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西方左翼对新自由主义贸易理论的研究
2023-01-25郑吉伟
文/郑吉伟 张 晶
近年来,随着中美两国间的贸易摩擦,世界经济持续低迷,出现了比较明显的逆全球化倾向。这种发展态势促使国内外学者聚焦新自由主义贸易理论并反思贸易政策转向问题。西方左翼学者发表了大量评论性文章以及学术专著讨论自由贸易理论、政策推行的内在矛盾以及保护主义的新趋势。梳理西方左翼新自由主义贸易理论的一些成果并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加以分析,不仅有助于我们拓展理论研究的视野,深化对新自由主义理论和实践的理解,也有益于我们认清资本主义社会的贸易本质,应对大变局背景下的国际贸易风险和挑战。
一 新自由主义下的自由贸易及其内在矛盾
从20世纪80年代起,西方左翼就已经对新自由主义自由贸易进行了一定研究。早期的研究关注具体的贸易协定,如梅尔·沃特金斯考察了美国和加拿大两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表达了左翼对西方自由贸易的反对和批判态度。[1]随着90年代美国与其他国家自由贸易协议的生成以及贸易自由化政策的不断推进,西方左翼展开了更为深入的理论探讨。
新自由主义理论蕴含着丰富的自由贸易思想。一些左翼学者将其视作西方自由贸易政策实施的直接理论来源。大卫·哈维认为,20世纪七八十年代,撒切尔政府和里根政府抛弃凯恩斯主义的理论范式,转而选择了新自由主义理论作为经济改革政策指导。[2]亚历山德罗·维切里进一步指出,货币主义学派的米尔顿·弗里德曼对菲利普斯曲线的解释迅速获得了宏观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的一致意见,使新自由主义取代凯恩斯主义,成为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政策的理论基础。[3]新自由主义时期贸易政策的推行与上述哈耶克、弗里德曼主导的新自由主义思潮及其理论观点有密切关系。左翼学者甚至将新自由主义理论体系等同于“华盛顿共识”,认为自由贸易是其中一项原则。[4]还有一些西方左翼认为新自由主义理论来源于古典经济学,从而进一步追溯到斯密的贸易观念以及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
然而,一些左翼学者却对西方自由贸易理论有所质疑。格雷厄姆·邓克利详细梳理了西方自由贸易理论的历史演进过程,并指出自由贸易理论建立在可疑的假设和推论之上。他将自由贸易理论形象地比作“现代药物治疗”,认为理论的效用值得怀疑且在践行的过程中会付出沉重的代价。[5]其一,自由贸易理论的标准模型忽略了交易成本以及促进经济增长的其他因素。其二,自由贸易理论对于生产要素的完美流动、充分就业、产业规模和收益不变、国际市场存在完全竞争、没有外部性干预等设想都过于理想化。其三,自由贸易的分配结果存在不公平。[6]西方自由贸易被西方主流经济学视作“近乎圣神的信条”,[7]是促进经济发展的最佳途径。然而谢赫却强调,这是以一种错误的观念为前提,即“国际竞争能提升强者,扶植弱者。而真正的竞争的运作方式截然不同:它奖励强者,惩罚弱者”。[8]
不仅如此,新自由主义自由贸易的推行折射出两重矛盾,一是体现在贸易实践中同时存在着积极作用和不良后果,二是体现在贸易实践与理论构想之间的巨大差距。
首先,西方左翼深入剖析了西方国家贸易实践中的矛盾。一些左翼看到了新自由主义贸易实践中的积极变化。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等人认为:“大多数阻碍‘自由贸易’(即资本自由流动)的障碍被消除。”[9]种种人为壁垒的逐步减少,也为资本和商品的流动提供了便利。在此基础上,新自由主义时期贸易量显著增长。迪梅尼尔和莱维指出80年代石油上涨的波动之后,“对外贸易的上升趋势逐渐占据上风,并且在之后一直保持适度增长”。[10]而大卫·科兹认为新自由主义时期“全世界出口量相对于世界总的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增长更为快速”。[11]以上表明,新自由主义时期的贸易活动在缓解滞胀、促进经济增长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
同时,新自由主义贸易政策对一些国家和地区的贸易稳定发展、宏观经济、社会民生、生态环境等方面产生了消极影响。迪梅尼尔和莱维指出20世纪70年代中叶至2005年末,美国的贸易逆差从0增长到6%,不断增长的贸易逆差或经常账户赤字是反映美国经济宏观发展不可持续的一个方面。[12]马丁·哈特-兰德斯伯格认为贸易自由化使这些国家和地区加大了对进口的依赖,而出口收入却减少了,造成了严重的贸易失衡。[13]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因新自由主义贸易政策导致社会民生问题。罗宾·汉内尔认为,贸易自由化给“相对稀缺的生产要素的支付”带来了下行压力,就美国而言,贸易自由化意味着压低了低技能工人的工资。[14]新自由主义的贸易实践,对发展中国家以及落后地区的影响则更为沉重。在罗杰·比尔巴克看来,拉丁美洲在新自由主义和自由贸易的旗帜下不仅面临严重的债务危机,也遭受着毁灭性的民生灾难。在生态环境方面,维切里指出“自由贸易促进了污染天堂国家的出口,但增加了环境友好国家的进口,从而抑制了更高环境标准的采用,进一步恶化了全球环境”。[15]一些发达国家为了追逐自由贸易带来的经济利益,将工业生产产生的废弃污染物转嫁给落后国家已经成为帝国主义国家规避生态风险的惯用做法。此外,艾莉森·贾格尔从性别角度指出:“全球北方的妇女,特别是有色人种妇女,由于‘自由’贸易造成的经济不平等而遭受不成比例的贫困。”[16]虽然自由贸易也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培训、教育和就业的机会,但是“这些机会往往在男女之间以及女性之间有所区别,并且仍然受到公认的偏见和做法的限制”。[17]
再者,西方左翼学者分析了西方的自由贸易的现实与其理论构想之间的矛盾。在理论上,自由贸易是由自由市场主导的。但是,新自由主义时期的贸易“越来越多地被视为跨国公司母公司与其子公司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越来越多地采取公司内部贸易的形式。在美国,贸易完全由跨国公司主导”。[18]还有左翼学者认为,新自由主义国家的贸易活动状况背离了自由贸易理论勾勒的自由交换和公平收益的美好图景。农业贸易政策专家索菲娅·墨菲指出农业贸易与交通环境、仓储条件、土地分配、贸易执法、市场力量、地方以及国家机构的管理等多种因素密切相关,“这些因素以多种方式塑造着贸易,没有一种方式是自由的”。[19]安德里亚·利玛窦认为,西方自由贸易并没有给所有相关国家带来理论构想中的公平利益,“反而通过强化发达中心地区的主导地位和外围地区的依赖和从属地位巩固世界的经济和政治等级秩序。”[20]现实的国际贸易活动中配备了一种全球剥削机制,导致外围国家永远处于不利地位,使得现实与公平利益的理论构想之间产生巨大鸿沟。
左翼学者的分析从根本上揭示了西方国家主张的自由贸易仅仅是服务于发达国家和富人的自由贸易。沃里克·E·默里和约翰·奥弗顿认为:“芝加哥学派新自由主义所提倡和延续的自由经济学和自由贸易绝不是自由,它们的结构和设计有利于全球北方地区和控制那里政治经济的精英。”[21]朱利安·梅西尔和恩达·莫菲则揭示了美国自由贸易的本质属性,指出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具有阶级维度”。[22]自由贸易政策的红利往往向发达国家和富人倾斜。
二 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及其批判
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使全球的产出和贸易开始收缩。为了避免经济的全面萧条,美国政府对贸易政策采取谨慎态度,自由贸易出现了逆转。尤其在2016年以后,美国政府表现出的保护主义倾向以及采取的新政策“与以往的贸易政策截然不同”,[23]甚至颠覆了美国支持自由贸易的传统。
第一,对贸易政策属性的讨论。面对美国政府历史性的贸易转向,不少学者提出,这是否意味着当前的贸易政策脱离新自由主义范式?阿什利·史密斯认为,美国政府将国内的新自由主义与反对外国竞争的保护主义结合起来。[24]汤姆·赖特同意将美国贸易政策视为“新自由主义保护主义”。但是,他强调采取保护主义措施的目的不是放弃自由市场,而是迫使其他抵抗或背离新自由主义的国家接受新自由主义改革。这种贸易政策“不是对新自由主义的拒绝,而是对新自由主义的极端表达”。[25]美国政府表现出的保护主义倾向颠覆了自由贸易理论主张,然而,它仍然没有脱离新自由主义范式。安德鲁·甘布尔进一步补充道:“作为反对新自由主义和全球化的更广泛反抗的一部分,它可能在摧毁新自由主义政权的一些支持方面发挥作用。”[26]他们普遍认为,新自由主义在不断走向终结。
第二,关于自由贸易向保护主义转变的原因分析。在西方左翼看来,贸易转向来自于三方面的原因。
金融危机以来西方国家国内经济的长期衰退是引发自由贸易转变的一大诱因。在迈克尔·马斯坦杜诺看来,起源于美国的危机使新自由主义模式在国内受到质疑,也使得华盛顿共识的影响在国外被进一步削弱。美国政府采取的补救措施加剧了民粹主义意识。当经济增长收缩时,贸易保护主义压力增加,因此危机后不可避免的长期衰退为反自由贸易情绪提供了进一步的动力。菲尔·马伦认为:“国内低迷的经济状况不仅对国内繁荣具有重要影响,还会强化国与国之间的竞争”。“萧条会招致国家的干预,同时往往会加剧全球资本主义的不平衡。面临困难时期的国家会更加强烈地寻求保护本国经济”。
日益增长的反自由贸易力量是促成自由贸易变异的重要因素。这一反对力量一方面来自贸易政策的制定者和决策者。20世纪80年代中期,特朗普就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敢于发声、相信美国是全球贸易自由化的最大输家的少数群体里。另一反对力量是来自受到自由贸易政策伤害的中下阶层。马斯坦杜诺认为,美国的贸易政策革命“还建立在公众对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在增长的贸易不满的基础上,并且由于巨大的金融危机和随后的衰退加剧了贸易的不满。美国长期以来对国际贸易采取自由主义的做法最终符合精英,大公司和外国人的利益,而不是满足普通美国人的需求”。左翼认为,普通民众已经不再相信新自由贸易的神话。长久以来,受到新自由主义贸易范式影响的中下阶层并没有享受到既得利益者宣称的利益,相反地,陷入了更加困难的境地。因此,这两股力量形成巨大合力,对自由贸易思想产生冲击,从而激发了贸易保护主义的盛行。
民粹主义以及经济民族主义崛起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支持。英国新左派代表佩里·安德森认为,特朗普的胜利属于一种反对80年代以来西方新自由主义秩序统治的广泛的民粹主义反应模式。[27]这种对新自由主义的反对模式在贸易实践中表现为右翼分子煽动民粹主义情绪,将美国长期的贸易失衡和贸易赤字的矛头指向其他国家,指责一些国家违反了公平交易原则,使美国在交易中受到不公平对待。英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凯文·B.安德森甚至认为这种民粹主义带有新法西斯主义色彩,打破了新自由主义的一些关键特征,如自由贸易协定、更加开放的边界和“人道主义”干预。[28]克里斯托弗·M登特立足历史的分析视角,指出21世纪初与19世纪末的贸易政治经济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日益高涨的民粹主义在政治上为经济民族主义提供了支持,从而保护国内产业和就业免受经济全球化中外国竞争对手带来的风险。它的倡导者利用了国家的脆弱性和受害情绪,这加强了国内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支持。[29]
第三,对新自由主义贸易政策转变产生的影响以及后果的探讨。美国学者迈克尔C·德雷灵分析了贸易保护主义可能会给美国带来全方位的经济问题,造成经济和政治危机,同时美国贸易保护的激进做法也造成了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冲突,甚至威胁了它与贸易盟友之间的关系。西方左翼认为,美国近些年贸易政策的转变不仅使自身陷入困境,令长期建立起来的贸易同盟关系紧张,也威胁着过去40年中建立起来的全球贸易体系,破坏着以西方为主导的全球经济发展态势。美国已经处在自冷战结束以来新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危机之中,如果继续执行如重新评估美国的长期联盟、撕毁美国现有的贸易协议、提高针对中国的贸易壁垒等这样的挑衅计划,将会加剧以西方为中心的秩序的危机。[30]此外,西方左翼十分关注贸易政策转变所引发的中美贸易战。科茨认为:“贸易战正在扰乱全球生产链,给企业投资规划造成高度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延迟企业的投资决策。”[31]马丁·雅克早在贸易战爆发之前就预言,一旦美国实施对中国征收45%的进口关税,“势必招致中国的抵制,这将迎来一个新的贸易保护主义时代”。[32]虽然拜登政府的贸易政策还不明朗,但对美国竞争对手采取的贸易措施是在继续其前任强硬手段。苏珊·沃特金斯指出,由于国家-帝国主义对抗,拜登政府“可能指向与新自由主义正统政策的更深远的决裂,或者可能指向一个像20世纪的大英帝国那样具有防御-保护主义特征的混合政权”。[33]
第四,对应对贸易保护主义的设想。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阻碍了全球贸易的发展进程,破坏了各国之间的经济合作、文化交流以及政治互信。为了应对这一重大挑战,有些左翼从微观层面建议对贸易政策及协议进行修复。尼克·迪尔登认为左翼的任务是建立一个发展的、开放的、国际的、协作的、地方的和民主的经济模式,防止由于害怕外国人而进一步衰落为民族主义。他指出,“左翼需要重新定义贸易政策的限制”,并提出对气候或环境、知识产权、公司法院、公共服务和政府采购等贸易相关方权利和义务的修订。[34]还有一些左翼则从宏观层面呼吁革命斗争。利奥·帕尼奇和萨姆·因丁认为,仅仅通过修改贸易协议或单边回应保护主义是不太可能走出困境的。退回到支持自由贸易也是走不通的。他们指出一个新的社会主义国际主义才是未来的目标,而实现这一目标必须要对民族国家进行根本的变革。[35]保罗·凯洛格则强调对右翼民粹主义保护主义的回应应当是“以团结为轴心,而不是民族主义。”需要建立一种跨国界团结的战略导向,让劳动人民团结起来对抗那些试图剥削我们所有人的公司。[36]
三 正确认识西方左翼对新自由主义贸易理论的研究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的爆发使国际贸易量急剧下降。世界贸易组织的统计表明,2020年全球商品贸易量下降了5.3%,2021年虽然有所复苏,但仍低于大流行前的趋势。[37]在新冠大流行的背景下,一些西方国家大搞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甚至发动贸易战。相反地,中国坚持社会主义发展方向,在“一带一路”倡议引领下积极推动贸易自由化进程,为国际贸易贡献出了中国方案。习近平指出:“我们要坚定不移发展全球自由贸易和投资,在开放中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旗帜鲜明反对保护主义。”[38]
面对当前复杂的贸易形势,我们要以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根本指导,正确认识新自由主义贸易理论。对于西方左翼对自由贸易和贸易保护主义的研究,我们应当客观分析并理性评估其学术价值。一方面,不能否认西方左翼研究的积极意义。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四十三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学习研究当代世界马克思主义思潮,对我们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21世纪马克思主义、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具有积极作用。”[39]
应当肯定的是,他们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反对贸易获利方、批判贸易协议、攻击贸易体制、讽刺西方统治者的贸易辞令,以期改变不公平的社会秩序。同时,他们由于身处资本主义国家之中,站在抵制资本主义的前沿阵地,对于审视新自由主义贸易转变以及政治经济危机具有天然的优势,因此他们对于当代新自由主义贸易态势、贸易特征以及如何应对贸易挑战的讨论有重要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但另一方面,不能忽视西方左翼在理论认识以及方法论运用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西方左翼未能把握贸易不平等的根本原因。他们揭露了中心国家与外围国家之间、不同产业之间以及享有政府补贴的欧美农业与贫穷国家的农业之间的贸易不平等,甚至还提到这些不平等关系以贸易谈判、贸易协议等形式被固化。左翼批判西方的自由贸易,认为自由贸易导致了富国和穷国的不平等。此外,迪梅尼尔和莱维立足于新自由主义的结构性危机研究,认为,新自由主义是“脆弱而臃肿”的资本主义结构。新自由主义通过自由贸易和资本的跨国流动破坏了基本的经济机制并造成了普遍的社会不平等。这些观点表明,多数西方左翼将贸易收益不平等简单地归结于自由贸易或是新自由主义,并没有深刻认识到这些不平等现象背后的根本原因。尽管他们看到了奉行新自由主义的国家在自由贸易实践中的趋利性,但是并没有明确这种趋利性是资本主义按资分配的本性,也没有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从根本上决定了贸易收益的不平等。
其次,多数西方左翼侧重于研究自由贸易的消极影响,忽略其积极作用,没有认识到贸易自由化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在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时代,贸易自由化推动生产力的快速发展。马克思认为“自由贸易引起过去民族的瓦解,使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对立达到了顶点”。[40]资本主义社会的自由贸易能够激化阶级矛盾,有助于资本主义的传播,从而创造出更多的革命无产者。因此,它具有加速社会革命的积极意义。恩格斯指出,虽然资本主义的自由贸易给工人阶级带来深重灾难,但马克思“归根结底在原则上还是表示赞成自由贸易。在他看来,自由贸易是现代资本主义生产的正常条件。只有实行自由贸易,蒸汽、电力、机器的巨大生产力才能够获得充分的发展”。[41]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由贸易思想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自由贸易仍然发挥着恩格斯所说的“经济培养基”的作用。随着各个国家和地区不断加大贸易往来,资本和劳动力跨国别地流动,形成了覆盖全球的产业链结构,促进世界经济的发展。乔治·克里温认为现代社会主义者应该学习马克思对自由贸易的态度。我们要在战术上支持它,因为更大的市场更有可能带来经济扩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强大的无产阶级。然而,多数西方左翼侧重于论证自由贸易的消极影响,对于它的积极作用研究得不够。有些左翼甚至表现出盲目排斥自由贸易的倾向。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自由贸易是“历史演进的自然的、正常的环境”,[42]贸易自由化已经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最后,西方左翼没有提出彻底且有效解决新自由主义贸易困境的方案。西方左翼在语言和修辞中表现出对新自由主义贸易实践的焦虑和不满,但却没有提出彻底的并且有效的方案。一些学者认为通过彻底革命走出困境是不现实的,坚持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进行贸易体制修复。他们主张通过修改贸易政策和协议等方式不断完善贸易体制,从而争取更加开放公平的贸易环境。这些左翼学者没有深刻认识到基于微观上的修复只能缓解贸易困境,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新自由主义贸易不平等问题。还有一些学者能认识到贸易改革是行不通的,强调必须用彻底革命的方式来实现平等贸易。然而,他们并没有全面而系统地阐发斗争的主体、对象、任务、策略等问题,故而这一革命方案因缺乏可操作性而陷入空想。事实上,恩格斯对这个问题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指出,无论是自由贸易还是保护关税,“对于我们,即要求消灭这一制度的社会主义者说来,没有什么直接的兴趣。但是,它间接使我们感到兴趣,原因在于我们应该希望现代生产制度尽可能自由地、迅速地发展和扩大,因为与它同步,作为它的必然后果并且必定要把这整个制度加以摧毁的经济现象也将发展起来”。[43]换言之,恩格斯研究自由贸易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根本目的是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且最终目的是推翻这一制度。此外,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系统地阐明革命的斗争策略,克服了古典经济学贸易理论的不足,具有超越资产阶级理论的现实性和实践性。而西方左翼学者并没有充分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来认识和解决资本主义国家的贸易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