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枫，父母心中的亲人
2022-12-29罗承廉
“皖南事变”之后，八路军第四纵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彭雪枫出任师长，我的父母都在第四师工作。1944年3月4日，我降生在洪泽湖畔的第四师十一旅卫生部。
我一两个月大时，母亲许璞带着我，在淮河边的部队驻地大柳巷（现属安徽省宿州市泗县）工作、生活。父亲罗会廉随彭师长参加泗阳战斗，返回驻地时，彭师长亲和地要看看母亲和出生不久的我。他很爱小孩，祝贺我在抗日的烽火中来到这个世界。因我的父亲是贵州人，母亲是安徽人，彭师长便给我起了一个乳名“贵安”，也意为“富贵平安”，并说大众化的名字在打埋伏时便于掩护。后来我读书时，母亲为我改名罗承廉，意为继承父亲的革命事业。
一
1940年初，母亲在新四军六支队驻涡阳联络站的安排下，和一批热血青年学生一起进入豫皖苏革命根据地新兴集，参加了新四军。那年母亲才17岁。
入伍当天，六支队组织欢迎晚会，新兵们围坐在一起，心情格外激动，还见到了六支队司令员兼政委彭雪枫。他一身戎装，打着绑腿，腰间挂着左轮手枪和子弹带，英武潇洒。彭雪枫用略带河南南阳一带的口音和大家讲话，他谈吐风趣、和蔼可亲。母亲刚穿上军装不到一天，不知不觉间，原先新兵的紧张、拘束就烟消云散了。
母亲在六支队随营学校、抗大四分校学习期间，经历了一场战斗洗礼。1940年6月1日，为进一步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政策，动员群众参加抗战，六支队决定在新兴集隆重举行五卅运动15周年纪念大会。谁知大会刚开始就有炮弹落进会场，日军进村了，著名的“六一”战斗打响。
母亲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式，心中难免紧张，但看到彭雪枫司令员、张震参谋长在隆隆炮声中迅速排兵布阵，从容淡定指挥部队作战，母亲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跟随非战斗部队有序撤离。这是母亲第一次目睹彭雪枫的战地风采。
母亲在抗大学习结束时，六支队番号已改为八路军四纵队，彭雪枫任司令员、黄克诚任政委，部队实力大增。母亲被分配到司令部作战科任参谋，任务是应对敌人的化学武器和细菌战。在司令部工作，她经常有机会接近首长，特别是彭雪枫司令员的言传身教，使她终身受益。
二
在司令部，母亲还与我的父亲——侦察科科长罗会廉相识并迸发出爱情的火花。
我的父亲毕业于上海暨南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在淮南铁路工程处工作。1937年初，他奔赴延安参加革命，进入抗大学习，后经过军委二局情报训练班参谋业务培训，1938年被分配到新四军六支队，成为彭雪枫麾下的一名侦察参谋。
父亲满足“285团”的结婚条件（28岁，5年党龄，团级干部），1942年8月经组织批准结婚。
彭师长指示9月24日举办婚礼——因为彭师长和爱人林颖就是前一年9月24日结婚的。由于日军大“扫荡”，我父母的婚礼被耽搁下来。10月14日，彭师长到孙园礼堂作报告。当时，母亲在孙园行政学院工作，也在会场听报告。彭师长通知我母亲当天到师部结婚。母亲毫无准备，傍晚散会后，她穿着草鞋和一身旧军装走向师部所在地半城。
到达师部时夜幕已经降临，父母一起到了彭师长的房间，桌上摆着四个菜——在当时已算是盛宴了。
彭师长亲自为我父母主持操办的婚礼，简朴而又浪漫。他对部下、对战友体贴入微，充满了亲和力。根据地的人民群众为他送万民伞、立德政碑也都是发自心底的感激。
三
无论在隐蔽的指挥所，还是炮火连天的战场，我父亲罗会廉经常跟随彭师长左右。他充分发挥聪明才智，建立侦察部队和情报网，组织了测绘队等。
“皖南事变”后，在国民党军队重兵围攻新四军第四师的危急关头，父亲接受彭师长的指示，以联络员身份，伪装成商人与国民党四二五团团长、地下党员陈锐霆接上关系，共同商讨、发动起义，沉重打击了国民党顽固派的嚣张气焰。
由于日伪的严密封锁，延安与新四军的联络一度中断。父亲奉命和赵汇川等同志开辟了一条快捷、安全的津浦路秘密通道，刘少奇、陈毅等都曾经此通道到延安。父亲还曾带领侦察小分队，穿过封锁线，圆满完成武装运送黄金到延安的任务。
1944年8月，彭雪枫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向河南敌后进军的指示，指挥所部进行西进战役。9月11日在河南夏邑八里庄指挥作战时牺牲，时年37岁。不久，西进取得决定性胜利，但我父亲兴奋不起来，因为他无比崇敬、6年来常朝夕相伴的彭师长牺牲在疆场。
母亲同样十分怀念彭师长。到了晚年，她记忆力严重衰退，许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可她居然告诉过我，彭师长最喜欢的诗歌是《红楼梦》中林黛玉所吟诵的《葬花吟》，其中最欣赏的诗句是：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1944年12月，父亲随师前进指挥所驻扎在安徽蒙城的王楼村，他带着6人小分队受命到萧县检查工作，途经涡阳县石弓集南高楼庄住宿时走漏风声，深夜遭日军及伪军共300余人包围。父亲带领小分队武装突围，因寡不敌众，父亲身负重伤，被敌人残忍杀害，时年30岁。另有两名战友也当场牺牲。
彭雪枫师长、我父亲以及无数革命先烈，他们用生命筑起共和国大厦坚实的基础。他们的事迹时刻提醒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让先烈们用鲜血染红的旗帜永远飘扬在神州大地。
（本文选自北京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出版《铁流》文集第38集。作者为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四师分会会长）
编辑/贡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