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去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

丁朝欢

我与阅读的相遇，缘起于校内图书馆。

应聘图书馆管理员后，我得以与更多的书籍打交道。图书馆的工作简单且清闲，我却给予它最诚挚的感谢。在浑浑噩噩不知前路的光阴里，总有那么一些东西似深海里的浮板，让我不致沉沦或搁浅。在光怪陆离的文字里，我看到异彩纷呈的世界。

在校期间，一楼C区的旅行类图书成了我囿于一角而通往远方的媒介。别人的眼睛能到的地方，这些图书也可以带我抵达。随笔、游记、散文，简单易读的书籍，带着我的思绪飘向从未抵达过的远方，让我对异域产生遐想，对故事回味无穷。美妙且充实的文字在唇间缱绻，为今后的实际启程埋下举重若轻的伏笔。

这只定心的锚像漂流瓶一样传递到我手中。那天晚上，一个学妹来还书，正好是我看过的纪录片里提到的，我记挂了许久，就这么不期而遇了。我倍感欣喜，低声呢喃了一句：“啊，这本书……”然后，我望见学妹的眼里，全是惊讶与掩藏不住的分享欲。原来人聊到自己热爱的事物时，会散发一种磁场，星星般的眼眸望着你，让你不由得陷进去。

年级上升，课业加重，似乎难得有时间与书里的远方邂逅。但董遇早有解决办法：“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在一排排书架中采撷的快乐，足以慰藉波澜不惊的琐碎日常。图书馆的角落逼仄暗淡，却藏着我最殷实的快乐。一些思想的火花、似曾相识的感触、无法言喻的情感被别人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字里行间镶嵌着耀眼星辰，只待我将它们一一典藏。于是在这“寻宝”的过程中，我得以与伟大的灵魂促膝而谈，与无数同行者相言甚欢。

但有时，我也带着过高的期许，希望书能指点迷津，使我豁然开朗。于是非名著不读，非文学不要，这种趋炎附势的方式对我贫瘠的思想无所增益，只是附庸风雅罢了。买书如山倒，看书如抽丝，像极了以前对书兴致缺缺的精明商贩特意砌上一面书架，放几本尚未拆封、只待落灰的书籍装点门楣。

好在这个阶段很快过去了，图书馆老师告诉我，其实除了书之外，每一朵花、每一餐饭、每一个人也是值得阅读的。现实永远是书籍的取材地，阅读的最终指向是一个具体而又鲜活的人。读书其实和追电视剧、玩游戏、闲聊是一样的，是一种消遣，一种选择与爱好，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四方食事》里写道：“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该这样。”后来的我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陷入不知足的境地。窗外木兰花开正盛，听个春天响，我恍然大悟。图书馆那个角落虽然自有天地，但溺在一处终归是自结藩篱。从真正的阅读来看，我还是个门外汉，只是满足了感观之欲，没有用心去触类旁通。

偏安一隅享受文字盛宴固然令人欣喜，但这样不可能抵达真正的彼岸。文字的排列組合那么神秘，可以去到无人之境，它永远比直观看到的更多。阅读的日子里要学会慢慢摒弃素来的偏见，体悟到好的文字远不止挥笔立就的刹那，还有无数的彼时彼刻与此时此刻相关。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或许会历经沧海桑田，不复旧时模样；或许太过遥远，难以身临其境。但是，文字不会受限制，意义反复咂摸历久弥新，情感突破时空抵达人心，眼睛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