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奋进人生
2022-12-29冯海容
“黄桥烧饼黄又黄哎，黄黄烧饼慰劳忙哟；烧饼要用热火烤哎，新四军要靠老百姓来帮。”这首歌是小时候母亲教给我的，现在我又口口相传，教给了我的外孙女。
在我心目中，母亲是一名平凡而高尚的新四军老兵，她留给我们更多的是潜移默化的人格影响，她是我们永远的精神楷模。
一
我的母亲汪子珍，1918年2月16日出生于安徽省舒城县城关镇一个没落的书香之家，就读于安徽省安庆女子职业学校。1938年她参加舒城县抗日动员委员会工作团，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新四军第四支队进驻舒城时，母亲曾承担大量工作。皖南事变后，中共中央决定在苏北盐城重建新四军军部。母亲随新四军转移到苏北，历任苏北东台县潘䥕区委组织部长、区委书记；台北县区委书记，县组织部、宣传部部长等。
新中国成立后，母亲历任蚌埠市安东区委书记，蚌埠市委工厂部党委书记、部长；建筑工程部北京建筑设计院第三设计室主任、副院长，建筑工程部综合院副院长，国家计委设计局副局长，中国建筑学会理事、建筑创作委员会委员等。
父亲冯舜华与母亲当年同为新四军，两人相识于抗日战争时期，1945年春结为伉俪。父母相伴走过50多年，历经风雨，相爱一生。我们兄妹5人，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最长。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没有闲暇的人。孩童时期我在幼儿园全托，节假日陪她“上班”成为我童年最大的乐趣。我总是一路小跑地跟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其中“和孤单做朋友”留给我的印象最深。
到了母亲单位，她和同事们开会、讨论问题，我在一边玩糖纸、画片，困了就在小沙发上迷糊一会儿。当母亲把我叫醒时，天已经黑了。叔叔、阿姨们夸我懂事、乖巧，我总是自豪地说：“我学会了‘和孤单做朋友’。”这是母亲最初教给我的如何与自己、与外界相处的方式。
二
1958年，40岁的母亲作为调干生进入天津大学建筑系学习。她克服了重重困难，与不到20岁的同学们一起上课、生活，顺利完成了4年的本科教育。
母亲毕业后工作更加忙碌了。20世纪60年代，建筑工程部从北京、上海和陕西西安等部属设计院抽调一批精兵强将，组建综合设计院，并因国家需要而去了西北大漠深处。在这里，他们不仅要面对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条件，还要克服远离城市及家人的落寞与孤独。
工作条件十分艰苦。很多工程缺少资料、没有图纸，有时为选择一个合适的基地，往往要顶着风沙烈日，在缺水缺粮的茫茫戈壁，一跑就是数天。身为综合设计院副院长的母亲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样，以勤奋的钻研、严谨的工作态度和乐观的心态、不惧艰险的大无畏精神，鼓舞和带领大家，圆满完成了各项任务，而这批优秀人才也被锻炼成了国防建设的专业人才。
“文革”中，母亲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有一次，母亲接到开会的通知，没想到却是被押回北京“批斗”，并被隔离审查数月。
在那段不平静的日子里，一次，四姐看到母亲正在认真地打扫男厕所，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刷子就要扔。母亲却说：“人在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境遇，如何对待是由你的人生观决定的，而不是别人对你的要求。我现在的工作是打扫厕所，就要用最好的方法把厕所打扫干净。”
另一次，我看见几个人拿着文件让母亲签字，母亲认真地批改后才签了字。我不解地问她，何必还那么认真？母亲严肃而坚定地回答：“在党和国家利益面前必须忠诚，绝不能附加任何条件。”
虽然我当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从母亲的眼神和人生态度里却汲取了巨大的能量，让我始终对生活和未来抱有坚定的信心。
三
20世纪70年代，母亲不顾自己年岁已高、疾病缠身，又积极投入到国家的经济建设之中。
1974年母亲患上亚急性系统性红斑狼疮，连续多天高烧不退，肘关节、膝关节严重变形，心脏、肾脏等多脏器功能损伤……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多亏遇到了一位医术精湛的专家使母亲转危为安，但需长期服用汤药保持病情稳定。
1979年9月，中日两国洽谈首批贷款合作及无偿援助项目，其中包括建设一所现代化医院（即中日友好医院），母亲作为卫生部顾问和筹建项目的领导成员，需要赴日本考察与洽谈。母亲毫不犹豫选择带病坚持，她在医生的帮助下，将汤药制成药丸随身携带，才保证疾病没出现反复。
回国后，母亲参与了援建医院总体规划、设计及和日方的部分磋商谈判等工作，在出色完成筹建任务的同时，开阔了眼界，积累了经验，并为自己后续的工作思路转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此后，母亲率先进入建设现代化旅游饭店的新领域。她通过到香港、澳门和美国实地考察，努力学习相关知识，很快成为专业型领导骨干。她还主动邀请美国女建筑师访华团来上海、北京等城市访问、交流，为“引进外资建饭店”出谋献策，配合中国旅游管理总局出色完成了北京建国饭店、北京长城饭店的筹建、设计工作。
1983年，母亲离休前，组织部门问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母亲回答：“参加革命40余年，我从来没有向组织提过任何条件和要求，今后也不会。”
离休后，她谢绝了好友的邀请，没有利用原职位或人脉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过上了与花草为伴、与书画为友的生活。生活中，她仍严格要求自己，从不给单位找任何麻烦，对身后事也明确表示：不开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作为子女，我们也确实遵从了母亲的愿望。
母亲于2010年去世，但她似乎从未从我的生活中离开。她坚定、乐观、勤奋、慈爱的优良品格深深影响着我，已融入我的血脉，扎根在我的心底，鼓励我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坚定前行。
（本文由北京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供稿。作者为首钢特殊钢有限公司退休干部）
编辑/贡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