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歌飘过风雨桥

冯 云

花开了一坡，歌飘了满寨。

侗寨里有大大小小十多个歌班，琴声、歌声从没停过。

周六，王瑾早早来到了歌师家，和她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十来个女孩子。

“按声部站好，开始练歌喽！”歌师吴婶是侗族大歌的传承人，经常去小学教唱歌，也会在课外辅导孩子们。

“哎——啰——嘞——”领唱亮起了嗓子。

站在后排唱低音的王瑾突然发现，领唱变成了潘小美。“刘璐璇呢？”王瑾很奇怪，一直是刘璐璇领唱的，怎么这周换人了呢？

刘璐璇是王瑾一年级时的同桌，她们非常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无论是上课、课间，还是放学的路上，她们两个总是在一起，分享食物，分享秘密，连衣服都换着穿。

后来，刘璐璇家因为做农家乐生意，在邻近的寨子买了一栋小楼，她就转学了。不过，课外歌班练歌时，刘璐璇还是会回来的，因此每周她们仍旧能见面。

趁着练歌的间隙，王瑾问和刘璐璇住同一个寨子的巧玲是怎么回事。巧玲说：“她感染伤寒了，很严重呢。”

王瑾听了，很为刘璐璇担心，因为下个月风雨桥歌会就要开始了。

刘璐璇的领唱位置是经过好多轮挑选才确定的。在一个歌班中，领唱只有一人。嗓音也不错的潘小美为这事找过吴婶好几次，还哭过鼻子呢！

王瑾边唱着和声，边用眼睛瞟着潘小美。潘小美唱歌时嘴巴张得很开，脸上洋溢着笑容，表情十分生动。

“哼，”王瑾在心里为好朋友抱不平，“这下可把你美坏了。”

她决定星期天去看望刘璐璇。

去刘璐璇家，要穿过一个山寨。

沿路，杉木建造的小木楼一栋连着一栋，花草嘻嘻哈哈地从木屋墙根钻出头，鸡鸭在草丛里悠闲地打盹儿。一边的小河里，水流得缓缓的，天气暖得很。有个女孩拿着个盆，正舀着河水洗头——头发真长！

王瑾想到了侗族故事《长发妹》，长发妹的头发长到拖地，好美呢。王瑾和刘璐璇约好一起蓄发，现在，她俩的头发都过膝了。

想到和好朋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王瑾的想念更深了，她加快了脚步。

刘璐璇家的一楼被布置成了饭店的样子，桌桌椅椅摆了一屋，墙上挂着牯藏节的宣传画。刘璐璇的妈妈看见王瑾，热情地招呼她，把她领到二楼。

房间里，刘璐璇正躺在床上。

“刘璐璇，我来了！”王瑾走上去。

见到王瑾，刘璐璇想起身。

“你躺着吧！”王瑾看她嘴唇又白又干，心里难过，却不知说什么好。王瑾抓着刘璐璇的手，在她手心放了个布依族的蜡染的小布袋。

“布袋里面有一枚幸运铃，我妈妈说带给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刘璐璇笑了，用沙哑的声音问王瑾：“歌练得怎么样？”

“还好，又学了一段。”

“领唱是谁？”

王瑾最怕刘璐璇问这个了，含混地说：“潘小美唱得没你好。”刘璐璇没说话，目光转向了窗外。

王瑾知道，刘璐璇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她是多么想当领唱啊！“你好好养病，病好了回来继续当领唱。”王瑾安慰她。

刘璐璇才刚刚能下地，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了歌班。王瑾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她问长问短。刘璐璇有点心不在焉，说：“等我问过吴婶再和你聊。”

刘璐璇走向吴婶，轻声问了什么。吴婶的声音清亮，王瑾清楚地听见她说：“你现在嗓子哑，唱不了，再加上几个星期没来，怕赶不上了，先调养好身体，明年的歌会还有机会。”

刘璐璇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王瑾看见她的眼泪滚了下来。

木楼另一边的潘小美听见她们说话，提着一袋食物走了过来：“这是我妈早上做的贵州丝娃娃，你们尝尝。”

王瑾怎么看都觉得潘小美此刻是幸灾乐祸，是在往刘璐璇的伤口上撒盐。她望了一眼刘璐璇，看见好朋友失落的样子，故意说：“我们哪敢吃金嗓子的东西啊？吃了还不起！”说完，她拉着刘璐璇走开了。

回家的路上，刘璐璇脚步沉重，看什么都是灰的。进了家门，她上了二楼，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当领唱，为了这次歌会，她训练了快半年，半年啊！这下全都白费了。刘璐璇轻声呜咽，泪水顺着耳根子流，两鬓的头发全都湿了。

哭了一会儿，她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涨得疼，于是擦干眼泪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方挂着一张照片，是歌班刚组建时的合影，上面所有的女孩都在笑。潘小美站在第一排，还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哼！如果没有她，吴婶一定会让我回去领唱。”刘璐璇很生气，她打开抽屉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支黑色水彩笔。她拿出白纸，在上面写着：“潘小美快走开，潘小美没有我唱得好……”她越写越气，索性把相框摘了下来。她在相框玻璃上给潘小美画了两撇胡子，又把潘小美的眉毛描得粗粗的。看着潘小美滑稽的样子，她扑哧笑了一下，但马上又敛住了笑容。即便这么做了，她心里还是感到很难过，于是她又默默地把那几道难看的笔迹从玻璃上擦除了。

妈妈喊刘璐璇吃饭的时候，看她脸色不对，就问出了什么事儿。刘璐璇把歌班换领唱的事情说了。

“我不想和潘小美说话，不想理吴婶，也不想去歌会了。”刘璐璇气哼哼的。

妈妈听了，说：“不能怨别人，明年再唱吧。”她不喜欢女儿这么小肚鸡肠，又说：“我小时候，嗓子坏过不止一次，停唱了两三年呢！”

刘璐璇知道这事，垂着眼不说话。

“领唱不仅要歌唱得好，肚量也要大。”妈妈说，“就冲你现在这样，换人是对的……”妈妈还想讲下去，门外突然传来喊声：“请问刘璐璇在家吗？”

是谁呀？刘璐璇朝门外望去——

…………

两个星期后，歌会的日子终于到了。

歌班的孩子们穿上民族服装，胸前的银锁、头上的银饰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的父母和邻近侗寨的人都来了，风雨桥两边挤满了赶歌会的人。

在人群中，王瑾突然看见了刘璐璇，她也穿着和她们一样的演出服装。

“你今天……？”王瑾走近刘璐璇，又是疑惑，又是高兴。

“我领唱！”刘璐璇的嘴笑成了月牙，“和潘小美一起。”

王瑾还没来得及问仔细，刘璐璇就拉着她的手走入了歌队，吴婶已经在招呼大家集合了。

青年歌班、少年歌班、儿童歌班……终于轮到吴婶的歌班上场了。

两个领唱，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呢！

刘璐璇和潘小美的歌声珠联璧合，完美得就像一个人，伴随着和声、变调、复调，侗歌飘过了风雨桥。它就像一匹看不见的绸缎，在山寨间抖动着，水也震颤，山也共鸣，把听歌的花草树木、虫鸟鱼鸭……所有的生命都唱醉了。

带着演出成功的喜悦，歌会刚结束，王瑾就去问刘璐璇：“这是怎么回事？”刘璐璇笑着告诉王瑾这两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

原来，歌班每次训练完以后，潘小美就跑去刘璐璇家，唱歌给她听，教她怎样唱，把落下的课全给她补上了。她说：“如果你能来，就你领唱。”

歌会的前一个晚上，潘小美找到吴婶，请她听刘璐璇唱歌。刘璐璇一开口，吴婶就拍手了：“不错不错，音高、节奏都准，一点没落下。”为了保证明天不出错，吴婶想了想，说：“你们两个合唱给我听听。”

刘璐璇和潘小美的声音，一个高亢，一个有磁性，合在一起，十分悦耳。“那就两个领唱吧！”吴婶最终决定。

说到这里，刘璐璇停下了，她对王瑾说：“我们都错怪潘小美了。”王瑾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看着太阳还未落山，说：“我们去找潘小美玩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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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描写的妙用

杨 悦

侗寨女孩之间的美好情谊令人感动，这纯洁无瑕的情谊如同带着淡淡香气的花朵，开了一坡，融化在美妙的歌声里，飘了满寨……故事开篇通过简短的环境描写，把我们带入了无限美好的遐想中。我们不难想象，生活在这样纯净的环境中的女孩们，会被养育出怎样纯洁的心灵。故事在飘过风雨桥的歌声中走向了尾声。这座风雨桥，不仅是歌声响起的地方，更是沟通这群善良的女孩的心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