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着火的人（组诗）

落  花

叫不出她们的名字，都在青春期

走过去，不用担心被泼辣的

扑下来

抱住

偶有一朵敲了人的頭皮

也是少女的淘气

举目，满树的花，姑娘一样

捂嘴，哧哧笑

树下车子满身斑驳

是真男人

他们被婚姻搞得一地鸡毛

依然保持哲人的缄默

不像被敲了一下头皮

就猛然一缩的我

——唯恐梦绕魂牵的林妹妹

从天不落

唯恐诱人的气息，染香

波澜不惊的生活

柳  絮

不飞的

静若处子，演绎雪的浪漫

他们隐藏在僻静处

等待成为真正的雪

奔跑的

抱团，模拟车轮滚动

旁若无人地向远方

巨大的云团内雷霆咆哮

河山奔腾

被自己点燃的

是真正的英雄，举起火把

视昼为夜

歇斯底里呐喊

喊醒一个王朝的愤怒

王朝动了动身子，睁开

血红的眼睛

埋我内心深处的大雪

率先起义

顷刻间，人们看见一个着火的人

引爆夕阳

苍白的人间

布满大火

伐  木

两把电锯，像两个野蛮的男人

暴力执法

孕期的大树，被拼命伐倒

我听见，汪家庄四木匠大儿媳妇

泣血的嚎叫和挣扎

因为超生，她被装进了麻袋，几双脚

无情地踹在挺起的肚子上

但她继续拼，喊，救命，救命！

大树被伐倒，电锯终于松下劲来

沉默的漩涡里，四木匠扬起大锛

夸张地朝我瞪大眼睛

然后，微微笑着，锋利的刀刃

蜻蜓一样，落在他的脚尖

听  箫

音符在心上爬，在挠，在抓，像把锯

切除腐朽的部分，有声响沉闷

掉落于凌晨地板

《梦中的额吉》，从草原孩子乌达木

心里汩汩流淌出来的那一年

忧伤淹没了我

收养她的乌日娜大姐讲述

失去父亲不久的乌达木到医院

看望弥留之际的妈妈，他微笑着，硬撑

电梯门关闭，才瘫倒如泥，放声大哭

多么懂事的孩子。人们很难看到乌达木笑

不远处的箫声一遍遍提醒我

伤痛深处埋伏着刀斧手

一天天，不停顿，一遍遍，拉锯，我

大半辈子没享几天福的母亲

候鸟般在故乡青岛北京飞来飞去

在哀怨凄婉的旋律穿行

她们盼着孩子长大，又心惊胆战地替我们

操心。天下母亲慈悲，和草原额吉

惊人地雷同

潮白河垂钓

两岸的人，串成两串

北京糖葫芦

有人钓“欲取之，必先予之”

有人钓“愿者上钩”

有人钓“寒江雪”，就有一场隐秘的

大雪，落在头上

孩子们钓去年这个时候，流浪狗米米的

四只宝宝，草坪上奔跑的时光

小白小灰还有黑白和球球

我甩钓钩，比别人甩得更远，我

钓自己

吞下，生活的，酸甜苦辣

咸

作者简介：

陈克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诗歌散见《星星》《诗选刊》《青年文学》《芳草》《鸭绿江》等刊物。多次入选年度诗歌选，获得全国诗歌大赛金奖若干次。出版专著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