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共同富裕的关键变量

文/潘毅刚

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首席研究员

数字时代涉及生产资料、生产关系等领域的关键变量，都将影响共同富裕的走向

数字化已成为改变人类社会最重要的趋势之一。正如工业时代电力革命从根本上重估了劳动力价值一样，数字算力和数字智慧也正在从根本上大规模替代人的脑力。劳动致富的内涵、创造财富的方式、共同富裕的路径，正被数字化这个穿透性变量改写。如若我们不能把握这一时代的基本因子，或将不复有工业时代的繁荣，陷入财富更趋分化的彷徨。从工业时代到数字时代的变革，涉及生产资料、生产关系等方面，这些领域的关键变量，都将影响共同富裕的走向。

分化的人口。2021年我国网民规模达10.32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3.0%，排在世界前列。但是，城乡居民、不同阶层和收入水平群体之间数字化水平差异巨大。2021年我国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57.6%，较平均低15.4个百分点。1.19亿60岁及以上的老年群体互联网普及率仅43.2%。考虑到真实运用水平，城乡之间、区域之间的人口数字化二元结构问题只会更突出，这必将反噬数字化带来的效率改善和财富增进，拉开农村地区、弱势人群和落后地区人口的财富差距。

幸福的体验。体验是共同富裕中最不可把握的变量。老百姓的获得感、满意感、认同感和安全感，在数字时代发生了深刻改变。工业时代，满足很大程度来自于物质丰裕，多就是好。数字时代，好未必多。利用数字化技术让产品、服务与个性化需求精准匹配，有利于增进群众幸福感。但技术的壁垒和理解分歧，也容易让人工智能主导、不见面的服务偏离社会真实。冷冰冰的机器和应用背后，人与人直接的交流与互动比任何时候都珍贵。

垄断的平台。数字时代的垄断比工业时代的垄断更加突出。平台企业天然会形成技术垄断、数据垄断和创新垄断，去中心化经济形态在组织结构上更容易利益中心化。由于数据的归一、技术的隐蔽，规制和监管的难度远大于工业时代，信息与技术的不对称，富可敌国的平台、供应链利益向平台端集中，都将加剧财富向控制平台的一方集中。

自由的安全。数字化快速渗透，加速了财富的快速转移，也牺牲了一部分人身自由和隐私。我们可能觉得偷盗越来越少，但数字时代的诈骗却非常普遍，金额也远大于工业时代。数字时代，无论是谁都已面临财产、人身和隐私自由多重安全问题。据统计，2021年我国遭遇个人信息泄露的网民比例高达22.1%；遭遇网络诈骗的网民比例为16.6%。人与万物互联，带来的人异化和安全问题，不容小觑。

治理的智慧。有了城市大脑，交通拥堵似乎得到了较大改善；有了无处不在的视频监控，治安处置水平得到显著提高。但过度技术依赖并没有直接减少交通事故率，也没有缓解交通问题，更没有让社区居民得到温情的便利和服务。治理智能化水平提高，不能代替治理制度化水平的提高。治理的智慧，关键要把法治、公众参与、兼顾情理的城市治理和基层治理制度嵌入算法、流程和平台之中。显然，治理这个问题，“制”比“技”来得重要。

分配的算法。困在算法里的骑手，网络的连接使人二十四小时“在线工作”，被监督成为常态，这是数字时代提高效率的同时带来的人的异化。数字时代灵活就业者、外卖骑手、平台供应链下游中小企业、网约车司机、直播平台主播等等，大多数是分配算法里的弱势群体，“赢者通吃”的数字规则也让广大劳动者丧失分配规则的话语权，并因量大面广滋生新的社会问题。

以上是数字化赋能共同富裕时，需要冷静思考的基本问题。数字化本身不会天然带来共富结果，数字时代的共富，是数字文明的彰显。它需要我们在万物互联和效率倍增中，凸显公平、彰显正义、保护自由，促进人的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