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何处?
2022-12-20
郊區幻化为理想地
人类追求理想环境的脚步从没有停止过,而理想总会不断飘向远处,对于城市居民,最近的理想或许位于城市裙摆的外围。与商业化的、混凝土筑成的现代城市意象对立,郊区常常承担远方的角色,它承载着理想的迷思,几乎带有魔法,让人们既向往,又隐约畏惧。它幻化为理想之地,似乎能集城市与田园双方的优点于一身。从北京市区驱车来到密云,近年来,密云到怀柔之间,逐渐成为了野营和民宿下榻的热门地。
“米棉庄园”也安静地舒展于此,背倚燕山,紧邻水库,麻绳为“衣”,稻草为顶。颇为有趣的是,这里原是北京密云山村中一个废弃多年的小学,是在高墙包围中规则排列的四排砖木平房,10万米的麻质线绳经工匠们手工捆扎,将民宿主体包裹,一派朴野自然之美倾泻而出。民宿共珍藏10间私人庭院客房,占地3000余平方米,草坪开阔,宠物友好,适合铲屎官们带上爱宠过来撒欢儿,更适合樊笼中人于车水喧嚣之外,枕月光而眠。
天地一人间
寂静的旷野、七间相隔遥远的房屋,组成了中国最孤独的民宿“Camptel游舍”。七间独立且风格各异的房屋——“夕阳”“崖边”“田野”“树下”……屋子叫什么取决于它建在哪儿,入住不同的房间会有不一样的景致。这片开阔安静的原野上,只有植被与群山,在荒无人烟的环境中,进入避风港一样的小房子,感受极致私密感,五感被放大到极致。当然,孤独并不等于荒凉和原始,虽然不能随时看到工作人员,但可以通过微信与一对一的管家沟通,任何合理的需求都可以被满足。还有管家开车接送去专门的小木屋就餐,“木屋的装饰很有氛围感,坐在壁炉边品尝精致且美味的烤鸡,如果下雪的话,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挪威芬兰的某个小村庄吧”,旅行博主@皓蜀黍回忆道,“在这里,万事万物都好像是孤独的,但其实,这里真的是个温暖的避风港”。
在温泉水中,眺望塞外风光
作为清代帝王疗愈修养圣地的热河谷,将森林、高山、草原、农田、水源等风物皆揽于怀,地底温泉遍布,咕嘟咕嘟地冒出来馈赠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民宿建于其中,每间客房都配有汤池,接入了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实木桌椅、马鞭、牛皮椅,都在时刻提醒你——这里不是城市,快去自然里撒野!
在七贤之地,望天
坐落在云台山脚下,民宿另辟蹊径,以人的体验为中心,创造了纯享天空、阳光和山景的全新空间感受。它摒弃了传统方正的房间造型,将人视线以下的部分全部遮挡,视线以上的部分全部“掀”开,抬眼望去,唯见远处的山峦和近处蓝湛湛的天空。从民宿外部看,房间“掀”起的开口轮廓汇集在一起,连绵起伏,与远处的云台山一前一后、遥相呼应,暗合我国古典园林建造中的“开门见山”。整个天空之院,使用了世界级的当代设计语言,又蕴含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多少与其位于竹林七贤的隐居地有关——竹和“竹林七贤”的元素,在酒店内外也是随处可见。
在葡萄沟里,寻找浪漫庄园
八风谷是吐鲁番葡萄沟的古地名,如今是一个拥有古老历史的维吾尔族社区。穿过飘香的果林和一个接一个挂满果实的葡萄架后,一片红褐色的建筑逐渐显现,民宿融合中亚建筑风格与当地民居特合,在这个维吾尔族村落里显得和谐又出挑,从民宿的露台远眺,白天可见成片的葡萄园和桑树林,夜晚可见漫天的星河。
雪山、天空、草原與木屋
云杉雪峰,河谷溪流,木屋毡房……这里不是瑞士,这里是神的自留地。 新疆琼库什台,一个天山脚下的哈萨克族村落,世代以游牧为生。青空冀翼就建在村子前山的最高处,彩虹常光顾这里,从山的那边勾起弧线,穿过民宿的上空,划出一个美丽的半圆。民宿由山上的几栋原始哈萨克族木屋改造而成,共有12间客房,每间客房都配有超大的落地窗。“青空”的名字关照着天空的颜色,而这里草原的绿也有很多层次,杉树林的墨绿、暗影里草坡的翠绿、阳光下草地的嫩绿......绿的上面是成群的牛羊,吃草的马儿,在干净的青空下,花海、草原的簇拥里,面朝起伏的雪山,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一切都变得缓慢甚至静止。
“冀”是河北简称,“翼”是翅膀的意思。主理人来自河北,她热爱这片土地,带着梦想的翅膀,在新疆这片充满蔚蓝天空、青色草原和碧绿湖水的地方,建造了这处舒适的木屋民宿。青空冀翼,清空记忆。
在神山下,在草原上
甘肃夏河县 阿米贡洪牧场
神山脚下牛羊漫步,星星点点,肆意散落在草原上,夏河阿米贡洪牧场民宿的白色帐篷混迹其中,与之融为一色,说不出的宁静和谐。客房内饰充满游牧民族风情的同时,也兼具舒心整洁的现代化设施,共有5种房型可供选择,联排帐篷、独栋帐篷、独栋帐篷轻奢亲子房、独栋帐篷行政四人房和独栋帐篷总统套房,每间客房都拥有绝佳的位置与视野,落地玻璃加360度草原景观。
房间四周被草原环绕。这里没有熙攘的人群,不妨穿上民宿准备的藏式长袍,去空旷自由的原野上定格一份无人打扰的回忆。待到马头琴声悠扬响起时,来到牧场与五湖四海的人们参加一场原汁原味的藏式篝火晚会。篝火渐弱后,再慢悠悠起身回到房间,在漫天星空下缓缓入梦。
歇脚,在青甘环线必经之处
年轻,总要去一趟大西北吧?自驾青甘环线,一路穿越荒漠、戈壁、湖泊、河床……领略完苍凉壮阔的西北风光,长途驾驶后的疲惫,等待的就是这一宿温暖的灯光,像妈妈特意给晚归的孩子留的灯盏一样。民宿位于青甘环线必经之处的海西州大柴旦镇,紧靠大柴旦湖和翡翠湖,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充满野趣的帐篷民宿被高山草甸环抱,在一路戈壁沙漠的视觉冲击下,显得格外独特。“这里的光影也美到窒息”,博主@苏黎suri在今年七月带着两个女儿来到这里,傍晚八点,太阳仍未落山,暖黄的光线斜射,将屋顶照得闪着光,一条通往草原深处的小溪上也散落光芒一片,女儿见状突然冒出“夕阳在溪水里跳舞”的话来。天边的流光与童稚的话语成为了她这趟旅途的印象之最。没有霓虹灯的照射,因此这里有最美的星空,夜晚,透过大大的落地窗,你能看到无边的银河和璀璨的星空。智能化的现代家居让房间舒适温暖,民宿为客人做了防蚊虫处理,室外还配置有停车场、观景台、特色演艺、篝火舞台、摄影小品和自助烧烤庭等等。
镶嵌在崖壁的风光
在藏东,驱车沿着318国道一路走,穿越一道道雪山和湖泊后,就能来到曾被誉为“中国最富有美景的村庄”的来古村。“来古山居”就镶嵌在这座村庄内一段海拔4200米的崖壁上,由连绵的雪山环抱、千年的冰川滋养。
民宿有20间客房,难得的是房内24小时全封闭式供氧,同时配备弥散式供氧机。“这可以说是为了极致景观而生的民宿”旅行博主@TobeJIN说,来古山居的客房全部面对来古冰川,床的摆放位置直面景观,“能躺着以最舒适放松的姿势欣赏自然美景”。民宿收藏有大量的藏式家具、手工艺品,给客人由内而外的藏地文化体验。除此之外,来自当地的管家还会带领客人体验藏纸制作、探秘雨林等,TobeJIN觉得“就像有本‘隐秘之门的书,带你去到普通游客无法触及的地方”。每年11月至次年4月,来古冰川冰舌坚挺,人们有机会徒步走上冰舌,“置身于雪山群、冰川和湖泊之间,像是身处世外秘境一般”。
“来古”的藏语意思是“隐秘的世外桃源”,来古山居,大山褶皱里的世外桃源。这片几乎无人打扰的土地上,万物生息遵照自然,像闯入无人的梦境一样,不可思议的安静纯洁,纠缠的拉扯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在这里,只有神圣的山、灵性的水和天山雪莲般的虔诚信仰。
亲近大地的质朴与粗犷
草原与沙漠交汇,戈壁与绿洲并行。这里凝聚了西北强大又温柔的自然之力,在热烈的日光里,在静谧的星空下,黄河沿岸独特的历史、风土和气候,成就了独一无二的黄河宿集。
最初。黄河宿集发起人陈祖品在中卫考察旅游资源,持续了一年左右,在遇见那片被遗忘的村落——大湾村——之前,每每都因为不具备开发条件而放弃。当时保存完整的中卫村落几乎已消失,只剩一户人家仍在生活。大漠、孤烟、黄河、落日,一幅孤寂古朴的画面如折扇一般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一个民宿无法支撑这个孤寂的村子,他准备打造宿集,引入已经在民宿领域风生水起的头部。决定后,他跑遍宁夏,向当地文史专业的专家间寻求建议,邀请当地从事古建筑保护30年的工作人员做设计、研究黄土20年的师傅选择材料、6位老手艺人(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也已经60几岁)做工。
黄河宿集是如今宿集业态的鼻祖,如今仍然一骑绝尘。起初,这里进驻了西坡、大乐之野、墟里、飞茑集、南岸等头部品牌民宿,后来,又加入了营地、餐饮、美术馆、书店、文创、生活方式类品牌,与非遗传承人合作设立了宁夏手工毯店铺、西夏陶吧,建设了自己的农场、牧场……每个地点,都足够单独成为一个目的地。
以坐落在这片集群之中的西坡· 中卫为例。开放式院落、暖黄色夯土矮墙、平顶土坯房屋……西坡· 中卫的建筑同它所站立的金黄色大地完美融合,散发着大西北自然质朴、简约粗犷之美。民宿共有五幢前后带院的房舍,一幢为接待中心和面包房,其余四幢共有12间客房。虽是独立院落,但却保留了原生态建筑的矮墙,院落之间距离不远且可以串门,再现了当地人群居的生活方式。在西坡所在的这片土地上,和这里的人们相遇,自然的交谈,肩并肩地行走,“Travel likea local”,是民宿主理人希望带给客人们的感受。
民宿外还有一片果园,在午后阳光穿越树杈形成的婆娑光影里,享用美食、开怀畅聊,温暖又闲适。果园深处还修有一条直通黄河的木栈道,落日时分,隔着滂沱的黄河远眺对岸的腾格里沙漠,感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夜晚爬上民宿屋顶,在大漠苍穹下向东眺望,看明长城安静矗立,然后在萧瑟的古意里缓缓拉上西北大漠的夜幕。
看飞鸟啼鸣和钟灵毓秀
巍巍秦岭深处,层叠山峦之间,“空山九帖”坐落其中。隐匿在云雾缭绕的苍翠山林间,俨然一处清净的避世之所。民宿因深处飞鸟啼鸣、钟灵毓秀的秦岭山麓,且房间名均出自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草书九帖》。这家生于乡野的民宿,坚持在偏僻的终南山,带客人们体验极致的自然之美,感受这里和这里人的故事。270度落地窗环绕的客房,让山谷美景尽收眼底,春夏的苍松翠柏,金秋的层林尽染,冬日的漫山飞雪。民宿外還有溪水湍流环绕,水声叮咚,如听仙乐,月色如银的夜晚,“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情境从诗中走出,让你在诗意中入梦。空山九帖有9间客房,在这里可以“食在山野”,将厨房和餐桌置于大自然间,土蜂蜜、板栗、野生食用菌菇……用山间时令满足味蕾,还配套有咖啡厅、酒吧等;同时,提供管家式服务,结合众多旅行、民宿达人行走的经验,满足客户旅行生活诉求与愿望,为客人制定个性化的出行方案。
所以去秦岭吧,在空山九帖,洗刷疲惫,放松神经,做一天秦岭深处的隐居客。
莫干山过时了吗?
中国高端民宿最早还有个称呼,“洋家乐”。那是“第一代民宿”,当时浙江德清莫干山等地,许多外国人租借当地乡村的民居,改造成休闲住宿场所,吸引了大批户外运动爱好者和向往健康生活的中产下榻,由此诞生了这个业态。在丽江、大理还在叫“客栈”的时候,莫干山便引用了日本和中国台湾的称谓,把这种颠覆性的业态叫成了“民宿”,也是业内所谓的“第二代民宿”。
在莫干山带动下,有了现在中国的整体民宿景象,但在与“民宿”这个词产生紧密联系之前,莫干山更重要的身份,是“世界建筑博物馆”。这里有250多座别墅,它们多是鸦片战争后海内外商人、传教士、国民政府的要员为避暑修建的,背景故事和建筑风格都颇为多元:北欧陡坡屋顶的乡墅、古罗马的柱式建筑、中国的歇山飞檐……各具特色。
如今,民宿已经迭代到第三代,而莫干山有800多家民宿,可以粗略分为6类,文化艺术、亲子、山居生活、宠物友好、户外休闲、美食。所有民宿都在努力找到自己的差异。历经外来人群投资、本地居民投资、政府引导发展的三个阶段,有人说时过境迁,在江浙的群山中,你早已经能找到更好的住处,但不只说一个住宿地,当你放眼群山,再无他山有莫干山这样全面多元的民宿生态。
不可居无竹
从莫干山辐射出去,整个江南民宿圈有着大量气质相似的民宿范本,连带莫干山,很难从中择出一二。山山水水,让人眼花缭乱,需要多去几次才能察觉个中差异和妙处。在安吉,不可居无竹。在“中国竹乡”,借竹造景是基本曲目。竹海四合之势中,初丘以其纯正的侘寂风格脱颖而出。除了一目了然的设计,屋里也没有安装任何高功率射灯,在白天也能尽量利用自然光线,延续侘寂精神清贫的气质与筋骨。
寻道秘境
松阳是古典中国的标本,也被称为江南最后的秘境,至今保留着100多座格局完整的传统村落、220多座宗祠。上田村位于松阳县城约8公里之外的半山之上,这里村口有树,村后有溪,“有水的地方就有石板,有石板的地方就有家训”,屋里庭前晒着奶奶采的草药,屋外山后是自然农法的“花田泥” 田野。
整个村庄50余栋夯土建筑,依山而建,层叠错落,这些建筑共同构成了原乡上田半岭民宿。星罗棋布散落在村子各处的,有30间客房,还有会议室、烘焙房、古祠堂、草本房、咖啡馆、古道徒步、农耕体验、非遗工坊……等足以充分体验在地生活的项目及空间。
曖暧远人村
4年前,墟里创始人小熊发现了徐岙底古村落,古村落位于温州泰顺县筱村镇,自宋理宗端平三年(1236年)以来,当地的吴氏家族在这片山坳里生活了近800年,如今,炊烟仍在升起。这里是中国第四批传统古村落,拥有完整的古村落建筑群,村里还保留有38座院落,以木结构、石头墙或土坯墙为主。村里多古道,穿着平底鞋行走于其间,你能看见早年所建的古树、古井、院落、溪流、农田、宗祠和小庙。提线木偶、乌衣红粬、禳神节三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这里仍代代延续。
此时墟里的名声已经非常大了,而小熊仍然在寻小而完整且生活着的理想乡村。“可能看了不下上百个村子。与徐岙底的相遇,算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必然。我北大的一个师兄也是泰顺本地乡贤推荐了它。然后就是,一见如故,迅速签约,什么商业模型投资回报都没管。”
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徐岙底,映衬着墟里的名字——它得名于“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句诗。
2018年,墟里的人们正式进驻徐岙底,与政府携手对传统村落进行改造、利用和古法技艺开发,把徐岙底原有的38幢古民居将划分为民宿区、新乡民生活区、生活方式类集群和公共配套区,以此营造一个宜居宜业的“桃花源”。不仅是希望新客们入住民宿,也期待有意归园田居的人们,对此产生Topophilia,成为新乡民,来此安居乐业。
在墟里开发徐岙底之前,墟里团队驻村工作两年多,以了解这里的植物、建筑、人情,学习种地和竹编等手工,如此,就可以在建设过程中最大程度地保护传统建筑和环境。墟里认为:“这个村落古朴自然,小而完整,卵石巷道蜿蜒,民居错落有致。那么多人在叹息美好的乡村生活已经远离。而我们要让它回家。”
进驻以来,墟里陆续开发了10多幢古建筑,目前已开放运营的有9栋民宿、红粬展馆工坊、草木染工作室、茶书房等。而对于小熊,墟里的重要之处,既不是几栋改造后的漂亮房子,也不是提供给游客的活动体验,墟里应成为不授课而有所教育的学校,让每一个人都以生活或旅行的方式,走近一座在800年间生生不息的古村,收获比旅行记忆更多的收获。
而墟里将无声地传授,用节日和晚宴,用故事和风土。
梦回古徽州
坐落在有着1800年历史和“中国国宝村”称呼的呈坎村,民宿面朝一大片秀丽的荷塘,背靠粉墙黛瓦的村庄。七栋徽派老宅,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构成了澍德堂。
主理人苏彤在海外旅行时,对自己的家乡有了一个新发现:“我是安徽的,但说出来,别人不知道;我们说自己是黄山的,就有很多人知道。我意识到,黄山就是世界的。于是决定做一家能代表黄山的民宿。”黄山不仅有巍峨山峦,也有徽州的白墙乌瓦,澍德堂的入口,就在这徽州古村的村口。一扇后门直通呈坎村,随时可以推门去逛。祖辈都是徽商,在这里,苏彤重新找到了童年的感觉,她也想把这种感觉留给来客:不管睡到几点钟起来,我们都可以给你留一口饭,就像是在家里睡觉,你妈妈永远都会给你留早饭,不用像度假酒店一样——早上一定要早起,否则就会错过早餐——不用着急,早上慢慢睡,出来都会有饭留给你。
探听福音
鼓浪屿岛上原住民大概有一万多人,大潘是这一万分之一。离乡工作十一年后,他从教会处得知老家有一栋楼要出租的信息,这栋楼成了那艘让他回家的“渡船”。“我沿着长长的石头台阶往上走,庭院里有一面巨大的岩壁,3棵2、3百年的大榕树,朴素的砖房隐于其中……那个场景特别打动我,当时就想把它打造成心中鼓浪屿原有的模样。”这座老建筑原是英国伦敦会鼓浪屿福音堂的支会——讲道堂,近百年前由厦门大学第二任校长的夫人殷碧霞女士捐建,用于社区聚会。她的侄子们,一位是钢琴家殷承宗,另一位殷承典曾任鼓浪屿音乐学校校长,这里是他们的音乐启蒙地之一,承载着他们聚会、唱诗的日常。
这所老建筑孤立于陡峭山石旁,看似孤独,绕进院里却点缀着繁盛的花草,大榕树让老楼冬暖夏凉。内饰重新修整以克制而古典的夏克风格,在近一个世纪后,HUMBLE HALL红堂酒店重新恢复了作为社交场合的功能和热闹,向往来鼓浪屿的客人介绍这里昔日的格调。
入住大理商幫首富的府邸
喜洲是白族古民居被保存得最完整的村镇,以杨品相宅、宝成府、杨卓然院三座宅邸为代表,喜林苑为这里的古宅保育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特别是昔日造成喜洲兴盛,而今天已经消逝的“乡绅文化”。
在近代中国的乡村构成中,“乡绅”这种特有的阶层,主要由富商、及第未仕或落第的士子、当地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的小吏等等在乡里有影响的人物构成,他们从经济上,或者从精神上,能引导自己的家乡。喜洲昔日商帮兴盛,大亨们赚了钱后回家乡大兴土木,建企业,盖学堂,为喜洲建造出豪宅连绵的景象。这也是“穷大理富喜洲”说法的由来。
喜林苑修缮的第一个建筑是杨品相宅,曾经的主人是民国白族商人杨品相,喜洲商帮八中家之首。这座宅邸占地1800多平米,白族特有的“三滴水”门楼和“三坊一照壁”建筑形制,雕梁画栋,如今恢宏的气象依旧。白族素有将家训提写在照壁上的传统,但杨家把家训“清白传家”刻在了照壁对面的雕栏里,凹凸中隐约可见。
为了打造喜林苑,美国人林登在35年前辞去美国的工作,卖掉美国的房子,来到这里,进行修缮,建成喜林苑的第一个作品,杨品相宅。继它之后,当地政府将喜洲古镇严宝成府、杨卓然院也交给林登修缮和运营。2021年,在100多公里外的剑川县沙溪古镇,一座夯土建筑客栈开业。
抱着这样的思考,喜林苑在发展过程中,逐渐从1.0版的“修旧如旧”进化成2.0版的“破旧立新”。位于沙溪古镇附近石龙村的新项目,便是他们思考的成果。
雪山下的植物学家之家
丽江古城北行十余公里,玉龙雪山南麓,就是玉湖村,玉湖村得名于玉湖,旧称“雪嵩村”,纳西语为“乌鲁肯”,意为“雪山脚下”,亦意为“雪山第一村”,因其背靠玉龙雪山。1922年,美籍奥地利探险家、人类学家、植物学家及纳西学著名学者约瑟夫· 洛克从泰缅边境进入中国云南,从此在玉龙雪山下一住27年,其中大部分时间就住在玉湖雪篱村,吸引他的,正是这里的雪山、草地和神奇植物。
玉湖村里至今流传着一项传统技艺——用石头建造房屋,这项技艺在整个丽江坝子中已成绝技,但玉湖村里的民居均由石头垒砌而成。这里保留的古老文化和风土,日益吸引着曾经被丽江吸引来的人移居,村中有间书屋,其主人在多年前就在丽江古城经营客栈。
2014年,从小生活在外地的纳西族人李然,因为学校的一次公益活动来到玉湖村,立即被这个僻静、古老而又富有民族特色的传统村落深深吸引。他决定请当地垒石筑房的匠人,在原先老屋的基础上重新改造一个民宿,名为石洛克,延续着学者洛克的精神,举办徒步、摄影、植物观察的活动。
如今,云南已经发展成为中国品牌民宿的重要品牌展示基地,根据中国饭店行业协会的统计,超过三分之二的品牌都在云南落地。无论是任何一座山下、任何一个湖边,你都能找到不错的民宿,而所有的“好民宿”,都有着主人为他打造的、与地缘亲近的性格。玉湖与雪山的自然风光、学者般的文化氛围,这就是李然为石洛克打造的性格,它在这里,悄悄等待着志同道合者。
在我心中,什么才是好的民宿
2019年夏,我踏足葡萄牙,前往里斯本与波尔图两座城市。除了在两座城市站稳脚跟的国际奢华酒店品牌,更多私人经营的设计酒店,或者民宿,带来斑驳璀璨,兀自闪光,吸引人心的特色。以这家Palácio Belmonte酒店(或者它应该被定义为一间奢华民宿)为例,只有11间房,位于Castelo S?oJorge城堡脚下。从酒店天台能眺望里斯本的海港和历史建筑,让人有种浩然又私密的度假体验。
Palácio Belmonte的建筑前身可追溯到1449年,它原本属于里斯本的一家贵族所有。如今,经营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一位法国商人,他以重金买下古堡,再聘请设计师将其打造成高级民宿酒店。整个居所空间以原始建筑的装饰带来深厚的文化和审美愉悦,斑驳墙壁与传统葡国蓝色雕花瓷砖相得益彰。古老家具、图书与艺术画册点缀在酒店中,营造出悠远的文化氛围,让人沉浸其中。所有这一切让入住这家酒店的旅人对于里斯本产生一份额外的喜爱。从喧闹的市中心抵达PalácioBelmonte所处的Castelo neighborhood(城堡区)的过程,恰似一次出逃避世的优雅之旅。
此外,Palácio Belmonte还拥有一家精美的法餐厅:Grenache。餐厅主厨以里斯本当地食材为基础,带来融合创新的美味法餐。这应该是我在过去海外旅行中,住过的最奢华,又最有风情的一家民宿酒店了吧?
当我抵达波尔图,则选择了一家很Instagram风的民宿酒店:MO House。除了位于老城,可遥望古城风光、流经波尔图的杜罗河风貌,拥有绝佳视野外,酒店室内装饰也散发着艺术品位。步入房间后,就被温馨舒适、现代简洁的氛围包围;木质与古旧家具点缀其间,画册与杂志摆放在房间内,让我喜欢。MO House的规模不大,房间数量有限,全依赖一栋古旧建筑改造而成,但店主热情,入住过程简单轻松,早餐也相对可口,让我对这样的民宿刮目相看。
近年国内亦涌现民宿热,满足了因疫情无法跨出国门、去到更远目的地的消费者的需求。以成都附近火爆的青城山为例,民宿价格在旺季经常高过很多星级酒店。方兴未艾的民宿热潮下,青城山的大部分民宿都呈现千篇一律的外观与装饰,缺乏辨识度与真正灵动悦人的内核往往是这些民宿的硬伤。一间民宿貌似借用了“青城天下幽”的美誉,依山傍水修筑起一个看似“世外桃源”的空壳后,仅靠搭建供游人打卡拍照,发布朋友圈的民宿布景,却忽略了住客的入住体验。被快速“催化”的民宿,往往缺乏精良的管理团队,服务水平参差不齐,更不要说糟糕的餐饮体验了,这都让我对于青城山的诸多民宿充满失望之情,它们真的辜负了青城山这一方山水的灵秀。
近年更为火爆的川西自驾游,也让瑰丽旷野的草原山川出现更多原生态的民宿。给我和朋友留下美好印象的是一家位于塔公草原,叫做Khampa Nomad Ecolodge的民宿。由美国人Angela和她的藏族先生一起创立和经营。连同它数量有限的房间,Khampa Nomad Ecolodge显得十分低调。Angela不希望这间“旅店”被过度宣传,怕被游人惊扰,打破了民宿本身拥有的宁静与自我。Khampa Nomad Ecolodge将一种藏式风情和美式田园风格进行了嫁接,给人远离尘嚣之感。民宿风格恰如其人,它正是Angela与藏族先生情感的结合与展现。
如若从硬件设施来看,Khampa Nomad Ecolodge可能比不上青城山那些花样百出、精心搭建的民宿,但KhampaNomad Ecolodge始终洋溢着一份单纯、静美。从房间望出去的草原风光充满诗意;远眺浮云飘过雅拉雪山,瞥见狗子在草地上晒太阳;坐在露台享受现烤的青稞面包混合着芝士、搭配美式三明治;再喝上一杯醇厚的美式咖啡,入住Khampa Nomad Ecolodge,体验到的是一种当地文化与无限风光之美。而通过体味民宿主人对于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经营,我们也收获了旅行的快慰,甚是难忘。
就我个人经历而言,衡量一间民宿优良的标准绝非要以国际奢华酒店品牌单一的标准去做横向比较,也并非是要以硬件的优良去判断。一间留在我记忆中的民宿,一定是因为其独特的魅力,一种特立独行的个性引发我的关注和兴趣。好的民宿加持了我的旅行经历,放大了本地人文特色,更会为我的写作带来灵感;它们一定是生动又鲜活的,延宕出独有的灵动又曼妙的旅居体验。
民宿“内卷”的背后
十一黄金周期间,京郊天价民宿的消息不绝于各类新闻类客户端,动辄卖到三四千甚至六千往上,而且不提前数日预订还没有房。民宿似乎成了疫情期间旅行不便的度假替代品,关于民宿火爆现象的讨论也变得格外热门。只是“民宿”实在是一个非常广义的词语,它包含了多种住宿模式,在不同的语境下,我们讨论的“民宿”或许也不尽相同。
如果我们把时间拨回五到十年前,在疫情尚未席卷全球的时候,民宿大多时候指的是一种在当地借住别人房子的住宿模式,类似于airbnb发展早期,一些房东将自己的空房出租,在家里给客人一个房间或者一张床,有些房东还会给客人做饭或者带其在当地游览,这是一种有机会更深度体验当地生活的住宿模式。不同的民宿会有不同的个性,服务缺少标准化,完全看主人的个性和待客之道。
作为一个喜欢深入当地的人,我曾到访过很多日本旅馆,旅馆文化是日本过去招待文化的核心,那时候从东京到京都要走很多天,东海道上有超过50个旅馆集中的休息地,旅馆的人回到上一个旅馆集中点去迎接并招揽客人,现在日本旅馆会来到室外迎接客人,也是那时文化的沿袭。与酒店努力满足客人提出的要求不同,旅馆更多要去预测客人的需求并提前准备好相应服务。在伊豆著名旅馆asaba投宿时,晚餐时我和工作人员闲聊了一句想看萤火虫,晚上出门时就看到经理等在大门口,拿着准备好的灯笼和驱虫剂,回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依然站在门口,及时送上一条温热的擦手巾,一种像是被非常妥帖的好友款待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
随着外国观光客增多,为了能提供国际化的标准服务,日本制定了严格的旅馆法,比如京都著名的俵屋旅馆一直不主张在房间内放电视,认为这会影响到客人的安静时光,但旅馆法要求配置电视,他们就把电视藏在了墙里面。民宿的要求相对会低很多,很多人可以自己成为房东,把自己的家当作民宿来款待客人,在旅馆法日益完善的今天,或许这可以看作老式旅馆的一些沿袭。我在日本去过一些不错的民宿,他们的主人或是厨师,或是登山家或钓鱼爱好者,为客人提供非常具有当地特色,且不那么商业化的选择。比如伊豆的金目鲷很有名,但旅馆提供的一般都是大船大网捕捞的,有的船好几天才回来,捕到的鱼也没有那么好,一些民宿主人会自己出海钓鱼,他们还会邀请客人上船,刚捕到的鱼直接做成刺身,剩下的回来烤或者煮,这种鲜度和更个性化的料理方式是大部分旅馆难以体验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深入当地的旅行经历。一家好的民宿,我认为就是在当地特色基础上依然有主人本身的生活理念加持,像是到一位热爱生活的朋友家里做客。
airbnb的发展带火了民宿概念,在疫情出现前几年,民宿已经开始成为日本的热门投资项目,从过去個人化,家庭小规模经营开始走向公司运营的房地产项目。大阪对于民宿产业是最为开放的,很多投资者买下或者整租大阪的一座旧大楼,将其改造成民宿按照酒店的模式运营,等到有了一定人气再将其转手卖出,自己以运营公司的模式来赚钱,这成为在大阪民宿界非常常见的一种模式。因为民宿在大阪的门槛相对低,价格战也非常激烈,在难波这样非常热门的地段,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以一百多人民币的价格获得一晚住宿。很多人在日本喜欢把大量的钱放到购物或者其他体验,不愿在住宿上花太多钱,以前我就认识一些朋友会去买非常昂贵的化妆品,但却坐夜行列车从东京去大阪,来将路费和住宿合并在一起节省费用。大阪的民宿解决了日本酒店价格相对高的一个痛点,所以发展特别迅速。
京都对于民宿的营业范围规定严格得多,在这里更多投资者是选择买下一座带院子的老宅,将其改造成具有日本风情的民宿来经营。因为京都的很多老房子经久失修,改造起来费用昂贵,都面临卖不出去也拆不掉的问题,京都政府允许将这种老式“町屋”(有点类似北京的四合院)改造成民宿出租,实际上也是在解决这个死局。而京都比起东京大阪,又特别给人“传统”的感觉,因此这种民宿正好满足了那些想要住在日本风情房屋中的人的想象。我也曾经住过外国投资者所运营的造价不菲的民宿,实际上町屋因为其构造不符合现代建筑,住起来就比较难受,即使铺上新地板,买上网红电器,客人在付出数千元的价格后还是会衡量一下,这里的体验是否比酒店出色。因为旅馆有很多日本的规矩,很多人觉得不会日语或者不懂这些规矩住起来有些局促,实际上京都的町屋民宿就是一种住在日式旅馆的替代品,但当价格到了一定档次的时候,客人对服务等方面的要求必然会随之提高,这导致了京都的一些高价町屋民宿与大阪相比曲高和寡。
从这个角度来看,京郊和全国各地的高价民宿,也是一种特定时期的“度假酒店”替代品。因为很多人被限制无法旅游或者出京,他们只能选择附近的地方来度假,只求能提供一些度假感。有位朋友订了门头沟的一间高价民宿,我看到网站上这间民宿的“特色体验”是智能马桶和手冲咖啡和吊床,或许没人会因为这些去民宿,但是在选择极为有限而度假的需求又客观存在的现实下,大家也不得不为此妥协去买单。
这些郊区的高价民宿,大多是近年来出现,在疫情中的旅行经济下产生的,就像是日本在放松旅游签证要求,使更多的外国人特别是中国游客可以入境后,其民宿市场开始更加商业化,中国的民宿市场也在疫情的特定情况下也呈现出了独特的状态。亲子游需求大和网红拍照等因素是主要的考虑方向,适合带孩子以及宠物、可以拍出好看的照片,成为很多高价民宿现在主要的发力点,而不是去努力深耕当地生活。毕竟很多地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挖掘,商业化运作的民宿也没有那么有趣的主人,重要的是旅行者短期的需求和期待也不在这里了,只要能和朋友或者家人一起度个假就好。在这种背景下,民宿这个词的流行语境和生态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一旦旅游更加开放,出行更加自由,在市场竞争之下,或许情况又会发生新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