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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力量”的话语探源——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的百年发展与阐释原则

2023-01-08

中国青年研究 2022年4期
关键词:话语建构力量

□ 刘 佳

一、研究问题的缘起

马克思主义政党对资产阶级政党的超越性首先体现在哲学世界观的变革上,这种新型的哲学世界观包含着对现实存在必将走向灭亡的理解。共产主义不是某种业已存在的确定状态,它在本质上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思想旗帜,以共产主义作为自己的最高理想,这就决定了共产党不会被“短期利益”所遮蔽,而是在共产主义现实性与长期性相贯通、理论性与实践性相结合的认识论基础上,谋划政治方略和行动方案。

青年既是一种客观性的现实存在,更是一种面向未来的战略性力量。看一个政党是否具有历史眼界和战略眼光,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就是看这个政党如何看待青年、构建出何种形态的青年工作体系。政党青年工作体系是由组织载体、政策网络和话语资源等共同构成的多维复合系统,是促成政党青年观从价值哲学形态向政治实践形态转化的连接机制。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强调,必须抓好“后继有人这个根本大计”,“培养造就大批堪当时代重任的接班人”。将青年工作提升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根本大计”的战略高度,这是百年来党领导中国青年运动的重要历史经验,青年工作组织载体的搭建、政策网络的创设和话语资源的生产等都要围绕这一“根本大计”而展开。

检视既有成果,学界对于党的青年工作体系“三要素”研究尚存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一方面,学界对于党的青年工作组织载体、政策网络的研究,无论是在议题的多样性、视角的多元性还是在研究成果的规模性上都要略胜于青年话语研究。另一方面,在党的青年话语研究中,学界关注于五四话语[1]、数字时代下的青年网络话语[2]、共青团引领青年话语[3]等议题,未对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的百年演进及其建构策略作总体性考察。“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4]。青年话语是中国共产党对于中国青年战略价值的认识论、青年政策制定的方法论和青年群众工作的实践论的系统言说和直观呈现,党的百年历史形成积累了诸如“新青年”“先锋队”“突击队”等内涵丰富、思想厚重的青年话语资源,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将中国青年定义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从“新青年”到“先锋力量”,青年话语形态的变革生动记录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推进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进程和创新实践。有鉴于此,本文立足中国共产党领导青年运动的百年历史,探源“先锋力量”话语生产的历史经纬及其思想内涵,并由点及面,简要概括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建构的基本原则。

二、在政党与青年之间: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的概念标识及其历史转换

在工业化进程启动以前,“青年”只不过是一个关涉低龄与弱者的代名词。机器化大生产将人类带进工业时代,随着机器体系的普及、工厂制度的建立以及劳动力市场的形成,青年对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不断开显出重大的政治经济学意义:在经济学意义上,年龄是资本家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剩余价值率的关键因素,招揽童工一度成为资本主义世界公开的秘密;在政治学意义上,资本主义雇佣劳动体制的结构性强制加速青年工人集体行动的组织化进程,激进主义政治哲学的推波助澜强化了青年在国家政治形态和社会公共生活中的政治意义和潜在风险。马克思、恩格斯立足工业化进程中的欧洲社会,在开展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过程中建构出以无产阶级解放和劳动解放为主题的青年话语。但是,这种青年话语的建构路径无法复制于近代中国,一是因为近代中国不具备类似于西方工业社会的经济-历史-文化基础,二是缘于近代中国产业工人分布领域相对狭窄、规模数量十分有限,“二百万左右的产业工人中,主要为铁路、矿山、海运、纺织、造船五种产业的工人,而其中很大一个数量是在外资产业的奴役下”[5]。先天条件不足和后天发育迟缓的双重约束,决定了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的系统建构必然面临“何以中国化”的现实课题。

1.主权危机与“新青年”话语的历史出场

行动主体的行为方式始终受场域空间及其结构条件的制约,话语生产也不例外。有别于马克思、恩格斯以“劳资矛盾”为现实基础建构青年话语,近代中国青年话语的历史性出场是以“主权危机”为起因的。1840年以后,封建帝制在资本主义坚船利炮面前不堪一击,随后西式的商品交换与新教伦理、议会政治与政党制度、个体理性与竞争原则、公共媒介与社团模式等现代性的“种子”在东方古国落地生根,资本“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6],但这种“创造”对近代中国来说则意味着“摧毁”,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以所谓“国际法”的名义规定了清政府对西方列强的责任和债务,中国作为一个主权国家的完整性不断遭受侵蚀和破坏。1919年北洋政府在“巴黎和会”的外交失败将国家主权危机暴露得一览无余,直接导致五四运动爆发。

五四运动是近代以来中国青年的首次大规模组织化集体行动,具有典型的现代性特征。第一,不同于“公车上书”的个别请愿,五四运动是以青年共同体力量挽救国家主权危机的集体行动,其斗争的坚决性、响应的广泛性胜过于辛亥革命,标志着中国民主革命发展到崭新阶段。第二,不同于碎片的、分散的社会抗争行动,五四运动是一场由在校学生谋划和动员的集体行动,一批新式学生社团纷纷创建,“在随后的几年内,中国所有的重要城市里,北京学生联合会几乎变成了很多类似团体的榜样。北京学生联合会的成立也促成了一个月之后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的成立,而后者成为全国学生活动的大本营”[7]。第三,五四运动具有广泛的民意和社会基础,工人阶级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近代历史舞台,学生运动与工人运动“二元融合”,现代知识与无产阶级“携手并进”。第四,五四运动还是一场影响深远的思想革命,马克思列宁主义实现了从碎片式宣介向组织化传播的重大转变,为中国共产党成立提供了思想和干部的准备。“通过五四运动,中国青年发现了自己的力量,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发现了自己的力量”[8],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概念在中国正式出场并全面启用。

主权危机本质上是一场政治危机,正如罗兹曼所说,中国现代化的失败最致命的因素是“政治失败”[9],所谓“政治失败”包含两层含义:一是就政治形态而言,缺少一个能够与西方列强相抗衡的强有力的中央权威;二是就社会发育水平来说,低组织化的社会结构难以把各方面力量整合起来,“一盘散沙”的社会格局无法承受现代性的巨大压力。因此,解决主权危机的根本之策在于创设一种能够将民众全面动员并有效组织起来的强大政治力量,赋能中央权威,打破条约体系,从而实现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这个力量就是现代政党,“有欲起而强吾之国者,则请以党始”[10]。五四时代既是一个思想大解放的时代,也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建党时代,建党运动的推动者看到了五四青年蕴含的强大势能,纷纷把目光投向青年,构建青年话语成为五四时代建党运动的显著特点。

“新青年”是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创设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青年话语,也是“先锋力量”的基础性理论资源。1919年9月,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创刊号发表《敬告青年》一文,宏论了青年一代对民族命运的战略意义,强调“新青年”是对腐朽社会及其上层建筑进行整体性置换的核心机制,是对封建礼教和愚昧观念进行根本性变革的关键力量。“新青年”之“新”体现在六个方面:一是“自主的而非奴隶的”,新青年不再依附于传统的家庭共同体,他们摆脱封建礼教的羁绊和束缚,具备现代公民的主体性人格;二是“进步的而非保守的”,新青年引领思想潮流、行于时代之先,具有突出的创新精神和批判精神,善于接受新知识和新观念;三是“进取的而非隐退的”,新青年具有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和顽强拼搏的奋斗精神,克难而上,勇往直前;四是“世界的而非锁国的”,新青年具有国际眼界,善于从世界历史发展大势把握当下;五是“实利的而非虚文的”,新青年追求现实生活的此岸性,反对空想和空谈;六是“科学的而非想象的”,新青年坚持理性主义至上,崇尚真理和科学,反对封建和愚昧。尽管上述论述还留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痕迹,但陈独秀通过构建“新青年”的话语符号,进一步强化了青年在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主体身份,赋予青年以重建国家、改造社会、弘扬理性、张扬个性的时代内涵。

2.政治革命与“先锋队”话语的政党建构

“新青年”缔造了“新政党”。为了挽救主权危机,各政党以揭榜挂帅的姿态祭出救国方案,后续的历史表明,辛亥革命成果被盗取,印证了革命党人不具备彻底解决主权危机的能力。1921年7月,以马克思主义为哲学纲领、以共产主义为政治纲领的中国共产党正式创建,并随即开出了一套通过彻底的政治革命以解决国家主权危机进而实现国家现代化的行动方案,即“以党委革命和军事斗争领导核心,通过遍布社会各方面的党的组织,发动群众、组织民众、训练民众,有效地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务,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强大的一体化的中央集权体制,从而为大规模动员和配置现代化资源提供了坚强权威保障”[11]。其中,全面动员并组织群众是关系政治革命成败的关键。

在中国共产党看来,群众是一个复合型概念,新青年是群众的一部分,中共二大制定的《关于少年运动问题的决议案》指出:“共产主义少年在中国的运动是要成个大群众的性质”[12]。为了实现上述目标,中共采取两种整合青年的策略,一是直接同各界青年取得联系,在学校、工厂、货店等职域建立党组织,发展青年党员;二是建立外围性群众组织,依托青年团同青年群众实现间接联系,团的五大制定的《团章》明确规定:“中国共产青年团是无产阶级青年独立的组织,在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指导下工作,服从他的章程和纲领”[13]。以青年团为轴心的青年组织网络,有效解决了在低组织化条件下如何实现青年社会动员与政治整合的问题,“这是我们党的一大创举,也是我们党的一大优势”[14]。党继承五四“新青年”的话语传统,组织动员广大青年同农工群众一道投身革命洪流,在政治革命基础上发展出青年“先锋队”话语,为“先锋力量”的提出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先锋队”是对五四以来中国青年在政治革命中所扮演角色、发挥作用的政治性评价,是中国共产党推进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中国化的标志性成果。恽代英曾说:“中国革命的先锋队,一定是青年”[15]。1939年5月4日,毛泽东在五四运动二十周年纪念会上指出:“在二十年前的今年,由学生们参加的历史上叫做五四运动的大事件,在中国发生了,这是一个有重大意义的活动。‘五四’以来,中国青年们起了什么作用呢?起了某种先锋队的作用,这是全国除开顽固分子以外,一切人都承认的。什么叫做先锋队的作用?就是带头作用,就是站在革命队伍的前头”[16]。同月底,毛泽东在延安庆贺模范青年大会上发表演讲,再次用“先锋队”来定义青年,“在北京参加五四运动的青年,是真正的模范青年,因为他们反对卖国政府,在五四运动中流了血,参加了那样的斗争。这些青年是革命的先锋队,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独立、自由、幸福,进行了那样的斗争,英勇得很”[17]。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理解中国青年作为“革命的先锋队”的理论意涵:(1)中国青年与中国共产党是命运与共的政治共同体。青年运动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组成部分,广大青年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方面军,“中国反帝反封建的人民队伍中,有由中国知识青年们和学生们组成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是相当的大,死了的不算,就目前就有几百万。这支几百万人的军队,是反帝反封建的一个方面军,而且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军”[18]。(2)中国青年具有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先锋队”是指走在革命队伍最前面的部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甚至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越是走在革命队伍的最前面,就意味着牺牲的概率越大。中国青年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不畏强敌、英勇斗争,为中国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3)中国青年已经从自在性存在跃升为具有共产主义觉悟、坚定理想信念、强烈革命精神的青年共同体,并在党的领导下采取整齐划一、步调一致的集体行动,使青年共同体在形式上呈现出类似于军队的组织化、纪律性特征,“中国青年是很有纪律的,他们完成了党所交给的各项任务”[19]。

与中国共产党建构青年“先锋队”话语形成明显差异的是,同为由五四运动生发出来的政党形态,国民党在五四之后渐进抛弃五四精神和“新青年”话语。在共产党看来,青年是推进政治革命和阶级解放的关键力量,“先锋队”话语的建构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治革命进程如影随形,青年先锋队与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在理论主题上高度一致。而国民党将青年学生运动视为一种单纯的思想文化运动,并对其始终抱有警惕和敌视心态,蒋介石就曾直白地说道:“过去和现在的文化运动,实际上不是爱人的而是害人的,不是爱国的而是祸国的!像这样的文化运动,对国家民族与人群社会,简直是一大罪过!”[20]因此,国民党不得不将青年学生运动严格限定在学校场域中,极力实行以民族哲学为核心内容的青年教化体系,隔断青年运动与政治性议程之间任何可能的联系,五四精神和“新青年”话语被国民党逐步抛弃也就不难理解了。政治立场决定了政党青年话语的建构基点和实现模式,从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政党青年观。

3.社会革命与“突击队”话语的兴起发展

革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按照毛泽东的构想,中国革命进程应由前后相继的两个步骤构成,“其第一步是民主主义的革命,其第二步是社会主义的革命,这是性质不同的两个革命的过程”[21]。社会革命的难度一点都不亚于政治革命。如果说政治革命是流血的暴力,那么社会革命即为一场不流血的变革。社会革命千头万绪,但最为紧要的是生产力问题,“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22]。毛泽东强调:“如果我们在生产工作上无知,不能很快地学会生产工作,不能使生产事业尽可能迅速地恢复和发展,获得确实的成绩,首先使工人生活有所改善,我们就会站不住脚,我们就会要失败”[23]。对刚刚夺取政权的中共来说,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还具有更为深远的政治战略意义:一是遵循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向人民兑现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承诺,必须以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为基础;二是为巩固国防、维护国家主权安全提供坚实物质支撑;三是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作为赶超对象,通过生产绩效彰显共产党的执政能力和人民民主专政的制度优势。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在“一清二白”的国家搞工业化,没有强有力的中央权威是不行的,中共借助执政地位的政治优势和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优势搭建起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全民生产动员机制,以此推动生产关系发生深层次变革,为实现国家工业化目标扫除障碍。中国青年在革命年代形成的组织化集体行动传统在单位体制下得以延续和强化,并在国家工业化战略中同青年人固有的接受新知、敢于创造、勇于挑战、大胆尝试的主体人格相结合,成为国家工业化运动不可或缺的重要推动力量。正如任弼时所说:“我们面前又放着建设新中国的极为严重的历史任务,没有全体人民的动员与努力,这个任务是不能完成的。在动员人民力量的时候,必须着重动员青年的力量,充分发挥广大青年的积极作用”[24]。青年“突击队”话语就是在社会革命和工业化运动中形成发展起来的。

青年突击队最早是指由青年人自下而上自发形成的劳动生产动员机制,是外在于社会主义劳动体制和组织体系的一种新型劳动组合形式。1954年1月,北京展览馆建设进入最紧张阶段,18名团员青年自发组成木工青年突击队,以181个工完成了原计划478个工的任务。青年突击队的经验引起了北京市和党中央的高度重视,北京市委转批的《青年团北京市委关于青年突击队工作向党市委的报告》指出,青年突击队是“组织青年工人积极参加劳动竞赛,发挥其首创精神,从而推动劳动竞赛进一步高涨和对青年工人进行共产主义教育的一种有效的组织形式和工作方法”[25]。随后,《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中央媒体予以重点报道,团中央将北京青年突击队作为重大典型案例向全团推广。1955年下半年,毛泽东得知中山县第九农业合作社青年突击队的事迹后,专门为青年突击队的经验写了按语:“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的一部分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他们最肯学习,最少保守思想,在社会主义时期尤其是这样。希望各地的党组织,协同青年团组织,注意研究如何特别发挥青年人的力量,不要将他们一般看待,抹杀了他们的特点”[26]。

“突击队”是“形”与“神”的统一,它既是一种劳动组合形式,也是一项政治价值判断。作为政治价值判断,“突击队”话语体现了执政党对青年在社会主义国家建设中所承载的战略意义的政治认定,教育广大青年处理好学习与生产之间的关系,要把参加社会主义劳动生产作为一项光荣义务。邓小平指出:“我们要参加劳动,特别是要积极参加工农业生产的体力劳动,因为体力劳动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大多数人民都要担负的光荣义务。轻视体力劳动的剥削阶级思想的参与,是我们的新社会前进的障碍物。我们的青年团员要不愧成为社会主义的先进战士,就一定要向轻视劳动、特别是轻视体力劳动的思想作斗争,而且要以自己的模范行为带动广大青年群体投身到体力劳动的战线上去。我们要成为建设社会主义劳动战线上一支值得人民信任的突击力量”[27]。按照党中央要求,团中央把组织青年参与劳动生产,建立青年劳动动员体制作为全团工作的重点,团中央专门召开中央全会,制定《关于请全国青年为实现1959年工业生产更大跃进而奋斗的决议》《关于发动广大青年在全民的技术革命运动中发挥更大突击队作用的决议》等文件,中国青年在社会主义国家建设中的突击队角色进一步强化,“突击队”作为伴随新中国成长而兴起的青年话语从此固化下来并沿用至今。

三、新时代的青年话语:人类文明新形态与“先锋力量”的当代诠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及时调整了政治路线和治国方略,通过思想解放、干部解放推动社会重归理性,一个聚焦中国发展现实性矛盾、对接世界现代化运动、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彰显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的国家总体现代化方略在中国共产党的接续奋斗中逐步形成。现代化是当代中国的第二次革命,中国社会结构、利益关系、价值体系进入剧烈变革期和深度转型期。受此影响,改革开放后中国青年的结构、视野、观念和行为逻辑等也都不同程度发生了较大变化,并反过来影响执政党的治国方略和国家治理体系,“对国家而言,传统治理方式和治理手段已然不足以应对已然应对不了多变的青年发展,治理体系性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亟待提升”[28]。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青年工作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局中予以战略谋划、顶层设计和强力推动,深化共青团组织改革,出台国家层面青年发展规划,确立“党管青年原则”,明确新时代中国青年运动方向,指出中国青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形成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青年工作的重要思想。

“先锋力量”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青年工作重要思想的基础性理论范畴和中国式话语形态,是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青年运动百年历史和重大成就的深刻总结,是中国青年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中的政治形象。“先锋力量”作为一个政治话语最早出现于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中国青年始终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29]2021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再一次用“先锋力量”定义中国青年,“一百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一代代中国青年把青春奋斗融入党和人民事业,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30]。“先锋”本意是指在共同体中起领导、引领和推动作用的部分,列宁将“先锋”一词运用到无产阶级政党建党学说中,用以阐释布尔什维克党与群众的关系,“党是阶级的先锋队,它的任务绝不是反映群众的一般水平,而是带领群众前进”[31]。中国共产党弘扬“先锋”话语的政治品格,在守正创新中推进新时代党的青年话语的理论建构,以“先锋力量”的全新范畴定义中国青年,青年先锋力量一经形成,就内嵌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外化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方面军”,与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新使命紧紧联在一起,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青年观的生动表达和政治诠释。

1.中国共产党领导是“先锋力量”的政治内核

当代中国语境下,人类文明新形态有很多特征,它是建立在超大规模人口和巨大国土空间基础上的新文明、坚持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新文明、激活中华民族传统文明要素和文化资源的新文明、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新文明等。其中,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政治内核和根本属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很多特点和特征,但最本质特征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最大的国情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什么是中国特色?这就是中国特色”[32]。中国共产党不仅缔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而且将引领人类文明新形态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向前发展。中国青年运动作为一项不可或缺的社会动员机制内嵌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整体性建构,逐步彰显人类文明新形态建构的青年维度。中国青年运动必须牢牢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青年运动方向,强化党对青年的思想政治引领,将党领导青年运动的政治优势转化为支撑国家建设、促进经济发展、弘扬主流价值、引领社会进步的强大动能。这是新时代中国青年“不畏浮云遮望眼”,始终保有“先锋性”的根本要义。

2.扎根人民、服务群众是“先锋力量”的社会基础

文明类型不是抽象的存在物,“为了谁,依靠谁”是区分不同文明类型的根本标准。人类文明新形态,“新”就新在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立场,致力于维护好、实现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把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一切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先锋力量”蕴含着青年与群众的政治结构性关系:青年要走在群众的前面,引领和动员群众;不能走在群众的后面,做群众的尾巴,拖群众的后腿。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只有融入群众才能引领群众;只有同群众融为一体,才能带动更多群众前进。中国青年要认真走好新时代的群众路线,广泛开展社会实践,到祖国最需要、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通过社会实践把握基本国情、强化群众观点、增强责任意识、练就过硬本领、践行青春使命。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高校学生支教、送知识下乡、志愿者行动等活动,都展现了学生的风貌和服务社会、报效国家的情怀。许多学生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实践和社会活动中树立了对人民的感情、对社会的责任、对国家的忠诚”[33]。

3.“先锋力量”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构性力量

人类文明新形态是超越西方现代观念的新文明类型。在西方思想传统中,现代性强调理性主义至上,强调个体利益优先,具有共同利益的个体以结社方式连接在一起。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分化,个体间利益冲突逐步演化为社会共同体间的利益冲突,社会关系紧张与价值观对撞呈愈演愈烈之势,甚至爆发为公开的社会战争。有别于此,中国党和政府高度重视青年群体分层分化的趋向,打出一套政策“组合拳”予以应对:一是积极引导,支持和培育新兴领域青年社会组织发展,给予青年更多社会参与机会和空间;二是以“去四化”作为突破口,深化共青团组织体系和功能结构改革,增强共青团组织政治性、先进性、群众性,重点关注新职业形态、新社会领域及平台经济的青年群体的思想特点、行为特征和利益诉求,要求团干部走出楼堂馆所,同新青年交朋友、结对子,强化共青团与各界领域青年的制度连接和价值共情;三是通过共青团的“三性”回归实现对青年社会组织的覆盖与整合,“工会、共青团、妇联要探索以多种方式构建纵横交织的网络化组织体系,做到哪里有群众、哪里就要有自己的组织,怎么有利于做好工作、就怎么建组织”[34]。在上述组合策略综合作用下,不同业界的青年被整合进制度化的社会参与机制中,一个开放、有序且充满活力的社会空间为广大青年张扬个性、表达情愫、实现价值创造了条件,有效规避了青年群体分层分化而衍生的利益冲突,凝聚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

四、从“新青年”到“先锋力量”: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的阐释原则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青年观同中国青年运动具体实际相结合,根据时代条件和实践需要建构出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点的青年话语符号,创造性阐释青年话语的理论意蕴、思想内涵和实践要求,这些青年话语符号及其阐释原则是中国青年运动百年历史的重要成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1.坚持守正创新的基本原则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建构的方法论原则,马克思主义青年观是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建构的理论基石。中国共产党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青年解放的基本观点,发展了列宁关于无产阶级先锋队的基本思想,在革命年代赋予中国青年以革命“先锋队”的群体形象,在强国时代突出中国青年以“先锋力量”的政治地位,尽管在话语形式上曾发生多次转换,但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之“正”始终没有改变。青年话语是中国共产党推进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中国化时代化的重要理论成果,为推动21世纪马克思主义政党青年工作理论新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

2.贯穿民族复兴的主题主线

话语是时代的回响,不同的时代拥有不同的话语。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建构“新青年”话语的探索和努力,到革命年代中国共产党人提出“先锋队”话语,从新中国成立后“突击队”话语的兴起和运用,再到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对“先锋力量”话语的建构和阐释,青年话语的变迁镌刻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青年为探索救国、建国、富国、强国之路而奋斗的历史轨迹。这些不同类型的青年话语分属于不同时代,有的载入史册,有的沿用至今,但根本意涵是高度一致的,这就是我们党始终把中国青年视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力量、战略要素、根本大计,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贯穿于中国青年运动百年历史的价值主脉,也是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建构的理论主题,“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终将在广大青年的接力奋斗中变成现实”[35]。

3.突出青年本位的价值立场

话语建构和术语创新是理论强党的一项重要机制。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中,中国共产党为某一类社会群体专门构建且延续百年的话语并不多见,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也较为少见,这是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青年为本、牢牢掌握青年工作领导权和主动权的又一印证。坚持以青年为本,就是把广大青年作为党推进各方面工作的协同性力量,党不是限制青年,而是努力打破限制青年发展的各种约束条件;党不是质疑青年,而是通过政治引领和价值引导重塑中国青年政治理性和主体人格,打破外界对青年的质疑;党不是放任青年,而是借助以共青团为轴心的青年组织网络构建“政党-青年共同体”,实现对广大青年的政治整合与组织动员。

4.彰显青年运动的中国优势

西方政党将青年选民作为大选时的“关键票仓”,每逢选战之际,都会提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政策承诺,向青年选民传递溢美之词,大选过后,承诺就变成了空头支票,赞美不过是昙花一现。中国共产党把中国青年与党、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紧紧绑定在一起,党的青年话语不是抽象的“溢美之词”,而是对中国青年的战略价值、青年工作的政策体系、青年运动的方向主题、青年组织的政治责任等重大问题的直观呈现,是话语形式、价值判定、政策体系、工作实践的有机统一。话语是社会动员的重要资源。青年话语引领广大中国青年紧密团结在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把青春梦想融入国家理想,把个人追求转化为推动民族复兴的内生动力。中国青年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建构性力量,中国共产党青年话语是具有强大感召力的青春动员令。这是中西方青年运动的显著区别,更是中国青年运动的独特优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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