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钓”与“富钓”
2022-12-16黑龙江安基强
文/图 黑龙江·安基强
随着商业资本的发展,钓鱼群体自然会产生“穷钓”与“富钓”的现象。“穷钓”是钓鱼群体中的大多数,“富钓”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富钓”的快乐指数未必一定高过“穷钓”,一竿在手的简单渔乐,足以让我们这些“大多数”开心了。
经过多年的钓鱼实践和观察,我深有体会:尽管钓鱼人的经济实力迥然不同、钓鱼的品位高低不一、对钓鱼的钟爱和追求也各有差异,但其主观目的大概只有一个——通过钓鱼这一户外活动让自己获得快乐与满足。所以,不论“穷钓”还是“富钓”,只要能够在钓鱼过程中感受到乐趣,就是成功之钓。
在我的陈年钓鱼日记里,留下了一天两次出钓的记载,真实记录了当天钓鱼的经过和心情。
1999年5月18日,周二(轮休日)。
地点:松花江北岸小张放钓鱼池,日收费10元。
时间:3时35分~8时10分。
天气:晴,二级偏西风,6℃~10℃(凭多年经验结合当日天气预报测定),早晨大雾,日出后逐渐散去。
钓具:4.5米、5.4米玻璃钢鱼竿。
鱼饵:大饼子、蚯蚓。
虽然早晨有雾(渔谚说“早雾莫钓鱼”),但鱼很爱咬钩。我一共钓了四条鲇鱼、十八条鲫鱼、三条小鲤鱼,总重量3.6斤。这些鱼都是去年松花江特大洪水过后滞留池里的野生江鱼。鲇鱼、鲤鱼二三两重,鲫鱼多在一两上下,美中不足的是,钓到一条二斤多重的鲤鱼中途脱钩了,但还是钓得蛮有兴致的。当我钓上一条四两多重的鲫鱼时(鱼池不投放鲫鱼,也是洪水过后留下来的),喜不自胜,怕鱼中途脱钩,竟动用了抄网,足见这条野生大鲫鱼在我心中的分量。兴致正浓,我却不得不收起鱼竿,因为一周前答应今天去肖猛的酒店为他推出几道新菜。
大众江边钓
肖猛是我参加亲戚婚宴时认识的,他是我外甥的好友,时年40岁,开了一家中档酒店,生意不错,在本市小有名气。他听我外甥介绍我是宾馆的厨师,便坐到我身旁,很热情地和我聊起来。可能是我在口头上化解了他遇到的一些难题,他便认定我是个人才,当时就动员我离职,去他的酒店掌厨,待遇绝对优厚。我婉言回绝了。当时单位的经济效益还不错,每月不仅有奖金,还有职务津贴,我很知足,根本没有去私企打工的想法。当时的私企基本上没有休息日,虽然钱挣得多,但生活质量却大打折扣,连钓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肖猛心里一直放不下我,经常和我联系,极力鼓动我去他的酒店,我一直没松口。现在他有求于我,这个忙还是要帮的。肖猛也酷爱钓鱼,本来有一辆轿车,为远行出钓方便,半月前又添置了一辆丰田4500,可见他为钓鱼是肯下本钱的。
我回家后还没吃完早饭,肖猛就开车来接我了。这次参与酒店推新菜的还有他的一位姓乔的哥儿们,肖猛在车上和我交底说,老乔是歌剧院的男中音,不仅鱼钓得好,对烹调也很有研究,是一位不可小觑的美食家,品尝菜肴非他莫属。
到了酒店,老乔已经到了,我在灶房开始施展厨艺。不觉已近中午,我推出的几道新菜得到老乔和大家的认可。肖猛一脸的得意,很自豪地对老乔说,他看人从来没走过眼。放着现成的酒菜不吃,肖猛非要拉上我和老乔去钓鱼,去郊外吃农家菜。
当时私家车不多,交通顺畅,不到20分钟我们就到了松花江北岸的一家放钓鱼池。老乔对我说,他曾陪肖猛到这儿钓过几次鱼,池子里都是半斤以上的大鲫鱼,品相特别好,钓鱼时有小工伺候。这个鱼池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是开小汽车来钓鱼的人一律不接待。看来,像我这样骑自行车的钓鱼人,想来这里花钱都花不出去。
下车后,肖猛吩咐鱼池老板先把小鸡用高压锅炖上,再做几道鱼池的拿手菜,要快。他从车后备厢拿出一个大渔具包,让我和老乔自选鱼竿。老乔对我说:“今天咱俩都没带钓鱼家什,只能用他的了。他的这套家什都是竿中极品,用时咱可得加点儿小心呀!”
于是,我第一次用上了价格不菲的碳素鱼竿,钓着16元/斤的高价鱼——不用自己掏腰包。
使着高档鱼竿,钓着漂亮的大鲫鱼,并没让我感到什么特别的愉悦,反倒没了早晨钓鱼时的那份兴致,我在小张鱼池钓上那条四两多重的江鲫鱼时是那样激动,这大概就是心境的缘故吧。
按天收费的高价位鱼池
午餐后,我们仨又挨排坐在了池边。毫无悬念的大鲫鱼让我兴味索然,已无心再钓。肖猛看出了我的心思,眼里闪着狡黠:“今天时间太仓促,只能在这儿凑合着玩儿了。改天你有时间,咱们去西泉眼水库钓鲤鱼,那里的鱼是真有劲儿,那才叫过瘾哪!”
就这样,我在一天的时间里钓了两次鱼,经历了过程和感觉截然不同的“穷钓”和“富钓”,而我更钟情于“穷钓”。有人也许会说,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可这的确是我当时的感受。
我虽然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很容易满足,可有时也会想入非非——等将来退休了,就在乡村买一间小房,在房前修建一个不大的属于自己的过冬鱼池。里面放养一些鲫鱼和鲤鱼,再放几条鲇鱼和清洁池水的鲢鱼,若有条件再放一些儿时常钓的嘎牙子(黄颡)、老头鱼(葛氏鲈塘鳢)、小麦穗儿和泥鳅就更好了,让这些鱼在鱼池里形成一个自然的生物链,相当于一个天然的野泡子。到了那时候,我既可以独享其乐,又可以邀请爱钓鱼的亲朋好友光顾我的鱼池共享渔趣,想钓什么鱼就钓什么鱼,大小随便,如果上错了目标鱼就再放回去,不受任何约束……可自从接触了财大气粗的肖猛,我的遐想逐渐冷却了。
肖猛可谓餐饮业的成功人士,住着一百多平方米、依傍松花江畔的豪宅,开着高档车,用着顶级的钓鱼装备,普通钓鱼人消费不起的钓鱼乐园时时为他开放。在别人眼里,他活得潇洒自在,可他的内心深处仍有自己的苦闷。我初次同他在西泉眼水库钓鱼时,正赶上鲤鱼连口,他的手机却响了。他通完电话后,沉默良久,转过头感慨地对我说:“现在想干点儿事儿是真难啊,一处打理不周,就给你眼罩戴……”之后,频频上钩的鲤鱼也没能让他像先前那样笑逐颜开。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这次耗资千元、历时一天一宿的水库钓行并没能引起我多大的兴致。如果不是肖猛开酒店,钓上来的那么多条带有土腥味的鲤鱼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来回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小半天,再加上冤大头的过路费、景区费,高额的吃住消费,真不如就近到小张鱼池玩一天。
正开车的肖猛把头转向我,戏谑地说:“我这个老板亲自为你开车,钓鱼车接车送,好吃好喝,大鲤子钓个够,这待遇不错吧!你有啥想不开的,赶紧把工作辞了到我这儿来干吧,能挣到钱才是真格的。”
我笑而不语,心想:花10元钱去小张鱼池钓得一样开心,如果没带午饭,花3元钱来一碗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吃起来照样香,何必奔波几百里地花这些冤枉钱呢?
别墅旁的凉棚内景
时隔不久,我回请肖猛去小张鱼池钓鱼,没花多少钱,吃喝一点儿也不比西泉眼水库的差,而且我俩的鱼获都不错,车程仅是一支烟的工夫。
生意越做越大的肖猛,聘了专职司机,钓鱼不再自己开车了,可钓鱼的次数却在减少。他又先后在外埠开了两家连锁酒店,规模比本市的还大,效益愈发可观。2002年,他在郊区租下一个占地面积五十七垧的河汊子,租期为50年。河汊子远离市区,河滩芦苇丛生,野禽出没,河里有多种野生鱼,用肖猛的话讲,里面的老头鱼像苞米棒子那么大,泥鳅有大拇指粗。他说的显然有夸张的成分,不过远离市区的野河里的老头鱼、泥鳅的个头,也许真就比通常见到的要大。肖猛雇人在河汊的两端建立了进水口和排水口,用挖沙机加深了河床的深度,还在鱼池附近盖起一栋二层小别墅。别墅的四周种植了花草,移植了果树,通向鱼池的小径铺上了石板路,坑洼处架起了一座小石桥——一个漂亮别致的休闲自娱鱼池建成。第二年春天,肖猛往池里投放了三千多斤尾重半斤多的鲤鱼和尾重三四两的花鲢、白鲢。肖猛开建这座鱼池,一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钓鱼兴趣,二是用来开展社交,展示企业实力,扩大餐饮事业。
肖猛曾几次邀请我去他的鱼池钓鱼,我都借故推托了。钓鱼图的是适意随性,去他的私家鱼池钓鱼便平添了一份人情和拘束,少了一份钓鱼的初衷。一次在酒桌上,肖猛不无感慨地对我说:“人的想象和实际的感受是两码事,按常理,我这个鱼池的自然环境非寻常的鱼池可比,河对岸芦苇丛里的野鸭子成群,除了投放的鱼,河里野生鱼的品种也不算少,大的小的都有。钓鱼钓累了,可以到别墅里躺一会儿,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可就钓不出从前钓鱼时的那种心情了,现在我在这里钓鱼就像玩斤钓池似的……”
2005年夏季,肖猛为找回从前钓鱼的那种感觉,开始租游艇在松花江野钓。他对我说:“我在铁路江桥下钓到最大的鲤鱼9.4斤,最大的牛尾巴(乌苏里)2.8斤。这么大的牛尾巴,恐怕你一辈子都没见过。我是用面食儿钓的,配方是花钱买来的。这种面食儿,鲇鱼、嘎牙子通杀,比蚯蚓好使多了,哪天我让你见识见识……”末了,他还是说了句心里话——现在不论怎么钓也没有以前的那股劲头儿了。
随着商业资本的发展,钓鱼群体自然会产生“穷钓”与“富钓”的现象。“穷钓”是钓鱼群体中的大多数,“富钓”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富钓”的快乐指数未必一定高过“穷钓”,一竿在手的简单渔乐,足以让我们这些“大多数”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