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在东征期间的大智大勇

史全伟

陈赓早在青少年时期就积极参加各种爱国活动，追求进步，立志从戎。1916年，他抱着为国家和社会有所作为的雄心，到湘军中当兵。当他认识到在旧军队中根本不可能实现为国为民的抱负时，便毅然离开。之后，陈赓阅读了许多进步书刊，勤于探索新思想，并与毛泽东等人创办的革命组织有了密切接触。1922年底，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一名坚强战士。1924年11月底，被誉为“黄埔三杰”（另两人为蒋先云和贺衷寒）之一的陈赓，以优异的成绩从黄埔军校毕业，被留校任第二期入伍生连连长、第三期本科副队长。

1925年5月，广东国民革命政府为讨伐军阀陈炯明，以黄埔军校学生为主力，进行第一次东征。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来一向表示拥护革命的滇、桂军阀杨希闵和刘震寰却趁孙中山刚刚逝世及革命军东征之机，突然发动反革命叛乱，勾结广东军阀和广州商会中的反动分子，向广州发动了猛烈的军事进攻，形势十分危急。5月13日，主持广东革命政府工作的廖仲恺奔赴汕头，向东征军求援。前线指挥部决定，革命军暂停东征，返回广州平叛。

为了摸清广州敌情，给回师的革命军作好攻击准备，并联络市区工人里应外合，指挥部决定派人潜入广州，打探消息。指挥部几经挑选，决定派机智勇敢、善于应对的陈赓去完成这个任务。当时，广州已被反动军阀部队控制，作为湖南人到广州去进行秘密活动，极易暴露身份，是极其危险的。但是，身为共产党员的陈赓，为了实现理想，决心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

陈赓脱掉军衣，换上西装，佩戴了一枚广东高等师范学校的徽章就出发了。到了广州，他雇了一条小船，从沙面北渡珠江，他打听到已控制了全城的叛军只在那里留下了空子。划船的是一位渔家姑娘，船到江心时，不知为什么，兩岸的军队突然隔江对射起来，子弹“嗖嗖”乱飞，姑娘吓得不敢划了，陈赓再三安慰她，鼓励她说：“看，子弹不是朝我们打的，它是打当兵的，不会打我们老百姓。”姑娘打起精神，很快把船划到沙面。

和秘密的革命机关接上头以后，陈赓就由沙面进入广州闹市区。此时，市区遭叛军烧杀抢掠，混乱不堪。走在街上，陈赓碰到几个人正在散发传单，有的一捆捆丢在地上还没有拆开。他灵机一动，顺手就拣了一些带在身上。自此，每趟外出，他就假扮作散发传单的人。没有想到，这东西比通行证还管用，遇到叛军拦路，拿出传单就能通过。经过三天的奔波，陈赓基本摸清了广州敌军主要设防情况，并绘制了详细地图，一一标明了敌人的火力阵地和部队位置。

陈赓在返回途中，突然遇到一股滇军，举着“拿获共产党就地正法”的牌子，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他见躲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但手里已经没有反动传单了。滇军士兵拦住了陈赓，上下打量了一番，怀疑他是黄埔军校或东征军的人，准备把他押送到司令部驻地交军法处审讯。陈赓则指着胸前佩戴的校徽，一口咬定自己是广东高等师范学校三年级学生。滇军士兵将信将疑，带他到学校去对证。由于叛军在广州敲诈勒索，贩烟聚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百姓对他们十分憎恶，都希望革命军早日打回来。所以学校门房老人一见到陈赓，就毫不犹豫地承认他是该校学生。老人的话和陈赓说的不谋而合，叛军们打消了怀疑，只好当场放了陈赓。

陈赓对老人万分感激，老人却轻轻摆摆手，指着离去不远的叛军低声说：“快走吧！这伙坏蛋什么坏事都干得出，说不定他们还会再回来！”陈赓快步离开市区，向革命军驻地飞奔而去，将侦察到的情况向指挥部汇报。东征军根据掌握的敌情，恰当地部署兵力，很快平息了这次叛乱。

1925年10月，广东革命政府进行第二次东征。27日，东征军右路纵队第三师在五华县西南方向的华阳地区，与叛军的林虎部队主力遭遇。师长谭曙卿轻敌冒进，在完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仓促应战，由于力量悬殊，被敌军包围，陷入极其困难的境地。主帅蒋介石闻讯，亲率指挥部赶到前线督战，安排陈赓到第三师传达他“不准退却”的命令。他对陈赓说：“你是黄埔的好学生，现在革命危在旦夕，校长命令你，赶快下山，去向谭师长传达我的命令，不准退却，临阵脱逃者一律枪决！”谭曙卿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拔出手枪带着师部的零散部队占据了一处高地抵抗了一阵，但于事无补，敌人一个侧击，第三师全线崩溃，敌军直扑总指挥部而来。一看形势危急，总指挥部的人都悄悄溜掉了，蒋介石陷入敌军四面包围之中，形势万分险恶。紧急时刻，陈赓顾不得自己左脚受伤，忍着剧痛，果断地背起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蒋介石，向安全地带跑去。他一口气跑出几里路，才摆脱了险境。1952年1月26日，陈赓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和参谋们讲过这段历史，他说：“那是1925年10月，国民革命军在广东第二次东征讨伐叛变的军阀陈炯明。周恩来和何应钦率第一师打海丰，蒋介石的总指挥部率第三师行动。我当时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当连长，带着连队警卫蒋介石。第三师与陈炯明主力林虎部遭遇，在华阳打上了，一打即败。蒋介石急了，就跑到前线去督战，也不顶用，全师溃散。蒋介石对我说要杀身成仁。我劝他不要自杀，这个部队的军官不是黄埔军校训练出来的，不是你的学生。我们撤退到安全地点，再收拢部队，还可以再打。蒋介石听了我的话，借坎下台阶，不自杀了，但被吓得直打哆嗦，连路都不能走了。我看敌人已离得很近，情况太紧急了，就背着他跑，跑到一条河边，把蒋介石送上一条船，我就组织部队顶住追击的敌人，掩护蒋介石过河，然后领他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就救了他这条命。我的脚在打惠州时负了伤，在背蒋介石那阵还没有好哩。”

时近黄昏，情绪渐渐平复的蒋介石想立即与何应钦、周恩来等取得联系，让他们派部队接应总指挥部。在当时的条件下，只能派人去送信。但在这战乱时期，此行有160多里路程，途中还要翻越一座高耸入云的莲花山，山中经常有虎狼出没，路上土匪更是三五成群，经常杀人越货，情况危险异常。蒋介石在大家面前高声问了几次，但他四周几个军官，个个面面相觑，都找借口畏缩不前。陈赓见状，便自告奋勇请求前去，蒋介石高兴之余，不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动情地对陈赓说：“你太辛苦了！”蒋介石要求陈赓立即出发，务必在第二天10时前把信送到。

不仅山高路远任务紧，并且道路生疏，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很可能会出现走错路的情形。但陈赓认为，作为军人，在关键时刻就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接过蒋介石的信，不带武器，更换了衣服，装了50元毫洋，提着一根木棍，踏着黄昏暮色便出发了。

为了赶路，陈赓不顾一切拼命跑，遇到山路也顾不上歇息。他攀岩登壁，跨沟越坎，鞋子很快就出现了破损，急忙搓了根草绳绑一下便继续前进。丛林中不时传来声声野兽吼叫，听得陈赓头皮阵阵发麻，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毕竟还是一个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以前哪里走过这种夜路？！

爬上莲花山不久，突然迎面蹿出几个人，有人喊道：“站住！干什么的？”

“赶路的！”陈赓边说边将钱朝领头的递过去，“请你帮帮忙，我有急事。”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一定是个当兵的！说不定是陈炯明的逃兵。大哥，把他干掉算了！”后面一个人举起枪，对准了陈赓。

“慢着！”那头目把陈赓全身搜了一遍，问道，“说实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陈部的逃兵？”

陈赓听头目话中没有恶意，揣度这些“土匪”可能是破了产被“逼上梁山”的“民匪”，便实话实说：“我是广州来的革命军，奉命去送信的。不信看看我这负伤的脚，就是让叛军打的。”

让陈赓猜对了，他们都是被反动势力压迫、剥削得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那头目对前线的战况有所了解，思忖了片刻，心想若不是革命军，量叛军的逃兵也没有这个胆量走这条山路。

“那好，我们相信你！”头目说着，陈赓交来的钱他们留下一半，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个圆圈，又点上许多点，连同另一半钱一起交还陈赓，“带上它赶路吧！路上再遇上拦截的人，让他们看看这张纸就没事了！”还告诉陈赓，深山里可能有老虎出没，叫他路上要小心提防。

就这样，陈赓凭着这张“符号纸”，又闯过几处“土匪”的拦截，终于在次日的中午找到周恩来与何应钦。周恩来立即派一支部队把蒋介石接了回来。有了增援部队的支持，第三师也得以收集溃散的部队加以整编。陈赓胜利地完成了这次不同寻常的任务。

（选自湖南人民出版社图书《乱云飞渡仍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