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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公共图书馆的灾害应急教育*

2023-01-10吴群英张瀚东

图书馆论坛 2023年1期
关键词:灾害公民应急

吴群英,李 睿,张瀚东

0 引言

近年全球重大灾害频发,但有调查显示49.7%受访者不会运用灾害应急知识,98.5%要求开展全民灾害应急教育[1-2]。在建设学习型社会以塑造公民适应环境变化的综合素质时代背景下,联合国通过《2015-2030年仙台减少灾害风险框架》[3],我国出台《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4],均要求公共文化服务机构积极开展应急科学素质培育活动。图书馆应遵循国家卫健委编制的《公民卫生应急素养条目》[5],参与全社会学习应急知识和技能行动,提升公民应急素养。

学界针对“图书馆与灾害/应急”这一话题已进行了一些探索。国外主要对图书馆的灾难规划制定[6]、图书馆在灾难应对期间为公民提供灾害应急服务[7-8]、图书馆员在应急准备和响应中承担的角色[9]等方面进行探索,国内则主要针对图书馆应急机制[10]、国际经验[11]等方面开展研究。综上,国内外学术界就图书馆和灾害开展的研究侧重于图书馆应急管理和图书馆在备灾救灾中的作用,鲜有学者将灾害应急与图书馆的社会教育职能和公共文化服务结合并探索。

我国灾害应急教育普及率不足5%,而发达国家平均普及率为50%,德国高达80%[12-13]。德国灾害教育扎根于互助型社会的民防体系,将灾害应急和生命安全教育融入“朴素道德”,规定自救互助是每个公民的义务[14],并将公民个人应急和防灾写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基本法》[15]《公民保护和救灾法》[16]。德国公共图书馆由联邦教育研究部(BMBF)和德国图书馆协会(DBV)统筹,为参与民防保护和防灾技能学习的公民提供培训场所;由BMBF资助的“2018-2023年公民安全研究”项目鼓励公共图书馆等文化机构提供灾害民防教育和制定加强公民自我保护方案[17-18]。本文以德国公共图书馆开展的灾害应急教育为研究对象,利用网络调研法和案例分析法,分析德国公共图书馆在道德和法律约束下的灾害应急教育经验,为我国提供借鉴。

1 研究设计

1.1 研究对象

本文选取2000-2021年间获得德国图书馆协会“年度图书馆奖”的14个公共图书馆和获得州图书馆协会“地区图书馆奖”的28个公共图书馆为研究对象。“年度图书馆奖”是德国唯一的国家图书馆奖,主要表彰全国具有示范性和创新性的图书馆。“地区图书馆奖”主要表彰地区范围内的模范图书馆[19]。42个样本图书馆分布在德国12个州,见表1。

表1 样本图书馆名单

1.2 案例分析框架

德国公共图书馆灾害应急教育主要由联邦民事保护和灾难援助办公室(BBK)下的联邦民防学院(BABZ)带领。1998年公共服务机构与BBK达成协议,培养学会自我保护的综合性公民[20]。BABZ基于“公民危机管理”新理念,支持德国终身学习资格框架(DQR)倡导的德国教育要以行动和能力为导向的教学模式,提出从认知到实践的灾害应急学习范式,强调由外部学习环境和学习者自身认知结构共同构成的学习情境[21-22]。

基于BABZ灾害培训理念,德国公共图书馆灾害应急教育模式具有以下特点:德国图书馆研究基金会设立图书馆创新奖,表彰在资源、技术、学习平台等学习环境创设上提出新服务的图书馆[23];遵循BBK和BABZ民防教育方针,基于人的认知架构工作机制研究公民学习行为过程,使其在行动中习得应急能力[24]。基于BABZ学习情境理念,本文从外部学习环境和内部认知结构两个方向分析德国公共图书馆灾害应急教育。

1.3 数据收集方法

本文通过网络调研法,首先检索42个样本馆的官方网站,收集与“灾害教育”“应急教育”“防灾教育”“灾害民防教育”相关的数据。其次,查看站内活动展览、目录服务、数字资源、政策制度、新闻通知、年度报告等网页条目,补充与“灾害应急教育”相关的资料。最后将收集的资料归入相应的案例分析框架进行分析。

2 德国公共图书馆灾害应急教育案例分析

2.1 外部学习环境

学习环境是促进学习者主动建构知识和促成能力形成的外部条件。美国教育心理学家乔纳森在《学习环境的理论基础》[25]中提出学习环境设计包括技术因素、激励因素等。本文以乔纳森的学习环境理论为依据,设计对“外部学习环境”进行因素识别和分析的框架。

(1)技术因素。技术因素主要为学习者的学习和迁移提供多重情境和问题解决工具,对相关知识进行概念指导。德国公共图书馆主要通过设计艺术画廊、剧院环境、提供数字媒体服务、智能应用程序、游戏驱动程序、智能机器人、网络学习平台等为学习者创造能够在实践中学习、不断提升理解能力并建立新知识的网络环境,辅助用户思考理解灾害知识,并进行数字化的应急演练、逃生训练、体验灭火和应急救援过程(见表2)。

表2 代表性德国公共图书馆利用相关技术创建学习环境情况

(2)激励因素。激励表现为外界所施加的吸引力和推动力,提供鼓励性机制激发个体自身的驱动力[26]。德国公共图书馆主要通过专家效应和奖励机制来推动用户积极参与。专家效应方面,主要邀请权威机构的专业人员参与,这些专家都经过相应的中级和高级培训认证,确保教学质量,从而建立专家身份的活动权威性,提升学习者动机。奖励机制方面,主要通过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来满足个体内在需要,起到行为控制和积极参与的作用(见表3)。

表3 代表性德国公共图书馆利用激励因素创设学习环境情况

2.2 内部认知结构

人类认知结构是把不同教学过程和指导程序联系起来的总体结构。澳大利亚著名认知心理学家约翰·斯威勒基于人类认知架构工作机制提出了著名的教学设计理论—认知负荷理论[27],认为可通过学习示例效应、认知梯度效应、协作学习效应等教学设计减少个体外在认知负荷,使更多的工作记忆资源用于与学习相关的问题。本文以约翰·斯威勒的认知负荷理论为依据,设计对“内部认知结构”进行调研和分析的逻辑框架。

(1)学习示例效应。学习示例效应主要是提供以“理论知识”形式呈现的支持性信息和以“技能实操”形式呈现的程序性信息,帮助学习者进行知识借用和重组,利用习得的新技能来解决问题[28]。德国公共图书馆主要通过案例讲解、案例演示、展览、资源推介等方式为学习者呈现一系列特定的支持性信息,帮助学习者在其认知结构中构建灾害应急理论知识体系,从而产生约翰·比格斯3P教学模型[29]提出的质性学习成果(结构、迁移),为应急防灾行动实践奠定基础;还通过作品设计、研讨会、角色扮演、灾害知识竞赛/测试、应急演练、课程/急救培训、消防游戏、戏剧表演等方式为学习者提供一系列“想法—问题—实验”的程序性信息,将获得的灾害应急知识转化成内在的应急技能,以此产生量化的学习成果(事实、技能),具体情况见表4。

表4 德国公共图书馆学习示例效应

(2)认知梯度效应。认知梯度效应主要是根据学习者专业知识水平动态调整教学方法,避免额外资源对高水平学者造成知识冗余。德国公共图书馆特别重视教育分级,精确到各年龄段和学习年级,力图为儿童、青少年、成人提供适合其认知水平的螺旋式教学手段。例如,针对缺乏知识和经验的儿童,主要通过游戏、竞赛、戏剧表演等方式引起儿童注意,从小建立起结构化的灾害知识;针对父母、女性和教师成人群体,主要利用培训课程帮助其习得应急技能;针对相关专业人员,本身具备一定的灾害应急知识和思维模式,主要通过高难度和专业的行动实践来促进其技能水平提升(见表5)。

表5 代表性德国公共图书馆认知梯度效应

(3)协作学习效应。协作学习效应通过群体合作来促进团队凝聚和知识获取,群体被视为一个更强的信息处理系统,任务造成的认知负荷可以分散到多个协作者的工作记忆中。德国公共图书馆在开展活动时设计群体互助、共同目标和组间竞争的方式来构建一个相互依赖的实践共同体。协作学习活动多由2-4名成员构成,成员之间具有一致的行动规范和共同目标,通过群体互助完成灾害技能习得任务。不同小组成员之间还会产生竞争关系,这种关系在同小组成员内形成协作“张力”,提升群体凝聚力,驱使成员朝向共同目标努力(见表6)。

表6 代表性德国公共图书馆协作学习效应

3 经验与启示

3.1 加强技术运用,打造智慧学习环境平台

《公共图书馆法》[30]规定公共图书馆要利用数字化、网络化技术,配备相应的设施设备,助力公民素养培育。中国工程院院士范维澄提出“技术·管理·文化”公共安全结构,强调技术对公民安全素质的重要支撑作用。可见,技术的合理应用能够提升公民安全素养。基于笔者前期对31所省级公共图书馆灾害应急科普现状调研,发现我国公共图书馆较少依托新技术打造灾害应急教育的沉浸式体验模式,已有尝试局限于针对新冠肺炎疫情建立图文交互的数字展厅和学习平台。因此,一方面公共图书馆可以运用3D打印技术、数字云屏终端、AR和VR虚拟技术、艺术画廊、剧院环境、游戏应用程序等为公民学习灾害知识提供仿真情境和沉浸氛围,如利用3D立体书阅读灾害书籍、通过AR和VR虚拟技术体验灾害逃生;另一方面,利用新媒体、数字化技术构建“全灾种大应急”数字资源推介服务平台,融合知网、维普等灾害应急期刊资源、各类自然灾害电子书、科普视频和应急自救手册等,依托数字阅读系统、QQ、微博、微信等媒介,开展线上线下数字资源推送服务。

3.2 培育馆员素养,全面提升灾害应急教育水平

应急管理部等多部委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突发事件应急科普宣教工作的意见》[31]要求培训一批专业的灾害信息专家、应急科普专家等,助力全民应急意识和能力提升。我国公共图书馆缺乏专业的灾害专家,图书馆员需要拓展防灾减灾、自救互救等科学知识和技能,才能保证灾害应急教育的服务水平。因此,第一,为馆员提供灾害应急免费培训课程,可以依托当地应急管理局、红十字会、应急培训基地等机构开展灾害应急服务能力培训班,从理论和实操方面讲解灾害常识、应急响应、应急救护等内容,馆员需完成规定学时的课程并通过考核,才能获得相应机构颁发的专业证书。第二,为馆员提供参与防灾/减灾教育专题学术论坛机会,学习灾害应对方法、了解灾害应急教育的理论知识和学术前沿。第三,以课题资助方式,倡导馆员开展灾害应急教育学术研究和实践创新,促进专著、学术论文、研究报告等成果转化。

3.3 挖掘用户需求,创新灾害应急教育活动形式

《公共图书馆法》要求图书馆依据儿童、少年、成人,以及老年人、残障人士等特殊群体的认知水平开设社会教育活动。我国公共图书馆在开设灾害应急教育活动典型地对少年儿童和成人进行了年龄分级,如广州少年儿童图书馆在馆内三楼建立儿童消防体验馆[32]。我国公共图书馆要设立用户调查环节,了解用户需求点和兴趣,设计统一规范的年龄、用户群体和专业人员教育分级,由浅入深地定制灾害应急教育活动形式。对于儿童和初学者,以认知导向开展活动,通过3D立体书、绘本阅读、防灾游戏、角色扮演、戏剧表演等建构健全的个体灾害文化心理,减少对真实灾害的恐惧感。对于中等认知水平的青少年,以实践导向开展活动,通过知识讲解、学习工作坊、动手设计、科学小实验、竞赛、知识测试、实训、应急演练等方式塑造应急自救行为模式,培养青少年的灾害意识。对于成人群体,主要通过急救课程培训和灾害史回顾,学会正确使用应急救援设施,以备紧急情况下顺利开展自救互救,形成灾难自觉,避免社会集体无意识的恐慌。对于老年人、低文化程度者、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主要通过研讨会、讲座、主题沙龙等,介绍突发事件紧急求救方法、解读预警信息等。对于具备救援资格的专业人员,提供中级和高级培训课程,注重教授一些高科技应急救援技术。

3.4 完善激励机制,鼓励公民持续参与

《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指出公共文化机构要在防灾减灾和应急避险科普宣教活动中完善表彰奖励体系。公共图书馆要设计健全的激励机制,如利用积分制模式,围绕“知识银行”给灾害书籍阅读活动设定相应等级的积分,阅读积分达到一定额度便可兑换不同等级的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以此提高个体的持续参与意愿[33];通过群体防灾活动设置集体奖励,每个成员在共同目标指导下利用自身的灾害知识片段,基于群体互助和群体集成认知增强群体应灾能力,完成规定的自救互救任务,以此获得集体奖励,调动个体和集体的积极性。

3.5 加强社会合作,参与主体协同联动

应急管理部国家减灾中心提出“社区减灾”,目的是鼓励多主体协同联动,全民共同参与社区减灾行动。我国公共图书馆主要在馆藏文献资源推荐方面拥有专业知识和经验,仅靠本馆力量和资源还不足够。一方面需要与研究机构、防灾专业机构、地震局、消防局、科协组织、志愿团体等协同互助,“借用”和“租用”其先进的技术和设备为公民学习灾害知识搭建灾害情境平台;另一方面寻求心理学界、教育界、科普界、医学界等专业人士的指导,组建服务团队,为活动内容设计和灾害知识讲解提供理论和学术支持,实现资源共建共享。

4 结语

国际组织统计显示,90%以上的人在灾害现场通过自救互救生还[34],因此提升公民应急素养和灾害认知水平尤为重要。有学者以国家传统文化为基础,提出不同国家的灾害应急素养类型,中国属于“消极预防-主动应对型”,德国是“积极预防-主动应对型”[35]。新时代防灾减灾观是“尊重自然与积极主动”,既注重灾害预防、预测与评估,也发挥灾害风险人的主观能动性,以此在人类社会脆弱性上培养社会韧性[36]。德国公共图书馆的灾害应急教育以社会公共文化服务的形式为现代防灾减灾观的实现做出了贡献。我国公共图书馆基于《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可聚焦社会韧性建设的目标,广泛开展公民灾害应急教育,通过提升个体灾害应急素养,建构健全的灾害社会文化心理,将灾害经历、体验和实践转化成全民常态化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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