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放映员，胶片电影并未远去

Ted Alcorn

纽约林肯中心的电影放映员詹姆斯·沃尔夫（James Wolfe）。

1948年发行的日本电影《诱惑》有一份珍稀的35毫米胶片拷贝被运到地球另一端，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一个电影节上放映。影片播放到第22分钟时，放映机出现了故障。

电影能否 继 续 放 映，要看放 映 员克 里斯·乔利（Chris Jolly）了。

他已经把第一卷影片放进剧院的两台放映机中的一台，但第二台放映机却坏了。乔利用螺丝刀撬开了一台机器的背面。这一刻仿佛被钉在墙上的一幅卡通画那般被捕捉了下来，配文说：“数不清的无聊时光。然后就是极度恐惧时刻！”

乔利十分淡定，他把工具放在一边，决定只用一台放映机。每卷影片放映完毕，他就会迅速将下一卷影片放进那台正常运转的放映机，因而观众会有片刻陷入黑暗之中。他推断，一些常客可能经历过这种情况。“我们是放映里的行家，而他们是看电影的行家。”

在数字影院基本上取代多厅影院10年后，35毫米胶片电影在纽约市颇受欢迎。一小部分博物馆、老片影院和Alamo Draft Housey这类新式小众影院，仍在使用老旧的放映机来放映只有通过胶片才能看到的老电影，他们也找到了现成的受众。那些电影有的晦涩难懂。

这意味着电影放映员很抢手。纽约是从事这项工作的最佳地点之一。

没有人知道纽约具体有多少电影放映员，但据当地工会的电影技术员代表迈克尔·费克斯（Michael Fewx）估计，大约有50名工会成员经常使用35毫米胶片放映机。该工会的成员还包括百老汇的售票员和招待员。费克斯说：“如今，所有的放映员都需要重点了解数字技术，但電影放映是加分技能。”工会中的电影放映员时薪达到40美元，加班薪酬更高。

乔利多年来一直是马丁·斯科塞斯办公室放映室里随叫随到的放映员，他把电影观众和自己类比为汽车上的乘客和司机。“有人会说，‘哇，看看这美丽的景色！你会说，‘我不能看，我得专心开车。”

其他的电影放映员则是面临生活困难的艺术家，他们需要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来维持生计。格雷戈里·沃尔夫（Gregory Wolfe）和他的弟弟詹姆斯·沃尔夫（James Wolfe）怀着对莎士比亚的兴趣，在1980年代来到纽约学习表演。两人开始为林肯中心的电影协会放映电影时，还是林肯中心的舞台工作人员。

如今，两兄弟都已不再年轻。格雷戈里没有买手机，因为他的家人知道，如果他不在曼哈顿地狱厨房（Hell's Kitchen）的公寓里，就在西65街林肯中心的一个剧院里。“我是宇宙中的一颗恒星。”格雷戈里说。

兄弟俩要在狭窄的空间里工作很长时间，完成格雷戈里所说的“暴力的过程”，机器哒哒作响，胶片不断转动。35毫米胶片放映机集动态与静态于一体：通过齿孔固定住胶片，它推进一帧，在3000瓦的氙气灯泡的光束下暴露片刻，然后关闭灯泡，让影院恢复黑暗，再放映下一帧。

大多数现存的胶片电影都是用赛璐珞胶片拍摄的，这种胶片可以承受这种张力，但很容易刮损或刺破，因此必须精确地通过放映机的闸门。“胶片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会呼吸的生物体。”格雷戈里说。沃尔夫兄弟认为，放映员也是电影创作过程的一份子。“放映员是最后一块拼图。”詹姆斯说道。

就在10年前，胶片似乎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但仍然有少数电影院保留了胶片放映机。来自数字技术的威胁反而让传统的35毫米胶片技术有了一种新的魅力。实物拷贝的现场放映可带来一种独特的体验，这种体验是数字放映永远都无法实现的。2016年创立Metrograph的亚历山大·奥尔奇（Alexander Olch）说，怀旧感是胶片电影的一大吸引力，“同样的电影，35毫米胶片版总是比数字版更卖座。”

影片保存的主要支持者包括斯科塞斯，他旗下的Film Foundation基金会保护修复了数百个胶片拷贝，同时为放映员的讲习班提供资助。在一封电子邮件中，他深情地回忆起在老旧的塔利亚（Thalia）电影院、纽约客电影院和布利克街（Bleecker Street）电影院的放映场面，但他也承认，如今的数字技术让人们可以在家观看电影，这些电影与你在电影院看到和听到的“几乎没有区别”。投影胶片的划痕和拼接，曾经是电影体验的固有部分，如今却开始令人不快。他写道，“对我来说，观看16毫米或35毫米胶片的电影是对这种艺术形式的历史的一种回顾。”

斯科塞斯接着说，数字化技术刚出现时，胶片电影放映技术“对许多人来说就像修理雨伞或打字机一样过时”。但他仍然认为那是一项无价的技能。35毫米胶片电影放映员“必须真的热爱胶片触感，热爱清理胶片的工作，热爱恰当地将胶片穿过放映机，让胶片具有适当的张力的工作，当然，也要热爱移动影像本身，热爱影像一帧一帧呈现在大银幕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