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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医家扶正驱邪防疫方法探析

2022-12-31李董男刘泳锌

湖北民族大学学报(医学版) 2022年1期
关键词:邪气医家本草纲目

李董男,何 升,刘泳锌

安徽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8)

明代中后期疫病频繁流行,吴有性、张介宾、喻昌、王肯堂、李时珍、龚信等医家对疫病的病因、病机、治法、方药等进行了深入探究,建立了系统的中医疫病诊疗体系。笔者发现,明代医家在实践中还积累了丰富的疫病预防经验,他们深入阐释了扶正防疫思想,注意改善卫生条件,包括消杀虫害、清洁水源、熏蒸衣物等。在防疫药物方面,明代医家对芳香类药物的使用有所增加[1],使用雄黄丸等多种防疫复方,重视塞鼻法、取嚏法和药物洗浴,在疫病预防药物的选择和使用方法上均有一定创新。笔者系统总结明代医家预防疫病的经验,试述如下,请诸方家指正。

1 防疫思想

明代疫病频发,疫病理论也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吴有性继承《黄帝内经》学术思想,指出“本气充足,邪不能入[1]”,认为防疫不仅要注意“虚邪贼风,避之有时”,也需做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1.1正气不足邪易入正气强弱,对疫病的发病与否有着重要影响。《景岳全书》“瘴病所由”篇指出,罹患疫病之人,“皆内伤不足者也”,邪气往往趁虚而入,而不易伤及正气强实之人[2]。张介宾《景岳全书·性集·十四卷·杂证谟·瘴气·瘴病所由》指出,北方人寓居南方,或者旅途奔波,往往皆有“阴阳相搏之患”,但其中长期奔波者患病率更高,乃因旅途劳伤,人之正气受损,更易感染疫病,而静居之人,正气未扰,较少受邪气侵袭。

1.2扶助正气以防疫扶助正气在防疫中尤为重要。《景岳全书·十三卷》“避疫法”篇指出,“瘟疫乃天地之邪气”,如果人体正气充足,邪不可入,则不会感染疫病[2]。避疫法的关键在于保护正气,令其“内固”,虽遇“岚邪”“阴阳相搏之气”,亦能免受其害。张介宾指出,“瘴气惟染劳役伤饥之人”,染病之人,皆为不知慎养者,阐明了养生在防疫中的重要作用。《景岳全书·十四卷》“瘴病所由”篇云:“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则邪气不能为害。”张介宾认为需适当饮食,不可忍饥,调摄起居,减少劳役,不可劳倦,更需节制欲望,避免房劳。

1.3养正气尤重胆气张介宾认为养正气时,胆气尤为重要。《景岳全书》“避疫法”篇指出[3],胆属少阳,乃中正之官,主少阳春升之气,胆气壮,则五脏六腑之气均壮,胆气升则余脏从之,可以用观想“心如日”之法,以强壮胆气,人体正气充足,则邪气难以侵犯,“凡探亲诊疾,事有不容已者,但知此诸法,则虽入最秽之地,自可保其无虑”。

1.4扶正祛邪之时机如何处理好正邪关系,何时扶正,何时祛邪?明代医家给出了基本原则。《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瘟疫源流》收载了喻昌预防疫病之法,其指出:在未患病之前,应注意扶正,可预服“芳香正气药”,如屠苏饮、太仓公辟瘟丹、七物赤散等,则邪气不能入;若邪气已经侵入人体,则应以祛邪“逐秽”为主。

2 防疫方法

在认识到疫病的流行性和传染性的基础上,明代医家采用一系列积极的措施来预防疫病,包括注意环境清洁、注重个人卫生等,并创制了多种预防疫病的方药,采用口服、塞鼻、洗浴、佩带、熏烧等方式。

2.1消杀虫害明代医家注意消杀虫类及鼠类等,以避免虫类和鼠类传播疫病。如李时珍在《本草纲目》“百病主治药下”,提出“辟除诸虫”法,如辟蚊用社酒洒壁,或用木鳖子、川芎、雄黄、浮萍、羌活、茅香、菖蒲、苦楝花、柏子、夜明砂等熏烧;辟壁虱、蚤、虫,则用樟脑、菖蒲、龙葵、百部、安息香、藜芦、白矾、水银、轻粉、铜青等铺席下或熏烧[4]。《居家宜忌》提出二月上辰日塞鼠穴。

2.2清洁水源清洁水源同样是一个重要的防疫措施[5]。王肯堂、李时珍等医家除仍在使用雄黄、硫黄等清洁水源外,亦使用川椒、大麻子、贯众等。《证治准绳·卷七·一岁长幼疾状相似为疫》用贯众浸水用,可令时疫不相染。《居家宜忌》指出,行旅时饮用水需谨慎,避免染疫,饮用不净之水易“发瘴脚软”。

2.3熏蒸衣物明代医家认为,熏蒸衣物可以达到阻止疫病流行的目的。李时珍《本草纲目·第三十八卷·服器部一》“病人衣”条指出,在“天行疫瘟”之时,需要将患者的衣物,在“甑上蒸过”,可以保护家人,避免传染疫病[4]。这种利用高温熏蒸衣物的方法,是当时较为重要的防疫经验。

2.4使用防疫药物这一时期,芳香类药物的使用明显增多,单味药物如雄黄、降香、香油、乳香、蒜等最为常用。芳香之品避秽,主要通过两种途径起效:一是祛除体内秽浊之气,二为驱散外在瘟疫之邪[6]。

2.4.1 雄黄 张介宾在“避疫法”中提出,雄黄不仅可以用于环境消毒,还可在探望患者时“涂鼻孔中”,则邪无以入[7]。龚信《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亦采用此法。《证治准绳》“一岁长幼疾状相似为疫”篇,收载治时疫不相传染方,以雄黄抹鼻,或裹以丝绸,系于发巅。此法与《素问·刺法论》所论相合:“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干邪。”

2.4.2 降香 降香也可以熏烧和佩戴防疫。《本草纲目》熏烧降香以“辟天行时气”,小儿则宜佩戴使用[4]。《景岳全书·十三卷·杂证谟·瘟疫·避疫法》也指出可用降香防疫,其云:“一方治天行时气,宅舍怪异,用降真香烧焚,大解邪秽,小儿带之,能解诸邪,最验。”

2.4.3 香油 香油(麻油)同样用于驱除瘟疫,现代研究指出其含木酚素可抑制真菌等[8]。《证治准绳·伤寒·帙之七·一岁长幼疾状相似为疫》使用香油涂鼻孔防疫,其云:“或以上好香油,涂鼻中亦可”。《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亦云:“凡入温疫之家,以麻油涂鼻孔中,则不传染。”

2.4.4 乳香 乳香用于防疫也有较早的历史。《名医别录》指出乳香“疗风水肿毒,去恶气”。《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服用乳香防疫,其云:“自幼至长,每人以乳香一小块,饮水一、二呷咽下……不患时疫。”

2.4.5 蒜 《本草纲目》还指出蒜有充足正气、辟温疫之功,遇时气温病及温疫盛行之时,可以取汁服用。现代研究认为,蒜可提高机体免疫力,并具有抗炎症和病原微生物等作用[9],可灭杀和抑制流感病毒、疱疹病毒、人类鼻病毒、柯萨奇病毒等以及多种致病细菌[10]。

此外,《本草纲目·第三卷·百病主治药上》中列举其他多种芳香类药物具有防疫功效,如苏合香、苍术、升麻、苍耳、木香、藁本、白茅香、沉香、檀香、樟脑、阿魏等均可熏烧、佩戴或口服以防疫。

2.4.6 防疫用复方 防疫复方多为对防疫单味药物的组合运用,包括雄黄丸、福建香茶饼、安息香丸等。雄黄复方如王肯堂《证治准绳》“一岁长幼疾状相似为疫”雄黄丸条,用雄黄、赤小豆、丹参、鬼箭羽制蜜丸,将雄黄与其他解毒、杀虫药物合用,增强防疫效果。《景岳全书》“因阵”收载“福建香茶饼”,辟“瘴气时疫”,用沉香、白檀、儿茶、粉草、麝香、冰片制丸,入口噙化[2]。此方以芳香类药物为主,是较为少见的以地方命名的防疫方剂。《普济方·卷一百五十一·时气门》指出,在疫病流行之时,可用安息香丸服用或熏烧防疫,药用安息香、雄黄、朱砂、硫黄等。

2.4.7 使用方法 这一时期,多位医家认识到疫病邪气从口鼻而入,针对这一点提出了以药物涂口鼻或取嚏来预防疫病。或用药物洗浴、佩戴、熏烧等方法清洁身体及环境,以预防疫病。

(1)塞鼻法:可用雄黄、香油、蒜、阿魏等药物塞鼻或涂鼻以辟疫。如《医方考·卷一·瘟疫门第六·辟瘟法》指出,雄黄酒可以饮用,以防“天行时气”,同时将雄黄、蒜、阿魏等用绵裹好塞入一侧鼻孔,则邪不得入。但需注意,蒜和阿魏不适合体质虚弱者使用。《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认为,探望温疫患者,需要用麻油涂鼻。《万氏济世良方》也有类似记载。或用复方涂抹口鼻。如《普济方·卷一百五十一·时气门》“鬼箭羽丸”,可辟“时气瘴疫”之毒,用鬼箭羽、鬼臼、赤小豆、朱砂、甘草、雄黄制丸,以水调匀,涂于口鼻,并佩戴于肘后,也可服用或熏烧。《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一方以雄黄、苍术为细末,香油调敷鼻内。”

(2)取嚏法:《古今医鉴·卷之三·温疫》指出,探望温疫患者后,应以“纸捻探鼻”取嚏。《景岳全书》“避疫法”探讨了此法辟疫原理,指出“气通于鼻,鼻通于脑”,疫毒入脑,乃流布诸经,使人患病,取嚏后泄其邪气,邪从鼻出,毒气自散。

(3)洗浴法:可用药物洗浴来预防疫病,此法可增强人体正气,调节脏腑功能,提高防疫力[11]。如《本草纲目》“百病主治药上”指出,可煎煮兰草洗浴,以除疫气。

(4)佩戴法:如《本草纲目》“金石之三”雄黄条指出,江南地区较为炎热潮湿,可用雄黄、蒜等份,制丸佩戴,可避毒虫以防疫[4]。

(5)熏烧法:如《景岳全书》“避疫法”用降香熏烧,辟“天行时气”。《本草纲目》收载以安息香、艾蒿等熏烧防疫之法。

3 结语

预防疫病是中医的优势所在,但目前中医在面对疫病时,多重视治疗,而对预防重视不够,亦容易忽略扶正[12]。吴有性、张介宾、喻昌等医家,对正气强弱在疫病发生中的影响进行了深入探讨,指出“本气充足,邪不能入”,患疫之人多内伤不足,若人身正气内固,则邪不可干,自不相染。因此,预防疫病应以扶正为主,注意日常调摄,并饮用芳香正气药以充实人体正气,调整体质,则邪不能入。

这一思路,对后世养生防疫之法有重要启发。清·刘奎《松峰说疫·卷之一·述古》指出:“人生其间,触之而病者,皆因起居无时,饮食不节,气虚体弱,自行犯之,非寒暑之过。”清代医家刘奎、陈耕道、王士雄、余伯陶等,系统提出了节饮食、慎起居、调情志、重禁忌的养生防疫法。

明代医家在预防疫病时,采用了多种芳香类药物[13],包括雄黄、降香、香油、乳香、蒜、安息香、苏合香、苍术、阿魏等,及雄黄丸、宣圣辟瘟丹、福建香茶饼、安息香丸、鬼箭羽丸等防疫复方。但是,这些药物和方剂的防疫作用,目前在研究中未受到充分重视,其防疫机理未能得到准确揭示,也未能在临床防疫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此外,吴有性、张介宾等医家认识到疫病邪气可从鼻而入,因此创制了塞鼻、取嚏之法防疫,目前这些方法使用也较少。

总之,在防疫中明代医家尤为重视养生扶正的价值,提出了处理邪正关系的基本原则,在疫病预防药物的选择和使用方法上有一定创新,较多运用芳香类药物驱散疫气[14]。明代防疫思路和方法,是中医疫病防治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当深入挖掘其学术价值,为寻找有效的防疫药物提供文献线索,为今天的中医防疫发挥应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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