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 那村 那人

刘芳瑜

在延绵起伏的南岭山脉中，坐落着一片7000多公顷的生命绿地，她是位于韶关市始兴县的车八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素有“物种宝库、南岭明珠”的美称。2021 年，是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建区40 周年。历经一万四千多个日夜的坚守，车八岭以自然之道，养万物之生，让数千物种在这里繁衍生息，极大地保护了地球的生命力和多样性。

作为一个地道的始兴人，我为家乡有着这样的绿色圣地而骄傲。

其实小的时候，一说到车八岭，我以为那就是原始森林，杳无人烟。后来才知道，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内还有很多自然村，约一千多人生活在这里，且大部分是瑶族同胞。很惭愧，我对车八岭背后的保护与发展其实知之甚少，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对车八岭自然保护区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

那次偶然的机会，源于老邵。那是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领导让我组织慰问老党员的活动。我梳理名单时发现，老邵是少有的退休后还住在乡下深山里的人，大多数的老干部退休后都随子女进城养老了，而老邵不一样，他选择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去——车八岭山下的细坝村小组，一个美丽的小村庄。

见到老邵时，他热情地迎我们进屋喝茶，十分自豪地说：“这是车八岭产的茶，好山好水出好茶。”这茶确实不错，淡淡的茶香，有一种雨后森林里的味道，细腻、绵远、悠长。几番交谈过后得知，老邵的子女们都在大城市里，而他不习惯大都市里的钢筋水泥森林，便跑回了细坝，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这个车八岭山下的绿色秘境。环顾老邵家里陈旧简陋的摆设，我很好奇地问：“在这里住久了会不会腻？”毕竟日夜陪伴的只有这寂寂青山，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霓虹炫彩，甚至连个像样的小商店都没有，进一趟县城都得大半天。老邵笑着摆摆手，请我出门去看看。我站在老邵家门口放眼望去，四面环山，云雾缭绕。老邵指着远处无边的绿色，骄傲地说：“那是车八岭！”在车八岭一带劳作或行走的人们，都把她当作一部气势恢宏的绿色巨著，举首阅读，低头沉思。乡亲们望着车八岭，就像看待自家的大院围墙一样自然，那山岭与日月星辰、风花雪月一同构成生存的底色。

已经70 多岁的老邵，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对他来说，车八岭像母亲的怀抱，又像父亲的臂膀，护佑着他一路成长。年轻时，老邵听村里的叔伯们说过车八岭华南虎的故事，一直想象着有朝一日能在这深山老林里再见虎王雄风。他也曾进山打猎、伐木、种植香菇，以此换取生活收入来源。正所谓靠山吃山，靠着车八岭的恩赐，他的六个子女得以健康成长。他感恩车八岭，也后悔自己年轻时对车八岭的过度攫取。小孙子常常问他：“爷爷，我们老家的山里还有老虎吗？还有野猪吗？还有野鸡吗？”面对孙子的疑问，老邵只能含糊地说：“应该有的吧。”尽管把小孙子糊弄过去了，但这终是老邵的一块心病。他之所以选择退休后回到这里来，就是要用自己的绵薄之力继续守护车八岭。他说不希望子孙后代只能在动物园或课本里看到野生动物，希望有朝一日孙辈们、重孙们能在家门口看到那些自然界的生灵。从20世纪90 年代开始，老邵就和村民们积极响应车八岭自然保护区的号召，停止打猎、进山种植香菇。开始，他们在保护区的指导下，种植果树、西瓜、反季节蔬菜，后来又尝试种植茶叶、石斛、灵芝，发展观光旅游，开办农家乐，村民的生活越来越富裕。如今，村民进城也方便了，从车八岭通往县城的山路全部铺上了水泥，那尘土飞扬、泥泞不堪的路况已成为历史。

说起这些变化，老邵感慨地说，应该感谢党委和政府，感谢车八岭保护区。没有保护区历任管理者持之以恒的呼吁和努力，在开展好保护的同时，结合保护区周边村民的实际需求，积极引导扶持群众大力发展生态产业，促进车八岭生态环境保护与周边生态村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就没有他们今天的小康生活。如今，环车八岭自然保护区的村庄，已经成为绿色屏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车八岭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知名度越来越高。

是啊，如今的车八岭，早已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她已经是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的重要成员。我问老邵：“你知道什么是生物多样性吗？”老邵嘿嘿地笑着说：“我不懂这些概念的东西，我只知道把绿水青山保护好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会受益。”朴实的话语，透露着内心的感恩与谦卑。的确，车八岭这一方山水，是属于子孙后代的，她是中国的车八岭，也是世界的物种宝库。

历经40 多年风风雨雨，车八岭自然保护区见证了时代变迁，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也都在悄悄地发生转变。如今，走进车八岭，能看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能欣赏到“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生物多样与和谐共生的美好画面。透过车八岭自然保护区的红外相机，我们看见了环颈雉、花面狸、小麂、豹猫、白鹇这些“老朋友”，还发现了中华鬣羚、白眉山鹧鸪、海南鳽等许多“新朋友”。这些可亲可爱的“朋友”，是维护自然生态平衡的使者，它们在秘境深处与我们对望。在某个漆黑的深夜，如若你听见了一声长啸，别害怕，那是车八岭的动物朋友们在表达它们的爱。或许对我们而言，车八岭是一处随时来看完转身就走的风景地，但对它们而言，车八岭就是无可替代的安全的家。如今，它们在车八岭自然保护区悠然自得地行走、飞翔、筑巢，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珍稀动物陆续回到这里繁衍生息。

山高水远，岁月悠长。看40 年巨变，生物多样如此多娇，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而40 年横亘不变的，是车八岭的底色，是车八岭人守护绿水青山的初心。

生态车八岭，郁郁葱葱矗立在南岭大地。在延绵不尽的天地中，她无时无刻不以自己的身躯养育着属于它的子民，而她的子民也深爱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很好地化解了保护与发展的矛盾。如今，车八岭自然保护区和周边村庄的村民就像鱼和水，相互滋养着、浸润着，共同谱写绿色和谐的发展乐章。

“地球不是我们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而是我们从自己的后代那儿借来的。”有如此觉悟的车八岭人，这抹绿色定会生生不息、福泽万物生灵。

致敬那山、那村、那人。

祝福生态车八岭，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