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手术我不做
2022-12-25袁卫杰
袁卫杰
诸葛医生是锦山医院的外科主任。这天下午，他刚做完手术，就接到院纪委石书记的电话，让他去纪委办公室一次。
诸葛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纪委办公室。石书记给他泡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诸葛主任，最近家里情况怎么样，夫人情绪好些了吗？”
诸葛医生接过茶，脸上掠过一缕阴影，说：“石书记，你叫我来，不是嘘寒问暖的吧？”
“好！我也不兜圈子了。”石书记笑了笑，说，“最近我们接到一封信，说你没有履行医护人员救死扶伤的精神，拒绝为一名犯人动手术。有这回事吗？”
诸葛医生先是一惊，随即淡淡地说：“有，有这回事。”
这下，轮到石书记吃惊了：“我说诸葛主任，你是一名党的干部，我们医院的医德标兵，怎么会出现这种事？能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吗？”
诸葛医生点点头，便把当时发生的情况简单述说了一遍：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深夜，手术室送来了一位急需动手术的老人。根据医院规定，需要交10万元押金，可老人手中只有3万元。诸葛医生见老人病情危急，决定先行救治，让老人的儿子赶快想办法筹款。可那时已是深夜，老人的儿子打了好多电话，都找不到人借钱。值班院长的态度十分坚决，说按规定，押金一分钱都不能少！
就在此时，两名警官在护士的带领下，推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犯人，一路小跑直奔手术室而来。其中一位警官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掏出一张医院财务室的10万元押金收据，要求诸葛医生赶快进行抢救。然而，当诸葛医生看到病人的脸时，顿时脸色大变，眼里像要喷出火来，浑身也在剧烈地颤抖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对身边的年轻医生说：“快安排这位病人开刀！小王，这台手术由你主刀。”“我？”小王有些吃惊，“我……能行吗？”诸葛医生说：“行，根据我的经验和观察，你肯定行！”小王见主任这样说，腰杆一下挺得笔直，充满信心地答应了。
一旁老人的儿子目睹了这一切，来到诸葛医生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诸葛医生忙上前扶起了他，让他有话直说。老人的儿子告诉诸葛医生，他的父亲是道德模范，做过的好事不计其数，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可如今自己得了急病，却因交不全押金，被晾在手术室里。说着，他从手机里翻出父亲领奖时的照片和获奖证书照片。“一个犯人有病，由政府出钱抢救；而老百姓有病，不但要自己掏钱，而且迟一会儿都不行，这公平吗？”这个年轻人说到最后，情绪又有点激动起来。
诸葛医生把所有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深受感动。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了句“你放心吧”，接着摸出手机，让年轻人把照片都发给他……然后，他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妻子赶快转7万元过来，说自己有急用。
很快，诸葛医生就收到妻子转来的7万元。他立刻为老人交足了押金，并进了手术室。幸运的是，在诸葛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老人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而那个犯人，尽管是由年轻医生做的手术，但也做得非常成功……
听了诸葛医生的讲述，石书记深受感动。他想了想，问道：“诸葛主任，你当时为什么不亲自为犯人主刀，而要让年轻医生去做那台手术呢？”
诸葛医生脸色一沉，反问道：“石书记，你知道这个犯人是谁吗？”
石书记摇了摇头。
诸葛医生面露悲愤之色，说：“他就是高空抛物砸死我儿子的人！他不仅夺去了我儿子年幼的生命，还害得我妻子悲伤过度，患上了抑郁症。”
石书记惊讶地问：“所以你拒绝为仇人做手术？”
“不！”诸葛医生激动地说，“自我走上從医之路，我就把救死扶伤作为毕生的追求。不管是恩人还是仇人，到了医院，都是我的病人！谁情况更紧急，就只能先救谁！可是，我一看到这犯人，就会想起我的儿子，浑身发抖，双手哆嗦。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能做得好这台手术吗？”
石书记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带着情绪做手术，怕做不好，才让年轻医生做的？”
“是的，”诸葛医生点点头说，“手术刀既能救人，也能杀人！小王虽然年纪很轻，工作时间尚短，但他自我要求很高，经过近一年的磨炼，已具备了主刀医生的素质和能力。再说，当时还有一台手术，需要我去完成。”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石书记动情地说，“你向当地的红十字基金会求助的同时，已让你夫人转了7万元垫付押金。可你想过没有，这7万元有可能收不回来？”
听石书记这样说，诸葛医生的眼眶顿时红了，他哽咽着说：“这……这是经法院判决，对方砸死我儿子的赔偿款。”
石书记大吃一惊：“这笔钱你也敢动用？”
诸葛医生擦擦眼睛说：“当时老人的病情十分危急，如不及时抢救会有生命危险。医院的规定又不能违反。我考虑再三，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道德模范，因为交不全押金而延误救治时间！这钱是用儿子的生命换来的，如果真的收不回来，就当作儿子为救死扶伤作一些贡献吧！”
听到这里，石书记激动万分，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诸葛医生的手说：“谢谢，谢谢！我最后还想说一句，请代向你夫人问好！”
几天后，诸葛医生上班时，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束鲜花和一纸留言，只见上面写着：诸葛主任，我道听途说，未经证实就举报了你，对不起！
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红十字基金会发来的，说已为老人办妥应急救援金……
（发稿编辑：朱虹）
（题图：张恩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