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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长篇历史小说中的蒙古马文化

2022-12-24王金双孟晓梅

关键词:蒙古马游牧民族蒙古人

王金双,孟晓梅,李 行

(内蒙古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通辽028043)

蒙古马与游牧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对于农耕民族而言,无豕不成家;对于游牧民族而言,无马难成族。我国学术界将草原民族称之为“骑马民族”,将游牧文化喻之为“马背上的文化”,草原的历史是由骑马开始的。[1]从蒙古族创世纪的传说故事记载中就有了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是谁驯服了第一匹马,蒙古马似乎是草原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在北方草原民族的生产劳动、行军作战、社会生活及文学艺术中,几乎都有马的踪迹。在生产领域里,马是草原民族重要的生产工具,又是生活资料,草原民族的生产、生活离不开马匹。”[2]逐渐地,蒙古马成了游牧民族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也深深地融入游牧民族文化的内核之中。蒙古游牧民族与蒙古马在某种程度上是伙伴,是家人,也是草原共同的主人;同时蒙古马的形象及其坚忍、忠诚的品性已成为草原精神的象征,承载着草原民族的热爱与精神追求。蒙古马与人的关系是紧密相连的,但蒙古马的灵魂终来自大自然。草原上的人们对天地万物充满敬畏,认为自然与神灵浑然一体,因此蒙古马也被赋予了神性,成为游牧民族信仰的一部分。“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①中的《青色蒙古》《远去的战马》《蒙古铁蹄马》等长篇历史小说都将蒙古马文化贯穿于作品中,让读者在那些苍凉、悠远、沉重的故事中看到游牧人民与蒙古马之间的共生、蒙古马作为游牧民族精神图腾和神灵信仰的存在。

一、共生——人性与物性的链接

千百年来,蒙古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商贸、放牧、游猎、战争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当蒙古马承担着生活和交通运输需求时,草原游牧民族将生活托付于蒙古马;当蒙古马承担着狩猎和战争需求时,草原游牧民族将生命托付于蒙古马。对于蒙古人来说,蒙古马不仅是他们生产生活的交通工具,更是至忠至诚的伙伴、战友,人与马之间不分主仆,这是一种超越了人与动物物种差别的链接。长篇历史小说《远去的战马》即讲述了在内蒙古草原上以苏克为代表的一支蒙古骑兵队从伪满时期的自卫抗战,到抗日战争胜利后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与收编,逐渐成为一支具有钢铁般意志的解放军骑兵部队,为民族解放和国家战争胜利浴血奋战的历程。作家在塑造一群不怕牺牲、英勇无畏的爱国志士时,也刻画出他们与坐骑亲人般的真挚情感,其中有一段描写:蒙古马扎布尔想吃糖时,就“撒娇似的用嘴拱着巴耶尔的衣襟”,[3]489主人巴耶尔“只好掏掏怀里的口袋”,[3]489并找到了一小块白糖。马是一种喜欢甜食的动物,蒙古人对马就像对待孩子、亲人、伙伴一样,随身为马带上喜欢的零食。“他小心地拿着糖,先放进自己的嘴里舔了一圈,然后咂巴着嘴,把糖放进扎布尔的嘴里,扎布尔得意地大嚼起来。”[3]489这里可以看出,在草原上蒙古马与人相处的方式自然和谐,马与人都忘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物种差异,而进入了一种和谐、平等的共生境界。

在草原上,蒙古先民在与野兽、敌人的战斗中,马与他们彼此决定收获、决定殊荣、决定生死。在这种游牧生活与征战中,蒙古马和游牧人民是朋友、伙伴,是生死之交,进而彼此形成了人与马之间特别的信任关系。海伦纳的长篇小说《青色蒙古》运用草原上独特的“潮尔沁”的叙事方式,叙述了科尔沁草原上“潮尔沁”世家蒙克巴图一家的曲折故事,再现了草原近百年的沧桑变幻、草原普通人的聚散离合以及金戈铁马的战争画面,也凸显了草原人民的心灵世界。同时,《青色蒙古》与诸多草原小说有着共通之处,对于蒙古马的形象、人与马不可相脱离的情感链接占有较多的比重。小说中,蒙克巴图家有一群稀有的雪白蒙古马,蒙克巴图的儿子纳钦与他的白马就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搭档和朋友,日常积累的信任与默契在危难时刻往往能看到这种情感所创造的奇迹。当纳钦所在的科尔沁骑兵队被准噶尔骑兵队伍重重包围时,纳钦的“白马像一道闪电,瞬间跳跃过去,穿过了准噶尔骑兵的围堵、拦截,直往前突围。”[4]对于白马,纳钦是它生命中的唯一与责任,而对于纳钦,白马则是他的忠诚伴侣和生命守护者。对于蒙古马与游牧民族来说,互相之间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㠌入灵魂深处的,他们通过彼此最真挚的信任之情在草原上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建立了人与马、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活方式。

此外,人类的世界通过语言交流,动物的世界通过鸣叫、动作交流。在蒙古草原上,蒙古马和游牧民族打破了动物与人的沟通壁垒,一声哨响、一声嘶鸣就可以完成一段复杂的交流。蒙古人相信长生天,相信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相信天地万物皆被长生天赐予了灵魂,他们有粗犷的外表,却有善感的心灵,他们通过对大自然语言天然的领悟能力,与蒙古马建立灵魂感应式的交流链接方式。在小说《红狼毒》中,马虽不是主要描写的对象,但作家路远通过小说人物与马的相处也透露出对于马匹的喜爱、人与马的无障碍交流以及人与马的和谐共生。比如,红狼台吉为十三奶奶弄狼皮,骑着他心爱的黑骏马哈拉,当他到达目的地翻身下马时,“他在哈拉肌肉结实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它马上懂了他的意识,走到附近的草地上寻觅青草。”[5]125还有在长篇小说《蒙古铁蹄马》中,满都拉和父亲旺都特王爷骑马回王府,父亲骑的白龙马是一匹烈性马,跑起来像“箭一般地疾驰”,[6]7满都拉担心父亲年纪大身体吃不消,于是“他扯着嗓子‘咴咴’地叫了起来,这算是一种马语,意思是嘱咐白龙马跑慢点儿。”[6]7白龙马是满都拉从小养大的,它自然听从了主人的劝说,慢下来等其他的伙伴。正是游牧民族与蒙古马独特的无障碍交流方式,使人与马的关系完成了人性与物性的链接。

蒙古马与游牧民族似乎是长生天的有意安排。长生天为草原牧民赐予了蒙古马,让他们能够在草原上驰骋,能够披荆斩棘、创建功业,长生天也为蒙古马赐予了草原牧人,并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生生世世地守护着蒙古马。在这种人与马、马与人相互依存的过程中形成了他们坚不可摧的情感链接。在“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长篇历史小说中都可以窥见游牧人对蒙古马的爱。如《红狼毒》中有一段尼格洗马的描写,把尼格对马的爱写进他的每一个动作中:“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双手极轻地爱抚着它,五指划过它的绸缎般的皮毛,犹如爱抚着女人丰美而富有弹性的皮肤。”[5]207在情感链接的过程中,并非仅仅是人对马的单向付出,马对人的情感付出也有所回应,甚至更加纯粹和深邃,正如《蒙古铁蹄马》中满都拉所认为的那样:“一匹好马比人类更懂得感情。”[6]45当苏和准备去日本留学时,满都拉发现苏和的爱马青虎“满眼是泪,渐渐地,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从眼睑到唇角洇出一道泪痕”[6]45,甚至在苏和走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不吃草料,整日流泪,后来在满都拉的细心照料与安慰后它才逐渐吃东西。在草原上,马与人不仅仅是生存依赖,他们更是彼此之间的情感守护者,是灵魂深处最后一片爱的家园,他们完成了人性与物性最高级别的链接——爱与情感的链接,就像当今我们国家所倡导的那样,“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现代生态文明建设的核心理念,传承和反映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的精髓。“中华民族向来尊重自然、热爱自然,绵延5000多年的中华文明孕育着丰富的生态文化”,[7]游牧人民与马的和谐共处正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化的生动体现。

二、信仰——神性与敬畏

游牧民族是信仰神灵的。在长期与大自然的相处和搏斗中,神灵是对他们心灵的慰藉,也是他们对生活抱有的坚定信念。“天是蒙古民族传统的最高的神,除以在上的苍天作为象征之外,并没有什么偶像代表它。长生天是最高的神,‘最高的天神腾格里是长生天’。”[8]因此,蒙古人相信长生天赐予了他们一切,蒙古马就是长生天最为慷慨的馈赠。蒙古人对于蒙古马有着非常复杂的情感,它们是蒙古人的生活助手,也是朋友、伙伴,更是他们灵魂深处膜拜的神灵。

(一)草原的先知者

蒙古人敬畏自然。大自然中有种种神秘的力量能够通晓宇宙大千世界的真理。蒙古马来自于大自然,它们有着天然的灵性,很多蒙古人相信蒙古马能够提前预知危险,向主人发出预警。小说《蒙古铁蹄马》中满都拉与父亲回王府途中,满都拉骑的赤兔马突然耳朵水纹儿一样颤抖起来,同时咬紧马嚼子,猛地甩脑袋,又围着满都拉快速地转了三圈,两只前蹄用力刨向地面,把泥块弹起一丈多高,赤兔马的种种异常表现正是通过它灵敏的感官直觉,预知有事情发生。蒙古人相信蒙古马的预知,也能够解读蒙古马的语言,正如满都拉所说的那样,远处正有人走过来,但没有危险;果然他们遇到了金丹教徒李全,且并未发生冲突。老王爷旺都特赞美赤兔马是“神马”,更赞美百岔川蒙古铁蹄马匹匹都是“神马”。《远去的战马》中天驹与宝娆等几匹战马等着苏克开完会议,但忽然之间,宝娆抬起头,似乎听到了某种召唤而兴奋不已,躁动不安地嘶鸣着,最后挣脱缰绳循着细微的骨哨声追回了失去的主人——央金玛。蒙古马的这种提前预知的感应能力在蒙古人的心目中是具有神性的,甚至有种神秘的色彩。在蒙古人的心中,天地万物与神灵是相通的,人通过对自然万物的敬仰来感知神灵的恩泽,蒙古马是蒙古人对自然神灵信仰的重要的一部分。

(二)草原的英雄

蒙古马属于蒙古人,也捍卫着蒙古人的家园,这种捍卫对于蒙古人来说也是具有神性的。蒙古人对蒙古马的守护充满感恩,并将这种感恩神圣化。蒙古马在草原上为五畜之首,受到特别的尊重和爱护,多产的母马被奉为功臣,享受挂彩带的荣耀;立功的战马,会向神灵许愿撤掉马鞍,不再骑乘,成为祀奉马,像神灵一样供奉。《蒙古铁蹄马》中,赤兔马帮助满都拉在与李全的战斗中反败为胜,也挽救了弘吉剌王府和弘吉剌部民,在弘吉剌族人心目中,赤兔马就是他们的英雄。满都拉回到王府后,把赤兔马牵到院中,带领所有家人恭恭敬敬地对赤兔马跪拜,并对着赤兔马说道:

“我的宝贝,谢谢你,我代我阿爸在天之灵谢谢你!我代数万弘吉剌子民谢谢你!是你救了弘吉剌王府,救了弘吉剌百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弘吉剌的神马,享受我弘吉剌部的供奉。”[6]56又如小说《远去的战马》中,苏克率领的蒙古骑兵队在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中浴血奋战、勇往直前,最终取得了民族解放的胜利,并受邀参加国庆节开国大典的阅兵式,蒙古骑兵战马受到万人敬仰与崇拜,在人们眼里它们就是草原民族的英雄,更是中华民族的英雄。在游牧文化的世界里,动物、神灵的界限并不完全分割开来,蒙古马本身是具有神性特征的,与大自然的通灵本是它们天然属性的一部分,保护主人让蒙古马除了固有的神化特点外,又增加了英雄主义色彩。蒙古人从不吝惜对神的敬畏与崇拜,蒙古马为草原立下了汗马功劳,给予草原民族神一般的保护,知恩的蒙古人则以神的待遇对待蒙古马。

(三)传说中的神灵

蒙古马寄托着草原人民精神的希冀和梦想,蕴含着草原民族最炽热、最深重的情感。在时代的演变中,蒙古马作为一种精神意象逐渐从具体的形象演化成为精神世界的神灵。蒙古草原传说中的吉雅其神就是守护马群的牧马人,马在神话传说以及蒙古典籍、诗篇中被赋予了神灵的色彩。同时,对于蒙古人来说,蒙古马也成了他们心灵深处追寻的草原希望。在《青色蒙古》中,蒙克巴图在开篇寻找的神奇雪白马就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它的出现与消失都被赋予了神话传说的色彩。一位具有神祇意象的萨满说出了雪白马即将出现的预言,使雪白马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后时常在蒙克巴图意识中出现的雪白马以意象的方式出现在蒙克巴图的现实世界中,在故事发展的关键时刻给予预言般的隐喻,让故事更具有神秘意味。以白骏马为神灵是蒙古族具有代表性的信仰崇拜形象之一,白骏马是蒙古人在与代表自然生灵的蒙古马的交流中所衍生出来的神灵。通过神灵化的蒙古马,寄托了草原民族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也蕴含了他们对生活的无限憧憬与希冀。

三、图腾——精神文化的载体

在蒙古草原漫长的历史发展中,蒙古马与游牧民族结成了一种深刻的、超越物质与现实层面的关系。蒙古马身上有着游牧民族所向往与赞美的品质和精神。如果说北方草原是蒙古民族的摇篮,那么蒙古马就是蒙古民族在草原上的最亲密伙伴,它已成为蒙古民族的精神图腾和文化象征。[9]

(一)忠诚是蒙古马的品质

忠诚是蒙古马身上最为突出的品质。当一匹马认定了一个主人,它的终身使命就是保护它的主人,不离不弃。《蒙古铁蹄马》中的苏和小时候在百岔川御马园曾经养过一匹叫作青虎的黑色骏马,但由于苏和父母很早离世了,他被接到舅舅满都拉家生活,于是离开了青虎,几年后在青虎完全不知道苏和在哪儿的情况下依然凭借着对主人的思念找到了他。中途金丹教的李全意图要成为青虎的主人,但青虎的忠诚只属于苏和。小说《远去的战马》中,山田骑着天驹奔赴北部前线参战而一去不复返,但蒙古马天驹却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和忍耐力从遥远的北部前线重新回到主人苏克所在的宝力格军官学校,“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一匹黑骏马正向这里飞奔而来——在又大又红的太阳衬托下,它高傲地仰着头,长长的鬃毛飘舞着,仿佛是从太阳里跑出来的。”[3]97—98这就是蒙古马的忠诚,也是游牧民族所崇尚的精神品质。

(二)韧性是蒙古马的优势

在历史的长河中,蒙古马陪着游牧民族历经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在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蒙古马不论是在牧场还是在战场上都凭借惊人的耐力支撑下来,从而形成了蒙古马极具韧性的品性。20世纪60年代英国曾经从蒙古草原引进一匹蒙古马,希望在威尔士自然保护区与当地马结合,培养新品种,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匹马逃出饲养区,居然混杂在运畜船中穿洋过海,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历经无数难以想象的生死艰难,重新回到蒙古大草原上。在长篇历史小说中也有对蒙古马韧性的描写,只要主人需要,蒙古马就会义无反顾前行。《红狼毒》中红狼台吉去野外打狼是骑着哈拉一口气跑出七十里路;《蒙古铁蹄马》中有“蒙古铁蹄马不仅跑得快,还节省草料,特别适合粗放型牧养,这可是许多娇贵洋马不曾具备的特点”[6]7的描述。蒙古马的韧性也烙印在游牧人的骨子里,游牧民族在困境面前同样能挥发出蒙古马般强大的韧性。在蒙古贵族满都拉与苏和想要通过实业自强救国时,遭遇日本人设计的层层陷阱,但他们从未轻言放弃,直到满都拉王爷被害,苏和最后走上革命道路。蒙古马的超强韧性同样印刻在中华民族的灵魂深处,激励着无数中华儿女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三)勇敢是蒙古马的天性

蒙古马是骁勇善战的精灵,它们勇往直前,从不退缩。在主人遇到危难时可以挺身而出,勇气仿佛基因遗传、与生俱来。《蒙古铁蹄马》中金丹教造反准备攻打弘吉剌王府,满都拉为了挽救更多族人的性命,一个人去见金丹教领导人李全,求他不要攻打弘吉剌王府。正当满都拉与李全比武节节败退被打倒在地时,满都拉的赤兔马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咬伤了李全的右肩,使满都拉转败为胜。聪明的赤兔马当然知道周围都是李全的人,它对李全的攻击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为了保护主人满都拉的生命安全,它还是勇敢地冲向敌人。此外还有专门为蒙古骑兵队创作的小说《远去的战马》中所描写的战马,它们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中临危不惧、所向披靡,战胜了一个个强大的敌人,挫败了敌人嚣张的气焰。这就是蒙古马无所畏惧的勇气与胆量,也体现出草原游牧人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品格,就像满都拉面对杀人不眨眼的金丹教徒,却依然为救弘吉剌部民只身前往最危险的地方。可见,蒙古马的勇气所代表的不仅是其本身,而是建立在游牧民族精神的基础上,代表着蒙古民族与邪恶势力顽强斗争的高尚品质。

(四)傲气是蒙古马的资本

优秀的蒙古马有着天然的傲气,它们长长的鬃毛在草原的风中潇洒地飞舞,强健的马蹄飞踏在广袤的大地之上,它们勇猛、威武、所向披靡;它们高贵、沉着、忠诚果敢,这些与生俱来的优势使蒙古马不自觉地带上优越的傲气。《蒙古铁蹄马》中描写老王爷旺都特骑的白龙马:“就好像一条白龙从海里钻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油光闪闪,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这双眼睛,就知道这匹马心气儿高,脾气傲,堪称马中之王。”[6]7和白龙马一样心气儿高的马还有红狼台吉的哈拉、苏和的青虎以及百岔川御马园的枣红公马,它们的骄傲源自对自身的认知,它们知道自己的优秀,知道自己的不同寻常。和蒙古马一样骄傲的是蒙古草原的人们,百岔川御马园优秀高贵的蒙古马正是游牧民族品质的象征,游牧人的骄傲不仅来自对民族精神品质的认可,更来自对这片草原的热爱,对草原的天空、土地、草木、生灵以及对自己家园的热爱。

忠诚、坚韧、勇敢和骄傲都是“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长篇历史小说中蒙古马的群像特征,这些群像特征与蒙古游牧文化的精神达到完美的契合,充分体现出草原游牧民族的精神品质。草原民族正是在这些精神文化的感召下,不断地开拓和奋斗。“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长篇历史小说中的“蒙古马精神,根植于草原民族悠久的历史与文化传统中,影响着草原民族文化的走向。这种精神也如同血液一般融入草原民族的社会肌体中,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成为草原民族内在的精神力量。”[10]蒙古马精神也在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文化的滋养下更加生机盎然并充满活力,成为中华民族追求团结统一、繁荣富强的内生力量之一。

游牧文化源远流长、多姿多彩、光辉灿烂,而蒙古马精神正是游牧文化的重要体现。“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之长篇历史小说大都在追溯民族起源、回顾苦难历史、描绘革命战争,塑造了无数英勇无畏的中华民族革命英雄形象。《青色蒙古》《远去的战马》《蒙古铁蹄马》等作品在描写爱国志士时,从独特的写作视角展现了蒙古人对蒙古马的痴情与迷恋。实际上,这些作品不仅是在歌颂蒙古马精神,更是借此来表达草原儿女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无所畏惧、忠贞不贰以及甘于奉献的英雄品格,而这种英雄品格,正是伟大的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英雄品格的艺术再现。通过对作为中华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游牧文化的赞美,映现出草原作家们对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的由衷歌颂。

[注 释]

①“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是进入21世纪以来,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大力倡导并隆重推出的“两个工程”(另一个工程是“优秀蒙古文文学作品翻译出版工程”)之一。目的是鼓励内蒙古的作家们创作出既能反映时代风貌,同时又具有个性特点的优秀作品,以飨天下读者。截至目前,“草原文学重点作品创作工程”出版了七辑,共34部,包括长篇小说16部、中篇小说1部、中短篇小说集1部、诗歌集5部、散文集8部、长篇纪实文学1部、散文访谈录1部、文学评论集1部;“优秀蒙古文文学作品翻译出版工程”出版了六辑,共40部,其中包括:长篇小说18部、中篇小说10部、短篇小说7部、诗歌2部、散文2部、报告文学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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