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解读及对我国的启示

通拉嘎

(泉州师范学院 丝路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文学与传播学院 福建 泉州 362000)

阅读是形成新一代公民的必要条件。俄罗斯历来重视阅读，尤其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将其视作是信息化社会建设与国家安全的关键。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是俄罗斯政策体系的重要组成，符合国家战略规划，适应文化法、信息法、家庭法、教育法的发展进程。2006年俄罗斯正式颁布《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这是俄罗斯较早的一部阅读法。2012年，俄罗斯颁布总统令《2012-2017年国家儿童行动战略》，确定儿童公共政策的主要方向和目标，保护儿童与青少年身心健康，免受互联网不良影响。2017年2月，俄罗斯颁布政府令《至2030年国家文化政策战略》，支持制定或修改地区阅读支持计划，支持发展图书贸易基础设施。2017年4月，俄罗斯颁布政府令“支持非政府组织在图书贸易出版发行领域的发展”，支持联邦各地区支持和发展阅读，提高公民阅读能力。2017年6月，俄罗斯批准实施《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这是俄罗斯面向儿童与青少年的第一部阅读政策。俄罗斯阅读政策对我国有一定借鉴意义。本文剖析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领域重点政策，以助力我国阅读理论体系的建构，促进阅读实践的总结。

一、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解读

俄罗斯阅读政策充分肯定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重要性及特殊性，提出通过阅读政策提高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地位，改善其阅读状况，发展年青一代的阅读能力。这里以三部阅读政策为例。

(一)《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

阅读是知识与信息传播的重要渠道，对国家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俄罗斯虽然是公认的阅读大国，不过随着全球化的推进，俄罗斯的政治经济环境悄然发生变革，国家的文化能力下降，知识和信息交流渠道不畅，阅读环境、阅读地位开始出现变化。幅员辽阔导致不同地区、不同群体之间形成明显的文化差异，缺乏有效的信息交流，民众对纸质、电子信息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家庭阅读的优良传统逐渐丧失，母语熟练程度持续下降，英语使用量逐年上升，超过10%的学龄儿童成为功能性文盲。

面对较为严峻的阅读危机，2006年，俄联邦新闻与大众传播署和俄罗斯图书联盟共同制定了《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программа поддержки и развития чтения)，从纲要实施先决条件、主要目标及实施方法、实施的时间及阶段、第一阶段主要执行方向、纲要执行机制、预期经济效益等六个方面，规定了俄罗斯支持和发展阅读的主要目标、执行步骤、实施方法及预期结果。《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主要目标是：提高全社会阅读能力水平及文化水平，增加阅读推广活动的覆盖面；建立相关部门与机构间的有效合作与协调机制，发展阅读基础设施培训系统、阅读研究机制及阅读管理系统，支持阅读基础设施核心机构(图书馆、文化系统、教育系统、图书出版业、媒体)发展；支持阅读推广系统建设；确保社会阅读空间井然有序。纲要计划从2007年至2020年分三阶段实施，旨在通过努力，提高公民的文化能力及阅读能力，提高读者阅读积极性，显著改变国家和社会对书籍和阅读文化的态度；使国家、社会机构、商业力量通力合作，维护和发展俄罗斯语言文化，激发国家知识潜力，实现国家阅读战略目标[1]。

《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作为公共阅读政策，认为让年青一代对阅读产生兴趣是社会转型期的最重要任务。要重视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及家庭阅读，让学生群体尤其是残疾儿童、移民儿童融入学校教育中，提升阅读能力。

作为较早的阅读政策，《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颁布后，阅读问题、母语问题、文学教学问题被上升到国家层面甚至是国家的政治层面而得到广泛重视。俄罗斯多次举办以《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问题与前景”为主题的全俄科学与实践会议，多地实施阅读促进项目，举办阅读推广技术培训，培养阅读专家，设计了评估阅读活动有效性的监测方法。

(二)《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

阅读是特殊的社会文化现象。经济社会的变革，导致俄罗斯地区发展不平衡，儿童与青少年读物出版与发行困难。数字文化导致诸多阅读安全问题，儿童和青少年群体的识字能力、读写能力开始下降，阅读障碍问题逐渐增多，家庭阅读的优良传统逐渐丧失[2]。阅读问题逐渐成为社会问题，因此迫切需要制定儿童和青少年阅读政策。《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制定后，有必要制定一项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门政策，将阅读作为新一代俄罗斯公民形成的先决条件，以应对时代的挑战，确保俄罗斯的可持续发展[3]。

在此背景下，2017年，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批准实施《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Концепция программы поддержки детского и юношеского чтения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推广的纲领性文件，包括总则、儿童与青少年阅读问题的紧迫性、方案设计的先决条件、方案的目的任务原则、主要执行方向、实施阶段、结语等七项内容，是对儿童和青少年阅读领域的主要问题、基本原则、目标任务、主要方向、关键领域、实施方案的系统化建议。

《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以差异化原则、儿童和青少年积极参与原则、无障碍原则、伙伴关系原则、系统方法等五项原则，将阅读问题与国家战略、文化政策、教育政策、家庭政策、信息安全紧密联系在一起，并基于差异化年龄，提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综合性政策。纲要的主要目的是改善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状态，促进阅读活动，提高阅读质量，培养儿童和青少年的文化学习能力及阅读能力，促进下一代公民精神和道德准则的形成。纲要主要执行领域及优先事项包括：支持科学研究活动，支持全俄范围的社会学、心理学、教育学研究及其他研究，注重阅读基础研究的科学性与专业性；从作者、比赛、奖项、展销活动、审查系统、补贴制度等方面支持儿童文学图书出版与发行；完善儿童和青少年阅读基础设施，促进家庭阅读，拓展文化教育机构阅读空间，支持课外阅读；开发人力资源，制定科学合理的资质要求，制定新的阅读专家认证方式，组织高级别专业会议，促进相关专家交流与合作；支持儿童与青少年数字媒体营销活动及阅读推广活动，推广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活动先进经验，通过多元媒体吸引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推动阅读普及。

作为俄罗斯《信息社会(2011-2020年》计划的一部分，该纲要从2018年开始实施，到2026年结束。纲要颁布后，俄罗斯成立一个跨部门工作组，促进纲要的贯彻实施，发展儿童文学支持系统，改善儿童阅读基础设施，提高儿童与青少年各类读物在社会中的地位，举办多项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推广活动，为父母提供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咨询服务[4]。

(三)《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方案的制定指南》

俄罗斯幅员辽阔，地区差异十分明显。《国家支持与发展阅读纲要》《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颁布后，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规划迫在眉睫，文化部、教育部、非政府组织积极组建跨部门工作组，指导各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2019年，俄罗斯文化部及俄罗斯国家儿童图书馆颁布《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方案的制定指南》(Методические рекомендации по разработке региональных программ поддержки детского и юношеского чтения)(2019)，旨在为各地区制定或修订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提供参考。

指南认为，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首先需要说明地区现状、目标受众、执行者、参与者；说明本方针的目标、任务；确定方针执行的具体年限及预期结果，执行风险，确定风险管理措施。之后，制定阅读政策具体内容，获取地区儿童与青少年纸质和数字阅读情况，研究阅读经典案例，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提供科学支持；支持儿童与青少年(包括盲人及视障儿童)相关书刊的出版发行，发布阅读建议；建设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基础设施，制定支持家庭阅读的具体举措，激励低阅读率父母，创造舒适安全的家庭阅读环境，让不阅读和少阅读的家庭积极阅读，帮助残疾儿童解决各类阅读障碍。积极建设新的信息空间，与时俱进，以社交网络、电子图书馆、良好阅读环境及配套设施吸引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培训阅读专家及图书馆员，使其具备服务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专业素养，结合地区现有资源，开展针对性阅读服务。

《地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方案的制定指南》积极吸取联邦阅读政策先进经验，结合地区既有传统、经济现状、文化独创性，对联邦阅读政策条款进行补充、解读及详细说明，对联邦阅读政策进行在地化改编，提出适应地方经济文化发展的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该方针在家庭阅读、数字化阅读环境等方面的探索值得我们深入思考[5]。

二、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启示

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在阅读差异、家庭阅读、阅读专家培训制度、数字阅读营销与推广等方面的规定值得我国借鉴。

(一)关注阅读差异，设计分级阅读服务标准

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支持纲要》十分关注阅读差异问题，认为纲要的实施，首先要关注儿童与青少年的年龄差异、能力差异、性别差异及社会差异，实施分级阅读服务。年龄差异包括人格年龄、生理年龄、阅读年龄的差异，不同年龄组的阅读经验、读者成熟度、阅读成熟度、时代因素均存在明显不同。能力差异指阅读障碍者、残疾儿童、一般儿童、天才儿童的阅读能力差异；能力较差的儿童与青少年阅读速度较慢，无法进行有效的阅读；能力较强的孩子能快速学习阅读技能，在教育与日常生活中灵活运用并实现有效沟通。性别差异指不同性别儿童的思维、生活方式、言行举止影响其对不同作品的情感倾向及领悟程度，年龄越大，阅读性别差异越明显。社会差异指不同发展地区(发达、发展中、落后)、不同地区(大城市、中型城市、小型城市、农村)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存在差异。

我国也在设计未成年人分级阅读体系。2016年，《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要求科学研究不同年龄、不同群体、不同性别少年儿童的智力、心理、认知能力和特点，借鉴国外阅读能力测试、分级阅读等科学方法，探索建立中国儿童阶梯阅读体系，加快提高我国少年儿童的整体阅读水平[6]。我国的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也需要特别关注阅读差异。首先，注重基础研究，建立阅读标准，组织阅读推广活动，在对儿童与青少年阅读能力与效益进行实验研究基础上，分析不同年龄组、不同社会阶层、不同心理发育水平的儿童与青少年阅读能力及阅读需求，总结不同年龄组的阅读群体基本特征。其次，建立未成年人分级阅读服务标准，科学合理地指导阅读服务，注重不同群体阅读能力的培养，提供差异化服务案例、服务标准、内容体系及操作规程，确定阅读差异群体的能力定性定量评价指标；基于儿童阅读现状，开发阅读能力分类系统，举办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推广活动，推荐分级阅读书目，界定儿童与青少年阅读限制措施与鼓励措施，保障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活动的安全性及实效性；保障所有儿童与青少年的阅读权利，配置专业的阅读基础设施，保障特殊儿童的阅读需求，培养儿童阅读习惯，引导儿童与青少年从被动阅读走向主动阅读。

(二)注重家庭阅读的基础作用

家庭是儿童阅读的基础社会机构。俄罗斯是一个热爱阅读的民族，他们非常重视家庭阅读，许多家庭都有家庭图书馆，许多公共图书馆和少儿馆都设有家庭阅读研究机构，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起，“家庭阅读课程”即是俄罗斯文化大学的一门独立课程[7]。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注重家庭阅读的基础地位，认为家庭是提供教育的场所，是传承价值观的基础，并着力从阅读环境建设、专家培养、专业指导、资源支持等方面支持家庭阅读的发展。

家庭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推广的前沿阵地。家庭阅读是全民阅读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我国大力倡导全民阅读，儿童与青少年家庭阅读重要性被进一步认知。2017年，国务院法制办审议并原则通过了《全民阅读促进条例(草案)》，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在保障未成年人基本阅读权利方面发挥重要和积极作用，保证其获得必要的阅读资源和指导。国家鼓励学龄前儿童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积极开展家庭阅读、亲子阅读等，营造良好的家庭阅读氛围。”[8]

我国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可以借鉴俄罗斯经验，注重家庭阅读。首先，系统调查不同社会群体、不同家庭的阅读动机、阅读环境、阅读行为，剖析父母价值观、文化取向、教育理念、家庭藏书量对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影响。其次，支持建设家庭图书馆，支持营造纸质与数字阅读家庭环境，建立家庭间的文化联系，创造有吸引力的家庭阅读空间。另外，培养家庭阅读专家，为家庭提供购书、藏书指导，推荐家庭阅读书目；在专业人士指导下，实施父母与儿童共同教育计划，确定家长教育课程，对监护人进行家庭阅读指导与培训；建设父母咨询系统，让其掌握正确的家庭阅读理论与方法；推进家庭阅读资源建设，注重资源获取的公益性、便利性，注重纸质资源与数字资源的平衡，建立健全儿童与青少年阅读资源共建共享机制，激励低阅读率父母[9]。

(三)建立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培养制度

儿童与青少年是非常特殊的阅读群体，阅读专家是他们的引路人。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注重人力资源开发，将学校教师、图书馆工作人员、媒体从业人员、出版发行机构人员、文化及教育领域其他工作人员培养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建设有效的阅读专家培训体系，完善阅读专家培养制度。

我国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要对阅读专家的培养提供政策支持。首先，明确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培育主体及培养目标，建立灵活多变的管理制度，建立阅读专家资质管理制度、培训与认证制度、激励与评估制度[10]。其次，从课程设置、专业培训等方面保障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的业务水平，为培训提供人员、信息和方法论支持；优化课程内容，以多种教育模式、个性化培训培养专家的专业素质，并以综合数据评估阅读专家的工作绩效。最后，以阅读专家的专业素养、影响力及引导作用，促进阅读推广工作专业化、规范化运行，保障儿童与青少年尤其残疾儿童、天才儿童、留守儿童等特殊未成年人群体的基本阅读需求，培养儿童与青少年的阅读能力。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需要具备跨学科知识，并基于儿童与青少年独特的心理生理特点落实指导工作，满足个性化分龄化阅读需求；熟练运用现代信息技术，运用多元媒体组织阅读推广活动，保护儿童与青少年身心健康及信息安全；开展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指导，制定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分类指导目录，解决未成年人阅读识字问题；开展文学批评与书目导读，指导儿童文学课程，帮助儿童与青少年提高阅读素养。

(四)重视数字阅读营销与推广

新媒体时代正在显著改变儿童与青少年的阅读模式，数字阅读成为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重要方式。俄罗斯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从阅读动机及社会心理机制确立、数字阅读环境研究、传播渠道建设、媒体推广策略制定、数字阅读能力建设等多方面对数字时代的阅读推广工作作出具体规定；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的传播渠道从传统的线下媒体，发展到现在的线上线下渠道并行，互联网社区(社交网络)等线上推广渠道发展迅速；不仅是著名人物参与数字阅读推广，移动交互游戏、线上阅读竞赛、家庭阅读互联网服务、多媒体资料等营销模式也层出不穷。

我国在制定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政策时，首先，需要系统研究数字媒体环境对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产生的影响，探索阅读在儿童和青少年时期形成数字媒体学习能力和信息能力时的作用，明确阅读社会心理机制。其次，关注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差异及诉求，在保障其阅读安全、信息安全的情况下，细分目标读者，确定政府、学校、家庭在儿童与青少年数字阅读中的职责，确立数字阅读的营销模式与推广方式，确定适合儿童与青少年的线上线下数字阅读传播渠道，开发基于阅读差异的数字阅读平台；构建数字阅读绩效评价体系，关注数字阅读营销与推广成效，提高儿童与青少年数字阅读能力。

综上所述，我国也将儿童与青少年阅读视作国家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首先，开展儿童与青少年阅读研究，以科学实证为基础，优化儿童与青少年阅读公共政策环境，明确阅读政策各阶段实施目标与施行机制，实现阅读基础设施的优化配置。其次，明确政策的多元执行主体，激发政府机构、社会组织、公众的参与热情，优化社会服务资源，形成全民阅读氛围。最后，促进全媒体时代阅读营销与推广，保障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权益，注重家庭阅读的基础作用，支持家庭图书馆建设；保障儿童与青少年阅读服务质量，建设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专家培训体系，促进不同领域专家通力合作，成立儿童与青少年阅读促进机构与阅读监督机构，保障政策执行，促进全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