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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不喜欢弟媳

2023-01-20王元辉

妇女 2022年12期
关键词:摊儿沫沫小宝

王元辉

与弟媳沫沫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喜欢她。

她一米五几的个头,八十斤的体重,一副未完全发育的样子,和我高大壮实的弟弟在一起很不般配。个子瘦小也就算了,她偏偏嗓门儿还很大,头一次上门就和我们大声打招呼聊天,好像跟我们认识了好多年似的。

成了我家的一员后,她的大嗓门儿让我很不适应。我不止一次地心想,我弟咋就看上了她!

生下侄子后,她更加嚣张,把我妈和我弟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叫我弟洗衣服,一会儿叫我妈不要给小宝喂甜食。我不禁冷笑,一个乡下丫头,嫁到我家正巧赶上拆迁得了几套房产,还真把自己当金凤凰了!

小宝上幼儿园后,沫沫又怂恿我弟辞职和她一起弄了个烧烤摊儿,每天晚上在附近广场赶夜市。从那以后,我弟再也没有清闲日子了,大清早就得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忙着择、洗、切、穿,上厕所都得一路小跑。他们下午出摊儿早,我妈也跟着受累,接送孙子、做一家人的饭菜,再也不得闲。

那时候我老公跟别人合伙收购倒闭工厂的旧设备,动辄投入资金上百万,我自然看不上摆烧烤摊儿这种小生意,觉得沫沫就是作——家里有几套房产出租,我妈有退休金,我弟在超市当保安挣工资,她做个包租婆不舒服吗?

我生日那天,弟弟一家来给我庆生。沫沫和我妈在厨房忙,弟弟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刷视频,小宝趴在他肩头看得咯咯笑。

沫沫出来喝水时看到这一幕,一个箭步蹿过去,夺过我弟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你疯了?!”我弟一个激灵站起身朝她喊。本来趴在我弟肩上的小宝突然失去支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额头正好撞到茶几上,哇哇大哭起来。沫沫扑过来抱起孩子,一边吹着他额头上的包一边朝我弟吼:“说了多少次,带孩子不要玩手机,你耳朵聋了?王明我告诉你,要是毁了孩子,我跟你没完!”

好好的生日被搅得鸡飞狗跳,我心里很不爽:不就是玩手机嘛,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

我妈也指着我弟骂:“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忘了老刘家和老何家的事了?”我不解:“老刘家跟老何家怎么啦?”我妈说:“老刘天天带孩子玩手机,孩子眼睛近视了,学习成绩下滑,还偷偷给网红主播刷了几万块钱的礼物;老何媳妇带孩子去游泳,自己坐一边玩手机,孩子淹死了都不知道。”

于是沫沫在家立了个规矩:在孩子跟前不准玩手机,谁玩摔谁的。我妈很支持她。

但我对弟媳的嚣张很不满:“有话不能好好说?摔东摔西的,恁没教养!”沫沫顿时脸红了,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自那以后,沫沫便很少来我家。

没想到才几年工夫,弟弟把烧烤摊儿做成了烧烤店,还开了分店。我妈乐得合不拢嘴,说都是沫沫的功劳。我心想,还不是靠着老王家的家底子?要是我有这么多本钱,也能把生意做大!

相反,我老公不听劝阻,投巨资买下一座旧厂房里的全部报废设备,结果废旧金属价格暴跌,他亏得血本无归。一直顺风顺水的老公受不了打击,整天借酒浇愁,在一次酒后驾车时发生车祸,不但自己受了重伤,还造成两车报废、对方人员一死一伤的严重后果。交警判他全责,保险公司因他酒驾拒绝赔付,所有赔偿全部要由我们承担。

老公和伤者躺在医院,死伤者家属堵门跟我要钱。我拿不出钱,他们就赖在我家不走了,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以后,开始叫外卖,吃完嘴一抹,横七竖八躺在我家睡觉、聊天,把屋里搞成了垃圾场。

我妈有高血压、冠心病,我不敢惊动她,只好给我弟打电话求援。他听了,说跟沫沫商量一下,就没了下文。我心想,弟弟两口子这几年和我关系淡了,怎么会帮我呢?

我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借钱。电话打过去,人家知道我家出了事,不是哭穷就是直接拒绝。有两个实在不好意思推托,每人给我转了1000块钱,说他们也有难处,让我另想办法。我摇头苦笑,连自己亲弟弟都不帮忙,何况外人呢?

条条路被堵死,我就这样被那些人困在家里,几近崩溃。

沫沫和我弟来我家时,我正倚在阳台边发呆,想着纵身一跳就痛快了,可又舍不下孩子。

“姐!”沫沫抱住我,红了眼圈。我冷眼看着,心想,这猫哭耗子给谁看呢?

沫沫转头安抚死伤者家属:“我已经代我姐交了医药费,先救人要紧。”家属们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我还是没吱声。

“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很难过。”沫沫双手一摊对死伤者家属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姐现在这情况,你们堵着她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心里打鼓,不管怎么协商都需要钱,可我哪里有钱?弟弟默默握住了我的手,我心里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沫沫给死伤者家属分析,现在我家就剩这套房子值点儿钱了,就算死伤者家属起诉要我老公负法律责任,再拍卖房子赔偿,法院也会根据我家的实际情况,留一笔钱给我老公治伤、给我们租房子。

“这样一来,你们还能分到多少?”沫沫对死伤者家属说,“而且打官司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伤者要治、逝者要安葬,谁等得了?再说我们也没想耍赖,只是事情太大,我姐实在承受不起啊!”

她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死伤者的家属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最后沫沫跟死伤者家属说,把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挂中介卖掉,不管卖多少钱,都归他们两家所有。如果他们不同意,可以去法院起诉;如果同意,那我们就民事赔偿达成和解并公证生效。至于刑事责任,他们可以保留追究的权利,等我老公脱离危险后再说。

家属们闹了几天也累了,再看我家这情况,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幸伤者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致残,于是各方达成共识,同意了这个方案,然后就一些细节问题又做了商讨,总算把事情了结了。

事后,弟弟和沫沫帮我收拾东西,让我和孩子搬进娘家的一套安置房住。沫沫把两串钥匙放到我手中:“姐,咱家拆迁得了四套房,我们两家平分,一家两套。等你忙完了就和王明去办一下过户吧!这套房要不你就先住着,另外一套房卖了给姐夫治伤。”

望着手中的两串钥匙,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弟弟憨笑道:“沫沫一听说姐夫出事了,第一时间联系租户,多退了一个月租金把房子收了回来。她说了,爸妈的东西你也有份儿……”

“沫沫,谢谢你!”我抱住她哭得稀里嘩啦。她拍着我的背安抚:“没事儿,都会好起来的。”

我老公脱离危险慢慢康复后,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沫沫把一个烧烤店交给我管,让我有经济来源养活孩子。

有一次和我妈闲聊,我才知道,沫沫一直知道我看不上她,认为她是看上了我家的财产才嫁给我弟的。她看到很多拆迁户因为天降横财好吃懒做,不仅废了自己,还把下一代给废了,所以才拉着我弟摆摊儿做生意,自己努力打拼,也对弟弟严格要求,终于靠着勤劳打下了一片天地。

我呆住了。一直觉得沫沫小家子气,现在想来我才是真的小家子气。弟弟原本性格懦弱,得过且过,如果娶个安于现状的女人,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功,自然也不可能这样为我排忧解难。正是沫沫的远见与胆识,成就了我弟,也拯救了我。

编辑/宋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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