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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邦交正常化历程中的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组成及其驱动

2023-01-25

日本研究 2022年4期
关键词:经济界邦交对华

李 爽

中日两国处在邦交正常化50 周年的历史节点,面对充满不确定性的双边关系前景,需要从中日复交历史进程中充分汲取经验教训。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中日友好的根基在民间,两国关系前途在人民手中。”[1]在中日邦交正常化进程中,民间力量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这已是学界共识。①20 世纪90 年代以来,中国学界对民间(友好)力量的作用基本形成共识,民间交流主要担当“基础性”“预备性”作用,而非主导性角色。相较之下,中美关系解冻、中国恢复在联合国合法席位等国际格局变动及中日双方领导人决断等,是中日复交在田中政府成立短短84 天便一举实现的关键因素。实际上,一直以来被学界所讨论的“民间力量”或“非政府行为体”其本质为“民间友好(友华)力量”。民间友好力量并非凭空产生,日本民间力量出于何种缘由友华?而中国在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的壮大方面起到了怎样的能动作用呢?对此,学界尚缺乏系统性的分析。②目前中国学界关于日本民间力量或曰非政府力量的研究,较侧重从总体上来分析民间力量、民间交流或民间外交对于中日关系的作用,相关研究参见:张进山.作用巨大 任重道远——论战后中日民间交流的特征与作用[J].日本学刊,2002(04):38-49;黄启文.浅议日本民间力量在中日复交中的作用[J].新疆石油教育学院学报,2002(04):14-17;龙春芳.从对民间因素的探询中谋求中日关系的发展[J].日本问题研究,2004(01):61-65;陈景彦.正确评价民间交往对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作用[J].社会科学战线,2004(04):271-274;沈海涛.战后中日关系中的民间交流:特征、作用与课题[J].现代日本经济,2003(01):40-44;沈海涛.民间交流在战后中日关系中的地位与作用[J].日本研究,2005(04):4-8;武寅.论民间交往在中日关系史上的地位[J].日本学刊,2014(01):1-15;张文彬.日本民间力量对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作用探析[J].大连大学学报,2011,32(04):75-78;刘建平.战后中日关系之“人民外交”的生成:过程与概念[J].开放时代,2008(03):16-34 等。为回答上述问题,本文将在辨明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的概念、组成及其历史贡献的基础上,系统地分析各类民间力量的友华动因,同时对中日邦交正常化进程中我国激发和引导日本民间力量对华友好的有效经验加以总结。

一、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的组成及其作用回顾

基于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原则,民间力量不能简单地被视同为“民间友好力量”,首先,可以按照亲华、友好、反华的对华立场光谱,可将持“亲华”“友好”对华立场的日本民间力量划分为“友好力量”,将持反华立场或曰对华敌视的日本民间力量划为“非友好力量”。同时,友好或非友好力量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主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有的人物或团体曾经反对过日中友好,但后来在客观形势的推动下转为支持恢复邦交,中方也会将其视作友好人士的一员。

周总理就曾说过,日本政府的一些人当中,“如果他们在某个时期,讲一些对中国友好的话,向中国友好转化一些,我们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欢迎的。”历史地看,日本民间力量之所以能够对中日关系施加积极影响、对关系正常化做出贡献,与中国“两分法”原则下的人民外交理念及政策是分不开的。[2]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在新中国对日人民外交的语境下,“日本民间友好力量”广泛地包含所有支持对华友好、中日建交的社会各界力量。“非友好力量”则主要代表反华反共、反对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右翼势力。总体上看,日本民间力量主要包含四类群体:经济界(含财界)、自民党、在野党、舆论。其中舆论分为精英舆论和大众舆论,精英舆论在日本社会担当主要舆论力量,主要包含传媒、民间团体和意见领袖等民间力量;而大众舆论则相对精英舆论处于从属和被引导地位。①这里主要借鉴黄大慧、翟新等学者的有关划分方式。黄大慧将日本对华政治行为主体划分为五类,除却其中的外务省,本文将其余四类:自民党、经济界、在野党以及公众舆论归类为“日本民间力量”的主体。参见黄大慧.日本对华政策与国内政治:中日复交政治过程分析[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6.此外,翟新则划分了六类影响日本的对华政策的“非政府主体”:执政党(自/公)、在野党、财界、传媒、智库、民意,参见翟新.战后日本对华政策制定诸主体的角色及影响[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02):10-17.

(一)经济界(含财界)

首先是经济界的友好力量。广义的日本经济界指的是企业、工商业界和财界,同时还包含相关经济团体以及个人。日本经济界除对华开展经贸往来之外,还以经促政,通过各种活动促使日本政府改变对华禁运等消极对华政策。日本有关企业和商社在四次中日民间贸易协定、“照顾物资”、广州交易会以及友好贸易和LT 贸易等经济活动中是直接参与主体。此外,还有诸多从事中日民间经济交流的专业组织或临时性团体,如中日贸易促进会、日本国际贸易促进会、日中输出入组合、日中渔业协议会等,在中日诸多贸易协议签订过程中,有关经济团体和个人扮演着谈判方乃至倡议方的角色。20 世纪50 年代中期,中国对日政策做出调整,开始加强对日“以民促官”政策,该政策的施行在贸易领域尤为典型,而有关经济界人士及其团体就是这一政策得以实施的主要支持力量。中日第三、第四次民间贸易协定的达成,正是在日本国际贸易促进会、日中输出入组合等贸易组织的推动下签订的。70 年代初,在遭受“尼克松冲击”后,日本经济界以及上层财界开始出现整体的“对华倾斜”,纷纷公开表示支持周总理提出的“中日贸易四原则”,②周恩来总理于1970 年4月19 日宣布了四条对日贸易限制。中国重视同日方发展贸易,但是如果是下列四类公司,我们就不同它做买卖,即使订了合同,也要废除:(一)帮助南朝鲜侵犯北朝鲜、帮助台湾进攻大陆的;(二)在南朝鲜、台湾有大量投资的;(三)助长美国侵略越南、老挝、柬埔寨的;(四)在日本的美国的子公司。这与日本佐藤政权的对华方针是相悖的,但佐藤又不得不默认或谅解这一事实,经济界特别是上层财界整体的对华转向,对于自民党政府的影响是巨大的。③财界四团体:日本商工会议所(日商)、经济同友会(同友会)、经济团体联合会(经团联)、日本经营者团体联盟(日经联)。总体上,日本经济界友好力量在积极开展以商品贸易、渔业、展览会等为主要内容的对华经济交流、扩大友好基础的同时,还扮演了日本政府的压力团体的角色。

(二)在野党

在20 世纪50 年代日本在野党民间友好力量是以日本共产党、社会党为主要代表的。新中国的第一批老朋友就是在野党议员,包括高良富(绿风会)、帆足计(绿风会)、宫腰喜助(改进党)等人。在20 世纪60 年代和70 年代初主要以社会党、公明党、民社党等为代表。日本在野党对中日复交的历史作用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在国会辩论、审议法案等场合,通过批评和质问等途径对日本的对华政策、涉华言论进行纠偏、监督和确认;组建或参与有关民间友好团体对华经济、人文交流,很多友好团体开展在发起和活动过程中,都有左翼政党和其他开明政界人士的参与。在中日复交前夕,社会党、公明党等日本各大在野党纷纷提出对华复交的政策纲领,也为实现中日复交的基本条件——“复交三原则”的正式出炉做了铺垫。[3]社会党前委员长佐佐木更三、公明党领导人竹入义胜等人更是在中日领导人之间穿针引线,使得中日双方了解彼此具体态度,在谈判预备阶段起到了助推日本政府的作用。除此之外,议员团体也在推动中日友好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比如,在超党派议员团体性质的“促进恢复日中邦交议员联盟”(前身为:日中贸易促进议员联盟)中,在野党成员始终超半数,该联盟以议员为主体,以国会为主要活动场所,在中日复交前夕发挥了有力作用。可以说,如果没有日本在野党在谈判之前承担的十分关键的准备工作,中日政府间的谈判可能会经历更长的摸索期。田中角荣首相对在野党的贡献评价道:“日中邦交正常化是政府最后完成的,但在野党为这一事业铺设了路基。”[4]这一评价是比较公允的。

(三)精英舆论(传媒、民间团体、有识之士)

舆论中的友好力量是以大众传媒和民间团体为代表的。首先是传媒界,这一时期日本各大通讯社和报社派常驻记者作了大量报道工作,以《朝日新闻》等为代表的日本报纸,通过大量宣传报道中国情况、积极发表社论、举办各类研讨活动等多种方式在全社会制造复交氛围、引导公众舆论,营造了整个日本社会重视和支持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气氛,对日本政府造成强大舆论推力和压力。田中角荣首相对此曾给予极高评价:“新闻与舆论已经为中日建交作了充分准备,作为内阁首相照此实行就是了。”[5]孙平化曾回忆道:“在中国问题上,日本舆论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完全一致,弄得自民党内反对派也不能正面反对日中恢复邦交。”[6]就大众舆论看,中日恢复邦交的前夕,日本国内民众赞成中日邦交正常化者高达86%,[7]这显示出日本社会的对华“倾斜”。民间友好团体和有识之士。需要指出的,民间团体类型多样,常常与经济界、政界力量有一定的重合。但之所以说民间友好团体是一支重要的精英舆论力量,在于有关团体除了本身经济或政治的功能之外,往往还具备一定的舆论影响力,且时常扮演着一定的文化和人员交流角色。特别是文化类的民间团体,更是以舆论工作为促进中日友好的重要手段。对中日复交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改善日本社会过去的中国观、推进中日友好为活动宗旨,积极组织开展对华友好交流活动,通过撰写文章、发表声明以及组织抗议活动等,向日本社会传递新中国形象、宣扬中日友好。除此之外,日本各类友好团体还自主地同中方签署了文化、贸易、渔业、经济、青年和工会等各类协定,同时也施压日本政府,寻求并获得官方的支持与认可,实质上这已超越了国民外交的范围。[8]

(四)自民党亲华派

自民党内的友好力量主要以主张积极改善对华关系的亲华派为中心。代表人物有亲华派人士石桥湛山、松村谦三、高碕达之助、古井喜实、竹山祐太郎、田川诚一、宇都宫德马、藤山爱一郎、川崎秀二等人。亲华派对中日复交进程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同中方领导人建立信任关系、在关系恶化时开展斡旋对话活动;在关系转圜时,时而扮演官方“准代理人”角色,通过推动经济协定等渐进方式推进中日复交进程;对日本政府以及党内右派的对华敌视政策提出质疑乃至批判,虽批评力度通常不及在野党,但在自民党内是不可忽视的声音。中日备忘录贸易以及所谓“半官半民”关系的构建与维系,与松村、高碕、古井等人的努力是不可分割的。在20 世纪60 年代中后期,在日本佐藤内阁出台反华政策、在中方增强政治立场的情形下,若没有松村谦三和古井喜实等人的坚持,中日备忘录贸易渠道同样难以为继。1971 年10 月,自民党实力派议员藤山爱一郎率超党派议员团体“促进恢复日中邦交议员联盟”访华,同中日友好协会代表团签署共同声明,一致确认中日复交三原则,该声明实际挑战了日本政府的既定政策,在党内外造成轰动。此外,中日复交谈判预备阶段,古井等人还承担了对大平正芳建言及传递日方复交草案等重要历史任务。

表1 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组成(1949—1972 年)①这里需要对民间团体的类型划分进行说明:学界对日本民间团体并无统一划分标准,本文为有利于辨明团体的驱动因素,从成员身份属性角度把握,将民间团体简要划分为三类:议员团体(政治团体)、经济团体(经济界人士组成)以及一般性友好团体。诸如日中贸促议员联盟等议员组成的民间团体,虽然从事经济活动,但从成员角度应归属为政治因素驱动的政治团体。代表性的日本民间友好团体有日中友好协会、超党派议员团体、“中归联”、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创价学会、日本红会、日中邦交正常化国民协议会、恢复日中邦交国民会议等。

二、日本各界民间友华力量的核心驱动因素分析

民间友好力量并非凭空产生,而是被特定的因素所驱动。但特定个体或群体通常并非由单一因素驱动,而是受多种因素的复合影响。不过在若干驱动因素当中,其核心驱动因素则基本是明确的,所谓“核心驱动因素”即按照反事实推理,若将该因素抽去,则该群体的对华友好活动难以成立,所谓“友好”也就成为“无源之水”。通过历史梳理和考察,本文归纳出民间友华力量的四点主要动因:利益驱动、战争责任意识驱动、良好对华认知(对华观)驱动以及官方(政府)驱动,并且各类驱动因素分别对应不同的民间友好力量。②学界尚无对日本民间力量的友华动因的系统性分析,但针对特定个人或群体的友华动因的论述散见于若干文献,如:吴学文等.当代中日关系:1945—1994[M].北京:时事出版社,1995:34;龙春芳.从对民间因素的探询中谋求中日关系的发展[J].日本问题研究,2004(01):63.

(一)经济、政治利益驱动:经济界、在野党

利益驱动分为经济与政治利益两方面,分别指不同的民间力量群体。③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本文突出从群体特征或曰群像的角度来对某一类群体进行分析。受经济利益因素驱动的群体为经济界(含财界)人士,民间友好力量也以经济界最为活跃,对中国商品和市场的现实需求以及潜在需求是刺激该类群体提倡对华友好的重要动因。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夕,日本民间就先后成立了中日贸易促进会(1949 年5 月)和中日贸易协会(1949 年6 月)等对华贸易团体。正如中日贸易促进会宗旨所显示的:鉴于战前日本与中国的进出口贸易占有很大比重,日本经济的复兴当然要依靠同中国的经济合作。[9]在美日当局对华禁运政策之下,日本经济界特别是大企业和综合商社的对华贸易需求被大幅抑制了,但与中国市场和产品联系紧密的业界人士及团体,如渔业、大豆、纤维、钢铁、化肥等行业人员,在经济利益刺激下努力同中国发展贸易关系并寻求同中方有关部门建立联系。受1958 年长崎国旗事件(岸信介内阁反华的背景下在日本长崎发生的侮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事件。)影响,中日的民间贸易处于中断状态,日本工会组织向中方反映日本中小企业遭遇的经济困难,希望中方给予特殊关照,由此催生了“照顾物资”这种特殊形式的贸易。中日LT 贸易协定酝酿阶段的1962 年5 月,日本政府同贸易界举行了最高会议,商议经济发展策略。会上,有关业界提出:“中国有广阔的市场,应尽早谋求日中关系正常化。”①1962 年5月,日本政府同经济、贸易界举行了最高会议,商议经济发展策略。会上,化工、钢铁等业界向政府提出了为扩大同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中国的贸易,应推动民间贸易协定和在贸易中采取延期付款的方式等建议;化学部会则进一步提出:“中国有广阔的市场,应尽早谋求日中关系正常化。”参见[日]古川万太郎.日中战后关系史[M].陈喜孺,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24.60 年代成为中日贸易“双轮”之一的友好贸易其《议定书》的签订背景是,在于在中日政府支持下半官方性质的备忘录贸易协定率先达成,而日中贸易促进会、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等日本民间贸易团体十分担忧既有的友好贸易渠道会被有着日本政府背景的贸易渠道所取代,于是迫切同中方接触、寻求中方对友好贸易的继续支持。[10]在“尼克松冲击”以及中美关系解冻后,日本经济界有了“自由了”的感受,在判断佐藤政府对华敌视政策已然破产后,唯恐美国以及欧洲抢先日本“占领”中国市场,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实现集体对华“倾斜”,纷纷表示支持周总理提出的“中日贸易四原则”,并争先恐后同中国接触。

受政治利益驱动主要指的是寻求党争利益的在野党。各大在野党积极促进中日邦交正常化,首先是与各政党自身关于日本外交与安全保障的政策方针是协调一致的。战后日本的大多数左翼政党均反对保守政府自吉田茂内阁以来的“对美追随”外交路线以及日美安保条约下的日美军事同盟体制,积极主张对美自主的、有别于执政党的外交战略与对华政策。比如日本社会党在1955年统一大会通过的《日本社会党纲领》上提出的对外关系主张为“自主独立外交”,同时反对日美安保条约。对于左翼革新势力而言,接近中国也被视为等同于“对美独立”。[11]换言之,对于在野党而言,施行亲中政策与反对自民党当局对美追随外交政策互为表里。此外,还应指出的是,之所以在中日复交前夕,在野党近乎步调一致地加速对华复交活动的内因之一,在于该阶段对华复交活动是大势所趋,因而大有可为,开展对华复交活动的政治利益大于政治风险。比如,民社党(原社会党右派势力)在1971 年7 月尼克松宣布访华之前,尚不同意废除“日台条约”,而在“尼克松冲击”后,民社党迅速转换政策,在中日复交问题上采取了同社会党、公明党联合斗争的基本路线。在田中角荣内阁成立后,社会党和公明党的领导人竞相在中日政府间扮演穿针引线的作用,其部分原因也在于担心有关政治外交成果被他人抢先,同时也反对日本政府和自民党对自己功劳的抢占。比如田中角荣在看过竹入义胜向其递交的与周恩来的会谈内容后,表示要派自民党代表团作为先遣队访华,竹入义胜则很生气地表达反对。[12]

(二)战争责任意识驱动:“归还者”群体、归国日侨、部分民众

需要强调的是,这里的“战争责任意识”是指对侵华历史的赎罪意识,而非仅停留在一般性的战争反省层面。在邦交正常化实现之前,很多访华的日本团体或个人在与中方的接触和会谈中,都会做出不同程度的战争反省的表示,但这与主要受战争责任意识驱动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主要受赎罪意识驱动的民间友好力量以原战犯群体以及部分民间和平之士为代表。从抚顺战犯管理所释放回国的原日本战犯们,感念于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宽大政策,在东京自发成立了“中国归还者联络会”(简称“中归联”)。原日本中将远藤三郎获释回国后则组织成立“日中友好旧军人会”,誓将余生献给反战与日中友好事业。他们中许多人同时还参加当地的日中友好协会的活动。他们通过撰写回忆录、发表文章等方式来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并抗议日本当局的反华反动政策等。②比如原中将藤田茂在1958 年发表《告日本国民书》,远藤三郎于1960 年在报纸刊文《告诫岸信介》等。许多前战犯后来都在“日中不再战”的口号下,积极致力于中日友好事业。[13]同时,还有一定的民间人士受到战争责任意识驱动,自发地投入到对华友好事业中来。1953 年2 月,日本民间组成“中国殉难者慰灵实行委员会”。该会组织的遗骨返还活动持续到60 年代,前后约10 次,送还约3000 具遗骨。[14]再如,以日本实业家大原总一郎的“赎罪历史观”尤为典型。当然,作为经济界人士的大原总一郎其受经济利益因素驱动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在美国与中国台湾方面加紧对华封锁限制、日本经济界人士纷纷采取谨慎态度之时,若没有大原本人的“赎罪意识”做支撑,中日建交前的唯一一套对华成套设备贸易的达成是难以想象的。大原曾自述动机:“我的愿望无非是对于缺少衣料的中国大众,哪怕是能为日常生活换取些许粮食,也算是替过去的日本人,对因侵略战争造成巨大精神损害和物质损失的中国人民,进行某种程度的补偿。”[15]可以说,以“中归联”为代表的民间团体及以大原为代表的部分民间人士是主要受到战争责任意识驱动的民间友好力量。

(三)良好对华观驱动:自民党亲华派、精英舆论界

这里所强调的“良好对华观”既不同于直接的政治或经济利益需求,亦不属于战争责任意识。以广义理解良好对华观,往往包含了战争反省意识、良好的中国观以及中日关系观,它的反面则是视中国为威胁、反华反共、支持“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以至否认侵华罪责等中国观和对华观。以良好中国观为核心驱动的群体主要是自民党亲华派和舆论界。

1.自民党亲华派

亲华派始终处在自民党“非主流”地位,其驱动因素既不同于有着直接政党外交利益的在野党,亦不同于选票导向的党内派系利益。石桥湛山访华是在自己卸任首相之后,松村谦三决意将政治生命献于打开日中关系则是在其于1959 年失掉自民党总裁选举之后。他们作为执政党议员,在中日关系正常化进程阻滞甚至遭遇严峻挫折的情况下,自主开展对华接触活动所能获得的“政治资本”难以预估,同时还面临着遭受党内批判的政治风险。也正因如此,他们在对华政治交往中也容易获得中国领导人的信赖。因此可以说,他们之所以以“反主流派”姿态开展友华活动,多源于自身秉持的政治信念和良好对华观,而非短期的、易于流变的派阀利益。这种政治信念和友华观的核心就是出于对日本国家利益的考量:“中国对于日本国家利益的增进具有重大意义”“生存高度依赖国际贸易的日本,必须学会与中国友好相处”等。[16]但同时也不能完全排除(官方)政治驱动的因素,比如在池田勇人政府时期,首相池田的背后支持对于松村谦三成功开展对华活动并取得丰硕成果是不可或缺的。应当说,松村谦三集团推动建立中日半官方贸易机制等友华活动的第一驱动力来自良好对华观,而官方的支持则是其涉华活动取得成功的条件和保障,二者是并行不悖的。这一点从LT 贸易谈判过程中高碕达之助的个人表现中也可见一斑。日本政府的原方案中不包含对华出口成套设备以及高标准化肥的内容,但很大程度上 在秉持“贸易是最好的和平使者”信念的代表团团长高碕的个人决断下,[17]日方代表团签订了对华出口成套设备以及高标准化肥的条款。[18]这充分显示,高碕本人的对华热情超过了官方驱动因素。

2.精英舆论:友好团体、意见领袖(有识之士)、传媒

首先是民间友好团体。代表性的团体,确如日中友好协会、日中文化交流协会、日本红十字会、日中邦交正常化国民协议会、恢复日中邦交国民会议以及宗教团体创价学会等。这些团体或组织的目的在于捍卫和平,促进中日两国之间的经济人文交流,推动中日关系改善以及中日邦交正常化进程。正如1950 年10 月日中友好协会在成立宣言中表示的:“过去给两国人民带来不幸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们受了领导者阶级的愚弄而形成了错误的中国观。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把这种错误的中国观扫除干净。”[19]日本宗教团体创价学会会长池田大作也是一个代表人物。1968 年9 月,中日关系正值急剧恶化时期,池田大作发表了涉及中日关系的讲演,并提出关于谋求中日关系正常化的建议,引起舆论轰动,被史学界称为“池田建议”。[20]由于创价学会是公明党的后援团体,池田的对华观之中或有一定的政治动机,但是不能不注意到,池田建议植根于其“中道”与和平的宗教理念和政治理念,[21]在相当程度上,池田大作的友华言行是基于其“日中友好是世界和平的关键”这一日中关系观的。

在学界、文化界的有识之士中,战后以岩村三千夫为代表的从事中国研究的学者组建了中国研究所,这是战后日本第一个研究中国问题的民间组织。其宗旨是发展日本与中国等亚洲国家的友好关系,促进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学者岩村认为:“我们日本如果不能正确理解新中国,就更无法奢谈明天的亚洲。”[22]文化界人士内山完造、中岛健藏等在长崎国旗事件后联名发起《告日本国民书》,他们认为:“如果不与中国贸易通商,就不能期望日本经济独立自主。因此,不与中国复交,日本就不能期望真正独立。”[23]这表明,他们参与日中复交的动因是基于中日建交有利于日本独立这一良好的日中关系观的。

其次是传媒界。有学者统计,从战败后的1945 年至1972 年建交,日本二十余种全国性综合杂志中,刊登有关中国的文章超过2500 篇。在战后初期,以左派学者的文章为主,右派只占7%左右。随着战后中日民间交流的开展,向日本社会介绍新中国的内容也逐渐多样化。[24]媒体在中日复交问题上真正显现其重要影响力的时期是在佐藤后期及中日复交前夕,国际形势的变化导致日本舆论对日中关系的态度和观点的转变,1972 年上半年是日本舆论特别是报纸舆论大变的时期。[25]

(四)官方驱动(政府驱动):有官方背景的特定团体或个人

不同于其他因素,官方驱动因素属于“外部驱动”。接受政府委托或曰被官方选定的民间力量通常是有一定官方背景的个人或团体。政府驱动民间对华友好交流活动以日本政府对华实施关系缓和政策为前提,因此,有关民间力量倘若仅受政府驱动的话,那么其“友好”属性也呈现专门性、短期性的特点。

在以LT·MT 贸易协定为标志的中日“半官半民”关系时期,LT·MT 贸易日方驻北京办事处代表基本属于政府驱动。办事处及人员在经费、人事上与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在经费上,1965 年1 月北京高碕事务所开设之际,日本政府提供了200 万至500 万日元的设置费用,通产省以补助金的形式提供了联络员的工资及事务所的维持费用等;在人事上,日本政府各相关部门均向北京事务所派出了代表。据统计,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前,包括通产省、外务省、大藏省、农林省等部门的共有18 名日方职员被先后派驻中国。[26]需要指出的是,无论经费还是人员,都是通过日本政府外围团体这一中间渠道输送的,通产省的补助金通过日中输出入组合,而各省公务员则是在停止公职后被调入亚洲经济研究所等单位,进而被派往中国。[27]再以“保利书简”的信使、政界革新人士美浓部亮吉为例,虽然保利书简本身被中方定性为“骗局”,但是不能否认美浓部本人的友华属性,只不过佐藤内阁及自民党借助了美浓部其人的左翼、友华属性,将其作为“信使”。该案例也说明,对于由友好人士实施的对华行动,我们需要在辨明有关活动性质的基础上做到“两分”。在1972 年田中内阁成立后,由外相大平正芳委托古井喜实、田川诚一以及原外交官松本俊一等人携带日方关于日中联合声明草案赴华访问。就该特定活动本身而言,古井喜实等人实际扮演着官方“信使”的角色。在田中访华前夕,田中首相指示小坂善太郎率领自民党国会议员代表团访华,同中国领导人进行了多次会谈。自民党访华团正式向中方通报了田中将要访华的信息,并向中方提交了田中访华准备同中国领导人会谈的议题等,此自民党的访华活动也属于官方驱动。

表2 友华驱动因素及其对应民间力量

三、中国对日本民间力量的友好促动

回顾中日复交历程中我国的对日外交实践,始终贯穿的人民外交,其核心就是如何有效引导和激发日本民间力量对华友好,进而推动日本对华关系接近和邦交正常化进程。回顾历史,在对日民间外交工作中,中国方面能够对不同类型的民间力量有针对性地进行“友好促动”工作,这也是日本民间力量能够对中日复交做出贡献的重要因素。中国在对日民间外交工作中,中国方面能有针对地做不同类型的民间力量“友好推动“工作,换言之,中方作为被友好的“对象”,对于日本友好力量的激发和引导方面,也是能够发挥能动性的作用,这无疑是日本民间友好力量不断壮大、且能够对中日复交做出贡献的重要因素。

(一)对经济界(财界):巩固经贸联系,适时强化政治原则

对于以经济利益为主要友华驱动因素的经济界来说,首要注意确保其对华经贸的信心,保持稳定、畅通的经贸渠道。在中日关系恶化的佐藤内阁时期,中方并没有简单复制此前对待岸信介政府的贸易“中断”政策,而是一方面将备忘录贸易相关方”压力团体“化,同时维系住了纯民间性质的友好贸易渠道。在建交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中日贸易虽几经起伏,但总体上呈现增长趋势,年度贸易额从1950 年的4700万美元到1972 年突破10 亿美元大关,[28]经济活动的踊跃以及和日本经济界联系的扩大,也为对日“以经促政”“以民促官”方针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抓手。

其次,在巩固利益驱动群体对华经济贸易合作信心、调动经济界对华友好积极性的同时,也要适时予以明确政治原则。从1960 年提出的“贸易三原则”、1970 年提出的“中日贸易四原则”,都对有关经济界人士和团体提出了一定的原则要求,特别是针对日本政府图谋的“两个中国”“一中一台”阴谋,在有利的国际形势背景下,周恩来总理于1970 年4 月对日本经济界提出“中日贸易四原则”(以下简称“四原则”),在同年5 月的广州交易会上,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负责人吴曙东在详细说明了上述原则之后,点名列举了一些违反上述原则的企业,宣布断绝与出席“日华协力委员会”的住友化学、三菱重工业等涉台日企的贸易往来。看到中国方面如此强硬的政策,涉台日企纷纷动摇,经紧急会商后做出退出“日华协力委员会”、接受“四原则”的决定,之后中国恢复了同住友化学的贸易。该原则的提出震动了整个日本经济界和上层财界,有效形塑了经济界人士关于台湾问题的政治认知。此外,在有关政治原则的施行过程中,中方都因时因势地表现出了一定的弹性。比如在友好贸易的政治原则上相对宽泛,并且在发展过程中也逐渐弹性化。①所谓“友好”是指所有愿意发展对华贸易的日本商社必须对新中国持友好态度,继而经相关部门认定为友好商社后,即可同中国外贸部门开展贸易往来。对于不少日本大贸易公司通过委托友好商社代办对华业务、成立友好子公司等开展对华贸易的做法,中方实际上是从实用主义的角度采取默许态度的。在“四原则”的解释上,随着日本经济界对华倾斜已呈大势所趋的局面,中方也逐渐表现出一定柔软度,比如三菱重工业和三菱商事在接受了“四原则”之后,中国对其“与台湾、韩国的交易仍照常进行”并没有提出异议。[29]在这样比较宽松的政策环境下,进一步加快了日本经济界的“倾斜”速度。

(二)对负责任的政治家(执政党、在野党):深化政治共识,建立信赖关系

梳理我国对日本在野党以及对自民党外交的成功经验,还可以得出的一个基本观察:在与中方领导人建立了信任关系的日本政治家中,大多数都为中日复交历史进程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与负责任的、兼具良好声誉和影响力的政治家构筑可靠的、彼此信赖的关系,能够显著激发对方的友华热情。以在中日扮演过“沟通管道”角色的政治家佐佐木更三、竹入义胜为例,只有中日两政府均信任此人,才会委以有关沟通任务。而中日政治要人间互信关系的建立,往往是中方领导人通过数次坦率的、充分的会谈得以建立的。其次,注重对有关政党、派系动态和利益需求的把握。在中日复交历史进程中,无论是以政治利益为主驱动的在野党,还是以个人友好对华理念驱动的自民党中的亲华(或潜在友华)政治家,中方领导人均密切关注有关政治家的举动,并根据形势的需要,适时、恰当地对有关政界人士的友华言行予以肯定和鼓励,并主动邀其访华,从而构筑互信关系。比如在1971 年6 月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会见记者时正式表明该党的基本政策是为了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日台条约”应该废除。[30]次日,中日友好协会便致电公明党邀其访华。此时也正值日本国内参议院选举前夕,我方对竹入义胜委员长的访华邀请对公明党的选举战无疑也是一个助力因素。

(三)对民间团体、精英舆论界:重视观念沟通,破除“中国威胁论”

很多政界人士的事例证明,通过访华时的丰富见闻,特别是与中国领导人的会见,能够改变此前刻板、轻视乃至敌视的中国观和中日关系观。其中不乏有部分人士是带着对社会主义的质疑来到中国的,但是许多人士与团体在通过对新中国的访问、与中国领导人和人民的接触之后,转变了旧中国观,确立了积极友好的新中国观。被誉为中日关系“掘井人”之一的古井喜实在回忆录中谈及,自己的中国观通过首次访华得以形成,且从“之后的访华经历中不断获得自信”。古井在1959 年访华之际,实际上是抱着对中国的若干疑问而来的,其中一大问题就是“中国是否真心期望对日友好、理由又是什么”。而通过目睹中国社会的实际面貌、与中国人民和领导人接触后,古井由此打消了内心关于中国“威胁”的怀疑,他确信:“中国期待着中日友好……那些认为中国在对日本搞赤化的说法难以成立。”[31]正如古井一般,诸多在战后中日关系史上发挥重要影响的日本政治家,如松村谦三、竹山祐太郎、宇都宫德马、田川诚一等人,均在对华访问交流活动中确立了友好对华观,并开始热心中国问题乃至投身于中日复交和友谊事业当中的。[32]

中国方面还注重通过日本友好传媒及友好团体人士对日本社会做舆论工作。1970 年3 月,时任朝日新闻社长的广冈知男随松村谦三访华时,随同使节团接受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周总理特别指出:“今天在座的就有广冈社长,我的谈话也就是对你的谈话。”[33]广冈知男随后在《朝日新闻》发表署名文章,指出“促进日中友好极为必要”。1971 年元旦,《朝日新闻》用大量篇幅刊登了系列有关“恢复中日邦交”的建言,对日本国内对华复交舆论势头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34]此外,注重借助有关友好人士和团体来向日本民众解释中方的对日政策,以促进对日政策的支持理解。比如“中日贸易四原则”出台后,为求得日本企业的理解和支持,中日两个民间贸易窗口的日方负责人——日中备忘录贸易事务所专务理事大久保任晴和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专务理事荻原定司专门在日本媒体连载了对“中日贸易四原则”的解释,促进了日本经济界和舆论界对“四原则”主旨的理解。[35]其次,我国领导人尤其注重对有影响力人士的深入交流。1955 年初周恩来总理对村田省藏进行了长达4 个小时的会谈。在会谈中,村田坦率地提出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为何以日本为假想敌以及提及日本对新中国抱有“危惧感”等问题。村田提出这般问题,反映出日本各界人士对新中国还不了解,为了向日方人士解释新中国的外交政策,促使他们了解并在回国后向更多的日本人宣传,周总理几乎对村田的所有问题都进行了详尽的解答。周恩来总理明确阐述了新中国谋求中日友好的对日政策。对于周恩来总理“率直而明快的回答”,村田感到“心情很好”,并诚恳地表示回国后要把周总理的话转达给对新中国抱有偏见和疑虑的日本政府和国民。[36]由此可以看出,中日两国重要人士之间的有效沟通,是破除“中国威胁论”、增信释疑的有效方式。

(四)坚持“对日两分法”,团结广大日本人民

人民外交的突出特点之一,就是与政治上存在敌视关系的国家的人民也同样能够建立和发展友好关系。在中国政府对日人民外交实践中,始终将日本广大人民看成是友好的力量,所谓“对日两分法”就是旨在同日本右翼保守势力争夺国民的大多数。[37]中国对日人民外交始终坚持对日“两分法”不动摇,坚持将日本社会各界所有非对华敌视、主张日中友好的非政府力量纳入到“友好力量”的范畴中来。从对日实践来看,即使在关系恶化时,也没有切断民间友好力量的沟通渠道,贸易中断并不意味着沟通和友谊中断。在长崎国旗事件后中日关系陷入极为恶化状态中,中方仍然坚持施行“断而不绝”的方针,外交部在报告中日民间往来的方针中指出对靠岸一边的人,要禁止接触断绝往来;但对左派力量、有利于中日友好和打倒岸政权敌视中国政策的人,要积极邀请。[38]可以说,正是在这样的方针下,日本民间友好力量的范围在不断壮大,推动中日复交的力量最终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巨大历史洪流。

结 语

在中日建交前夕,周恩来总理曾对日本友人说:“我们两国人民之间22 年的来往超过了任何国家,这是多年友好的积累,到今天必然会开花结果。”[39]民间友好力量的政治或经济效用或非立竿见影,但是若没有广大民间友好力量的支撑,国家间关系的改善与友好也是无从谈起的。我国正是科学地贯彻了对日人民外交实践,深交老朋友、扩大新朋友,持续壮大了日本社会的对华友好力量,最终“以民促官”,加快实现了“官民并举”之硕果。

国之交在民相亲,所谓“相亲之民”强调的便是民间(非政府)友好力量。在中日邦交正常化50 周年的今天,中日关系又一次处在充满不确定的历史节点,不过中日力量对比已今非昔比,我国既需要也能够掌握对日关系的主动权。目前我国在对日外交实践的方法论上,关于如何处理与日本各类民间力量的认识尚不够体系化、精细化。在我国今后的对日外交中,需要加强研究日本各类民间力量的新变化和新特点,根据不同群体的特点有针对性地开展对外工作,从而能动地引导塑造日本民间友华观念,鼓励日本各界在两国关系中发挥积极作用,夯实中日友好的民意基础,有效开创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良好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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