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势而为与众志诚成
2023-01-14
人类的计时概念和参照物最初都来自对天体运行和自然规律的观测,而天文学至今仍是计时技术发展的科学基础。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1]:《孟子·离娄上》第十二章,《中庸》云“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2]:《中庸》第二十五章。先贤认为天体运行规律之诚是宇宙的准则,而追求诚是做人的准则。规律之诚贯穿一切事物的始终,无诚则无万物。窃以为,自然规律为诚,做人之道为诚,人道与天道依诚契合,尊重客观规律、顺应趋势而为是世间一切事物发展的硬道理,手表行业亦然。
手表是一种与其他个人消费品具有不太一样属性和意义的私人用品,或称之为个体装备。就产品功能而言,手表不仅具有计时等实用性功能,同时也具有社交等社会性功能。手表既能展示佩戴者的审美品味和情感寄托,亦可体现拥有者的兴趣喜好和经济实力,甚至能彰炫其社会地位;其物理形态所见,手表体积虽小却内涵巨大。方寸之中能藏映宇宙天地之规律,方寸之上可极尽人文技艺之精巧;从内涵属性论之,手表又是集科学、文化、美学和技术、工艺和制造装备之大成者。科学者深奥天文学和材料领域诺贝尔奖加持;文化者品牌历史底蕴和钟表文化流传;美学者覆盖传统及现代审美的造型设计;技术者与时俱进的新材料应用和传承精进的机心机构、产品功能创新;制造装备者不断进化迭代的先进制造设备和测量仪器。
钟表特别是手表与政治、宗教、科技、文化和长期主义都有着颇为深远的渊源,这是其他个人消费品难以与之比肩的优势。窃以为,与手表具有同等优势的可能只有服装,所以高级制表和高级时装都可能或者可以进入奢侈品行列。钟和表都源于宫廷及贵族,而流落民间百姓家也皆因政治或宗教因素。仅此而论,手表和音乐的确具有不谋而合之缘。同时,手表与音乐又有着各自不同的属性,音乐是纯精神享受的精神文明产物,而手表则同时具备物质与精神双重文明的价值。君子者,和而不同也。窃以为,手表是具有类文化属性的个人消费品,大凡向艺术品攀登的高级制表理应属于奢侈品,其中佼佼者亦可忝列收藏品门墙。
钟表16世纪初出现于意大利,之后传入法国。而钟表制造却兴盛于日内瓦并在彼形成一个全新的产业,这是拜欧洲宗教改革使法国工匠流入以及政教合一的日内瓦共和体制下的政令所赐。同时也是得益于日内瓦首饰业技术基础和市场销售渠道之故。瑞士制表业自日内瓦发端,沿汝拉山脉延伸发展,逐步形成钟表制造产业链的汝拉弓,成为瑞士乃至全球钟表业的重要制造基地,亦成为瑞士高级制表品牌的摇篮。
瑞士钟表业的崛起并非偶然,而是基于特定的历史机缘。日内瓦钟表业形成时正是加尔文宗执掌日内瓦统治权力的时期。1541年,加尔文颁布了《教会法令》和《限制奢侈法令》,限制民众使用和佩戴奢侈品,同时禁止偶像崇拜和圣物崇拜。这些政令限制并沉重打击了日内瓦首饰业,直接造就并促进了日内瓦制表业的迅速发展。加尔文宗教义可概括为:虔敬、公义、节制,可以说具有瑞士特色的宗教改革造就了瑞士特有的产业模式,对后来瑞士钟表业享誉世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3]:《欧洲宗教改革与瑞士钟表业的崛起》[中] 马丁《世界历史》2020-02。这一点很像我国改革开放初期,沿海地区特别是珠三角地区的钟表业乘改革开放的春风迅速崛起,成为我国乃至全球钟表制造和销售的集散地。抓住历史机遇顺势而为是产业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没有之一。
法国取缔胡格诺教派并迫害其教徒的行为,令大批法国人其中不乏身怀技艺的工匠被迫逃亡。宗教迫害期间逃离法国者约23万人,其中牧师1580人,年长的老人2300人,绅士15000人,其余的几乎是由商人和手工业者组成。这些外来移民对瑞士、英国和爱尔兰甚至美洲的工业和历史发展起到积极作用[4]:《信仰的力量》[英] 塞缪尔·斯迈尔斯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10。其中越过汝拉山脉,定居于新教圣地日内瓦的新教徒们成为创建并服务于日内瓦新兴钟表业的重要力量。1549-1560年间,逃亡到瑞士的4776名法国人当中有1536人是工匠,而之前日内瓦的首饰工匠约为3000人[5]:《欧洲宗教改革与瑞士钟表业的崛起》[中] 马丁《世界历史》2020-02。“当胡格诺教徒在迫害中被赶出法国时,他们带走了某些远比愤怒更为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带走了他们的美德、虔诚、勤劳和勇敢,而这些被证明是所有国家里的财富、精神、自由和品格的源泉”[6]:《信仰的力量》[英] 塞缪尔·斯迈尔斯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10。人才是产业发展和成功的重要基础,没有之一。
新教教义的虔敬、节制信念促使制表工匠热爱工作,“能够激发一颗灵魂的高贵、伟大的,只有虔诚”[7]:《信仰的力量》[英] 塞缪尔·斯迈尔斯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10,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激励着制表匠们心无旁骛地投入枯燥且重复性的工作。胡格诺教徒虔敬、公义的信仰和行动也教育和影响了日内瓦的工匠们,“那些立志成为胡格诺教派牧师的学生在完成了学业后,从瑞士返回国内,去从事这项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事业——他们已经走在通往绞刑架的路上了”[8]:《信仰的力量》[英] 塞缪尔·斯迈尔斯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1-10。不忘初心地坚守信仰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是产生精神和物质精品不可或缺的内在美德,没有之一。
钟表业是以“精准”和“品质”为核心价值的产业,手工制作钟表时代生产一只质量上乘的钟表,需要制表匠投入大量心血和耐心。现代钟表制造更需要大批掌握钟表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专业人才。制表业特别是现代手表制造业都应该努力成为知识密集型而非劳动密集型。数百年来,手表生产经历手工、机械化、标准化、自动化、智能制造的不同时期,行业发展亦经受过工业革命、石英革命、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的冲击,尽管不同时期发展的主题不尽相同,但大浪淘沙之下,幸存品牌且如日中天者寡。只有不忘初心、坚持主业不动摇者,只有顺应时代潮流、与时俱进共享技术进步成果者才能生存和发展。后疫情时代手表进化的基调一定是更加关注消费者健康以及绿色、环保、安全等方向。持续提升专业能力和专注主业的长期主义是手表业生存和持续发展的充要条件,没有之一。
前两天看到柬埔寨制作陀飞轮手表的图文[9]:《柬埔寨也能做陀飞轮手表,水平还这么高?》芯选 2022-11,惊佩之余深感震撼和压力。此番震撼不亚于看到本届世界杯赛伊朗足球队员为支持本国妇女争取平等人权而不唱国歌的悲壮、英格兰球员为抗议和反对种族歧视而高贵一跪的心灵震撼;此番压力可能类似中超劲旅国安队输给平凉泾川文汇队后国安队员们应该感受到的压力。业界同仁可有同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