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缺的一种高级表达：拉满时间张力的语言

洪梅

曾看到网上有这么一个提问：为何别人的表达总是容易出彩，而我总是语言寡淡无味，甚至词穷？一个回答一针见血：因为你不会语言的高级表达。

别人家的孩子时不时出口成章，表达高级，你惊叹；大V们不间断发高质量美文，表达高级，你钦佩；作家们动不动妙笔生花，语言高级，你膜拜。殊不知，其背后大有学问。

我们都有这样的生活常识：把弓拉得越满，箭射得越远。当赋予语言拉满的张力，语言就有了高级的气质，就可以达到言浅意深的表达效果。

那什么是高级语言的张力呢？

时间、空间、角度、矛盾、对比等，都可以形成语言的各种神奇张力，而我们常见的表达方式有五种：记叙、说明、议论、描写、抒情。每一种表达方式都可以随机搭配任何一种张力，语言有了张力就像小鸟有了强壮的翅膀，可以翱翔于辽阔的天空中。

其中最精妙的要数语言的时间张力，此篇说它的其中三种：抒情的时间张力、议论的时间张力、记叙的时间张力。

【名家示例】

我们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人已经和你见完了此生的最后一面了。——东野圭吾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很耐人寻味，“珍惜”力透纸背。

“可能不知道”是此刻的当下，“已经”是已成过往的过去，“此生的最后一面”是想象中的未来。语言的张力跨越了时间三维，从过去拉到现在，也拉到了余生。

走出校园、告别老家、远赴大洋彼岸……世间所有的告别都可能是永别。立足当下想象充满变数的未来，温情款款地提醒人们珍惜每次见面，让当下的相聚变得弥足珍贵，浩渺的时空赋予了见面无限的意义。

这就是该句给我们展现的抒情的时间张力。

【名家示例】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归有光《项脊轩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意味深长，“情深”入木三分。

说一棵普通的枇杷树枝繁叶茂，原本平平无奇，但“吾妻死之年”的过去和“今已”的现今，这两个词组合在一个短句中，成功形成了抒情时间的张力，字字催泪，句句断肠。人生至痛不外乎生离死别，归有光刻骨铭心的思念幻化了，年复一年的情思深远了。

枇杷树变得深情可人，思念随之枝繁叶茂，追忆的厚重因跨时空而动人心扉，广阔的时空赋予了归有光爱妻的无限张力。

【习作佳例】

当我们翻越了十六岁这座高峰，褪去稚气的脸庞，走向独特的十八岁时，我们犹如脱手的纸飞机，开始追求独特的个性。熠熠闪光的双眸中满载着青春的流光溢彩，朝气蓬勃的脸颊中绽放着美丽的笑容，繁重的学业、紧迫的时间，丝毫消退不了我们青春中如火的热情。

【名家示例】

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 《三国演义》的开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没有明显的时间词，“话说”和“必”两个词将时间的三维巧妙地引了出来，三皇五帝的过去是这样，群雄争霸的当下会如此，未来世界的变局也如是。分到合的和平演变，合到分的战争炮火，都是时间交织出来的一幅幅历史画卷。

作者罗贯中仅用了14个字深发议论，透过历史的滚滚车轮，指出了历史大车前进的必然方向，道出了历史发展演变的玄机，深刻不失隽永。

【名家示例】

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愚公移山》

“我、子、孫、孙之子、子子孙孙”，跨越千年，绵延千古，有着漫长无边的时空感。小时候读到这段时，觉得愚公真傻，为何不搬家呢？

如今真切地明白，寓言本身要传达的就是中华儿女顽强的奋斗精神，此精神让中华血脉得以维系，让中华文明得以灿烂。子孙香火接力作战，移山大业指日可待，愚公的感天撼地、大智若愚跃然纸上。

借愚公之口，议论道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气概，也透过香火的延续巧设了隐形的时间线，是议论时间张力的教科书式的示范。

【习作佳例】

如果合作能带来双赢，那我们又为何非得一成不变地遵守着前代的规则，拘束了自己更加杰出的创意？

雨后的彩虹亦本是无数无色的小水滴的凝聚，却因光的散射而展现出缤纷的色彩。仲永聪颖过人却最终“泯然众人矣”，史铁生疾病缠身却仍写出大作。由此可见，后天的成功取决于我们如何打造自己的微观结构。

【名家示例】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百年孤独》

短短38个字开篇就旗开得胜，轻松俘虏了无数读者的心。它巧妙地囊括时间三维：“多年以后”的未来，叙说故事的现在，“那个遥远的下午”的过去。

此经典开头开了时间三维叙述的先河，作者马尔克斯给读者抛出了巨大的阅读诱饵，让人不禁要问：主人公为何要执行死刑？父亲带他见冰块有何用意？读者心里悬念迭出，小说变得妙趣横生。

对记叙时间张力的驾驭，马尔克斯给我们做出了成功的示范。

【名家示例】

白嘉轩后来最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中娶过七房女人。——入选改革开放四十年最具影响力小说的《白鹿原》的开篇

马尔克斯首创记叙时间三维张力之后，无数中国作家竞相模仿，其中包括陈忠实。他上来就用跌宕起伏的笔力开篇，区区22个字，叙述了白嘉轩横跨一生的婚姻大事。

这句话背后，是白嘉轩波澜壮阔的一生，是七个女人不同命运的设悬，是陈忠实宏大主题的折射。此外“最引以为豪壮”一说，更带出了读者无尽的好奇：还有其他排名第二第三等的最豪壮之事呢。

妙趣悬奇的记叙时空张力背后，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模仿中锐意突破的陈忠实。

【习作佳例】

望闻问切，我看见祖父微眯着眼睛，用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按着病人的脉搏，那像是把握住了五千年中华之脉，延绵至今。

当抒情有了时间张力，情深更添意切；当议论有了时间张力，深刻再具隽永；当记叙有了时间张力，妙趣倍增悬奇。“文似看山不喜平”，以后表达时，不妨试试给语言插上时间的张力翅膀，就像李白有了一壶酒，可以让你才思喷涌；就如钱塘潮来到八月十八，可以使你文辞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