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公路(六首)
2022-12-31孙大顺
孙大顺
西津渡
此刻,只有柳树与晨光守着渡口
潜水平缓,托起两岸的鸟鸣
不至于沉入水底
昨晚,渡船被银河借上天空
现在,它正航行在一本翻开的新书里
秋风像一个邮差,大地上新到的色彩
都在它微微下陷的邮包里
吴塘堰在不远处招手,我曾用一个外乡人的
口音与节奏与它交谈。抬头望去
天柱峰还在熟悉的高度等候
在图书馆,我们内心的河流
泥沙俱下。诗歌与回忆并不管控
倒流的河水。波澜不惊
西津渡站在朗读之外,替我们迎接
消失的年代。那时,我们年轻、俊朗
喜欢与月光一起游向对岸
山村公路
公路围绕着山攀援
有一段曾尝试进入山的内部
仿佛要把山镂空,但公路
无法为一座空山命名
山村才是公路的心脏
狗吠、鸡飞,鸭子摇晃着
走向低处的小溪。炊烟飞向天空
在不见的地方,双手合十
山不是旁观者,它就像一个巨人
早晚要被人间的秘密压垮
树向公路招手,乘着汽车的公路
在我们胸膛奔驰
山村与公路,不远离,不聚集
永恒的耐心是个谜
那些弯腰,把一粒粒阳光
捡起来的人,在方言里留守
在一个发亮的地名里老去
旧阳台
那里存放着旧书刊,废报纸
浮动着难以拆解的时光
几盆枯萎的花
利用几片返绿的叶子
试图平息,曾经奢侈的香气
不锈钢搭建的雨篷裂开了
再也无法构筑制造者的耐心
阳台上悬空的三面
逼退越来越跋扈的空间
不远处,那棵高大的樟树
高过了麻雀、松鼠、斑鸠的春天
万物安好。只有这面
被雨水淋过的石灰墙
像一位黯然落泪的老先生
一小块自由之地
是他与光线之间,最后的联系
芦 花
夕阳给芦苇的记号愈合了
年久失修的黄昏
就要带走,蹲在人间
老得掉牙的风
雪停了,野鸭子都回了家
空荡的湖面
芦花弯着脖子,踩着
潦倒的滩涂,向北移动
大佛寺
缄默修心,雨水来不及
滴穿钟声,我像是被鸟鸣
吹落的松针
有点偏离命运的掌心
大佛寺里有前世的扶手
善恶的回声
阳光一点点穿透枝叶
佛笑着叫出我的名字
乡村即景
蜿蜒的村路,像收不回来的形容词
修改一些老旧的记忆
把乡村风物,带向远方
清清的水塘是天空之境
蛙虫与宿鸟占据自然的左右声道
善于打鼓的啄木鸟
独自照料一座茂密的山林
肯定有一部分油茶花还认得我
它们开在我的记忆里
与我一起分享乡村的风俗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