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GN产品对汉语国际教学作用浅析

焦正达

云南大学 汉语国际教育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1 当前汉语及文化传播现状

首先,在后疫情时代,疫情在海外难以控制的局面下,贸然引进大量留学生会对国内疫情防控造成一定的挑战。其次,我国的正面国家形象在全世界未能全面建立,目前更多偏向于使用例如外贸允诺订单、投资建设基础设施等经济手段推广汉语,容易造成文化上的冲突,使外国人对中国文化和汉语产生抵触心理。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对外汉语教学学界对语言与文化、语言教学和文化教学谁主谁辅展开了争论。1994年12月的“对外汉语教学定性、定位、定量问题座谈会”把学科性质和内涵定性为以语言教学为主,最首要的任务是学好汉语。这一定性使得语言本体教学的重要性大大高于文化内容教学,由此造成了文化和语言二者之间的失衡状态。

要真正意义上掌握一种第二语言,仅学习语言本体知识是不足的。如果只学会了语言本体知识,仍然是无法完成交际活动的,因此必须要学习目的语文化并了解目的语的文化社团①才能准确并创造性地完成相应的交际活动。外国汉语学习者与中国母语者交流,实际是一个跨文化交际的过程。外国汉语学习者必须对中国文化有系统的了解,才能得体、准确地运用汉语进行交际,这也是汉语国际教学核心目标,即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这些能力的培养均与中国文化知识密切相关。此外,目前汉语在海外的推广面临瓶颈,开始推行“中文+”等传播手段,即使用汉语教授其他专业知识诸如铁路、计算机、中医等。如此,汉语教学又下降到次要的地位,文化教学的重要性就更难体现了。

在当前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由于对于语言本体的过度重视和中国文化教学的忽视,造成了学生缺乏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认同,容易使学生的母语文化和汉语背后的中国文化产生冲突,对汉语国际教育的效果和效率以及汉语国际推广有负面影响。因此,在当前文化和语言推广的机遇和挑战同时袭来的大时代潮流下,采取崭新的形式和方法将中国文化精华有机地融入汉语国际推广和对外汉语现行教育体系中,从而全面体现“结构、功能、文化融合”及“语言和文化并重”的两个教学原则是十分必要的。

针对目前我国汉语文化输出现状偏于单调的现状,本文构思了一种在后疫情时代背景下较能推动中国语言文化全球广泛有效传播并符合经济性原则的良好方法,即借助于ACGN产品在全球市场畅销的现状来推广汉语和中国文化。

2 ACGN汉语教学相对传统教学方式的优势

ACGN产品通常指动画(Animation)、漫画(Comic)、游戏(Game)和小说(Novel)四类。ACGN往往特指由日本国制作发行的一系列产品,但是近年来也有指代我国本土动画、漫画、游戏和小说的趋向。这类作品一般和欧美以及其他国家的2D/3D动画有着较为严格的区分。本文对ACGN做一个定义,即在大众传媒下广泛传播且被普遍接受的日本(或我国)制造的动画、漫画、游戏等产品及其形成的亚文化,并在对这种亚文化的认同和喜爱中产生相应的身份认同感。

鉴于“可视文化”越来越成为人们的消费重点之一,此时的汉语国际教育事业能否顺应大众的消费心理——强调直接视觉形象的刺激和速食主义,开发出优质高效,能够为汉语学习者、爱好者提供视听享受的汉语教学媒介。在学习形式上、内容上和时间上都可以灵活掌控的动漫影视教学资源,变得越来越具有时代意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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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中,带有文化认同后再进行学习是提升教学效率和效果的一种有效途径。孔子学院式的较为简单的与经济基础相近的政治、伦理等内容相结合进行的文化教学虽有一定的优势,但方法比较单一;且孔子学院的传播方式比较直白,容易造成当地人的心理抵触,引起和当地历史文化认知结构的矛盾。部分学者认为“孔子学院”以孔子命名,在海外被认为有传播儒教的嫌疑,在一些宗教国家引起不必要的误解[2]。

汉语国际推广不仅是语言教学,更是文化传播的途径。许多人要通过学习汉语来了解中国,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解中国的文化。不论是在本国还是来中国,这些学习者的目的都是相同的。比如,在澳大利亚“把中国文化作为汉语语言教学的重点似乎与学生的兴趣相吻合,这已被不久前政府资助的一次调查所证实”[3]。以此为据,在全球范围内,了解中国文化是愿意学习或正在学习中文者的主要动机[4]。那么现有汉语国际教学过程中文化部分不足,有可能减弱甚至抵消这些学习者的学习动机。

语言中最为活跃且真实的当属正在使用中的言语以及言语活动,当学习者难以充分接触这种语言母语使用者的言语及言语活动时,此时能较高程度上反映该言语以及言语活动的ACGN产品就是现有较好的选择,而笼统的文化本身与语言之间的联系相差甚远。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不可分割。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文化有了更多种表达形式,单纯的文学作品和形式多种多样,但是趋于碎片化并缺乏吸引力的文化实践活动如包饺子、剪窗花等,已经不能满足文化传播和学生文化学习的巨大需求,在难以构建文化认同的同时也较难跟上数字时代的革新步伐[2]。在这种情况下,带有丰富文化内涵和文化附加值的ACGN产品是较为理想的传播手段,可以对汉语国际教学产生积极正面作用。

3 ACGN产品对汉语教授的积极作用

3.1 有助于解决语言教学和文化教学不平衡问题

一种文化必然因深浅不同分为两个层次。通过“填鸭式”教学某种程度上可以使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习得汉语文化,但通过ACGN产品的语言材料以及其呈现的较为生动真实的言语和言语活动,其潜移默化的语言文化因素习得的效果相较于传统的教学更为有效。一种文化的深刻部分体现在这个国家或者民族的深层意识和社会规约当中,这种深刻的文化不能够通过单纯的讲授法来传播,而是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机械的填鸭灌输是不能完成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因素和文化知识教学任务的。

根据赛佛林和坦卡德的传播理论,图像伴随文本消息声音的方法能够增强消息的说服力,增进人们对消息内容的注意力并增进对消息内容的学习[5]。更重要的是,其引起的正面情感反应能够转移到消息的其他方面。那么外国的中国文化爱好者在了解中国文化或者欣赏中国ACGN文化产品的同时,对其代表的中国语言和文化产生了正面情感。于是为了满足自己更高层次的娱乐和兴趣需要,产生了更强烈的语言学习要求。

语言教学是无法脱离文化教学而独立存在的,汉语国际教育本身就带有着文化因素的教学,那么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原生文化和中国文化矛盾问题及中国文化学习需求和学习语言文化的问题可以通过ACGN产品在课外时间来解决,ACGN产品能够在拟态环境中构建文化虚拟环境,在这种环境中受众能够通过移情感知文化氛围,从而获得与课堂知识教学不同的较为真实的文化体会,并通过ACGN产品优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帮助学习者建立一定的文化认同,减少文化冲突。

3.2 有助于解决对外汉语文化教学困难的问题

20世纪50年代卡尔·L·霍夫兰创立的说服研究学说表明,诉诸感情的传播方式更利于感染和说服受众[5]。借助带有跌宕起伏剧情、生动人物塑造的ACGN产品,来构建一个富有感情的语言文化“拟态环境”。其内容上不可避免地带有原产国鲜明的文化标签。比如日本动漫中,在受众使用产品的时候,借助对受众感情的影响,能够达到相对课堂知识灌输而言较高的感染力,从而使受众在感情上和认知上产生对产品代表的文化价值观念的认同感,在学习日本语及文化时有更好的接受性。

在相对课上时间来说更为充足的课外时间中,ACGN产品能够在拟态环境中构建文化虚拟环境,在这种环境中受众能够通过移情来感知文化,从而获得与课堂知识教学不同的相对真实的文化体会。在这种说服的过程中,学生会自然而然地对ACGN产品及其背后的内容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将学生的业余娱乐方式和语言文化学习相结合,会大幅度地延长学生在汉语文化环境中的暴露时间,增加输入,提高学习效果。

在我国对外汉语教学历史当中,一直尝试制定一套系统通用的“文化教学大纲”,但是文化资源内容庞杂,且变化频繁。究竟选择什么文化内容来进行文化教学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张英在《“对外汉语教学大纲”基础研究》中指出:“与语法和词汇大纲不同的是,文化大纲应当是一个开放性的大纲。其基本框架是具有可选择性的开放形态”[6]。文化内容与语言系统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不同的学生对文化知识有着不同的学习动机和学习需求。选择部分文化则难以满足学生的学习需要,如果将所有文化内容进行教学又大大超出教师和学生的能力。唐智芳在《文化视域下的对外汉语教学研究》中表示:“在一定原则的指导下,建立一种相对宽泛的文化内容”[7]。ACGN产品可以一定程度上满足上述需求。ACGN产品种类繁多,题材多样,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文化学习需要、兴趣或者是娱乐需要来选择合适的ACGN产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达成文化学习的目标,并产生文化认同。

4 ACGN对汉语学习的积极作用

4.1 激发学习动机

根据威尔伯·L·施拉姆的功能学说及哈达沙·赫斯的大众媒介使用需求理论,大众传播能够通过满足受众的需要来协调其认知理解和意愿,进行社会控制。我们借助ACGN产品,能够通过这一媒介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学习动机和文化认同进行影响。根据上述理论,ACGN产品可以满足受众纾解压力和情感的需求,那么受众就会自主选择ACGN产品作为平常的信息了解渠道。同时桑德拉·保尔—罗凯奇和梅尔文·德弗勒提出的媒介系统依赖理论认为,一种媒介能够满足人们需求越多,人们对媒介的依附程度就越高[5]。这说明ACGN产品能够对受众产生巨大的粘性,让受众长时间持续接受ACGN产品的内容输出。

兴趣是短期学习动机产生的重要因素之一,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因素,但是这种短期动机又是极其容易消退的。而根据上文的阐述,ACGN文化产品可以带来全新的、持久的、有效的动机,解决了兴趣动机这种容易消退的问题。

首先,ACGN产品最大的吸引力在于能持续地给受众带来快乐的观感和体验,又不同于其他种类的由真人拍摄的影视作品,在ACGN世界中,较低的成本就能够创造出一个完整的虚构世界,这个虚构世界可以是以我们的现实世界为基底,也可以是完全建立在天马行空想象中的完全的奇幻世界、未来世界和异世界。其次,由于动画能根据不同受众的审美设计出性格、外表各异的各位虚拟角色,相对于不变的真人角色更能够抓住不同受众的审美心理,能够更好地展现出故事情节当中的人物魅力,并提高用户对作品的喜爱程度。

因此,ACGN产品能够更好地激发将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的学习者的内部动机。内部动机是由学习者自身对目的语的兴趣或者对学习目的语带来的意义的深刻认识而产生的。相对于外部动机来说,内部动机驱动的二语学习能取得更高的成果和更长远的成功。对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来说,内部动机的重要性不可忽略,它能够在汉语学习过程中产生持久的激励作用。动机在情感因素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其占比到32%,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必须重视的要素②。

最近上线的日本动画《平家物语》,通过精良的制作和对信浓前司行长原著《平家物语》的现代化剧情设计,讲述了日本室町幕府时期源平两大武士家族为争夺天下而展开的种种斗争。集均播放量目前已经达到120万左右。学习者在对作品本身喜爱的同时会对作品背后代表的历史文化也会产生浓厚兴趣,从而对日本文化产生好感并自主地靠近,在日语学习上也会产生较为强烈的动机。国内也有利用历史题材的动画作品,但是有的由于不太理想的制作水平,没有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反而成为国内外讽刺中国文化的材料,影响较差。

4.2 提高目的语输入的质量和数量

学习者对于目的语及其代表的文化社团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学习者对目的语或者目的语代表的文化社团不感兴趣甚至反感,那么自然而然也会反感学习目的语,从而产生消极态度,不利于掌握目的语。若对于目的语和目的语代表的文化、社会、历史等抱有好感,就会产生想对其更深了解动机,从而形成对目的语学习的有利态度。

克拉申的输入假说中提出了“情感过滤假说(屏蔽效应假说)”。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的各类教学法如团体法、暗示法、默教法、交际法等在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影响下都强调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情感的重要性。如果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保持着过度的紧张和焦虑,言语的输入效率会由于过滤效应而变得低下,输入的言语材料和言语信息不能够被吸收。即使是相对容易或者已经理解的输入也不能总是被吸收从而不能起到重现强化的作用,不利于第二语言的学习。这种情况往往在学生心理因素影响下发生,如学习动力、对所学语言的态度、紧张焦虑,自我抑制保护等。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过程中,这个问题也绝不能忽略,重视情感因素也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重要原则之一。

借助ACGN产品,学习者在观看、阅读或者游玩时,是较难出现情感过滤效应的。这是因为ACGN产品某种意义上是纯粹的娱乐产品,不会给学习者造成压力,反而会创造轻松愉快的语言输入环境和气氛。这种情况下学习者不会产生焦虑和畏难的情绪,因为这个语言输入的过程本来就是个娱乐的过程。正因为ACGN产品的娱乐性,其可以在受众放松状态下较大程度地降低学习者的情绪过滤的情况下提供大量有效言语输入从而促进学习与习得,因此在海外汉语教学中也能成为一种扩大汉语有效输入的得力工具。

4.3 有助于解决语音、语用的习得不足

对于语言学习者来说,接触到真实的语言使用环境和准确的语言发音十分重要。根据第二语言习得理论,成人在学习第二语言的过程中,最难完全掌握的就是语音部分,不论学习者的学习水平达到多高的程度,总是不可避免地带有本土口音。同时,现有的教材和教学流派当中,语用的教学被普遍认为难以实行,只能借助实地实践或者课堂讲授等有限的方式。为了更好地掌握语音和语用,长时间地暴露在标准语音和语言环境下从而扩大输入是较为必要的。借助有限的课程时间,这一目标难以完成。如果强制要求学生课下听录音,其完成质量也相对难以保证。那么挑选一种学生在课下会自主进行的语音输入就显得相对必要。其中动漫(Animation)作品就能够提供长时间的语音输入,并且是在设置好的符合目的语国家语言使用环境下的标准语音输入。这种语音输入在展现标准语音的同时,还能够带来与真实语言使用相近的“拟态环境”。例如在空知英秋先生的漫画作品《银魂》中,坂田银时常常把桂小太郎的姓氏“桂”念成“假发”,坂田银时之所以总是故意去念错桂小太郎的姓氏,是因为日语中假发与桂的发音相似而产生谐音,所以银魂里的桂登场时,绝对少不了这句台词:“我不是假发,是桂! (ヅラじゃない,かつらだ!)”类似这种特定语境下的语言现象是课堂上难以传授的,且这种一语双关式的理解需要,会加深对语音学习的兴趣。

5 总结

相比于依靠单一的渠道(例如孔子学院和留学生来华等)来进行汉语海外推广和汉语第二语言教学,同时使用内涵丰富且受众广泛的ACGN产品显而易见是更会推动汉语语言和文化传播的。中国的经济实力发挥受到现实中多种因素如政治、地缘、国际关系等的影响。但是ACGN产品通过现代化的互联网传播就能够无障碍地延伸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并同时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局势风云诡谲形式多变的情况下,选择一种合适的方法去推广我们的语言文化是非常重要的。正如塞缪尔·亨廷顿所说:“21世纪核心的政治角力是在不同文明之间而非国家之间”。让语言文化在世界上取得一席之地是非常紧迫并关乎国家兴盛的关键任务。借助信息时代新型大众媒体是推广我国语言文化的理想选择之一。ACGN产品有着受众广和成本低的两大特点,只要运用得当,将会是汉语及其文化对外推广的一把利器。可为我国在将来世界文明竞争的建设中添砖加瓦。

注释:

① 即以目的语为母语者群体的社会文化背景。

② 数据参考自刘洵《对外汉语教学引论》,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