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2023-01-17
今夜,一轮新的辉煌诞生(外四章)
◎ 山东 栾承舟
十二月的夜晚很可爱,布满星星的天边,一株耀眼的月亮树,照耀你们。他在夜间行走。
两个孩儿在新鲜呢喃。窗子开着,一缕风进去,然后关闭。火车已经去远。西部正在盛开火热。夜的丑恶的意识里,风与雪的交响,拧紧灵与肉的音乐,去夜的深处,没有回头。
握住岁月和他干净的手,你把自己的勇敢给他,热情给他,让他去西部,放心做个勇敢的火车司机。
因此,你更需要做出牺牲。
瞅准了这个时辰,你心中的魔鬼来敲门了。
窗外,树已复活,变得粗暴,吼叫着。风雪纠缠,摩擦,做出块块寒冷塞满街道,清醒你的感觉。
但你心中的魔鬼来敲门了,他是瞅准了这个时辰。
露出满脸镇静的表情,你,伏在夜的窗口夜的耳谛听。瘦小的沉默如蛇一样柔软,抵抗着诱惑、寒冷和风暴。
门,关得很紧。
走出去,将有新的风暴滋生,你知道,那感觉,很美。
但你还是打灭了灯光,啪的一响,打灭了窗里窗外的一切隐秘。
今夜,一轮新的辉煌产生。
走在黄昏的某一时刻
在城市,我们是一条条用肺呼吸的鱼。我们走在七点钟的每一秒上,心,在搏跳,很累。
离了透明的水、土地、树林和村庄,我们用肺呼吸。游在污染的空中活着如一尾沙丁鱼,平均一平方米塞进去二十个。眼睛上蒙一层镜片,打量夜打量夜的深处玫瑰色的隐秘。
走在七点钟的每一秒上,我们,和玻璃柜里的热带鱼一样,总是感到空间的压迫,拥挤,缺氧。眼睛,巡行在水银灯高悬的路上,花花公子似的,忙于享受,观察,这一切,总是很累。
即使停电,即使九点钟某酒店倏忽而来的一次艳遇,即使在某个长满水葫芦和青蒲草的河边顺手捞起几条湿漉漉的诗句,即使岁月双手合什,将中午和纷争虚拟成僧人入定式的超脱,我们依然克服劳累和其他找不着北的每个时刻
将黄昏,走成七点钟的每一秒钟,平平仄仄,如一条鱼
我们,用肺呼吸,用厚厚的镜片
拷问灵魂,并
描摹一切
我们,走在黄昏的某一时刻,感到天籁就是头顶树上的两片叶子。有思想的雨,打湿你我带着酒也似的
浓浓的忧郁……
无家的感觉
每一个工作日,他,总是在草地上躺着。
听水响,看流云。
阳光普照的阴影里,他,时常感到自己无家可归。这感觉,很硬;抽打他,很痛。
他,紧紧按着自己心上的伤口,阻止疼痛弥漫。
在浅斟低吟的风中躺着,他的思绪,闪闪发光。
如黑色的小花朵盛开的,是他的痛楚,不声不响,丛生阴云。
他想起那年春天,太阳愉快地升起。墨水河畔,芦苇的叶子闪闪发光
而工厂,说建就建起来了。一条新闻,聚焦着商业和人们的注意。
青工,山羊和马,和平共处。
今天,在工作的时候,他,却只能在草地上躺着。
生锈的机器,废墟,衰草凄迷,野兔在车间自由进出,渐渐覆盖民族工业,五十年脚步……
来路,已被野草吃掉,出路,却在何处藏着?
逾 越
她有一双洁白的手,人们说,她是天使。
但她的思想苍白,走路也迈着方步。在长着病痛的夜和清晨,她的手上满攥着阳光。
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显得触目。
“诗是什么东西?”她说。
她时常在雨天、双休日,走很远的路,把自己的手交付给粉红色的欲望使用,让叫不出名字像泥土一样憨厚的农人握着,那时,她笑着,人们说,她是天使。
她有一双洁白的手,在自行车上梳理着风,扬起黑色的瀑布在脑后垂着种种思想。她的心里,有无数隐秘,藏得很深。
终有一日,她的潜伏了很久的欲望,从深深的峡谷走出来,越来越大,越走越远,幽灵似的鼓舞她的眼睛向生活的纵深城市的纵深寻觅武器。什么时候,突破光的封锁线?
终有一日,她不顾一切,自窗里潜出,如一条鱼,脱去一切束缚,然后,交出一个女人的黄金。
而她伸张着手所苦苦索要的散发着香味的枫叶、美酒、权力什么的其他东西,则在那猩红的唇吻后面,恶毒地窥视。
“她的手,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人们说,然后,用杂文的目光重新读她。
蛇
那一夜,在迪士尼月圆敞开的豪华里,你在星和草的云朵里瞅着自己的罪恶,心在舒展。
骤然,有一缕轻轻的叩门声响了,柔曼,细弱,你的心骤一激灵,分明听到了轰隆隆的雷鸣。一条蛇,越过时空钻进你的心中来了。
它蜷着,昂着怪首,怎么也赶不去。一种欲说还休难以言说的滋味,沿血液的管道扎下无数根须,撑得你的意识很满,很胀,很痛。
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感到惊奇。
不管是电闪雷鸣,警笛虎吼大作,甚至风在窗外的叹息,女儿翻动树叶的响动,妻子在房间轻轻地走动,都会惊醒那蛇——它瞬间结束睡眠,啮咬你的思想。
那感觉,很痛。
祸福无门,你想起了一句成语。
你开始服药。大把的安定大碗的烈性酒。醒来之后,竟连头也痛起来。你,六神无主于屋檐下,看城市之夜抒情地走过……
雨,不停在这个城市抒写岁月的皱纹,瞅着你的窘迫,闪出刻毒的自得。
欢喜不褪色(组章)
◎ 山东 张 雷
想明白
天边的云,想裁剪什么款式的衣裳?
海里的水,想澎湃成什么模样的狂放?
一群鹤,在云之巅寻找到了家乡。
一艘船,在惊涛骇浪里砥砺梦想的辉煌。
追赶秋风的行程,即将收获的庄稼神情凝重,飘香的瓜果成熟了淳朴的愿景。
秋凉,梧桐伤。衰草的叶尖,霜寒泪冷。
所有的狂热,用清冷的方式告别身后的季节。
牵牛花似乎不太在意时光的炎凉,在暖煦秋日里热情洋溢地绽放。
无论冷暖,无论阴晴,开花结籽是牵牛花的追求与向往。
风骤雨狂,即便暂时找个地方遮风挡雨,也不能迷失了曾经的方向。
累了的时候,可以静坐品茗,可以凝望夕阳,可以将一盘残棋起死回生……
不要计较道路的短长,朝着既定的目标行进,就没有了彷徨惆怅。
不要苛责人生的磨难,挥刀披荆斩棘,迈步踏平坎坷,或许就望见了心仪的峰巅……
一切随缘
云彩倦了,就下一场雨吧。
逗乐花开的笑脸,涂掉曾经的脚印,戳痛一泓碧水的玻璃心……
夕阳醉了,就让夜色登场吧。
稀释炊烟的缠绵,关紧圈羊的栅栏,点亮万家灯火的璀璨……
山,隐约在天边。楼宇,耸立在近前。
听风,演绎“摧枯拉朽”与“拂面不寒”的变脸。
观云,洞察“风起云涌”的玄机,期待“云开雾散”的豁然。
给自己讲个笑话,为僵化的思想减减压。
给别人敬一杯茗茶,真情挚爱容不得掺假。
屠刀,放弃了杀伐。
佛前,盛开着鲜花。
欢喜不褪色
舍不得最后的暖,晚霞为远近的山峦镶上金边。
鸟雀竞相归林,流水倾听着孤舟的心声。
拉开夜幕,寻找童年的流星。
追赶夜风,驱散梦境里的惊悸与失落。
靠近灯火,爱是最暖的颜色。
映着朝阳画圆,喜鹊在梅树枝头传递佳音。
菊花黄,桂花香,大红灯笼释放着五谷丰登的喜庆。
瞩目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我向伟大的祖国敬礼。
倾听激昂雄壮的歌声,山水林田都露出幸福笑容。
欢喜不褪色,祝福风调雨顺,祝福国泰民安。
春天的遇见
三声鸟鸣,激活春天的灵感。
隔着一堵墙,竹林好奇地偷听清风的私房话。
一只有着身孕的狸猫,借着晨光的指引,急匆匆赶回家。
一行柳树且吟且舞,春天在柳树枝头拉开了大幕。
阳光温暖窗台,沉默了一冬天的君子兰悄然开花了。
倾听君子兰花开的声音,春天的喜悦爬上了眉梢。
一渠碧水,开心浇灌返青的麦苗。
一腔热情,催开春天的美景。
遇见滴翠的鸟鸣,遇见歌舞的杨柳,遇见满目阳光和葱茏。
遇见春天。春天,是我诗篇的意境。
激情燃烧的岁月(组章)——川东华蓥山三线记忆
◎ 四川 雁 歌
华光,干打垒撑起的信念
世界犹如白纸摊开,在风浪中沉浮翻卷。三线是醒目的标记,或时代的隐喻。
“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恍若一道雷霆闪电,划过黄河长江,撕开故园的月色。风雷激荡的主题,直奔西南群山绵延的峡谷沟壑。
一群背井离乡的人,头枕语录,风餐露宿。被版图上山水苍茫的词语,深深吸引。
56年前的夏天,他们在汗水浸湿的姓氏笔画中,剥开了深锁天池湖畔码头村那朵从钢铁的棱角上飞蹿的火焰。
巉岩峭壁,湖水浩茫,掩映贫瘠瘦弱的人烟。唯有六百米坚硬的海拔,丈量出他们跋山涉水红旗漫舞的长卷。
在异乡,他们先后交出失眠的夜晚,交出肉身的羁绊,交出厂房的名字。
习惯把疲惫的乡愁停泊月亮岛,让漂泊的思绪托起石头的底色。
住的干打垒,喝的山泉水。竹条交织架起共同的心愿,黏土石灰撑起军工人铁石浇铸的信念。
夜阑人静,码头惺忪的灯盏,与夜空璀璨的星光彼此交换诚意,向沉默而躬身的人们点头致敬。
七里坪那只倒挂的石鸭可以证实,彭德怀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华光仪器厂建设快,干打垒质量好”可以证实。
转型和迁移,繁华与落寞。远去的背影,无法指认每台仪器最后的走向。
只有那些脱落的标语,依稀注释着干打垒蕴藏一生的风雨。年年依旧的春风,拂过旧址上的疤痕,唤醒那棵棵香樟沉默的记忆。
红光,华蓥牌电影机的精彩回放
分水岭,分开遍地炉渣,杂草枯藤让路。
猴儿沟废弃的铁厂,一夜间被三线的秋风,染红了。
一扇黑色的大门被打开。脱缰的野马,在山谷间奔流回荡。醒来的歌谣,缀满青翠欲滴的枝叶。
脚手架,机械,背影,星辰……在山水皱褶的版图上,谋篇布局。办公楼,宿舍,厂区,食堂,球场,如枚枚泾渭分明的棋子,让一双双远走他乡的手反复掂量搓捏,腾挪逆转,直至运筹帷幄,掷地有声。
根植风雨,土石,信念。根植一抹红色光源的锐度和意境。
山沟敞开的棋盘,在月色的漂泊下越发平阔,在铁器的锻打切割中轮廓分明。而被血汗反复浸泡的那些棋子或肉身,冒出粗粝坚韧的词根。
甚至让人相信,那些“炮”“士”“兵”“卒”仿佛真实的军队和兵器。他们随风起落的招式,就像还原一场战事的枪林弹雨。
当映山红吐露芬芳,所有的妙招被机床放大成一具具山河背后赋能的词汇:航空瞄准具,火箭筒防滑帽,高炮避开射击检查仪。
其中,最刻骨铭心的那些招数,已让华蓥牌35毫米电影放映机及时捕捉。回视并记录,时光深处那条隐匿旷远的河流。
一帧一帧回望的镜头,最美是大山释放的芳华,最羞涩的表情是红光满面。
金光,香樟树失落的山河
一道金光从观音洞射出,所有慈祥的目光漫过李子垭风口,抚慰遥远的众生,挥汗成雨的肩臂在砖瓦草木间移动生辉。
车间排列成合辙生韵的绝句,任河流带走铁器铿锵的潮音,和大山分散隐蔽的韵脚。
最悠扬的诗句牵引入云的烟囱,它把人间烟火汇聚起来,把机床上空洞的泡沫,谷物上虚浮的空壳吸引出来。留下匍匐地面的身子,留下螺丝钉安详困守的模样。
排排高大的香樟树,伸出工厂的耳朵。它们是机械单调叙事中最隽永的诗行,意味深长的词句写满青绿的叶脉,泛着爱情娇羞的薄光。
堆积的黄叶,垫起层层典故。紧闭的门锁锈迹斑斑,每抹锈屑,都曾裂变过一段火光四射的芳华。
那位黄姓的老职工将十八个春秋拧出汗水,铸就香樟笔直的脊梁。让繁枝茂叶娓娓诉说一代人逝去的青春,让葱茏的鸟声背诵枝头上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句子。
大树的枝叶一寸一寸蔓延,金光的意境一天一天悠远。
似乎这香樟树洒满阳光的肉身,就是这片旷野种植的图腾,以及机器拥抱的山河。
西玻,升起透明的灵魂
宝箴塞的遗风,翻开武胜兴衰的册页。
龙女,嘉陵江船歌号子中最悠扬的那朵。夹杂沿途的青山鹤影,永远不倦的风帆。
白花花的玻璃,时光中最生脆的部分,在三线拦截的位置横空出世。
卸下惠风清露的玻璃,小心翼翼地切开一篷草木的身世,划出条条板结的江岸线,直挂云帆。
微弱的光,在空旷的车间反复流荡,充盈。如汗水滴落干裂的土地,润泽贫瘠而木讷的希望。
当玻璃写上探照灯、航空、石英、坦克、防弹那些坚硬泛光的名字,所有柔弱的身躯都镀上一层粗粝的色泽,所有的帆影在平阔的龙女湖纵横捭阖。
此时,一群玻璃般透明的异乡人,在这方土地上摸爬滚打,成家立业。同时,把自己毕生的信仰交给一条江。
无数军工人的呐喊与山庄的呼啸,在沿途的路口、渡口挣扎,萦绕。玻璃的最后指向,在高昂的地标上熠熠闪光。
那些明澈的风物,正踩过定远千秋的地脉,肆意辽阔生长。
写给春天(组章)
◎ 广东 白土黑石
春天从未如此崭新
大地,一手送别寒冷,一手拎来春风。
春风推开版图,村庄在冬夜之后醒来,崭新的小院新楼,镶嵌在春天的画卷上。
鸟鸣点点滴落,田野翻卷春色。
城市在街灯退隐之后,迎来朝阳。条条大路,车水马龙,繁华荡漾。繁荣向着未来出发。
河流飘起渔歌,山脉涌动绿波,大海翻滚春潮。
高铁携带春风上路,像一道道闪电,驶向未来。
高塔电线,翻山越岭,连起风电、光电、核电,给城市乡村,送去动力与光明。绿色新能源,点亮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西昌、酒泉、太原、文昌,火箭带去神州问候,神舟飞船登月、探星,遨游太空。遥远的银河,留下中华儿女闪光的足迹。
中国空间站,第一次鸟瞰神州春色,历史书写祖国新的一页。
“海斗一号”深潜器,下探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下海捉鳖,探寻大海奥秘,是这个春天动人的续集。
高超音速航天、芯片研发制造、抗疫医药攻关……
一个个故事,平静无声,跌宕起伏,正在演绎传奇。
从未有过的崭新。
这个春天,中华民族再一次唱响《义勇军进行曲》,向着富强的中国梦出发。
前方,是金色的秋天。
春天的油菜花
春风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山上点燃一片杜鹃,又下山谷点亮李花一片白茫茫;在屋前挂一朵桃花相思红,又到郊野洒一片梨花泪……
人们刚想喊住它,它就到田野撒娇,吹开广阔无边的一片金黄。
油菜花开了,一枝枝,一簇簇,金黄挨着金黄,从近处向着远方,蔓延。
铺开金黄,铺开灿烂无边,直抵蔚蓝的天空。
油菜花在春风的宠爱下,肆无忌惮地开着,析出一滴滴金黄,也析出一缕缕花香。它们淋漓尽致地香着,招惹蜂蝶,也招惹游人。
金黄的花海,蜂蝶是忙碌的主人。蜂蝶采花授粉,俨然像个劳模,不知劳累。阳光恰好在场,给足明媚,蜜蜂快乐的歌谣高唱,油菜花海,是个欢乐的广场。偶尔出没的鸟,撒下几滴鸟鸣,几串音符,惹得游人心海的快乐浪花翻滚。
走在花海里的游人,他们像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又像找回了他们的童年,见到油菜花,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他们恨不得抱着每一株油菜花握手、照相,恨不得把每一寸美景带回家。他们的笑脸比油菜花开得灿烂,欢声笑语,掀起花海波涛滚滚。
走向田野,走向油菜花海,人们的记忆就沿着乡思的路返回了故乡。
花海的欢乐,拾起人们故乡久违的记忆,也析出了人们心中的乡愁。
花海的快乐,是金黄做的,比黄金宝贵。
此刻,我要赞美捧出花海快乐的人,捧出大地金黄的人。
他们是春天的使者,是花海中最美的风景。
惊 蛰
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
冬天沉睡了很久,大地沉睡了很久。
离去的已经离去,沉睡的,沉默的,已到极致。
蛰伏了漫长的冬季,生命铆足了劲,不约而同要苏醒。
太阳移动了经纬,天气逐渐暖和。大地冬眠的生命,将要醒来。天空涌动万云,迎接第一声春雷的乍动。
雷声是战鼓,以万钧雷霆之势,宣示宇宙的声音,催促沉睡的万物苏醒,出发新的征程。
雷声是召唤,生命经过冬天漫长的休眠,去腐生新,储存了能量,生命又开始新的一轮生长。
雷声伴随闪电,在天空隆重出场,昭告大地,万物遵循天道。
闪电,天空的目光,它只是一瞥,就把大地之貌尽收眼底。大地沟壑纵横,或一马平穿;美丽,或丑陋;人间的善恶、忠奸,也一一暴露于闪电之下。惊蛰,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告别。地下的虫儿告别冬眠,各种植物的新苗冒地而出。大地告别干旱,迎接雨水的来临,万物萌发生机。
阳光灿烂,清风带暖。
伴随春雨,一幅春耕图渐次展开。
犁、锄、牛,田野、人影、秧苗,在春天中布景。
燕鸟纷飞,炊烟袅袅。
记忆中温暖的画面,无比动人的春耕图,又一次生动人间。
在山之侧(外一章)
◎ 宁夏 王跃英
没有谁能够否认,这座大山,是朔方这方天地最高的坐标。
目光沿山势攀缘上去,就再也不会收回。
当年,很多英雄儿女就是这样融进这座大山,丰富成为一种历史。
暗夜里的灯盏,总是坚韧地守候在人们目所不及的地方。
在山之侧,永远都会感受到:精神,一直镌刻在有海拔的高处。它们的巍峨,无时不在召唤着身后的跋涉,如影随形。
此刻,我只能请求祖国相信,我的耐心会比号音更久长。我会挺起身板,按照旗帜的尺寸,量身定制一个跋涉者的决心。这样的决心,将如同山风贯穿一生。
在山之侧,从不缺少革命的香火。
矿坑和树坑
深不见底的矿坑,遗落在大山深处。一排排新植的树坑列队而至,环伺在矿坑周围。
矿坑幽深,盛满岁月风雨;树坑清浅,新翻的湿土转瞬干裂。山风撕扯着刚刚培植的树苗,对于大山新的添置,山风还在摇摇晃晃,无法适应。
置身硕大无朋的矿坑面前,小小的树坑们一点都不会羞愧,它们用密密麻麻的步伐,向矿坑展示出至关重要的姿态。它们就好像是一排排引爆器,会给这条山脉起爆一个绿意盎然的春天。
来年,陪伴矿坑的,不仅仅有春意,还有它们再也熟悉不过的亲人。
高山流水(四章)
◎ 湖南 李佑启
酒醉的蝴蝶
(不会喝酒,为什么还喝?与谁喝?再长的等待也等不回曾经的美好!难道,你我他,都是痴迷的蝶)
疏忽了啊,蝴蝶!
本来完全可以与老庄青山绿水逍遥游,那多惬意,自在。
而今,刚刚才下眉梢,此番又上心头。这心绪,岂是一个“愁”字了得!
这不,又喝醉了么?
那旦旦信誓呢?那山无棱天地合呢?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仿佛桃花一诺,千里笑春风!桃花恪守约定,将誓言挂满枝头,可是,桃花见到过桃子么?
这浮华,这喧嚣,一个“情”字,捆住了多少红尘男女的手脚?
菩提本来无树,怎么可能没有尘埃?
白素贞在雷峰塔下枯坐千年了,西湖的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却终究撼不动法海的信念。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披着袈裟的人。
谁能看透袈裟下的灵魂?
李子还是那李白的李,白雪还是那李白的白。所以,那粗茶淡饭,那油盐酱醋,才是人世间最最地道的真理。
不知庄周是否有能力,阻挡那只亚马孙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控制她扇动的翅膀。不知庄周是否能够制止德克萨斯那场浩大的龙卷风。
莎士比亚的“爱情哲学”就是一只美丽的蝴蝶。他认为,那美丽的蝴蝶的翅膀,也不过就是秋风过后的蝉翼!
每当梨花带雨时,其实,我最想问问杜康,这世间,是否还有比你诱人的芳香更加飘渺不定的人间烟火?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有故事的人,有故事的羊,有故事的歌。歌坛大腕刘欢说,这歌词是他至今见过的最漂亮的歌词)
至少,比苏武幸运多了。
杏花酿出的甜蜜固然美好,但人生美丽的那拉提又何止一处?
你虽然没有大汉使臣的符节,但也不用渴了喝雪水,饿了啃皮袄。你有美丽的毡房,有自酿的佳醇,有干净的蓝天,和自由自在的白云。
不只有公羊,母羊。
还有可可托海。
羊儿知道,那天边的云,都是羊的化身。就连山坡上那些石头,也都是属羊的。
羊儿还知道,耶稣怀里只有一只羊。那绝无仅有的怀抱,并不是每一只羊都那么幸运的。有的羊,只能挂着他的头来卖狗肉;有的羊,定然成为顺手牵来的便宜;还有的羊,正行走在等待屠宰的路上……
羊儿还知道,其实,羊鞭与马鞭是一样的,都高高地悬在头上,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人与人之间,没有罪与非罪,只有原罪,因果。
羊儿不懂爱情,也从来不谈恋爱。爱情那是生活的事。在羊儿的眼里,要谈生活,还得先跨过生存的门槛,没有支柱的宫殿,即使再堂皇,再漂亮,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画在墙上的大饼。而且,爱情还不只需要牛奶和面包,还需要远方。
爱情是一只羊,一只小绵羊,也不仅仅是一只羊。
然而,却只有见过世面的鞭子,才知道从可可托海到伊犁,的确很远,也的确不远。
比如:从可可托海到塔里木盆地,从塔里木盆地到可可托海。
我家住黄土高坡
(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都是我的歌。深厚的黄土,豪放的歌声,昂扬的激情,改造着生命对土地的热望,让时代在无尽的思索中,滚滚向前)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我就是那束低垂的稻麦。
掬一抔黄沙土,装进我的行囊,从此,不再迷失家的方向。
喝一口黄河水,润一润喉咙,喊一声“娘啊”,禁不住两眼热泪盈眶。
我泪一个蛋蛋,天就很高,很蓝。
犁耙耒耜噢,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还有那高粱和大豆。
黄土塬上的腰鼓,只要一碗红米饭几口南瓜汤,尘土飞扬中天翻地覆,那都是我的模样。
我用汗水丈量着勤劳与致富的距离。黄土里刨食是我不改的初衷。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笑看秋月春风。
黄土地给了我黄皮肤。黄河水给了我炎黄子孙的灵魂。
从不周山上掬一捧黄河水啊,奔腾的黄河是我不息的脉搏。扬一扬手里的黄沙,哪一粒黄沙不是高粱玉米亿万亩?黄河水咆哮着苦涩与艰难,也捧出五谷杂粮,捧出牛羊的眼,捧出黄土高坡上的世代丰饶。
黄土高原的太阳晒黑了我的胳膊,照黑了我的脸蛋,让我的皮肤脱了一层又一层。于是,我就有了黄土般执着的高原红。
大漠孤烟袅袅,那是我祖祖辈辈薪火相传的烟火,长河落日无论阴晴圆缺,我用白杨树一样的勇气,耕耘着日出日落。
老黄牛浮雕着我的缩影,老水车纺出了黄土地上永恒的民歌与干净的童谣。管他东南风还是西北风,哪一丝,哪一缕,不是我纵情高唱的大风歌?
我的父老乡亲口朝黄土背朝天,那是对土地真诚的顶礼膜拜与感恩。我和我们,学会了汗珠子滚太阳!
一口大蒜一口馍,我用锄头扁担写春秋。
九曲黄河弹奏着亘古的沧桑,5464公里呐喊,呼应着昆仑与雪山的巍峨。一如壶口瀑布,飞流直下,自信人生万古千秋。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又如黄河滩头,恣肆悠扬,河水逍遥我逍遥。
黄土地上信天游,每一个高音与低音,都在锻炼着我的歌喉。
山丹丹花开那是我永恒的笑脸。点地梅述说着我飞天的传说。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黄土高坡的风里都长着坚硬的骨头!
草原之夜
(这首中国经典民歌,是世人眼里的“东方不败”,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著名小夜曲)
春风又爽约了。
天山脚下,可达克拉。夜。
静谧。静如无数军垦人的胸膛。
万籁俱寂而深远。
还能等吗?再等,等到千里雪消,春天就过去了。
又一颗流星划过璀璨的天空。露珠紧紧地勾搂着草尖的脖子。草们弯着腰,深深地弯着。
多么美丽的草原夜色啊!
往事与现实宛如一对情侣。面面相觑,然后,四目紧闭,屏住呼吸。
灵魂开始游离。
恬静的幻象中,亦舒亦缓。
唇,吻着唇……
风在风里,山在山外。
马头琴,在梦里。
马蹄归圏,自然舒展。
此刻,没有飞燕。没有套马杆。没有响鞭。
只有梦。
梦一样轻,梦一样软,梦一样缥缈。
此刻,有鹰,在天穹盘旋。鹰,那可是天堂的门环啊!有蟋蟀,在远处弹琴。不知蟋蟀是否胸有远虑,但仿佛永远没有近忧,他们乐并快乐着。
夜幕无边。
黎明,在黑暗之中,酝酿着喷薄……
东方开始露出鱼肚。
初见端倪。
草有草的活法,于是,坦然。草原辽阔我辽阔。
深呼吸。深一点,再深一点……
草原在梦里,我在梦中的风里,在曦里。
没有块垒。山河安详。
天地和日月星辰,全都被装在一个薄薄的丝巾做的包袱里。与蓝底的印花格子布做的头巾无关,与江南水乡的春耕无关,与塞外飞雪迎春的料峭无关。
我将包袱搂在怀里。轻轻的。轻轻的。
与篝火,与劳动,与草原,和爱情,缓缓融为一体……
终于没有我了。没有小我!
爱情因美好而陡峭。
然而,草原因坦荡而安然。
草原的夜空,因宁静而美好。
菊 颂
◎ 江西 熊 亮
一
何惧那沁入肌肤的霜风
你怒放在板桥之下等候着我的到来
你千手百指化身为这一丛
与寒蛩为邻与日月恒古
二
长安的风雨侵蚀过,汴梁的霜露浸染过。
千年以来,你一直就这样高傲地艳丽,以一种漂泊的姿态独立尘世。俗世难清君独清,来于山野,乐归田亩,那分明是古之君子之所为。
晨光熹微,长路侵入云山,你的香气覆满整座南山。
谁能识君下马?
酒樽空余,墨痕还是当年,月色冷冽,霜降于东篱。
吸纳天地散逸之气,筋骨打磨为不变的豪情。
板桥。清溪。那些远去了的魏晋风骨与吟哦,那些模糊了的旧茅屋、矮短墙,那些散落在记忆里的线装册页,都在你的花影下苏醒。
清凉的风雨,莫要惊扰你的梦,飘起的薄霜,莫要摧折我的羊毫。
倘若可能,我愿就此遁入你的一瓣花影,隐姓埋名……
三
觅食的小鸡,隐约在草丛。
阳光洒落菊瓣、草尖,一支花蕾寄托秋日最后光芒。
征途何茫茫,秋虫也知季节交替。
一只蚂蚁呼唤伙伴,抬起一具蝉蜕。
四
当江河的水逐渐消退,是你灿烂开花。
当一轮明月升起,是你散发蓬勃的气息。那是独立的呼吸,那是超然尘世的呼喊。
君不见,峭壁悬崖边上劲松的为你躬身万丈飞瀑为你展演。
板桥。清溪。
都是你客居之地。
枫叶。蓝天。
都是你的深交老友。
你把风霜雨雪,当着出征的旌旗。你把冷眼寂寞,当着落叶飘过。
是你的气节,壮丽了山川大河。是你的高洁,璀璨了华夏史册。
与芳草为邻,与白云为朋,秋风再起哦唤醒你的豪情。
从不羡慕春天繁华,你就是金秋高天下最亮丽的锦霞。
五
一瓣挨着一瓣,一瓣护卫一瓣,战士一样的行进状态。
一朵有一朵的不羁,一朵有一朵的坦然,隐士一样的在秋风下淡泊。
淡泊成南山一抹晴岚,逍遥成古城墙墙根下的萋萋芳草。
云烟还是那样缥缈,缓缓的轻轻的云烟,把历史长河的卷轴卷起又展开。
你的望眼,不再空望消退的雁阵,护住这捧泥土,将霜风冷月揉进根系,把金秋的精气神注满,然后哦,饮马清涧!
一滴秋露,晶莹了你的风姿。
六
你是秋的代言,当然不仅仅只为天高云淡天朗气清,更面对愁雨凄风,甚至浓霜千重。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寒江白露在追寻你,万里清秋那轮明月在照耀你,寒蛩。枫叶。清茶。烈酒。那些哀婉动人的思乡曲,又在你的清香里把人间传奇吟唱。
总在这个季节开放成一点淡淡的墨痕,把千百年的佳词丽句饱览。于是,丰腴了寒窗的孤灯,有江山如画豪情挥洒。
孤独的舞蹈(外二章)
◎ 安徽 陈 俊
在山顶的一块平地上,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在那里独舞。天空是她的幕布,大地是她的舞台,风是她的观众,鸟鸣是她的伴奏。
她跳得不算优雅,但陶醉。
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世界的那种。
我内心的掌声溢满我的目光。
而我的到来,惊飞了美。
音乐戛然而止。她停了表演,脸上现出一丝羞怯和惊慌,我想张口赞叹,却生生被风噎住。
眼神碰了一下,我的欣赏,到底让她镇静下来。
防护罩的光收缩了一圈。却更严密。密实的,密不透风。
我环顾四周,山高地旷,五月的暮光柔软。
不要怀疑孤独的属性,与品德无关。
多少年。舞影占领着一座山顶。近了,远了。大了,小了。
有挑起强烈靠近的欲望,也有一击即溃的电流。
我的审美停在洁羽敛翅上。
不再打扰,悄然退出。让她一个人舞出一个镜面的光,一座寺。
当我下山,身后的音乐再次响起时,我心头的梨花落了一地。
在秦潭湖
一阵风给我带路,一片云给我带路,一片湖水给我带路。湖水的路宽广啊,没有一丝裂缝。托住了起伏,微澜。托住了通向湖心亭的隐秘。托住了目光,诗意,一切。
只有一只白鹭知道天空的路,只有一只野鸭知道湖水的路,只有你知道荡漾的路。
把我的心跳和血脉带到玻璃栈道,带到空亭,带到花朵的明处和暗处,带到野渡无人的孤舟旁,带到湖水中心。
大片大片的绿长在我们之间,大片大片的湖色长在我们之间,大片大片的留白长在我们之间。
用一只湖营造一个下午,时间是你手上的托盘,盛放了2小时的体积和重量。
风云波光,野鸢乱飞。
唯一不要防备的是路边草的眼睛,花的眼睛,它们从湖风吹拂的迷离里突然望过来——它们的眼神可以构筑人生的草庐、陋室。那么无邪,那么自然。没有嫉妒,没有间离,没有伤害。它们笑得多么开心,咧着嘴,宛如一朵朵祝颂。
五月能来的花,都来了。
玉簪,忘忧,丁香,绣线菊,金丝桃,女贞,夹竹桃,玫瑰,蓝色矢车菊,秋英,一年蓬。
我听到它们留在湖水之上的细声悄语。
成吨重,又轻于翅羽。
风不会带走。
沙 疗
沙子把我插入一场惊疑的故事,活埋的张皇。
反而让我听见了稀薄的晨光灌进体内,心脏之上的湖水被悬挂,生命聆听枯溪丰盈的低声细语。
那些寄生的忧郁,唳气,愁肠百结,泪痕伤痛,淤积,怨愤,血脉不畅,寒气堵塞。
统统被驱赶出来,做出与旧我决裂的姿态。
出汗。排毒。疗伤。
感觉暗锋飞扬,灵魂如细沙般寂静。
热力向深处推进,揪出深藏的一小撮——与时间为敌的漏网之鱼。揪出蒙蔽与救赎的一切。
一条条江从身体出走,沿着千万个毛孔,泻出酣畅淋漓。在热沙之中,身体里的冰慢慢融化,汗水打开了闸门,带走了体内的毒素,也带走了我诗句中的暗沉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