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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媒介在审美教育中的励志作用研究

2022-12-19肖匀艺刘宣文张英萍

美育学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积极情绪励志动机

肖匀艺,刘宣文,应 通,张英萍

(1.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凯瑞商学院,美国 巴尔的摩 21202;2.杭州师范大学 经亨颐教育学院,浙江 杭州 311121;3.浙江农林大学 心理健康教育中心,浙江 杭州 311300;4.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美育是审美教育,更是心灵教育,对于培育有品德、有素养、有希望的人才具有重要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坚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落实以美育人,就要从受众需求入手,顺应新媒体环境,推动美育工作,构建美育新模式。

21世纪,互联网快速发展,新媒介传播环境逐渐与传统大众传媒环境相融合,人们往往在压力生活的缝隙中借助媒体满足娱乐需求,娱乐媒介在这一方面的作用更加凸显。网络短视频作为一种常见的、易获得的、具有吸引力的美育资源,2016年以来呈现井喷式发展的局面。据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3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为7.73亿,占网民整体的85.6%。[1]娱乐媒介对民众尤其是青少年心理和价值观的影响,引起了传播学、社会学、教育学和心理学等领域学者的广泛关注。

娱乐视频作为一种短视频传播媒介的形式,是指能吸引人注意并给予人乐趣,让人放松和快乐的视频信息,它以其生动形象的动态性、极强的感染力、短而快的审美视角,成为微博、新闻、娱乐网站、手机APP等广泛采用的媒介形式。在新媒体时代,学界部分观点认为,娱乐视频容易让缺乏自制力的民众沉迷其中,其碎片化、娱乐化的特征,容易侵蚀人们的思想,消解人对美的理性精神,负面效应日益凸显[2],由此表达了他们对于娱乐视频使民众陷入如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所说的“过度娱乐”的隐忧[3]。要适应这种剧烈的媒体环境变化,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媒介素养能力。学界也有观点认为对娱乐视频存在“过度娱乐”的误判,主张从正向的视角出发,看到娱乐视频能让人在一种休闲放松的氛围中体验到美好、愉悦、快乐的一面。新媒体与日常生活的深度勾连推动“娱乐”日益成为形塑互联公共实践的重要力量[4]。这种美育资源已经成为各大媒体广泛采用的媒介形式,显现了新媒体时代青年大众文化更加宽阔和自主的参与空间[5],并借此提出将娱乐视频作为积极情绪教育途径的可能性[6]。当美育资源丰富度较高时,我们需要为社会民众和青少年主动甄别优质美育资源,找到高质量美育方式。

希望感是近年来积极情绪教育领域的核心概念。希望感是指一种在胜算不大的情况下仍然渴望获得成功的感觉[7],它是一种情感燃料,能激励个人不断努力去应对压力,付诸行动并持续追求自己的目标。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来自不同学科的学者研究了希望感与心理健康的恢复、优异的学业成绩、工作场所的改善以及不同年龄层个体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认为希望感在个体和群体心理健康维护以及民族认同感激发中具有重要价值[8]。娱乐媒介因为能带来大量具有情感冲击力的内容而开始进入积极情绪教育的研究视野中,被认为对缓解压力和消极情绪、有效诱发积极情绪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对不同娱乐媒介的积极情绪激发的研究可能成为帮助民众产生希望感的强有力的方式。

然而,迄今为止,传媒和教育研究者往往集中在对娱乐视频媒介使用对民众产生的负面情绪的研究,较少用实证研究范式探讨不同类型的娱乐媒介在激发民众分散的积极情绪中所担任的角色和承担的功能。本研究有三个目的。首先,试图确定一种能够在观众中唤起希望感的媒介形式,让美育从概念走向具体的实操。这种媒介通过具有独特美育叙事的核心主题,唤起个体希望感的情绪反应。其次,探讨希望感反应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持续调动人们朝着重要的个人目标奋进。再次,探究希望感这一积极心理资源如何通过媒介进行教育叙述和表征,提升个人媒介素养能力。本研究希望通过探索媒体和希望感这一积极情绪的关系,丰富关于媒介美育的研究,并对于后疫情时代青少年希望感这一特殊积极情绪的提升,在媒介类型、干预和叙事表征方式上拓展新的研究空间。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互联网语境下,以数字、移动、交互、智能为典型特征的媒介技术使“万物皆媒”成为现实,媒介成为感官的全面延伸,深刻改变着社会信息传播的结构与形态[9]。然而,网络视听媒介的发展仅仅改变了传播的结构、形态和人类生活的方式吗?许多研究显示,网络视听媒介的发展对人的影响不仅体现在信息传播形态和生活方式上,更体现在情绪情感上。

情绪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现象,是个体在与外部世界持续互动过程中产生的,通常包括主观情绪体验、面部表情及躯体行为等,同时依据效价可将情绪分为消极情绪和积极情绪。网络视听媒介对个体情绪的影响,可概括为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情绪作为媒介产生的结果,网络视听媒介为情绪传播提供了新场域[10]。这种传播结果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消解消极情绪,网络视听媒介正是因为能够很大程度地吸引观众,把他们从现实世界带到故事世界中而深受大众喜欢,人们通过关注网络视听媒介逃避现实,缓减现实世界压力的冲击;另一方面,视听媒介对积极情绪有增强作用,适当地观看娱乐媒介可以产生一种愉快的情绪体验,对健康情绪和情绪转换有积极的影响。其次,情绪作为媒介选择的动机,为个体有意识的自我情绪调整提供了选择。社交媒体可以增强或减少幸福感,这取决于人们如何使用它们[11]。齐尔曼(Zillmann)的情绪管理理论[12]认为情绪状态会影响个体的媒介选择。这一理论的主要假设是人们会倾向追求快乐来降低自己的消极情绪水平。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会调整自己的环境,而这种调整就包括媒介的选择,包括选择轻松愉快的媒介美育来释放压力、舒缓情绪,或是选择反映自己处境的媒体内容发泄情绪。这样的选择可能是因为人们在寻找解决消极情绪状态的方法,或者人们希望更深入地进行情绪体验以更好地加工自己的情绪,并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总的来说,情绪会影响媒介的选择,但这种影响的程度、方向和产生的机制还没有足够的实证研究的解释和支撑。再次,情绪可以视为媒介影响的机制。有研究认为在网络公共事件中,负面情绪更容易被视频媒体唤醒、扩散及放大,展现出共振和循环的传播特征。如田维钢、张仕成对1000多条网络短视频进行内容分析,认为短视频平台所具有的情绪表达、沟通连接、获取反馈的特质使其在负面情绪传播方面作用明显,呈现出以共情体验、群体认同为心理机制,以符号互动和智能推送算法为技术手段进行动态共享的传播机理[13]。但是,情绪作为媒介影响的机制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这方面还缺少相应的研究证据。

娱乐视频是一种常见的、易获得的、具有吸引力的资源,能让人在一种休闲放松的氛围中体验到美好、愉悦、快乐。有研究从娱乐视频的正向功用的角度进行分类,将娱乐媒介分为三类:喜剧视频、励志视频、自然视频[14]。其中喜剧视频是指以愉快幽默为主题的视频,励志视频是以在面对逆境时战胜困难和挑战为主题的视频,自然视频是以自然风景或者动物为主题的视频。娱乐视频一直被着重于研究对青少年心理发展的负面影响,主要表现为青少年的媒介依赖和社会性发展能力退化等。但在情感科学中,娱乐视频也是一种有效唤起积极情绪的刺激因素,也可作为一种优质美育资源,只是关于娱乐视频影响独立的积极情绪的实证研究太少。可以肯定的是,娱乐媒体和积极的可评估的情绪状态是有交汇点的。已有研究证实媒介对情绪的诱发作用,动态的视频片段经常作为诱发情绪或唤醒情绪的刺激,视频材料可以诱发较高强度的具体情绪[15],且诱发的情绪能够保持一段时间[16]。相较于其他方法,通过娱乐视频的使用来唤起积极情绪是一种可行且便捷的方式。娱乐视频的使用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摆脱了日常困扰和负面情绪,促进了心理健康的恢复和发展[17]。为此,我们认为需要开始着眼于如何使娱乐视频拥有引发积极情感状态的能力,以及探寻媒体叙述方式对观众的情绪状态的影响。目前对于可能会产生独立的积极情绪的媒介类型、叙述,或者内容特征的理解,以及对于这些反应的认知和行为后果的阐释都存在一定研究空缺。

对希望感的界定,影响较大的是国外斯奈德(Snyder)等在1991年提出的认知动力理论模型,他们从目标、路径思维、动力思维三个成分对希望感进行界定,认为希望感是基于一种由交互作用得到的思维的积极动力状态[7]。希望感在医学领域和心理治疗中被证实起到重要的作用,许多证据表明,希望感特质有益健康,高希望感有助于降低疾病的发生率和严重程度[18],提高人们的生活幸福指数。研究人员在努力创造一些可以被广泛接受的、经过科学性验证的视频片段,并利用这些经过筛选的媒介内容作为一种简单方便的工具进行希望感等情感的诱导。利用视频片段诱发情绪的方法可以实现真实情境和实验情境相结合,相比其他方法而言,操作更为简便,也更容易控制。励志视频是以个体在面对逆境时,战胜困难和挑战为主题的视频。研究显示,励志视频需包含主人公以几乎不可能的概率克服困难、在逆境中获得胜利,或者赢得艰难挑战的叙述,这些片段可以引发一种希望、动机或被激励的感觉[19]。学者普雷斯汀(Prestin)和那比(Nabi)的研究显示,观看励志视频确实能够增强目标趋向动机,减少人际困扰,降低压力和抑郁水平[17]。基于以上分析:我们提出本研究的假设一和假设二。

假设一:不同类型的视频媒介内容能激发独立的积极情绪体验。

假设二:相对于喜剧组和自然组的被试,观看励志叙事的被试报告其更多地感受到希望。

励志视频经常出现在娱乐媒体中,从小人物到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的奋斗历程,或生活条件艰苦但仍不放弃追求自己梦想的有志之士,他们克服了看似无法战胜的困难或者在与生活的顽强搏斗中获得胜利。但情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状态,通常是强烈且短暂的。所以视频短片对被试情绪状态的影响在观看视频后可能快速衰退。如果被试在五天中每天同一时间观看一个视频,重复观看是否能够诱导积极情绪并逐渐加强情感体验,是否可能引起比通常预期的更加持久的效果呢?为此,我们提出假设三。

假设三:励志视频对希望感的激发存在远期效应。

普雷斯汀等研究者用实验的方式探讨不同类型娱乐媒介对大众希望感的影响,认为相比普通的视频,以弱者逆袭叙事为特色的媒体内容具有强烈的情感冲击力,并唤起了参与者充满希望的情感反应[20]。希望感激励个人融入自己身边的环境,能够产生目标明确的行动,激励个人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因此,在观看励志视频之后,被试者展现一种强烈的目标导向动机。对励志组、喜剧组和自然组的视频观看者的情绪激发的研究结果进行比较,是较为有趣的研究点。为此,我们提出以下两个假设。

假设四:励志视频产生更强烈的希望感,带来更为强烈的目标趋向动机。

假设五:励志视频角色认同对观看者的自我效能感产生积极影响,从而预测被试目标导向的行为及所付出的努力。

我们认为观看励志媒介叙述的观众可能会获得一种希望感的情绪反应,激励他们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因此,这项研究还关注能够唤起希望感的媒介内容,这就需要探讨能够激发希望感的励志视频内容的叙事特点是什么。

本研究将采用实验研究的方式来验证上述五个假设,在新媒体日益占据宣传与舆论主导地位的新时代,从媒介叙事角度出发,进一步检验媒介叙事对民众希望感激发的影响及背后的叙事机制,对于青少年的国家认同、民族希望感教育、审美教育,以及媒介素养培养具有重要意义。

二、数据、变量与实验设计

(一)实验设计

为了探讨励志视频对希望感的激发效应及远期效应,实验采用单因素被试间实验设计,自变量为喜剧、励志、自然三种类型的媒介片段,因变量为被试的情绪、压力、心理健康、心理资源、社会资源、因应方式和目标达成。控制变量为被试年级,学校环境。具体实验设计见表1:

表1 实验设计表

(二)被试

实验采用随机群集取样法,对实验组和控制组分别进行取样,实验组的被试来自浙江省某学院本科一年级8个班级,控制组的被试来自浙江省某大学本科三年级1个班,共回收270份有效问卷,其中男生33份、女生237份,被试平均年龄19.13岁。

(三)实验材料

这项研究测试了三种媒介条件(喜剧组、励志组与自然组),加上一个无媒介干预的控制组。从优酷网、爱奇艺、土豆网、凤凰网、腾讯视频等五家主流视频网站筛选近三年内发布的励志类视频、喜剧类视频和自然类视频。视频选取条件如下:

1.画质限制:高画质的视频,要求播放流畅,画面无颗粒感或者颗粒小。

2.时间限制:时长为3~7分钟。

3.内容限制:视频内容不包含诅咒或粗俗言语;外文视频有清晰可辨的中文字幕,声音清楚。

除了以上综合要求,三类视频还有特定的搜索要求。其中:

喜剧片段需包含一个令人愉快的幽默主题,而非嘲笑、讽刺、冒犯、低俗闹剧或低级趣味。这些片段应可引发欢乐或一般积极情感。例如,有一个来自优酷网“轻松时刻”系列的短片,片中记录了多组朋友之间玩闹出糗的场景。

励志片段需包含主人公通过不屈不挠、坚持不懈来弥补自身条件的不足,以几乎不可能的概率克服困难,在逆境中获得胜利,或者面对资源的匮乏仍赢得艰难挑战的叙述。这些片段应可引发一种希望、动机或激励的感觉。例如,有一个视频记录了5位平均年龄81岁的老人骑摩托车环游台湾岛的故事。

自然片段要求描述自然或动物的景象,意在激发一种平静感或中性的情感。例如,视频播放的是在草地上的马和其它动物一起的画面,同时配有舒缓的背景音乐。

每类视频选取90个视频进入预实验,三个类别共计270个视频。

(四)实验操作步骤

实验正式开始前,对所有被试进行前测(T1),确定没有显著差异的情况下,随机分派实验组别。实验第二周的周一至周五连续五天内,安排被试每天在同一时间段观看对应视频片段,每天观看一个视频。视频播放顺序随机。被试每日看完视频后,需要完成一个即时测验;控制组不看视频,不做即时测验。实验第二周周日,对所有被试进行第一次后测(T2)。实验结束的第十天,对所有被试进行第二次后测(T3)。

实验组一共得到了一次前测(T1),五次即时测验(D)和两次后测(T2、T3)的数据。其中,T1、T2、T3采用李克特量表。控制组只进行一次前测和两次后测。

(五)研究变量测量

1.情绪反应

记录被试者观看视频前的情绪状态和观看视频后的情绪状态。使用的情绪状态量表,由mDES量表[21]改编而来。包括5种积极情绪(充满希望、快乐、振奋、满意、愉悦,α=.81)、2种中性情绪(平静、轻松,α=.71)和5种消极情绪(难过、心烦意乱、痛苦、焦虑、不安,α=.81)。填写采用李克特七点量表评定情绪状态,项目评分从1(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到7(非常强烈感受到),分数越高表示该情绪感受越强烈。正式实验的T1,T2,T3和D均包含该项测验。

在完成测试后,被试需完成一个开放式题目,要求他们回忆起三种在观看视频的时候感受最强烈的情绪。励志组的被试在观看视频的时候,最常见的是感受到鼓舞,其次是开心。喜剧组被试感受到娱乐和开心的频率几乎等同。自然组中平静的感受最频繁,其次是开心。励志组、喜剧组和自然组的反应基于他们在所有情绪中出现的频率。

2.积极心理资源

采用希望特质量表[22]、生活定向量表[23]、心理韧性量表[24]和社会支持量表[25]来测量参与者的希望特质、乐观、复原力和社会支持的状况。

3.动机

(1)目标追求:在T1中,被试被要求写出三个他们希望在未来3~4周完成的重要目标。同时要求他们估计自己完成的可能性有多大(1—不可能到10—极可能),完成的难度有多大(1—极为简单到10—极为困难),实现目标的自我效能(1—一点信心也没有到10—极为有信心)。在两次后测(T2,T3)中,他们评估了他们完成了每个目标的成功性评价(1—一点也不成功到10—完全成功),每个目标达成的程度:0%到100%,完成每个目标所做的努力程度(1—没有努力到10—极为努力)。他们对每个目标都完成了上面三项的评估,这三项评估反映了他们大体上的对目标进展的目标意识。

(2)目标导向动机:在结束每个片段的观看后使用一份12个项目的量表来评估被试的目标导向动机。该量表的施测目的是捕捉对目标的趋向动机或回避动机。项目包括“我想要思考为了达到某个目标需要采取的步骤有哪些”(趋向动机)和“我想要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休息一下”(回避动机)。项目范围从1(一点也不)到7(非常)。

4.励志媒介的叙事特征

共12个项目,只对励志组被试施测。首先,请被试记住自己所看的励志视频主角,要求每个被试在回答接下来的问题时头脑中保留主角的人物形象。然后,回答相关问题。项目范围从1(一点也不)到7(非常)。例如:“您在多大程度上认同这个主角”或“自己和主角有多么相似,多么喜欢这个主角”。接下来,他们要评价这个主角行为有多好(1—非常坏到7—非常好),当主角面临挑战的时候有多成功(1—一点也不到7—非常),主角最后获胜的可能性是多少(1—一点也不可能到7—非常可能)。他们也评价了主角面对的挑战的程度,以及这个主角有多么让人受到鼓舞,都是从1(一点也不)到7(非常)。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不同类型的娱乐媒介对靶情绪的影响

测验结果显示了在喜剧组、励志组、自然组这三类视频条件下,即时性测验得出的娱乐感、希望感、平静感三者的情况(见表2)。

表2 不同组激发的娱乐感、希望感和平静感差异比较

由表2可知,干预过程中,即时测验的娱乐感(F=13.68,P<0.001)、希望感(F=24.08,P<0.001)和平静感(F=23.21,P<0.001)均存在显著的组间差异。事后检验得出,在娱乐感、希望感、平静感上,三组视频组间两两比较均存在显著差异。相对于喜剧组和自然组,励志组被试报告更多的希望感;相对于励志组和自然组,喜剧组被试报告更多的娱乐感;相对于励志组和喜剧组,自然组被试报告更多的平静感。以上结论支持了假设一和假设二,即不同类型的视频媒介内容能激发独立的积极情绪体验;相对于喜剧组和自然组的被试,观看励志叙事的被试报告他们更多地感受到希望。

社会认知理论的观察学习论认为人类的学习并不仅仅通过直接经验,也通过观察学习,即观察他人行为,引导观察者做出相应的行为。视频观看行为也是一种间接的观察学习方式,即人类通过观看他人的行为经验上的成功或失败,而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一定的激发或抑制的结果。本研究发现,不同的娱乐视频叙事方式对独立积极情绪有一定的激发效应,观看喜剧视频更多地激发愉悦感,观看自然视频更多地激发平静感,观看励志视频更多地激发希望感。励志组视频一般描述个体经过不懈努力最终达到目标的过程,被试观看后更容易激发希望感。本研究为深入了解多次暴露于某类媒体视频中会诱发离散或独立的积极情绪提供了相关实证证据,证明三类娱乐媒介在激发民众的平静感、愉悦感和希望感上具有积极作用,其中励志视频的使用在激发民众希望感上具有积极作用。

(二)励志视频激发希望感的远期效应

励志视频的激发作用是否存在远期效应,指的是励志媒介片段激发的希望感是否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即励志媒介片段是否能够激起一种持久而稳定的希望感。

为了探索这个问题,研究进行了两次后测,第一次后测时间为实验结束后的一到三天,第二次后测时间为实验结束后的十到十二天。将第一次后测和第二次后测的情绪进行比较,运用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励志组被试的希望感存在时间上的主效应(F=24.8,p<0.01)。在干预中,其希望感水平(M=4.94,SD=1.00)显著高于基线水平(M=4.08,SD=1.10),p<0.001。第一次后测(M=4.35,SD=1.15)相比基线水平显著增高,p<0.05,但与干预中水平无显著差异。第二次后测的希望感水平(M=4.17,SD=1.24)比基线高,但与基线水平的差异不显著。根据上述结果可知,励志组所引发的希望感存在显著的时间主效应,在干预过程中,被试的希望感易被激发,希望感水平上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感水平回落到基线水平。可见励志视频所引发的希望感虽然能产生一定的后续效应,但随着时间推移,其远期效应不够明显。也就是说,励志视频所激发的希望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递减,这说明励志视频对希望感激发在长期效应上可能需要有其他心理行为的参与。

(三)励志媒介对积极心理资源的影响

为了考察励志组和喜剧组、自然组、控制组在干预后其他心理资源如希望、乐观、心理韧性、社会支持的变化情况,对数据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励志组在希望、乐观和复原力的效应和其他组没有显著差别,而干预后的励志组比喜剧组、自然组和控制组报告更多的社会支持(F=5.96,p<0.001)(见表3)。

表3 不同组干预后希望、乐观、心理韧性及社会支持的差异分析

当探究希望、乐观、心理韧性、社会支持在励志组中是否存在远期效应时,我们从结果可知,在励志组,希望和心理韧性存在时间主效应,随着时间的变化,希望和心理韧性存在上升趋势。希望特质在励志组中存在时间主效应(F=18.11,p<0.001)。事后比较可知,希望特质基线水平(M=50.35,SD=8.70)与第一次后测(M=53.48,SD=9.45)和第二次后测(M=53.38,SD=8.50)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励志组的希望特质随着时间的变化,有显著增加。在心理韧性方面,励志组也存在时间主效应(F=14.96,p<0.001)。事后比较可知,心理韧性基线水平(M=113.72,SD=13.93)与第一次后测(M=119.02,SD=13.00)和第二次后测(M=119.39,SD=14.50)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通过以上结果可知,励志组的心理韧性随着时间变化而显著增加。励志组的社会支持和乐观特质不存在时间主效应。

我们在对励志视频所激发的积极心理资源的进一步研究中发现,励志视频在心理资源的长期效应上有递进性影响。从短期来看,励志视频对社会支持有正向激励作用,从长期来看,对希望特质和心理韧性提升有激励作用。也就是说,励志视频要对观看者希望感激发产生长期效应不能仅仅停留在观看行为本身,更要落实到观看者的社会支持与观看者的自身行为上。

(四)动机和目标导向在娱乐媒介激发希望感中的中介作用

为了考察不同组接近、脱离、回避动机及目标努力程度的差异,对数据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发现,脱离动机的效应显著,F=3.01,p=0.05。事后比较发现,喜剧组和自然组的脱离动机分别高于励志组,p=0.06,p<0.05。接近动机和回避动机的效应均不显著。目标努力程度的效应显著,F=4.13,p<0.05,励志组显著高于喜剧组和自然组,p<0.05。说明励志组比喜剧组和自然组存在更低的脱离动机、更高的目标努力程度(见表4)。

表4 不同组干预中接近动机、脱离动机以及回避动机的差异

为了验证较大的希望感是否会导致更高的趋近目标动机,从而进一步导致更高的朝向目标努力和干预后的目标达成,我们首先分析了前测希望项目、前测乐观项目和目标趋近动机间的相关。结果发现,希望项目和目标趋近动机呈显著正相关γ=.44(p<0.01,乐观项目和目标趋近动机间同样呈显著正相关γ=.26),p<0.01。随后,我们进行了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几个变量可以解释趋向动机总变异的44.4%,R2=0.444,F(4,244)=14.95,p<0.0005。为了验证趋近动机是否能够预测总体努力以及目标达成,对数据进行层次回归。结果发现,趋近动机可以分别解释总体总变异的1.6%,R2=0.016,F(1,239)=3.77,p=0.053,目标达成的2.3%,R2=0.023,F(1,239)=5.68,p<0.05。由上可知,趋近动机能够预测目标达成。以上可知,较大的希望感会导致更高的趋近动机,从而导致更多的朝向目标的努力和干预后的目标达成,结论支持假设四,即励志视频产生更强烈的希望感,带来更为强烈的目标趋向动机。

根据上面研究结果,我们认为励志视频对希望感的激发,内部模型可能是:在观看励志视频后,观看者短期内的社会支持能力得到提升,逐步落实到希望感和耐挫力增加,并趋向了其目标导向的行为。如果仅观看励志视频,而没有在内部运作机制上经历个人心理资源的建构过程和目标趋近动机的行为,其希望感的远期效应就会逐步回落,无法起到持续激发的效果。因此,我们认为励志视频对希望感的激发可能存在一个思维拓展和目标建构的内部心理运作机制(见图1)。

图1 励志视频增进希望感的思维拓展和目标建构作用机制

(五)励志媒介的叙事特征

为了验证被试对励志视频中角色的认同度和自我效能感对希望感激发效能的影响,对数据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发现,角色认同能够解释效能感总体变异的24.9%,R2=0.249,F(1,101)=33.43,p<0.0005。同时,我们考察了效能感对目标导向行为及努力的预测作用。结果发现,效能感能够解释目标导向行为总体变异的77.5%,R2=0.775,F(1,101)=346.94,p<0.0005,能够预测努力程度总体变异的11.6%,R2=0.116,F(1,99)=12.98,p<0.0005。实验结果支持假设五。

这项研究为励志视频的媒介教育叙事方式提供了初步证据,表明励志叙事方式会引起情绪状态和希望特质发生更持久的改变。而这种励志媒体内容的叙事方式是值得探究的主题。普雷斯汀的研究认为,励志视频的突出特征是以弱势群体为主题的,且包括其通过自身努力战胜困难的逆袭性的故事主线[20]。弱势逆袭叙事能唤起人们的希望感,这种叙述方式是如何影响人类群体广泛的情感的呢?他们认为弱势逆袭叙事可能让人产生一种情感满足的体验,弱者逆袭的故事不仅让人们感觉良好——尽管自己本身也有不足或缺点,但弱势逆袭成功让人们对自己的目标充满希望。比如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女排创造了五连冠。当时的中国刚刚步入改革开放时期,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体育水平,跟世界强国相比都有一段距离,需要一场逆袭性的胜利来激起国人的希望感。中国女排的胜利恰逢其时,在当时给国人带来了希望,激发了国人虽处弱势却不断拼搏的精神。

但是,我们认为,弱势逆袭只是励志媒介叙事的表面特征,其核心心理特征更在于对叙事中价值观的认同和目标激活的自我效能感,即观看者对励志视频中角色与自己处境相似性的感同身受,和追求目标的自我效能感的激活。但是与以往的励志故事和励志视频相比,对于青少年群体而言,娱乐视频中的励志视频为什么能更激发他们呢?从本研究结果来看,观看者对励志视频中的角色认同和效能感的激发是希望感激发的重要内在机制。角色认同中最重要的就是观看者能从励志人物获得胜利的过程中得到情感“回报”。第一,励志人物从弱势地位到获得意想不到的胜利比处在优势的人获得胜利更加令人兴奋,因此,也就更加容易使人得到情感上的满足。第二,娱乐视频中的励志叙事方式往往夹杂着轻松有趣的要素,让青少年更容易靠近和接受。可见,励志视频给青少年带来亲近感和效能感,这种激励既是支持励志者的结果,也是支持他们自己后续行为的动机。

四、研究结论与建议

本研究采用实验研究的方法来探讨不同类型娱乐视频对观看者独立情绪激发的效应,结果显示,相比喜剧视频和自然视频,励志视频让观看者更多地感受到希望,更能推动审美教育高质量发展。但是仅仅观看励志视频对民众希望感激发的长期效应不够持久,需要增加社会支持、希望、心理韧性等积极心理资源,才能增强民众有朝着目标努力的动力。对励志视频叙事方式的研究结果显示,弱势逆袭只是励志媒介叙事的表面特征,其核心在于观看者对视频内容的认同度和自我效能感的激发。本研究的结论对于激发民众的积极情绪、青少年的希望感、审美教育,以及媒介素养培养有以下教育启示与建议。

(一)发展基于娱乐视频的疫情后民众积极情绪互联网干预模式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的一系列医学和社会问题席卷全球,对民众的心理健康带来了极大的挑战。有专家预测,新冠肺炎疫情对人类的影响,特别是对人类精神心理健康的影响会持续且深远,可能表现为民众的不安全感增多、焦虑情绪增加和对未来的悲观感。在此背景下,娱乐媒介的积极情绪激发理论为我们应对疫情后民众心理危机的挑战提供了一个新的干预范式。可惜的是,娱乐媒介这么庞大而便利的资源,却在民众积极情绪激发和价值观引导方面一直被忽视。如何利用娱乐媒介美育来达成民众积极情绪的传播?如何利用普及性的互联网短视频开展广泛意义的积极心理干预?我们认为娱乐媒介叙事方式可以有意识地应用于互联网短视频平台,比如增加展现国家民族励志类视频,在励志视频叙事上需要对原来传统的励志视频叙事方式进行有意识地改写。比如增加娱乐类幽默类元素,注重与当下民众心理需求的结合。突破二元对立的媒介审美意识,培养多元发展的审美趣味,挖掘新媒介艺术对于提升受众审美能力的实践教育价值,探寻提升受众审美感知力、审美情感力、审美创造力的综合媒介美育实践策略[26],从观众的认同感、亲近感和效能感激发上入手,从而借助娱乐媒介的便利性和亲近性提升民众的未来希望感和民族自豪感。

从观看娱乐视频的长期效应激发来看,在观看视频之外,必须在社会支持、希望特质和心理韧性等心理资源上加以拓展。在励志视频对民众希望感等积极情绪激发的长期效应上,可以在制作主题上围绕以下五个方面增强:(1)促进安全感,包括民众对国内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安全感;(2)促进信息公开,民众通过信息的获取,减少焦虑情绪,增进对国家和社会的认同;(3)促进审美,探寻提升受众审美感知力、审美情感力、审美创造力的实践策略;(4)提升自我效能和集体效能,促进个人对自己和社会的自助和互助的意识;(5)促进联结,通过媒体宣导增进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支持和情感支持;(6)促进希望,通过媒体宣导增进平静,为民众注入希望感。

(二)高度重视在青少年美育中利用励志视频为他们注入希望感

本研究证实,娱乐媒介能激发不同而独立的积极情绪,其中励志视频对希望感激发有即时效应和中长期效应。青少年喜欢看娱乐视频,可能与在负面情境中对情绪释放的渴望或当遭遇不平等的时候对积极结果实现的渴望相关联,也与个人目标方向的决定及实现目标的计划相关联。根据我们建构的励志视频拓展建构激发模型,我们认为,娱乐励志媒介在激发人的某些离散的积极情绪(包括快乐、兴趣、满足和希望等)上,能拓宽人们短暂的思想—行动储备,并构建人们持久的个人心理资源,以激发人的目标趋近动机。

由此可见,娱乐媒介尤其是励志媒介的使用,在青少年积极情绪激发和美感教育上有巨大的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空间。励志视频唤起的希望感,能进一步增进青少年社会支持、希望特质和心理韧性等积极心理素质。在实际应用中,娱乐励志视频可以广泛应用于对青少年情绪辅导、压力调适、动机激发、提高心理素质等相关美育和生涯教育领域中。蔡元培曾提出“以美育代宗教”,落实到互联网时代,美育的目标似乎就是帮助青少年在指向未来的审美意象中树立基于本民族文化传统的现世人生信仰。[27]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指出,“谁赢得了互联网,谁就赢得青年”。这一点对青少年来说更是如此。网络媒体是影响民众尤其是青少年的重要因素。在新媒体环境下,要加强对大学生媒介素养和价值观的教育,不仅培养他们成为品质和能力全面发展的人,而且培养他们具有健康的情绪和较强的媒介素养,培养他们心灵美、行为美。通过美育促进他们的德、智、体的发展,树立振兴民族精神的社会责任感。同时,更要有意识地制作和建设相关的励志视频资源库,结合国家认同、民族崛起、新中国发展、各行业发展、人物故事等主题,有效拓展学校内外、互联网平台载体等媒体,利用青少年爱看娱乐视频的特点,将励志内容融入娱乐视频,推动学校美育,以培养青少年的国家认同与未来希望感,促进其为国家和个人目标努力的行动力。

(三)在大众传媒和美育媒介中开发励志视频的独特叙事方式

从媒介心理学的视角,我们认为娱乐媒介叙事作为能够产生希望感的可操作措施出现,以角色认同和效能感激发为媒介叙述特征带来强烈的情绪冲击,唤起人们的认同感,激发希望感,培养审美感等诸多积极心理品质。我们认为,至少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将励志媒介叙事应用于媒体表达和培养大众媒介素养上。首先,在叙事方式上使用“形塑技术”。励志媒介叙事向个人注入希望感,并且增强了他们实现目标的信心。在自媒体时代,每个人都是叙述者和发声人,鼓励个体通过“形塑技术”,即个体通过自我主控或者自我形塑的叙事方式,导向励志和成长性的自我叙事方式,对民众心理健康、心理素质拓展和审美素养提升有着积极作用。其次,在流行文化和主流精神导向上凸显励志叙事方式,以提高民众媒介素养。娱乐视频普遍存在于各大媒体,充分考虑娱乐视频能产生积极情绪,可以为娱乐节目的安排提供指导,有意识地将励志主题叙事方式结合到流行文化中。在主流精神导向和民众价值观引导上巧妙地运用角色情感认同和效能感激发的励志叙事方式,以提高民众审美和人文素养,增强公众希望感,增进目标趋近感。

当今时代,数字科技的进步和娱乐产业文化的迅猛发展,使得人人成为娱乐媒介的消费者,也成为娱乐媒介的输出者。将娱乐视频作为研究和开发的资源,可成为激发民众积极情绪和希望感,增强青少年美感教育和价值观引领,培养媒介素养的有效途径。探讨其背后的作用机制和叙事表征方式,对于基于积极情绪的媒体视频的内容生产与传播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们认为在后疫情时代,国家和民众都需要在增进希望感这一媒介叙事和传播方式上有所努力:将焦点从问题转向资源,强调过程性的力量;从抱怨转向愿望,强调目标性;从想法转向行动,发展自我效能感和积极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利用新媒体的强大传播优势,巧妙地应用励志、喜剧等娱乐视频方式,介入、改良审美教育模式,采用更易被人接受的方式向民众和世界传播“中国力量”,从而更好地唤起国民的希望感,激发民族自豪感,增强民族凝聚力,是未来媒介叙事在积极情绪教育和激发上值得开拓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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