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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
——基于中国A股上市企业的实证研究

2023-01-27谭庆美李姝凝

系统管理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董事长经历薪酬

谭庆美,李姝凝

(天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部,天津 300072)

长久以来,贫困问题是当今世界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之一,如何解决贫困是经久不衰的世界性课题。作为人口第一大国,中国共产党秉承“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致力于解决贫困问题,为实现人民美好生活而不断奋斗。精准扶贫作为国家战略,是结合了中国实际国情后基于传统扶贫模式的创新,是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制胜法宝。关于精准扶贫的重要性,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要动员全党全国全社会力量,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2013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省考察时提出精准扶贫的思想,提出“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的重要指示。后续,在党中央的指导下,我国扶贫协作模式由“输血式”向“造血式”转变,建立起了稳定脱贫长效机制。2020年,中国9 899万人口全部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脱贫攻坚战取得决定性胜利。

企业作为市场活动的重要主体,以各种形式参与到精准扶贫活动中。2015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提出了“万企帮万村”的行动口号,实行精准扶贫责任制,将精准扶贫的任务落实到企业中。2016年,中国有498家企业参与精准扶贫,到2018年这一数字增长至921家[1]。《中国企业扶贫研究报告(2020)》显示,中国百强企业中共有97家公开披露扶贫工作信息,对国家脱贫攻坚战略的响应度达到97%;超半数企业已建立扶贫工作组织体系,与社会组织展开合作,提高扶贫专业化水平。在脱贫攻坚的大背景下,精准扶贫已成为社会责任领域备受关注的热点话题。

在中国资本市场上,董事长作为企业的“一把手”[2],是企业高管团队的核心人物,在批准企业战略方面具有实际决策权[3-4]。因此,董事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企业的精准扶贫决策。根据高层梯队理论,管理者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和早期经历会影响其心理认知和个人价值观[5],导致他们的判断能力和战略选择具有较大差异性。早期贫困经历作为一种不良经历,会对个体心智与思想的形成产生较大冲击[6],潜移默化地影响个体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形成,进而影响其后期行为。一方面,早期贫困经历会影响个体的同理心及共情能力,更容易使个体产生更多的利他行为和符合社会导向的行为[7-8],从而影响其履行精准扶贫等社会责任的行为选择;另一方面,早期贫困经历会影响个体的风险偏好[2,6,9-13],而董事长的风险偏好会充分反映在企业的日常决策中。因此,早期贫困经历很可能会影响董事长的精准扶贫决策。

财富、权力与早期贫困经历之间存在较强的敏感性,对财富和权力的重视会影响早期贫困经历管理者的风险容忍度[12-14],进而可能影响其精准扶贫决策。货币薪酬激励作为一项重要的内部治理机制,常被用于监督与激励管理者的行为。货币薪酬激励与企业的会计绩效密切相关[15],会影响管理者的风险承担水平以及信心状态等心理特征[14],也会影响管理者对社会声誉的偏好和追求[16],从而影响其承担社会责任的积极性[17]。因此,货币薪酬激励会影响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此外,中国上市企业存在董事长与CEO 两职合一的情形。兼任CEO 能够增强董事长的权力[18],容易引发过度自信问题,导致董事长高估自身解决问题的能力,低估利益相关者支持的重要性和社会责任的影响力[19-20],进而影响企业精准扶贫的积极性。因此,兼任CEO 会影响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的日常决策,进而影响企业的精准扶贫决策。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2016~2019年中国沪深两市A 股上市企业为样本,探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影响,以及货币薪酬激励和两职合一对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主要研究贡献在于:

(1) 丰富了高管早期贫困经历在社会责任领域的相关研究。已有文献主要从慈善捐赠[7]、社会责任评级[21]等角度探究高管早期贫困经历对社会责任的影响,较少有文献以董事长为主体聚焦于精准扶贫这一国家战略。由于中国企业董事长在批准战略决策方面具有实际决策权[3-4],本文基于高层梯队理论及烙印理论探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丰富了高管早期贫困经历在社会责任领域的相关研究文献,拓展了企业精准扶贫影响因素的研究视角,提供了精准扶贫国家战略基于企业微观层面的实证经验。

(2) 深化了对董事长特征之间交互影响关系的认识与理解。本文探究了货币薪酬激励与两职合一对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研究表明,货币薪酬激励会增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而两职合一会削弱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研究结论拓展了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精准扶贫决策的影响机制。

(3) 从市场化程度和企业现金持有视角,拓展了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影响的边界条件。本文进一步探究了不同市场化程度和现金持有水平条件下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在外部市场化程度以及现金持有水平更高的企业中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本文的研究将高管早期经历、微观企业特质和宏观制度环境相结合,是宏微观研究相结合的有益尝试。

(4) 在实践意义上,本文的研究结论为企业高管选聘、薪酬激励体系和权力制衡机制的完善提供了实证经验。研究结论启示着企业应制定合理的薪酬契约与激励约束机制;应充分考虑董事长早期经历及兼任CEO 对其行为决策的影响,完善企业内部权力制衡机制,激励董事长提高承担精准扶贫等社会责任的积极性。同时,本文结合外部市场化程度和企业内部现金持有水平展开分析,启示着企业应结合内外部环境进行相关战略决策,促进企业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1 相关文献回顾与假设提出

1.1 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

在中国上市企业中,董事长作为高管团队的核心人物,对于批准企业战略拥有实际决策权[3-4],其个人特质及早期经历不可避免地影响企业的战略决策,进而对企业精准扶贫决策产生影响。根据烙印理论,早期经历会影响个体成年后的行为方式,即使后期阶段环境发生巨大变化,这种影响也不会轻易消失[22]。对于董事长而言,早期贫困经历会对其心理认知和风险偏好产生影响[2,6,9-13],即使在成年后摆脱贫困,早期贫困经历也会长时间地影响其认知和决策行为[22],从而影响精准扶贫等企业战略决策。

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决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1) 拥有早期贫困经历的董事长有更强的同理心,出于“移情”效应,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早期贫困经历使个体在早期经历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伤害[13],过早地体验到生存的艰辛,增强了个体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7-8],使得个体能够将自身的过往经历折射到他人身上并设身处地理解他人的感受,源自内心深处的社会责任意识更为强烈[23-24],从而产生更多利他行为和符合社会导向的行为[7-8]。因此,当面对贫困个体时,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能产生更强烈的帮扶意愿,更容易出于真实道德情感承担精准扶贫责任。

(2) 早期贫困经历能够降低董事长的风险容忍度,促进董事长承担更多精准扶贫责任。贫困的环境及资源的匮乏使个体长期处于一种高度不确定性的情景,会提高个体对外界环境的敏感程度[25]。因此,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更容易意识到冒险行为的严重性,决策时会更加谨慎[12,26],更加偏好低风险的战略活动。另一方面,早期经历过贫困的董事长通常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打破生存环境的禁锢,才能取得如今的财富和地位。基于禀赋效应,他们会担心失去现有的成就[13],容易放大冒险行为可能带来的不利后果[27],在进行决策时会更为谨慎与保守[12]。企业参加精准扶贫能够引导社会经济资源分配,使企业获得更多经济资源,有助于提高企业业绩[28-29],获得利益相关者支持从而缓解融资约束[1],最终降低企业风险[30]。因此,出于规避风险的动机,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同时,作为更高级形态的社会责任,企业参加精准扶贫所付出的现金和资源能够转化为企业和贫困户共同的财产和收益来源,有助于扶贫资源与扶贫地区和群体直接对接,为贫困群体提供保障[31],能够形成积极的社会效益。落实企业精准扶贫责任有利于树立“乐善好施”的企业与管理者形象,出于对职业生涯的长远考虑,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也更倾向于积极承担精准扶贫的责任。

根据上述分析,早期贫困经历能够提高董事长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降低董事长的风险承担水平,两种作用的双重影响有利于促进董事长更积极地履行精准扶贫责任。据此,提出假设:

H1限定其他条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具有促进作用。

1.2 货币薪酬激励的调节作用

根据委托代理理论,所有者与管理者之间存在利益不一致与信息不对称问题,为了监督与激励管理者,所有者需要对其进行薪酬激励设计[32]。薪酬激励能够将部分业绩风险从所有者转移到管理者,有利于缓解所有者和管理者之间的代理问题,对管理者的行为产生约束和激励效果[32],从而对企业战略决策产生影响。货币薪酬是董事长财富的主要衡量标准[12],与企业的经营业绩密切相关[15]。当企业经营业绩不确定性高时,董事长的货币薪酬也面临较大的波动[12,33]。早期经历过贫困的管理者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赢得了童年时期缺失的财富和地位,基于禀赋效应,他们会更加珍惜现有成就[13],担心冒险经营会产生较大的业绩波动而给薪酬带来损失。因此,货币薪酬激励会强化管理者的风险规避倾向[14],使其偏好低风险的战略。积极参与精准扶贫有助于改善企业与管理者声誉,提高企业经营业绩[28-29],降低企业风险[30]。出于稳定薪酬或提高薪酬的动机,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

另一方面,薪酬激励水平会影响管理者对薪酬和声誉的偏好[16],进而影响企业的精准扶贫决策。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类的需求由低到高划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大层面。当货币薪酬激励水平较高时,管理者的生理需求及安全需求得到满足,会更注重追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的实现,更加重视社会声誉,从而承担更多的自愿性社会责任[16]。由此,随着货币薪酬激励水平的提高,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据此,提出假设:

H2限定其他条件,货币薪酬激励能够增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

1.3 两职合一的调节作用

权力不同也会影响管理者个人特质发挥的程度,最终影响管理者个人行为和企业经营决策行为[34]。董事长与CEO 两职合一会弱化股东和董事会的监督作用,减轻董事会在决策过程中存在的分歧,进而减弱管理者所受的约束[35-36],增强管理者在关键问题上的自由裁量权[18],使管理者能更好地把控企业的经营状况,容易导致过度自信问题[37]。作为一种非理性的心理状态,过度自信会使得管理者对未来前景抱有不合理的乐观预期[38],更可能做出冒险决策[39],容易降低其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的动力[40]。另一方面,过度自信会使管理者高估自身的能力,低估企业风险以及利益相关者支持对企业的重要性,忽视社会责任行为对企业的影响力[20],从而偏爱高风险活动以获得自我满足感[41],更不愿意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来对冲企业面临的风险[19]。由此,兼任CEO 减轻了董事长面临的权力约束,使董事长容易产生过度自信问题,承担精准扶贫责任的积极性降低,从而会削弱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正向影响。为此,提出假设:

H3限定其他条件,两职合一会减弱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根据《关于做好上市公司扶贫工作信息披露的通知》,中国上市企业精准扶贫数据自2016年开始规范披露。因此,本文选取2016~2019年中国沪深两市A 股上市企业数据为研究样本,并对样本做出如下处理:剔除金融保险类上市企业;剔除ST、*ST企业;剔除变量缺失企业。最终获得1 083家样本企业3 043个有效观测值。其中,董事长个人信息相关数据来自CNRDS 数据库,其他数据来自CSMAR 数据库。为控制极端异常值对研究结论的影响,对模型中所有连续变量以1%分位数进行Winsorize处理。

2.2 变量度量

(1) 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参考许年行等[7]的研究,以董事长是否出生于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以下简称“国家贫困县”)衡量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Poverty)。国务院扶贫办公室分别于1994、2001和2012年3 次审批发布国家贫困县名单,本文以2012年发布的国家贫困县名单为依据。将董事长的出生地信息(精确到县级行政单位区、旗、县级市)与国家贫困县名单进行对比,若董事长出生于国家贫困县,Poverty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2) 企业精准扶贫。参考王帆等[29]的研究,以上市企业年度精准扶贫投入总额加1的自然对数衡量企业精准扶贫规模(Tpa)。其中,精准扶贫投入总额包括投入资金和物资折款。

(3) 货币薪酬激励。参考洪正等[42]的研究,以董事长年度货币薪酬总额占年末总资产的比值与100的乘积衡量董事长货币薪酬激励水平(Pay)。

(4) 两职合一。参考Tang[18]的研究,采用虚拟变量衡量两职合一(Dual),若董事长同时兼任CEO,Dual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5) 控制变量。参考文献[7,16,43-44],选取如下控制变量:董事长年龄(Age)、董事长性别(Gender)、企业规模(Size)、财务杠杆(Lib)、盈利能力(Roa)、企业成立时长(Fage)、企业成长性(Grow)、董事会规模(Board)、第一大股东持股(Fown)及产权性质(Soe),同时对年份(Year)、行业(Ind)和地区(Area)的固定效应进行了控制。各变量的名称、符号及含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表

2.3 模型构建

为检验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影响,以及检验货币薪酬激励与两职合一的调节效应,分别建立回归模型,如下式所示:

式中:Tpa表示企业精准扶贫;Poverty表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Pay 表示董事长货币薪酬激励;Dual表示两职合一;CV 为控制变量;αi、βj和γk为回归系数;ε为随机扰动项。鉴于Tpa在“0”处存在大量样本,参考张功富等[43]的研究,本文采用Tobit模型进行回归。

3 实证结果与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

表2 给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其中,Tpa的均值(标准差)为1.170(2.235),最大值为9.412,是均值的8.04倍,表明样本企业精准扶贫规模之间存在较大差异。Pay的均值(中位数)和标准差分别为0.072(0.048)和0.082,表明样本企业董事长货币薪酬水平之间差异较大。样本企业中,5.2%的董事长出生于国家贫困县,31.7%的董事长同时兼任CEO,95.8%的董事长为男性,董事长平均年龄为54.16岁。22.3%的样本企业为国有企业,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与已有文献相比均在合理区间。

表2 全样本描述性统计

由表3给出的Pea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Poverty与Tpa之间显著正相关,初步表明,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具有正向影响。大部分控制变量与Tpa显著相关,表明本文选取了有效的控制变量。变量之间相关系数的绝对值均在0.6以内,不存在相关系数过高的问题。进一步检验发现,方差膨胀因子(VIF)值最大为1.90,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问题,可以进行进一步回归分析与检验。

表3 各变量Pearson相关性系数

3.2 多元回归分析

表4给出了假设检验结果。由表4中模型(1)的结果显示,Poverty的回归系数为2.044,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一结果表明,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验证了假设H1。一方面,早期贫困经历能够降低个体的风险容忍度[2,11-12],出于对风险的规避,董事长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另一方面,早期贫困经历能够增强个体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7-8],拥有早期贫困经历的董事长更能设身处地的理解贫困的感受,将心比心地对待贫困地区的人们,从而更积极主动地参与精准扶贫活动,有利于提高企业精准扶贫水平。由模型(2)的结果显示,Poverty×Pay的回归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货币薪酬激励能够增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正向影响,验证了假设H2。货币薪酬激励能够强化管理者的风险规避倾向[12-14],增强董事长追求社会声誉的动机[16]。出于对财富和地位的珍惜,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更偏好从事低风险活动以维持薪酬稳定,因此会更积极地履行精准扶贫责任。此外,较高的货币薪酬激励水平满足了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生理和安全层面的需求,董事长更加追求尊重、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更加重视个人正面形象和社会声誉,从而会承担更多精准扶贫责任。由模型(3)的结果显示,Poverty×Dual的回归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负,表明兼任CEO 能够减弱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正向影响,假设H3得以验证。两职合一能够增强董事长的权力,可能引发董事长过度自信问题[37]。而过度自信会提高个体的风险承担水平[41],使其偏好从事高风险活动以获得自我满足感[20]。因此,兼任CEO 能够提高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的风险容忍度,使董事长高估自身能力,低估承担社会责任获得利益相关者支持对企业的重要性,从而降低了企业精准扶贫的积极性,削弱了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表4 回归分析结果

3.3 内生性检验

为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采用工具变量法、Heckman两阶段模型和倾向得分匹配法进行内生性检验。

3.3.1工具变量法 借鉴牛煜皓等[45]的研究,选取同地级市上市企业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的均值作为工具变量(Poverty_IV)进行两阶段回归。由表5中列I展示的第1阶段回归结果可见,工具变量与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显著正相关,且通过了弱工具变量检验。由列II展示的第2阶段回归结果可见,在使用工具变量回归后,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结果稳健。

表5 内生性检验结果

3.3.2Heckman两阶段模型 借鉴Jiang等[3]的研究,采用Heckman两阶段模型缓解可能存在的样本自选择问题。由于企业是否聘请某种特征的董事长可能受同年度同行业中其他企业选择偏好的影响[7,12],本文在第1阶段纳入同年度同行业中其他企业贫困经历董事长占比(PovertyExp)和主模型中的全部控制变量,进行Probit回归并计算逆米尔斯比率(IMR)。在第2阶段,将第1阶段中计算出的IMR代入模型(1)中作为控制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由表5中列IV的结果显示,IMR 的系数不显著,表明回归模型不存在样本自选择问题。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的回归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结果稳健。

3.3.3倾向得分匹配法 借鉴杜勇等[46]的研究,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对可能存在的样本选择偏误问题进行控制。以全部控制变量为配对变量,采用1∶2最近邻匹配方法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将全部样本划分为处理组(样本企业董事长有早期贫困经历)与控制组(样本企业董事长无早期贫困经历)。接下来将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回归分析,由表5中列V 的结果显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结果稳健。

3.4 稳健性检验

在内生性检验的基础上,为验证研究结论的稳健性,采用解释变量替换、被解释变量替换、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滞后1期、增加控制变量以及安慰剂检验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3.4.1解释变量替换 采用两种方法重新度量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首先,以1994年发布的国家贫困县名单为依据重新判定董事长是否具有早期贫困经历。国务院扶贫办公室分别于1994、2001 和2012年3次审批发布国家贫困县名单,本文的主回归结果以2012年发布的国家贫困县名单为依据判定董事长是否具有早期贫困经历。根据表2,样本企业董事长平均年龄为54.16岁,考虑到样本企业董事长年龄偏大,参考许年行等[7]的研究,以1994年发布的国家贫困县名单为依据重新判定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并对模型(1)~(3)进行回归分析。表6中列I~III展示的结果与表4中的结果一致,结果稳健。其次,以董事长是否在早期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来衡量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1959~1961年发生的“三年自然灾害”几乎涉及了中国所有地区,给同时代的人们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记忆[47]。“三年自然灾害”使未成年人过早地体验到生存的艰难与困苦,对其心理特质和行为模式产生了重要影响。因此,当前国内研究常以个体是否在早期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来衡量早期贫困经历[7,11-12,45]。现代心理学认为童年期(7~11 岁)和青少年期(12~18 岁)是个体接触和认识世界、开始独立思考、形成思维方式和性格的关键时期[48]。若个体在童年期和青少年期(7~18岁)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则会留下深刻、长久的记忆,并且这种记忆直到成年后仍会对个体决策产生影响[47]。借鉴Feng等[2]的研究,以董事长是否在童年及青少年时期(7~18岁)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即出生在1941~1954年)重新度量早期贫困经历,并对模型(1)~(3)进行回归分析。若董事长出生在1941~1954年,Poverty赋值为1,否则为0。表6中列IV~VI展示的结果与表4中的结果一致,结果稳健。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解释变量替换

3.4.2被解释变量替换 借鉴文献[28,30,43],重新度量企业精准扶贫。考虑到不同样本企业的规模具有差异性,采用精准扶贫规模的绝对金额来衡量企业精准扶贫水平可能会产生误差。并且,在经营业绩较差的年份,企业可能会更积极地履行社会责任,以减少营业收入的波动带来的消极影响,向利益相关者传递良好效益的信号[30],导致精准扶贫规模的绝对金额增加。因此,本文采用企业当年精准扶贫总额占营业收入的比值度量企业精准扶贫水平(Tparatio),重新进行回归分析。表7中列Ⅰ~Ⅲ展示的结果与表4中的结果一致,结果稳健。

3.4.3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滞后1期 考虑到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影响的滞后效应,参考许年行等[7]的研究,采用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滞后1期的方法重新进行回归分析。表7 中列IV~VI的结果与表4保持一致,结果稳健。

表7 稳健性检验结果:被解释变量替换、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滞后1期

3.4.4增加控制变量 企业的精准扶贫决策不仅受到管理层特征及企业特征等内部因素的影响,也会受到外部制度环境的影响。作为一种非正式外部制度,社会信任体现了社会最基本的行为准则[49]。社会信任水平越高的地区,越重视企业遵守社会准则以及服务社会的程度,对于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会给予更高的社会认同[50]。社会信任水平越高的地区,交易环境越公开透明,信息传递效率越高[51],企业社会责任行为能够得到更充分的传播,有利于促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为控制社会信任水平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可能影响,在控制变量中增加社会信任水平指标(Trust),重新对模型(1)~(3)进行回归分析。借鉴曹越等[51]的研究,社会信任水平采用样本企业所在城市商业信用环境指数与100的比值来衡量。表8展示的结果与表4中的结果保持一致,结果稳健。

表8 稳健性检验结果:增加控制变量

3.4.5安慰剂检验 为验证本文的研究结论并非偶然得到的随机结果,本文进行安慰剂检验。首先,为每位董事长随机模拟分配一个出生地,根据模拟的出生地贫困状况来判断董事长是否具有早期贫困经历,并生成模拟解释变量Povertyrandom(n=1,2,…,500);然后,以Povertyrandom为解释变量进行500次回归分析。500次回归分析中Povertyrandom所对应的z值的核密度分布情况如图1所示。由图1可见,Povertyrandom的回归系数所对应的z值均小于表4中Poverty的回归系数所对应的z值(3.51),并以0为中心呈正态分布。表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并非随机得到,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确实对企业精准扶贫规模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图1 稳健性检验结果:安慰剂检验

4 进一步分析

4.1 区分精准扶贫类型的分组检验

按照沪深两市交易所的指引,企业精准扶贫被分类为产业发展脱贫、转移就业脱贫、易地搬迁脱贫、教育扶贫、健康扶贫、生态保护扶贫、兜底保障、社会扶贫以及其他项目9类[1],其中生态保护扶贫和异地搬迁脱贫领域扶贫数量最少[52]。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不同类型精准扶贫的影响是否一致?接下来区分精准扶贫的具体类型并进行探讨,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由于易地搬迁脱贫样本量低于总样本的1%,故未在此列示。由表9中的结果显示,除生态保护扶贫外,其他精准扶贫类型中Poverty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这一结果表明,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不仅能够提高企业精准扶贫总体投入规模,而且还能够通过就地建立产业基地、补齐贫困地区教育短板、提升医疗保障水平等方式,对不同类型的精准扶贫均起到促进作用。

表9 区分精准扶贫类型的回归结果

4.2 基于市场化程度的分组检验

作为企业外部制度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市场化程度是影响和制约企业管理者行为的重要因素[53]。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市场较为发达且完善程度高,企业决策行为受所在地政府的干预较少,管理者个人特质在企业社会责任决策中发挥更大的作用[54]。因此,市场化程度会影响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精准扶贫决策的制定与执行。借鉴徐细雄等[54]的研究,按照市场化指数的年度中位数将样本划分为低市场化程度和高市场化程度两组,对模型(1)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10中第I和第II列所示。在高市场化程度子样本中,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的回归系数为4.352,且在1%水平上显著;低市场化程度子样本中,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不具有显著相关关系。组间差异性检验发现,组间差异性系数为7.50,且在1%水平上显著。上述结果表明,企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会影响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市场化程度越高,企业决策受政府干预的程度越低,董事长个人特质所发挥的作用更加显著,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更强。

表10 基于市场化程度及现金持有水平的分组回归结果

4.3 基于现金持有水平的分组检验

企业精准扶贫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可能会挤占其研发资金、生产资金等,进而会影响企业经营业绩[29]。而高水平的现金持有量能够降低企业陷入财务困境的可能性[55],有利于提高企业财务绩效[56]。当现金持有量水平较高时,企业也有充足的资金用于精准扶贫活动。此时,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会更有信心面对企业未来经营的不确定性,从而更积极地承担企业精准扶贫责任。参考邱煜[12]的研究,采用年末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合计与资产总额的比例来衡量企业现金持有水平,并按照现金持有水平的年度-行业中位数将全部样本企业划分为低现金持有水平和高现金持有水平两组,分别检验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影响。由表10中列III和列IV 的结果显示,在高现金持有水平子样本中,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精准扶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但在低现金持有水平子样本中,早期贫困经历与精准扶贫之间的回归系数不显著。组间差异性系数为5.75,且在5%水平上显著。上述结果表明,充足的现金持有量有助于董事长更好地应对企业未来经营的不确定性,更积极地参与精准扶贫活动,有利于增强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

5 结论

“消除绝对贫困”是中国一直以来致力于攻克和解决的问题,贫困也是个人成长发展道路上的“拦路虎”。本文以中国沪深两市A 股上市企业2016~2019年数据为样本,探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探究货币薪酬激励和两职合一的调节作用。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1) 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早期贫困经历能够提高董事长履行社会责任的意识,从而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相较于未出生在贫困地区的董事长,出生于贫困地区的董事长所在企业的精准扶贫规模更高。

(2) 货币薪酬激励和两职合一对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具有显著调节作用,货币薪酬激励能够强化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但董事长兼任CEO 则会弱化这一促进作用。

(3) 区分精准扶贫具体类型进行分组检验发现,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在产业发展脱贫、转移就业脱贫、教育扶贫、健康扶贫、兜底保障、社会扶贫等多个领域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

(4) 对市场化程度和现金持有水平进行分组检验发现,企业的内外部环境会影响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当企业外部市场化程度以及内部现金持有水平高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效果更为显著。

根据研究结论,本文得到如下管理启示:

(1) 早期贫困经历会影响董事长的同理心和风险承担水平,进而影响董事长的战略决策。相较于未经历过贫困的董事长,早期经历过贫困的董事长会更积极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因此,企业在选聘管理人员时,应重视其个人成长经历对企业决策产生的影响,完善选聘机制。

(2) 货币薪酬激励能够促进早期贫困经历董事长积极承担精准扶贫责任。企业应重视完善管理者薪酬激励体系,制定科学合理的薪酬契约,引导管理者积极主动地承担精准扶贫责任。

(3) 兼任CEO 会削弱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企业应考虑兼任CEO 对董事长行为决策的影响,建立合理的权力制衡机制,健全企业决策机制,避免因管理者权力过大而影响企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从源头上提高企业精准扶贫的效率和效果。

(4) 在外部市场化程度及现金持有水平更高的企业中,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对企业精准扶贫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这启示着企业管理者应顺应宏观经济趋势,结合企业内外部环境条件制定相关战略决策,促进企业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本文探究董事长早期贫困经历与企业精准扶贫之间的关系,为董事长背景特征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提供了局部研究成果,后续研究中可以进一步探究董事长其他背景特征对企业精准扶贫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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