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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业的就业特征与成因:基于实施制造强国战略的分析*

2023-01-04田永坡

经济研究参考 2022年12期
关键词:劳动力制造业技能

田永坡 李 飚

制造业是实现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制造强国战略的重要基础(郭克莎和彭继宗,2021)。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把制造强国放到了更为重要的地位。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数据显示,2021年制造业增加值达到31.4万亿元,比上一年增长9.8%,两年平均增长6.6%;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27.4%,自2010年以来,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已连续12年位居世界首位。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制造业在支撑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还吸纳了大量就业。基于制造业稳步发展的现实及其在就业中的重要地位,《“十四五”就业促进规划》提出,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就业,将制造业作为扩大就业容量,推动形成高质量发展与就业扩容提质互促共进的良性循环的重要措施。为此,需要全面把握制造业就业的突出特点,找出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充分就业的对策。

目前,学者们对于制造业就业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1)技术进步是推动制造业就业结构调整的重要因素。技术进步可以分为内生的技术创新和外生的技术冲击,这两者会对企业产生就业替代与创造效应(Calvino & Virgillito,2018)。技术冲击既能够提升企业生产率和扩大生产规模带来就业规模的扩张,又能够通过激发和衍生大量新兴产业,增加用工需求(Acemoglu & Restrepo,2019)。然而,技术冲击也会使得技术密集型产品的相对价格降低,形成其对劳动和传统资本的替代(邵文波和盛丹,2017)。在就业结构上,技术进步增加高技术行业发展和高技能工人的需求,改变不同技能劳动力的就业比重,影响高低技能劳动力工资差距(吕世斌和张世伟,2015;陈贵富等,2022),进而重塑制造业就业结构。在技术进步的具体应用上,人工智能和工业机器人都对劳动力市场的行业、区域、技能结构调整,以及工作任务改变都有重要推动作用(何勤等,2020;王永钦和董雯,2020;赵春明等,2020)。(2)国际贸易也是推动制造业就业结构调整的重要因素。从就业创造上看,国际贸易有利于提高本国经济水平和企业的生产规模,进而促进就业总供给(胡昭玲和刘旭,2007;卫瑞和庄宗明,2015)。从就业破坏上看,进口贸易自由化在企业层面造成了就业破坏,尤其对大型企业更为显著(Biscourp & Kramarz,2007;毛其淋和许家云,2016)。从就业结构上看,贸易自由化拉大制造业各部门的生产效率差异进而重塑就业结构(毛日昇,2009;刘睿雯等,2020)。(3)产业结构调整是推动制造业就业结构调整的直接因素之一。当前,中国制造业正在经历大规模的就业创造和就业消失,且就业创造效应更加明显,不同行业的就业弹性差异显著,不同制造业部门同时受到行业结构效应和素质结构效应的双重影响,因此产业结构优化可以促进就业结构改善(丁守海,2009;马弘等,2013)。同时,中国制造业出现先集聚后扩散的趋势,但创造的就业岗位依然集中于东部沿海地区,内陆地区都经历了显著的就业负增长,并呈现一定程度的就业极化现象(金煜等,2006;蔡昉,2007;赖德胜和石丹淅,2018;吕世斌和张世伟,2015;申广军等,2020)。(4)服务业发展也是促进制造业就业的重要方面。研究指出,服务业和制造业之间存在双向促进作用机制,城市制造业就业每增加1%,会带来服务业就业0.45%~0.47%的提升;服务业就业每增加1%,会带来制造业就业1.15%~1.16%的提升;两者之间存在正向空间溢出效应(陈建军和陈菁菁,2011;李逸飞等,2017)。

综合现有文献可以发现,现有内容主要集中在影响制造业就业的因素和影响机制方面,且对我国制造业就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少数研究结合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分析制造业行业间就业变动问题(屈小博等,2016;侯胜东,2022),但对制造业就业的特点和发展趋势的分析不够系统,对相关影响因素特别是近年来劳动力供给侧结构、职业观念和外部经济环境的分析相对不足。本文立足这些研究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力图从以下方面作出边际贡献:第一,基于宏观数据系统分析制造业就业的总量性特征以及区域、行业和技能等结构性特征,刻画新时代制造业就业新变化,并结合经济增长、技术进步、就业质量、就业观念和碳减排约束给出制造业就业变动的新解释;第二,着眼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及人才战略性支撑的视角,结合当前制造业从业人员的特点和短板,提出提高制造业就业质量、满足制造强国战略人才需要的政策建议。

一、制造业就业的特征性事实

(一)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逐年下降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数和占全国城镇就业人员的比例从2014年开始出现“双降”。表1说明,2020年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规模为3805.5万人,比2013年减少了1452.4万人,占全国城镇单位就业人员的比例为22.3%,比2013年下降了6.7个百分点。从整体上看,近年来制造业就业人数呈现持续下降趋势;从细分行业上看,除了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等少数行业在增长外,其余制造业细分行业就业均明显下降。

表1 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情况

(二)部分制造业细分行业的就业规模上升趋势较为明显

图1和图2数据显示,2012~2020年,有9个细分行业的就业规模出现了上升,排在前五位的细分行业分别为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医药制造业,汽车制造业,分别增长了33.2%、15.2%、7.0%、12.4%、6.2%;有20个行业就业规模下降,排在前五位的细分行业依次为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纺织服装、服饰业,纺织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下降幅度分别为47.6%、46.6%、45.4%、45.3%、25.8%。

图1 2012~2020年制造业就业规模上升排名前五位的行业就业变动趋势资料来源:历年《中国劳动统计年鉴》。

图2 2012~2020年制造业就业规模下降排名前五位的行业就业变动趋势资料来源:历年《中国劳动统计年鉴》。

制造业按照行业要素的密集程度可以分为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三类。(1)劳动密集型包括国民经济行业分类的13农副食品加工业,14食品制造业,15酒、饮料和精制茶制造业以及序号为16、17、18、19、20、21、22、23、24、29的十三个行业;资本密集型包括25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30非金属矿物制品业,31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以及序号为32、33、34、35、40的八个行业;技术密集型包括26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27医药制造业,28化学纤维制造业以及序号为36、37、38、39的七个行业。其中,“41其他制造业”不在考虑范围内。参考已有研究(阳立高等,2014;江娟等,2018;黄玉霞和谢建国,2020)的分类方法,本文对三个类型制造业的发展进行了分析。图3显示,2000~2020年,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制造业就业人数均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其中劳动密集型行业由2000年的1119.7万人增长到2014年的1655.2万人,年均增速为2.83%,此后呈下降趋势,到2020年劳动密集型就业人数为1001.5万人;资本密集型行业由2000年的1148万人增长到2014年的1470.2万人,年均增速为1.78%,此后下降到2020年的1054.9万人;技术密集型行业发展迅速,从2000年的916.1万人,增长到2020年的1708.4万人,年均增速为3.17%。图4显示,2000年制造业就业以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为主,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就业占全部制造业就业的35.2%,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占36.1%,技术密集型制造业占28.7%。此后的20年内,技术密集型制造业就业变动最大,且占比逐年上升,到2020年占全部制造业就业比重达到45.4%;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占比在2006年升至36.2%,而后开始逐年下降,到2020年占全部制造业比重仅为26.6%;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占比在20年间逐步下降,由36.1%降为28.0%。2020年,制造业分行业就业结构体现为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分别占比45.4%、28.0%和26.6%。

(三)上市企业中高学历的劳动力占比大幅增加

从制造业上市企业的情况看,从业人员中高学历人群的占比大幅增加。根据图5中关于2440家制造业上市公司的数据,可以发现制造业从业人员学历结构的两个变化趋势:第一,高中及以下学历劳动力占比不断降低,由2012年的62.4%减少到2020年的54.7%;第二,本科及以上学历劳动力占比不断提高,其中,本科学历劳动力由2012年的35.4%提升到2020年的41.7%,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劳动力由2012年的2.2%提升到3.6%。

图3 2000~2020年制造业分行业就业人数变动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4 2000~2020年制造业分行业就业占比变动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5 2012~2020年不同学历人员占比变化情况资料来源:Wind数据库。

(四)制造业东部地区就业占比最高且有增长的趋势

图6数据显示,由于区域间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人力资源市场的构成也呈现出较大的不同。2012~2020年,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制造业的就业规模均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其中,东部地区制造业就业人数由2012年的267.6万人下降到2020年的237.9万人,减少了11.1%,下降幅度最小;中部地区由2012年的98.5万人下降到2020年的73.6万人,减少了25.2%;西部地区由2012年的65.9万人下降到2020年的51.4万人,减少了22.0%;东北地区由2012年的29.0万人下降到2020年的17.6万人,减少了39.3%,制造业整体就业规模在不同地区均呈现下降趋势。

图6 2012~2020年不同区域间制造业的就业变动情况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各地统计局。

图7数据显示,在不同区域间制造业就业占比上,2012年制造业就业以东部地区为主,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制造业就业占比分别为58.0%、21.4%、14.3%和6.3%。到2020年,以东部地区为主导的趋势更加明显,制造业东部地区就业占比上升到了62.5%;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则分别下降到19.4%和13.5%;东北地区则降至4.6%。

图7 2012~2020年不同区域间制造业的就业占比变动情况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各地区统计局。

二、当前制造业就业特征的成因

(一)经济下行压力加大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首先,从需求收缩压力来看,一方面与我国国内需求的相对低迷有关,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全球需求收缩的影响,这是新的经济下行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并通过“对外贸易—经济—就业”传导机制造成对制造业就业的冲击。自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我国立足要素禀赋,充分发挥比较优势,广泛参与国际分工嬗变中的各种形式,对外贸易规模不断扩大,连续多年稳居世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入世后借助于雄厚的“人口红利”,我国成为全球生产网络和价值链的重要环节,“境外采购—境内生产—境外销售”的加工贸易模式的强化引发了沿海地区和内陆城市对劳动力的巨大需求,劳动力城乡流动加剧,分割劳动力市场的城乡二元分割状态逐渐淡化。然而,当今世界正经历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受贸易摩擦、制造业外迁等因素的影响,削弱了一部分劳动力需求。研究表明,来自美国的进口竞争通过抑制中国企业劳动生产率阻碍了企业进入,增加了企业退出,对其背后的就业动态影响显著(葛阳琴和陈悦,2022)。分部门来看,制造业出口部门新工作岗位创造将放缓,但对劳动者素质要求提升,加之进口贸易的不断扩大,对国内低技能就业岗位造成冲击。出口增速换挡将降低制造业劳动者劳动参与率,而服务贸易、数字贸易的快速发展将吸引更多中高技能劳动力参与其中。分地区来看,东部沿海地区仍将是我国“双循环”重点交汇地区,高技能劳动力就业极化效应会进一步增强。中西部地区在加工贸易梯度转移和发展过程中,开展产业链重构和集群发展,将有利于这一地区中低技能劳动力就业。全球需求的不确定性增加了我国制造业就业风险。其次,从供给冲击压力来看,这既是因为受到全球疫情冲击造成的全球供应链和物流体系变化的影响,也受到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环境下,中外研发、金融、贸易方面逐渐脱钩的影响(吴迪和丁守海,2020)。过去一段时间,需求收缩又叠加了“运动式减碳”,针对民营企业、互联网平台经济“一刀切”的政策执行偏差的影响,在这一过程中,企业等市场主体的信心受到了冲击,从而又形成了预期转弱的压力。此外,要深入把握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防控对制造业的影响。分行业来看,制造业当中的运输设备制造业、机械装备制造业、汽车制造业和金属制品业受疫情冲击面临的市场风险较高,要防范和积极应对这些行业的潜在规模性失业风险。

(二)技术进步速度加快

在复杂的国际形势与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我国依赖进口高端中间品组装再出口的渠道堵塞,促使科技进步带动制造业产业升级成为必由之路。

1.人工智能对制造业就业的影响

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技术进步,将持续推动中国劳动力市场向着技能偏向型方向转变,这也必将对就业产生新的巨大冲击。可以预期,一些常规性的工作将被替代,而新的工作岗位也会被创造出来,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将会大幅增加,更多灵活就业形式将出现。研究表明,人工智能政策颁布实施的省市已经出现较为显著的“机器换人”现象(李新娥等,2020)。总体而言,人工智能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的一个主要特征是出现高低技能需求增加、中等技能被挤压的就业极化现象。人工智能及新技术应用使就业结构呈现优化调整,从业人员从传统的原材料制造、高耗能行业向先进制造业转移(崔艳,2022)。

2.工业机器人对制造业就业的影响

我国正处于产业升级的关键阶段,各种新技术的出现对就业市场尤其是制造业就业市场产生了较大冲击,但这种冲击将会随着升级成功得到逆转。有研究指出,制造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短期内,机器人应用对制造业就业数量和工资水平存在负向冲击,工业机器人使用对制造业行业存在就业替代效应,工业机器人数量的上升能显著的减少就业岗位(闫雪凌等,2020)。工业机器人应用对制造业就业的负面影响主要是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使企业减少了对劳动力的需求(韩民春和乔刚,2020)。长期来看,机器人应用对制造业就业数量的负向冲击逆转,对就业者工资水平依旧产生负向影响,就业创造效应显著(王晓娟等,2022)。这是因为,虽然短期内机器人应用对就业产生一定破坏,但经过一段时间后,其显著提高的生产率增加了产出,同时扩展了产业链,增加了劳动力需求,吸纳了大量就业。劳动生产率虽然对短期的就业创造有负向影响,但长期来看提高了产出,增加了新的就业岗位(屈小博等,2016)。

3.数字经济对制造业就业的影响

数字经济对于推动效率变革、动力变革、质量变革都具有显著作用。数字生态、数字孪生技术驱动传统行业融合创新,改变了传统的商业逻辑,正在快速推动传统制造业向现代制造业转型。一方面,数字经济创造了新型数字化就业岗位;另一方面,使传统制造业就业岗位不断减少,尤其是数字工具使众多工作转变为智能化劳动,降低了传统岗位的就业吸纳力。这种就业创造和就业破坏效应共同推动低端技能劳动力向中高端转变,从受影响的群体来看,主要是对低技能劳动力形成了就业挤出效应,而对具有较高职业技能的劳动力需求则会增加。就业升级与就业极化现象是已成的事实,未来就业极化现象将持续出现并向高技能劳动者一侧倾斜,高认知能力将有利于提高从事非常规型工作的劳动力的不可替代性(张抗私和史策,2022)。

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现实看,数字技术驱动制造业等传统行业创新,改变了传统的商业逻辑,正在快速推动传统制造业向现代制造业转型。数字工具使众多工作转变为智能化劳动,降低了传统岗位的就业吸纳力。这种就业创造和就业破坏效应共同推动需求从低端劳动力向中高端劳动力转变。从全国百城劳动力市场监测数据来看,高级工程师2016~2020年的求人倍率的平均值为2.5,比市场总体求人倍率的均值1.2高1.3,高级技师同期的求人倍率平均值为2.2,比市场均值1.2高1.0,就业市场对于高技能人才的需求随着数字化发展逐渐增强。此外,专用型人力资本优势逐渐丧失。制造业岗位流动性较大,大量制造业就业者长期从事单一工种或者工作任务,随着当前岗位消失速度提升,大量制造业工人从事的熟练技能逐渐丧失市场需求,大量单一重复性单一技能被机器所替代,造成制造业工人专用型人力资本优势和价值逐渐降低,进而形成岗位恐慌和就业预期降低,甚至出现大量年轻工人主动从制造业工厂流出的现象。

(三)制造业就业质量仍然偏低

随着新经济和新业态的快速发展,劳动者的就业选择空间增加,目前我国已经出现较为显著的制造业向中低端服务业跨部门就业迁移的现象。首先,制造业平均工资水平较低,对劳动者的吸引力不足。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1年制造业规模以上企业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82667元,在统计的16个行业中排名第12位,比全国规模以上企业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88115元)低6.6%,远低于第三产业中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197353元),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152191元)的平均工资水平,也低于第二产业中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128047元)的平均工资水平。其次,制造业职业发展空间受限。传统制造业往往有较高的工作稳定性,但工作任务重时间长,且比较枯燥,职业发展机会少,就业质量受到一定影响(陈博欧和张锦华,2021)。最后,制造业人力资本提升较难。相对于制造业就业的工作复杂度,服务业就业需要一定的人际交往能力和反应能力,劳动者接触城市社会的机会和空间更大,非认知能力的提升也更快,有助于劳动者更好地融入城市,提高就业质量(周丹等,2022)。

(四)劳动者就业观念转变

首先,就业观念转变加速劳动者跨部门流动。随着平台经济等灵活就业形式的出现,低技能劳动者更倾向于选择更加灵活的服务业就业,尤其是年轻人的择业观发生了重大变化,不愿在枯燥的制造业企业工作的择业观念也使得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就业大幅度降低。当前,青年人对职业发展和工作时间灵活性要求更高,对于就业时间更加灵活的平台就业选择明显增多。但由于制造业生产过程更多为流水线模式,通过线上岗位吸纳就业的机会较少。有调查显示,在选择平台型灵活就业的年轻人中,兼职工作占主体(何勤等,2017)。多样的职业组合选择对于就业者来说意味着更大程度支配时间的权力与更可观的收入,制造业岗位特征与青年求职者就业偏好之间的矛盾使近年来制造业招工难问题更加突出。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有着8.8亿的劳动人口,但2020年底我国制造业人才缺口共计1900万人,并且预计到2025年缺口将会持续扩大到3000万人。近五年来,平均每年有150万劳动力离开制造业。2020年疫情期间,两个月内新增骑手58万人,其中40%之前是产业工人。(2)“鼓励年轻人少送外卖多进工厂”何以冲上热搜?[EB/OL].人民资讯,2022-03-07.其次,就业观念转变加剧技能升级。低技能劳动力市场主要受“机器换人”减少就业机会和“宁做快递员,不做工厂汉”的择业观念变化所影响,这与上述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就业逐年降低的原因类似。历史上,人类经历了三次大型工业革命,伴随着技术的更新换代,普通劳动者的就业岗位逐渐被机器人替代,那些依靠单一技能的工作面临的风险最大。从内部因素看,低技能劳动力市场一个最大的劣势是劳动者的工作技能偏低,自动化的风险最高,一旦智能制造快速发展,大量工人的工作会被机器所替代,存在大批工人及农民工失业的风险。从外部环境考察,智能化的发展时代是一个机遇和风险并存的时代,如果人数众多的低技能劳动者能够抓住这次机遇提高工作技能,那么低技能劳动力市场的生产力将会以几何形式倍增,使社会的经济发展迈进一大步;相反,如果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就会被社会淘汰,低技能劳动力市场的就业状况可能就会恶化。针对中技能劳动力市场来说,从内部因素看,虽然中技能人员比不上高技能人员会使用很多烦琐的计算、电子通信数字技术,但是它也胜过了低技能人员,可以熟练地利用电子设备进行一些简单的操作提高生产率。从外部环境看,新兴技术和智能设备的出现,并不会对该市场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其所能把握的机遇和能取得的成就也是有限的,远远比不上高技能劳动力市场。而服务业开放的趋势,也将会加剧制造业企业就业两极化特征的出现(李飚和蔡宏波,2021)。

(五)“双碳”目标对制造业约束增强

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面,厘清“双碳”目标和制造业发展之间的关系对实现绿色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虽然我国绿色发展水平呈现快速上升态势,但经济增长仍然部分依靠环境污染性行业。根据统计,2020年,我国的煤炭行业、钢铁行业、石油行业的生产量均占全球产量的一半以上,碳达峰的任务非常艰巨。与此同时,西方国家的碳达峰到碳中和的周期普遍在80年以上,而我国仅有30年的周期,需要更多的政府干预和政策支持(史丹和邓洲,2021)。因此,我国需要在煤炭行业、钢铁行业、石油行业等高碳行业进行更加快速的低碳化转型,而这些行业也是低技能劳动力相对集中的行业,这也是我国制造业就业减少的一个重要因素。同时,“双碳”目标对于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约束力逐渐增强,势必对中国制造业就业产生更强冲击。随着碳减排约束增强,部分制造业企业会进行更多绿色技术创新(余泳泽和林彬彬,2020),势必会提升中国高碳行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有利于高碳行业向下游产业延伸,通过行业性效率提升和生产规模扩大带动就业规模。此外,我国高碳行业存在地区间的“梯度转移”问题,即中国污染企业分布是从东部地区向中部地区,中部地区向西部地区分时分段分区转移,碳减排约束增强会拉大不同地区间就业差距。

三、提高制造业就业质量的政策建议

虽然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但事实是中国制造一直存在“大而不强”的问题,还不是世界第一制造业强国。人才是支撑中国制造、中国创造的重要力量,为全面实现制造强国目标,形成人才支撑制造强国战略的目标,必然离不开人才在制造业高质量就业这个关键环节,因此,立足当前制造业发展的趋势和就业的基本现状,切实提高制造业就业质量,既是实现高质量充分就业的应有之义,也是实施人才强国战略、制造强国战略的必然要求。

(一)深化推进形成制造业吸引人才和助力人才成长的良性机制

深化推进形成制造业吸引人才和助力人才成长的良性机制,缓解制造业人才短缺痛点。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人才是第一资源,对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需要而言,尤其如此。在人才需求结构调整快速化、劳动者职业价值观多样化、就业期望个性化的时代背景下,应该在机制层面加以创新,增加制造业的对各类人才特别是新生代劳动者的吸引力,这是扭转当前制造业“有需求而人不来”的窘境,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撑的关键所在。制造业用工多数具有组织相对严密、纪律性强的特点,这导致工作相对枯燥无味,加之相对收入较低,吸引力下降在所难免。对此,通过发挥企业中工会为劳动者提供权益维护、生活保障等措施,提高制造业从业人员生活的丰富度,真正营造好更好的“职工之家”,提高制造业从业人员的归属感和获得感。发挥制造业组织性强、集中行动力强的特点,为职工享受技能提升、人才评价、参赛参评等各类活动提供组织支撑和保障。抓住人才评价、职业管理等方面改革的机会,完善人才职业发展通道,畅通制造业人才在不同地区、不同行业间有序流动的通道,以人才的退出和流动机制的改革与完善来增强制造业对人才的吸引力,解决制造业人才的后顾之忧。

(二)切实提高制造业从业人员的供给质量

切实提高制造业从业人员的供给质量,夯实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支撑。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努力培养造就更多大师、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综合当前科技进步日益加快、自然资源约束日益增强以及人口老龄化发展等因素,这些人才都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所需要的。根据本文的分析,实现人才对制造强国的有效支撑,有两个着力点。一方面是从人才供给侧入手,提高教育、科技的发展质量,为制造业发展提供更多的人才,为制造业从业人员素质提升提供有力保障,加大公共财政对从业人员培养的支持力度,降低用工单位在人才获取、培训等方面的成本,为产业基础再造、补齐产业链供应链相关领域提供有力的人才支撑。同时,应着力培养从业人员的“工匠精神”,在学历教育和职业培训方面双管齐下。学历教育要发挥其系统性、专业性特征,完成打造“大国工匠”核心竞争力的使命;职业培训要发挥其时效性、市场敏感性特征,满足“大国工匠”紧跟时代发展、与时俱进的需求。另一方面,改善人才和制造业需求的契合度或者说是匹配度,解决制造业匹配中的结构性矛盾。对用工紧张的区域、行业或者是大型企业,开展人才招聘服务支持、工资调整指导等工作。提高制造业就业质量,激发从业人员的活力,更好发挥其创造力和活力,最大限度地发挥人才价值。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健全终身职业技能培训制度”(3)②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推动解决结构性就业矛盾。“完善促进创业带动就业的保障制度,支持和规范发展新就业形态。健全劳动法律法规,完善劳动关系协商协调机制,完善劳动者权益保障制度”②,为推进此领域相关工作提供了指引。

(三)引导各类用工单位和人力资源服务机构积极推动制造业就业高质量发展

引导各类用工单位和人力资源服务机构积极推动制造业就业高质量发展,发挥市场主体协同推进制造业和就业高质量发展的主体作用。依托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实训基地等载体,搭建人力资源服务机构与用工单位合作的平台,鼓励有资质的人力资源服务机构根据当地产业需要,在课程开发、师资共享等方面与用工单位开展合作。引导用工单位创新员工调配机制,支持企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通过企业内部员工共享、与劳务派遣机构合作等形式,解决潮汐式用工、短期急需用工等问题。鼓励潮汐式用工单位利用淡季组织员工参与继续教育和培训,缓解“工学矛盾”,提高继续教育和培训质量。

(四)提升制造业和就业高质量发展监测与评估的科学化水平

加强制造业产业发展和就业的常态化监测,提升制造业和就业高质量发展监测与评估的科学化水平。产业和就业的高质量发展需要良性互动:一方面,要及时捕捉科技进步、发展模式等产业要素的变化及其对企业雇用决策的影响,对不同类型、不同区域制造业的用工数量、结构、工资水平开展分类更为详细、更具针对性的定期调查或者普查,以发挥劳动力市场信息在引导劳动者就业和企业用工行为方面的“指挥棒”作用;另一方面,要动态了解从业者以及潜在从业者的择业倾向、就业期望等,在此基础上结合供需互动、工资水平变化等要素对制造业领域的就业形势作出综合判断。对此,可以发挥数字技术在数据搜集、分析等方面的优势,整合公共服务部门、市场化经营的人力资源服务机构、大型用工单位的数据源,结合有针对性的调查进行交叉验证,提高人力资源市场数据分析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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