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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冲击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 以安徽铜陵白姜(Zingiber officinale)种植系统为例

2023-01-05刘吉龙李先德张永勋孙致陆曹芳芳

生态与农村环境学报 2022年12期
关键词:遗产地生计资本

刘吉龙,李先德,张永勋,孙致陆,曹芳芳,钱 宸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农村与其所处环境和外部条件发生变化时,农户生计是受到重点关注的农民问题,往往关系到政策和制度实施目标的实现[1]。现阶段,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实现共同富裕目标下,农户生计问题越来越受到重视[2-3]。农户生计普遍理解为其谋生的方式,并以维持生活所需的能力、资产(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和行动作为基础[4]。进一步地获得资产和行动的权利也构成农户生计的基础,并与制度和社会关系有关,与农户拥有的物质资产、社会资产、有形和无形资产一起,共同决定了农户实施不同生计策略的能力,从而形成不同的收入增加行动,例如生计来源多元化等[5-6]。农户生计概念的提出为研究农户脆弱性和多维贫困等问题带来了新思路[7],而且在探讨许多重要的建设工程、项目实施与经济开发措施等对农户生计的影响中得到广泛应用,包括自然保护区建设[8]、城镇化发展[9]和农地整治[10]等,以及农户生计对相关政策和制度的响应和影响,如生态补偿[11]、有机肥施用[12]等。更为重要的是,农户可持续生计分析为研究农户生计适应压力,从风险等外部冲击中恢复和寻找机会提供了较为完整的理论框架,尤其是在生态脆弱区[13]、牧区[14]、贫困区[15]等,而在与这些区域具有相似性的农业文化遗产地,这种分析目前相对较少,而且针对的是农业文化遗产旅游地[16]。

农业文化遗产在自然资源利用、生态环境保护和农村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具有显著作用,为了保护这些逐渐受到破坏的传统农业系统,2002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启动了“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并提出了“农业文化遗产”的概念和内涵,其中粮食与生计安全被放在5条基本遴选标准的首位[17],截至2022年5月底,中国拥有18项位列世界第一。此外,为了加强国内农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力度,2012年原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 开始“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发掘工作,并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国家级农业文化遗产认定标准,包括保障食物安全、生计安全等内容的系统性,截至2021年底,共认定6批138项[18]。农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在推动乡村振兴的同时也面临着来自社会经济发展方面的威胁和挑战[19]。一方面,与一般的自然与文化遗产及人们常说的传统农业相比,农业文化遗产具有活态性、多功能性、可持续性等特点,同时也表现出显著的濒危性和脆弱性,即受到自然灾害等自然因素和城市化、工业化等人文因素的负面影响[20-21]。另一方面,传统农业生产也具有自然再生产与经济再生产交织的农业特征,其生产经营者主要面临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因此,探究风险冲击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造成的影响,对于提高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的可持续性,进而推动农业文化遗产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基于农户生计安全在农业文化遗产遴选与认定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对农业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中所起的关键作用,近年来农户生计问题已经成为农业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研究的重点。已有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户生计的量化评价、关系探讨和影响作用等方面,包括不同生计策略农户的生计资本和生计结果[22],生计资本对农户生计策略转型的影响[23-24],生计资本与生计策略对农业种植决策、农地利用行为和农户参与生态补偿政策等方面的影响[25-27],主要探讨旅游发展对农户生计的影响,而较少文献将风险冲击纳入到农户生计分析当中[28-29]。此外,有关农户生计资本与生计结果的关系也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30]。得益于姜阁保种催芽、高畦高垄栽培和搭棚遮荫3独特的栽培技艺,安徽铜陵白姜(Zingiberofficinale)种植系统于2017年被认定为第4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2019年被列入第2批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预备名单,是目前国内唯一以姜文化为主题的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具有保护和利用价值[31]。然而,铜陵白姜产业作为遗产地农户的主要生计来源,由于受到旱涝灾害、病虫害发生严重等自然因素和农业投入成本较高、品牌保护难度加大等市场因素的影响,遗产地白姜有效种植面积和农户经营规模均较小,且难以扩大,同时农户种植白姜面临较大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农户生计存在较大的不稳定性,进而威胁到遗产保护和发展[32]。因此,笔者以地处传统农业区的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安徽铜陵白姜种植系统为例,重点关注农户生计的可持续性,基于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构建结构方程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揭示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和生计结果的影响机理,并进一步明晰影响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改善的关键生计资本,以期为遗产地政府提高农户风险应对能力进而改善农户生计状况提供参考价值和政策依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在分析农户生计的理论中,应用最为广泛的是英国国际发展署(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DFID)提出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s framework,SLF),具有工具规范化和思路系统化的特点[10]。在SLF中,生计的要素主要包括风险冲击(risk shocks,RS)、生计资本(livelihood resources,LR)、生计策略(livelihood strategies,LS)和生计结果(livelihood outcomes,LO),这些要素之间存在作用关系,即风险冲击等脆弱性背景影响到生计资本的性质和状况,生计资本的性质和状况又会使农户选择不同的生计策略,进而产生相应的生计结果,而生计结果也将反作用于生计资本[6],其中风险冲击是指“家庭遭受损失的不确定性”,具体包括自然灾害的发生以及带来的损失、成本的波动和不确定的收入等[15];生计资本是生计的核心要素,一般划分为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5种类型。基于农户生计和当地文化的高度关联性,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还应包括文化资本类型[30]。在实际应用中,为了使SLF能够更加符合实际的环境和社会经济发展条件,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对框架进行修改和适应性调整[33]。因此,笔者在SLF基础上,针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往往处于生态脆弱区、自然保护区、贫困区等的特点,参考这些区域农户可持续生计研究,并结合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可持续生计分析的已有研究结果,基于研究目的构建“风险冲击→生计资本→生计结果”分析框架(图1)。

图1 风险冲击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机制

1.1 风险冲击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的影响

在大多数农业文化遗产地,目前从事传统农业生产的往往是中老年人群,文化水平不高,经营的土地规模较小,而且主要依靠经验开展农业生产,这类小农户在应对市场风险方面的能力不足,受市场风险的影响较大,导致从事传统农业生产的意愿降低[34]。因此提出假说1(H1):市场风险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人力资本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当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面临困难或遭受风险冲击后,在当地金融市场发育不完善的情况下,他们倾向于通过动用存款、贷款、变卖牲畜等方式变现来应对开支,导致其金融资本存量降低[30]。因此提出假说2(H2):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均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1.2 生计资本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

一方面,农业文化遗产地往往处于经济落后地区,农业生产收入是当地农户的主要收入来源,农户通过利用家庭拥有的生活、生产资料,提高传统农业规模,开展规模化生产,能够有效地提高农业收入,进而促进农户增收[35]。同时农业文化遗产地拥有的自然与人文景观多样且丰富,自然资源条件优越,农户通过投入资金、加入合作社等社会组织的方式,从事旅游接待等其他生计活动,提高了收入的多样性,改善了生计结果[17]。另一方面,随着城镇化的快速发展,由于农业文化遗产地人口老龄化和年轻劳动力不断转移,从事传统农业生产的人力资源流失,传统农业生产知识因传承困难而逐渐消失,且当地传统农业与其他产业又有效融合不足,进而使得农户生计结果难以得到有效改善[28]。因此提出假说3(H3):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3 风险冲击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

市场风险: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销售农产品的模式往往是自产自销,以初级农产品为主,运输成本高,产品类型相对单一,而且组织化程度不高,缺少农产品销售渠道,难以根据市场行情及时进行调整和对接,导致各式各样的市场风险容易对农产品销售收入造成较大的影响,农户收入增加受阻[36]。因此提出假说4(H4):市场风险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自然风险: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收入主要来源于传统农业,干旱、洪水和水土流失等自然灾害风险的发生将导致农户收入减少,而且随着农业文化遗产资源得到开发利用,传统农业起到更多的功能和价值,自然风险的发生将给农户带来更多的损失[16]。因此提出假说5(H5):自然风险对农业文化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2 研究区域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区概况

安徽省铜陵市是铜陵白姜种植系统的遗产所在地。铜陵市(30°45′~31°07′ N,117°42′~118°10′ E)地处安徽省中南部,长江中下游南岸,属北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区,日照充足,年平均气温16.2 ℃,年平均日照时数2 064 h;雨热同季,雨量丰沛,年平均降水量1 346 mm,主要发生在4—10月,占全年降水量的75%;无霜期长,年平均无霜期258 d。研究区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与皖南山区的交接地带,地形总体上属于低山丘陵区,南部低山、丘陵纵横交错,由西南向东北倾斜,一般坡度为25°~30°,平缓的坡地地形利于排水。土壤多为黑色石灰土,土体深厚,土色暗,平地以黑色石泥田、沙粒田居多,碳酸盐和钙质含量丰富,有利于腐殖质积累,有机质含量高。铜陵市的这种气候、地貌和土壤条件十分适宜铜陵白姜生长。

2020年铜陵市白姜种植面积为320 hm2。其中天门镇、大通镇和西联镇白姜种植面积分别为229.0、48.5和23.4 hm2,占全市白姜种植面积的94.02%,是铜陵白姜种植系统保护的核心区,也是目前白姜传统栽培技艺如姜阁保种催芽的主要分布区(图2)。

图2 遗产地范围及核心区

2.2 数据来源

基于尽可能提高问卷设计科学性和调查数据可靠性的目的,问卷内容、抽样方法和调查方案由课题组共同讨论和确定,调查员提前熟悉问卷内容。2020年8月和10月,课题组包括农业经济管理专业领域的教师和博士/硕士研究生9人在研究区进行农户问卷调查。根据白姜种植面积大小分布和铜陵白姜种植系统保护与发展状况,把天门镇的8个村、大通镇的2个村和西联镇的2个村作为调查地点,然后在每个村随机抽取10~25户农户开展面对面访谈式问卷调查,由调查员提问并根据农户的回答填写问卷。共收集到170份农户问卷,其中有4份无效、重复问卷被剔除,最后得到可用于分析的166份问卷,问卷有效率97.65%。

通过对有效问卷的描述性统计分析,166户受访农户的基本特征见表1。在个体特征上,考虑到男性比较了解农业种植情况和家庭收入状况,而且受访农户多为户主(占比为94.58%),因此在受访农户中男性居多,占比为93.98%;年龄主要集中在50~70岁,占比为67.47%;88.55%的受访农户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下;从未担任过村干部的受访农户占79.52%;有外出务工活动的受访农户占9.64%。在家庭特征上,家庭规模为2~4人的居多,占比为66.27%;家庭年收入在7.5万元及以下的受访农户占65.06%;白姜产业收入占家庭年收入40%以上的受访农户占比为63.25%;白姜种植面积为0.06~0.18 hm2的受访农户居多,占比为51.21%。

表1 受访农户的基本特征

3 研究方法与变量选取

3.1 模型选择

在农业文化遗产研究领域,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SEM)逐渐被应用到实证研究当中[37],尤其是在探讨生计的影响方面[38]。结构方程模型作为一种利用变量的协方差矩阵,用于分析变量之间关系的多变量统计方法,分测量模型和结构模型2个部分,具有同时处理模型中包含的多个测量变量与潜变量、潜变量之间关系的优势,从而获得自变量对因变量影响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或总效应[39]。由于风险冲击、生计资本和生计结果均属于潜变量,难以被直接、准确地测量,需要通过测量变量来考察,而且探究风险冲击对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适合采用形成型指标[40],因此研究选择形成型指标的结构方程模型,估计方法为更适合于小样本分析的偏最小二乘法(partial least square,PLS)[41]。具体而言,形成型指标的结构方程模型包括2个部分,第1部分为测量模型,描述各测量变量与潜变量之间的作用关系,其方程表达式如下:

η=Πyy+δy,

(1)

ξ=Πxx+δx。

(2)

式(1)~(2)中,外生潜变量ξ和内生潜变量η的测量变量分别为x和y,其中“风险冲击”为外生潜变量,“生计资本”为内生潜变量和中介变量,“生计结果”为内生潜变量;Πy和Πx为测量变量对潜变量的权重系数;δy和δx为残差项。

第2部分为结构模型,反映潜变量与潜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其方程表达式如下:

η=α+Γξ+ζ。

(3)

式(3)中,Γ为路径系数,衡量外生潜变量对内生潜变量的影响;α为常数项;ζ为残差项。

3.2 变量选取

经过筛选,选取的最终变量见表2。

3.2.1风险冲击

(1)市场风险。遗产地农户进入市场主要为了销售白姜,白姜在生产和销售过程中主要受到种子和人工成本较高、其他生姜品牌假冒现象大量存在等的冲击,这些最终将影响白姜销售收入的稳定性,因此选取2017年入选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以来的白姜销售收入稳定性指标。

(2)自然风险。农户农业种植期间主要遭受旱涝灾害、冻害、病虫害等自然灾害的影响,因此选取农业种植期间遭受自然灾害种类数和自然灾害造成损失量占比(损失量/损失量和实际收获量之和)2个指标[40]。

3.2.2生计资本

(1)自然资本。通过实际经营耕地面积、耕地质量情况、耕地灌溉条件和耕地离家距离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实际经营耕地面积和耕地地块数量2个指标[37]。

(2)物质资本。通过住房价值、耐用消费品拥有数量、农业生产工具拥有数量和通讯设备数量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住房建造成本和耐用消费品拥有数量2个指标[25]。

(3)金融资本。通过存款和贷款总额、贷款的可获得性、牲畜存栏量和家庭现金收入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家庭存款总额和家庭人均年收入2个指标[14]。

(4)人力资本。通过户主受教育程度、户主年龄、户主健康状况、家庭劳动力数量和参加农业技能培训次数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是否参加过农业技能培训和户主年龄2个指标[42]。

(5)社会资本。通过邻里交往程度、人情往来礼金、家庭成员是否有村干部和参加合作社或协会个数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人情往来礼金和是否参加合作社或协会2个指标[23]。

(6)文化资本。通过对传统的农耕知识与技艺、民俗节庆文化活动的了解和参与等来衡量。经过筛选,选取对传统管理知识的了解程度和是否参加农事、节庆和民俗活动2个指标[30]。

3.2.3生计结果

农户生计结果主要通过家庭总收入来反映,此外遗产地农户家庭收入水平在熟悉人群中的位置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农户生计结果状况[43]。因此,选取家庭年总收入和农户认为其家庭年总收入在熟悉人群中的地位2个指标。

表2 已筛选的符合要求的变量说明和描述性统计

4 结果与分析

采用Smart PLS 3.0软件对构建的模型进行估计,在该软件中通过执行“自助法”中“完整的Bootstrapping”命令就可以完成模型的估计和评价,具体结果如表3~5所示。

4.1 模型评价

(1)模型效度:在形成型测量模型中,效度(权重显著性)是评价模型的主要指标[44],一般可以从2个方面来评价,分别是形成型指标的表现是否与期望假设一致和按照前期研究设定的形成型指标与其他潜变量在路径关系上是否显著。一方面,从总体上看,绝大多数测量变量对潜变量的权重均显著,而且在2个模型中潜变量中所占权重比较大的测量变量均保持一致,表明选取的测量指标能够较好地反映潜变量(表3)。另一方面,自然风险的农业种植期间遭受自然灾害种类数指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原因是样本农户均来自遗产地核心区,遭受的自然灾害种类数比较相似;物质资本的住房建造成本指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原因是样本农户住房结构的类型存在差异;在2个模型中,对传统管理知识的了解程度指标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原因是白姜生产过程中需要管理知识的环节相对较少。

表3 测量模型结构检验结果

(2)内生潜变量测定系数:在结构模型中,通过内生潜变量测定系数(R2)可以反映内生潜变量被解释的程度,判定标准为较差(0.19)、中等(0.33)和较好(0.67)[41]。由表4可知,在2个模型中,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内生潜变量)的测定系数均达到较好水平,表明风险冲击和6类生计资本能够很好地解释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变动。同时,6类生计资本(内生潜变量)的测定系数均较低,意味着生计资本不仅受到风险冲击的影响,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但该研究重点考察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

表4 内生潜变量的测定系数(R2)和调整系数(Radj2)

4.2 风险冲击、生计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

(1)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的影响:由表5可知,一是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对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的负向影响均最大(-0.174和-0.285),原因在于当白姜销售收入出现不稳定或农业种植期间发生旱涝灾害、冻害、病虫害等自然灾害后,农户需要较大的开支来应对,而遗产地农户往往会选择动用储蓄和减少现金持有,导致其家庭存款和现金收入迅速减少,金融资本存量降低,假说2得到验证。二是市场风险还对遗产地农户人力资本具有较大的负向影响(-0.133),这是因为当白姜销售收入存在不稳定性时,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年轻的农户越不愿意选择从事白姜生产,遗产地从事白姜生产的农户人力资本存量减弱,假说1得到验证。三是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对遗产地农户自然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的影响均不显著,这是因为除了这些资本不是遗产地农户应对风险冲击的主要手段外,还可能与2种风险对这些资本的影响方向不一致有关,这也是研究分开估计2种风险对遗产地农户生计影响的主要原因。

(2)生计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

由表5可知,2个模型的结果保持一致。具体来看,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对其生计结果的改善作用最好(0.677或0.676),而且远大于其他生计资本类型,物质资本和社会资本次之(0.192、0.159或0.203、0.152),自然资本也具有较大的影响(0.128或0.120),假说3得到验证,而人力资本和文化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微弱(-0.018、0.022或-0.010、0.017)。这是因为在金融资本上,家庭存款金额和人均收入越高,农户用于提高收入的资金越多;在物质资本上,住房条件越好、家庭生活设施越完备,农户用于提高收入的物质基础越多;在社会资本上,人情往来礼金花费越大、参加的社会组织越多,农户提高收入的行动越容易获得社会方面的支持;在自然资本上,实际经营耕地面积越大、分散程度越小,农户用于提高收入的自然资源禀赋条件越好;在人力资本和文化资本上,年龄偏大、受教育程度较低等人力资本不足的现状不利于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有效改善,而且由于遗产地文化资源还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农户也难以从保护文化资源中获得明显的收益。

表5 风险冲击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

(3)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影响:由表5可知,虽然在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直接负向影响上市场风险大于自然风险(-0.067和-0.029),但是在通过金融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造成的间接负向影响上自然风险大于市场风险(-0.193和-0.118),使得在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总负向影响上自然风险比市场风险更大(-0.230和-0.192),验证了假说4和5。这是因为在遗产地虽然农户收入的多少直接受产品销售市场行情变化的影响,但是农业生产过程中发生的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往往更为严重,影响时间较长。

进一步通过路径调节效应f2来评价因变量是否受到相应自变量的实质性影响,路径调节效应f2在衡量外生变量对中介变量、中介变量对内生变量以及内生变量相互之间的影响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判断标准f2值越大则意味着模型的解释程度越高,包括很小(0.02)、适中(0.15)和较大(0.35)3种水平[41]。由表5可知,在2个模型中只有金融资本、物质资本和社会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影响路径的调节效应f2均处于适中或较大水平,而其他3类生计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影响路径和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6类生计资本影响路径的调节效应f2均比较小。这是因为一方面当前遗产地农户种植规模普遍较小且难以扩大、人力资源不断流失、文化资源有效利用不足等约束限制了它们对生计结果的改善作用;另一方面,在遗产地风险冲击没有对农户生计资本造成全面的负面影响。

总之,风险冲击的发生不仅显著降低了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存量,而且通过金融资本较大地阻碍了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改善;提高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自然资本能够有效促进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改善。图3更加直观地展现了风险冲击影响遗产地农户生计的作用机理。

各变量代码含义见表2。

5 讨论与结论

5.1 讨论

(1)提高对风险的防范和处理,强化农户生计保障措施。实证分析表明,2种类型的风险冲击均能对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和生计结果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降低了农户生计的可持续性。在市场风险方面,近年来遗产地政府不断推进铜陵白姜产品销售市场秩序的整治,制定了专用地理标志和证明商标、直销点等管理办法规范市场行为,减少了铜陵白姜销售过程中出现的其他生姜假冒品牌等现象,提高了价格,促进了销售,但目前仍然存在擅自使用专用标志、产品虚假宣传、产品以次充好、产品标识误导消费者和个别媒体对产品宣传内容核实不到位等现象,使得农户销售白姜仍然面临市场风险。在自然风险方面,为降低农户种植白姜过程中自然灾害的发生以及带来的损失,遗产地政府实施了生姜保险政策、铜陵白姜研究会负责免费发放有机肥和加强传统白姜种植技术培训等,但由于目前生姜保险保额较低(保额为6万元·hm-2而平均产值为33万元·hm-2),病虫害如姜瘟病发生严重且难以根治,只能采取白姜和水稻轮作等预防措施和出现病虫害及时处理等处理措施,使得农户种植白姜仍然面临着较大的自然风险。

(2)拓展农户生计途径,提高农产品附加价值。与大多数遗产地类似,当前遗产地农业劳动力老龄化和人力资源流失严重,而且传统农业的保护和传承让农户较少获益,这不利于遗产系统可持续发展。通过调研发现,遗产地离江浙沪这些发达地区较近,年轻劳动力外出转移便利而且就业工资较高,这虽然有利于改善农户生计状况,但也会减少农户在传统农业生产上的劳动力投入[45]。另外,当前遗产地农户参与产业环节较少,白姜产品仍处在初级产品加工阶段,例如大部分农户只是从事种植或沿用传统腌制瓶装加工产品环节,产品附加值较低。

(3)推动传统农业与其他产业有效融合发展,改善农户金融资本状况。研究发现,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是应对风险冲击和改善生计结果最重要的生计资本类型,然而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状况往往比较匮乏[30]。因此,建议基于遗产地姜文化资源比较丰富的特点,在“白姜文化旅游节”基础上,结合铜陵白姜开市、“下姜阁”仪式、“姜王”评选等活动促进姜文化和旅游业有效融合,通过可持续生态旅游发展途径来改善农户生计[27],并加大生姜保险、姜阁补贴等保护政策投入力度,从而提高农户金融资本。

基于数据可获得性和研究可行性,研究存在一些不足之处,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一是研究使用的是横截面数据,难以考察风险冲击对农户生计产生的长期影响,例如价格波动或趋势对农户收入的影响。二是不同类型农户受风险冲击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但研究按照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例将农户划分成不同生计类型之后的数据量不足以支撑进行农户异质性分析。三是研究选取的部分变量指标有待进一步增加和完善,例如市场风险只有收入稳定性一项和生计结果主要考察增加收入方面,而实际上还有增加消费、改善福利等方面值得进一步研究。

5.2 结论

依据可持续生计理论,构建了“风险冲击→生计资本→生计结果”的分析框架,并利用遗产地核心区天门镇、大通镇和西联镇的农户调研数据,采用形成型指标的结构方程模型实证分析了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可持续生计的影响机理,评价了风险冲击对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和生计结果造成的影响以及遗产地农户生计资本对于生计结果具有的作用,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1)当遗产地农户遭受市场风险或自然风险时均主要通过动用家庭储蓄、降低现金持有和减少教育和培训的支出等金融和人力资本手段来应对,而较少通过自然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手段来应对,导致遗产地农户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存量减少较大。此外,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对遗产地农户自然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造成的影响作用不一致。

(2)提高遗产地农户拥有的资金、物质资产、社会网络和自然资源水平均有助于有效改善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尤其是资金水平,而当前遗产地农户人力资源逐渐流失和传统农业生产技术与知识没有得到有效利用的现状限制了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改善。

(3)市场风险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负面影响更为直接,而自然风险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的间接负面影响较大,从总体上看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受自然风险的负面影响更大,其中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均主要通过金融资本对遗产地农户生计结果改善具有负向作用。

致谢:安徽省铜陵市农业农村局在协调调研方面给予帮助,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何璐璐和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赵玉菡、李鹏文、卢跃、张德凤参与调研,在此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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