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1.内景 教室 日

上课铃声响起，文阳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文阳转身走上讲台。

同学甲戳了戳同学乙：你看，文老师的妈妈睡着了。

2.内景 公交车 日

字幕：三个月前。

文阳靠在公交车的窗户旁睡着了。

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文阳随着车的惯性撞到了前面椅子的软靠背上。

公交车司机：到站了，大家抓紧下车。

文阳拿起行李向车窗外张望，只见一位脸上布满岁月痕迹的中年男人站在简陋的站牌下。

3.外景 公交车站点 日

文阳提着行李走下车，中年男人见状立刻迎过来，不由分说地接过文阳的行李。

文阳一惊，有些不知所措：您是？

中年男人：是文老师吧？咱们联系过的，我说来站点等你嘛。

文阳：哦，是陆校长啊，您好。

陆校长：文老师，欢迎你，你能来支教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太感谢了。

4.内景 食堂 日

学生们整齐地排列在食堂里，食堂中央摆放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放着饭菜，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桶汤。

陈老师：大家不要拥挤，拿好自己的碗，排好队。

孩子们排队依次盛好饭菜，各自找位置坐下。

孩子们吃得很香，有人从衣服里掏出洋芋就着汤吃下去。

同学甲碰了碰同学乙：看，陆校长在和谁说话呢？

同学乙看向窗外，只见文阳和陆校长正站在走廊里谈话。

孩子们纷纷好奇地看向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新面孔。

5.外景 食堂外走廊 日

陆校长：这个乡村小学目前只有我和陈老师两个人，我和陈老师都是男的，照顾同学肯定没有女生细心，文老师你来了，孩子们都很开心。

文阳：客气了陆校长，我一定尽我所能。陆校长，您简单给我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吧。

陆校长：山区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他们大多来自周围一些村庄。由于越来越多的家长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学校，现在学生越来越少了，所以这里一共只有三个班。

6.外景 操场 日

孩子们正在操场上踢皮球，一个已经瘪了一角的皮球，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有的学生一直轮不到球，看起来十分沮丧。

文阳转身走进教室，拿着一根粉笔走了出来。

文阳在地上画下跳格子的轨迹图：试试这个游戏。

孩子们立刻被吸引过来，文阳很快融入了孩子当中。

7.内景 教室 日

教室里一片喧哗，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来的老师。

同学甲：我好期待上这个老师的课。

同学乙：我也是。

文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两只手端端正正地交叉叠放在桌子上。

文阳手上抱着一叠纸走进教室。

文阳：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语文老师，我叫文阳。

说罢，文阳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

文阳：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蚊子老师。我的“阳”是太阳的“阳”，我会像太阳一样给你们温暖，但也会让你们不断接受汗水的考验。

孩子们都笑了。

文阳：今天这节课我们的主要内容是让大家在这张纸上以《我长大后想……》为题目，写给未来的自己。

孩子们脸上都红扑扑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文阳。

8.外景 文阳宿舍门外 日

文阳的宿舍在学校平房的最后一间，住在女生宿舍的隔壁，老式的玻璃窗，一盏暗黄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

陈老师：这屋子看起来还缺一张桌子。

文阳：我看门口那块旧门板挺合适的，改一改就能当一张桌子。

低年级的学生一直跟在文阳的身后，好奇地伸着小脑袋围在了文阳宿舍门口。

同学丙：老师，你需要什么吗？

文阳：各位未来的艺术家们，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创作吗？

同学们点点头，把手举得很高。

孩子们为文阳找来了可以做支撑的木头，陈老师找来工具制作桌子，文阳找到水粉颜料，与孩子们在玻璃上作画，一时间所有人都忙活起来了，大家都很快乐。

同学们都很积极，但各种“职位”看起来都满了，有些同学没能找到活儿。

同学甲：老师，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文阳：可以帮我摘点好看的植物吗？这样我的桌子还可以是一个花架。

剩下的孩子都高兴地往外跑，不一会儿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束不一样的花，有红色、紫色、绿色、橙色的，孩子们争着递到文阳的面前。

文阳：谢谢你们，它们太好看了。

文阳找了几个矿泉水瓶把花装了起来。

9.内景 文阳宿舍 夜

黑暗处传来虫鸣声，文阳给自己点了一支蜡烛当作办公桌上的台灯，把课上布置的作业摊开在新的门板桌上准备批改。

作文纸上的题目各不相同，《我长大以后想去找我的爸爸妈妈》《我长大以后想考大学》《我长大以后想赚更多的钱》《我长大以后想去海边》《我长大以后想当画家》……

有一张纸比较特殊，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

10.外景 田野间 日

文阳担任起美术老师的职务，带着学生们来田野间上课。

孩子们坐在石头上。

文阳：今天的这门课带大家学习多彩的世界。大家眼中黄色是什么样的呢？

同学甲：黄色是星星的颜色！

同学乙：是妈妈碎花裙子的颜色。

同学丙：爸爸骑摩托车载我的时候，他的车灯是黄色的。

同学丁：傍晚回家时天空的颜色。

小凡：奶奶吃药的瓶子是黄色的。

文阳：科学家眼中的黄色是化学物品和微生物的颜色；色彩心理学说喜欢黄色的人计划性很强，享受有规律且有竞争性的生活；艺术家眼中的黄色有奶油黄、夕阳黄、梨黄、柠檬黄等，比如画家凡·高偏爱麦田和向日葵的黄色……所以老师鼓励你们一定要不断学习，保持无穷的想象力，拥有和他们一样或者不一样的知识和体验。

11.内景 阅读角 日

阅读角是课余时间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有三个书架，图书不多，当中还零零散散地夹杂着一些农业养殖类书籍，但是每本都被保护得很好，书的边角被同学们细心地用透明胶带贴上，阅读角旁的座位常常坐满了同学。

小凡一个人坐在靠窗的第一个位置上看书，独来独往不怎么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交流。

文阳：小凡，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小凡低着头跟在文阳的身后。

12.内景 办公室 日

文阳：上次的课堂练习，所有人都写了，只有你一个人交了空白卷，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小凡：老师，我不知道写什么，我没有梦想，也没有想对自己说的话。

文阳：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的。

小凡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文阳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小凡先回去。

陆校长：他的成绩很好，只是不太愿意交流，心思比较敏感，上语文课总是拒绝写作文，非常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13.内景 教室 日

同学们齐声朗读着课文。

下课铃响了，小凡第一个收拾好东西往教室外跑去。

14.外景 山路 日

(画外音)山里刚下了一场雨，雨后的山路湿滑泥泞，下雨天护送走读的学生回家也成了老师工作的一部分。这里的孩子大部分住在附近的村落，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两个小时。

一路上孩子们有说有笑。

同学乙找到一个果子往衣服上仔细地擦了擦，递给了文阳。

同学乙：老师，你尝尝这个，好甜的。

同学们互相分享着找到的小玩意，一个紧跟一个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文阳一路上把每个孩子送回途经的村庄。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泻而下。

文阳拿出准备好的两把雨伞，分给了其中三个孩子，剩下的两个孩子紧紧搂着文阳，一步一步往前走。

送完最后一个孩子回家，文阳在村庄的路口遇到了最早出发的小凡。

小凡没带雨伞，他顶着书包遮雨，路上的泥泞让他的白色球鞋变成了土黄色。

文阳：小凡，你的家在哪里呀，老师送你回家。

15.外景 小凡家 夜

小凡把门打开，小凡的奶奶坐在院子里。

门口有一棵核桃树，树干上还有记录身高留下的痕迹，屋子的窗台上有各种各样的植物。

小凡：我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奶奶，这些植物是以前奶奶带我去山上采的。

奶奶(当地话)：女儿你回来啦！

奶奶上来激动地拉着文阳的手把她往屋里带，从兜里掏出一个坏了一小口的苹果。

16.内景 小凡家 夜

奶奶(当地话)：我女儿最喜欢吃苹果了。

文阳茫然地配合着奶奶的动作。

小凡：老师，不好意思，她把你认成我姑姑了。我奶奶她生病了，也不记得我了，还经常忘记回家的路，所以我每次都得在上学前把门锁上。

文阳环顾四周的陈设，屋子里有两张凳子被小凡用来当书桌，旁边低矮的板凳上放着一本余华的《活着》和小学四年级语文课本。

文阳：你的爸爸妈妈呢？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小凡：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来。村委会办了一个食堂，每家的老人中午都能免费去那里吃午饭，邻居阿姨是村委会主任，每天中午都会帮忙给奶奶送一份，她也经常帮我照顾奶奶。

文阳摸了摸小凡的头，和他一起做了晚饭。

文阳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妈，我想你了。

17.内景 医院 夜(闪回)

县城小医院里，医生把母亲的病危通知书交到了文阳手上，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病房里，母亲轻轻地把文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母亲：阳阳，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18.内景 宿舍 夜

文阳就读的初中也是一个乡村中学，晚上查寝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发现了在被窝里抽泣的文阳。

李老师拍了拍文阳，带着她走出了宿舍。

19.内景 李老师宿舍 夜

李老师：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文阳：老师，我没有妈妈了。

文阳说完号啕大哭。

李老师紧紧抱着文阳，轻轻抚摸着文阳的背。

李老师：没事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画外音)后来，李老师资助文阳上了高中和大学，直到现在她们还保持着胜似母女的关系。文阳从那时起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做一名人民教师，她从考上镇上的重点高中到考上省内名列前茅的师范大学，一路走到了现在。(闪回完)

20.外景 村主任家门口 夜

晚饭过后，文阳去敲了隔壁邻居的门，村主任开了门。

文阳：你好，我是小凡的老师，我来是想感谢您对小凡和奶奶的照顾，辛苦您了。

村主任：你这叫什么话，关心村民是我们的职责。你就是文阳老师吧，听小凡说学校来了一个新的女老师，学生们都很喜欢你呢。

说罢，村主任热情地邀请文阳进自己家。

21.内景 村主任家 夜

村主任给文阳倒了一杯热水，拉了一把椅子和她并排坐着。

村主任：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国家对我们村的资助，有了这笔经费我们才能在村里办一个食堂，让村里忙着干活、腿脚不利索以及做饭有困难的老人得到照顾，同时也能让他们吃得好一些。

文阳：老人们一定很开心吧？

村主任：是啊，食堂变成了她们每天活动的地方，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文阳：村里大部分的年轻人是不是都外出打工了？

村主任：嗯，所以村里剩下很多留守儿童和老人相依为伴。村里最近也在筹建一个农产品基地，希望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回乡工作。

22.外景 操场 日

陆校长正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体育课，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同学。

陆校长：大家知道是哪个同学没来吗？

同学甲：校长，小凡早上就没来学校上课。

同学乙：我在上学路上还碰到小凡，他好像很着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陆校长闻言，立刻找来文阳和陈老师。

23.外景 小凡家 日

文阳匆忙地跑到小凡家门前，一把推开门。

24.内景 小凡家 日

文阳：小凡，为什么今天没去学校上课，老师们都担心你呢！

小凡正在给奶奶的手臂涂药，看到文阳走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小凡双眼哭得红肿，可怜兮兮地看着文阳：早上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我忘记锁门了，跑回来发现奶奶不在家。我担心她走丢了就到处去找她，最后在村口邻居那里找到了她，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还把手给磕破了。

25.内景 教室 日

清晨，教室里多了一个特殊的学生。

上课前，文阳扶着奶奶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为了照顾小凡的自尊心，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文阳：同学们，因为我妈妈在家没人照顾，所以暂时带着她一起来上课。

文阳在讲台上讲课，同学甲戳了戳同学乙。

同学甲：你看，文老师的妈妈睡着了。

奶奶坐在板凳上靠着土墙睡着了。

26.一组镜头

午饭时间，陈老师在打饭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那份肉给了奶奶，自己把饭拌着菜汁吃。

文阳一勺一勺地细心地喂奶奶。

同学们在文阳忙的时候帮忙照看奶奶。

27.内景 文阳宿舍 日

文阳正在准备教案，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凡：老师你在吗？

文阳：在，进来吧。

小凡手里攥着一个纸包，他把纸包放在桌上就害羞地跑出去了。

文阳打开纸包，里面是几个山核桃，纸张上用稚嫩的笔迹写道：小蚊子老师，谢谢您。希望老师天天快乐。

28.内景 教室 日

(画外音)以往最早往教室外跑的小凡，现在变成了最后一个走的同学。

小刚回到教室取落在桌上的作业本，正巧看到小凡正在给奶奶穿外套。

小凡：奶奶，外面天冷了，要乖乖穿好外套哦。妈妈昨天来电话了，说过段时间就来接我们。

29.外景 走廊 日

文阳手里拿着教案正走向教室，突然被同学甲叫住。

同学甲：老师，小凡和小刚打架了，你快去看看呀！

30.内景 教室 日

文阳一路小跑来到教室，发现小凡和小刚两人在地板上扭打在一起。

小凡：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奶奶！

两人的周围围了一圈同学，文阳急忙跑上去把两人拉开，带回了办公室。

31.内景 办公室 日

文阳扶着奶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转身回到办公室。

小刚和小凡二人两手紧贴在裤子上，脸上还有两行泪痕。

文阳：同学之间应该友好互助，怎么能打架呢？两个人都说说，为什么打架？

小刚：老师，是他先动的手。

小凡：他说我奶奶是拖油瓶。

小刚：本来就是，明明就不是老师的妈妈，她就是你的奶奶。

文阳：好了，都别吵了。

正当文阳准备劝两个同学时，突然发现门外的奶奶不见了。

文阳：奶奶呢？先去看看奶奶去哪儿了！

32.外景 操场 日

小凡：奶奶，你去哪儿了奶奶？

小凡着急地在校园里每个角落寻找着。

同学们听到后都自发地冲出来帮小凡一起寻找。

小刚：找到了吗？

同学甲：还没有，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33.外景 街道 日

文阳带着几个同学在通往小凡家的路上寻找。

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车站。

小凡疯狂地喊着奶奶，朝车站的方向跑去。

听到声音，众人都朝车站的方向跑去。

34.外景 车站 日

文阳、小凡和几个同学气喘吁吁地站在奶奶面前。

小凡：奶奶！

奶奶看到小凡，对着他露出笑容。

奶奶(当地话)：放学了？有看到小凡吗？看到的话告诉他路上别贪玩，我在这里等他回家吃饭。

小凡走上前，紧紧抱住奶奶。

同学们站在一旁，都悄悄拿衣服袖子抹眼泪。

35.内景 教室 日

字幕：两年后。

(画外音)两年的时间，文阳的短发变成了长发，小凡也从中年级升到了高年级，他不再抗拒写作文，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学校也有了新的变化，得益于国家乡村教育振兴政策的支持和众多社会热心人士关注，校舍焕然一新，教室里添置了智能白板，孩子们还拥有了专门的体育器材室和篮球场，阅读室也撤下了农业养殖类的书，换上了很多适合孩子们的新读物。在国家扶贫政策的支持下，村里兴建了农产品基地，很多孩子的父母因此回乡，校门口经常可以看到他们接送孩子的身影。

文阳站在讲台上：同学们，今天是我为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也是发期末考试卷的日子。小凡、小刚……

文阳依次念到同学们的名字，同学们走上讲台领试卷时纷纷与文阳拥抱。

试卷上写着文阳写给每个人的祝语。

孩子们回到座位上纷纷抹起眼泪，大家都舍不得文阳走。

36.内景 办公室 日

文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书，是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

文阳：小凡，这是老师上次在课堂上答应奖励给考第一名的礼物。老师希望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奶奶对你的期望。

小凡：谢谢老师。

37.内景 文阳宿舍 夜

文阳回到宿舍，发现桌子上摆了很多礼物，有小栗子、地石榴、字条、用水彩笔涂的小石头以及很多张画了文阳的画。

桌子旁边，是文阳刚来的时候装花的矿泉水瓶，里面的花一直有同学在偷偷帮忙更换。

文阳收拾好行李，在矿泉水瓶旁压了一张她来时带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未来可期。

文阳轻轻关上了门。

38.内景 长途汽车 日

字幕：八年后。

小凡提着行李登上长途大巴，他坐在座位上拉开书包，书包里装着录取通知书和文阳送给他的那本《十八岁出门远行》。

小凡翻开书的扉页，上面是文阳的祝福：愿你嘴角有笑，眼里有光：目之所及，皆是星辰大海，心之所愿，皆是春风十里。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