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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经部》考辨五则

2022-12-16

名家名作 2022年18期
关键词:通志蜀中嘉庆

邹 露

清代嘉庆二十年(1815年)常明、杨芳灿重新修纂并刊行《四川通志》,共计226卷。纵观《四川省志》的修纂历史,明代于正德年间、嘉靖年间、万历九年、万历四十七年四次修纂《四川总志》,清代康熙年间再次修纂《四川总志》,清代雍正年间又修《四川省志》,并首次命之为《四川通志》,而清代嘉庆年间则完成了《四川省志》的第七次修纂。相较而言,嘉庆《四川通志》校定了旧志中多处讹误情况,对旧志中缺漏未收的蜀人及其著作多有补收,卷帙浩繁,可谓集大成者。经统计,此志收录的蜀籍作家多达667位,共著录书目3032条,数量是旧志的数倍。此外,“经籍志”一门的创立亦是此志的创新之处,打破了此前四川省志以艺文类的形式著录单篇作品全文的传统。此志共计6卷,分布于卷百八十三至卷百八十八,其内容仿《四库全书总目》的体例,以四部分类法进行编排,将蜀人的著述分置于经、史、子、集四部之中。在文本细读的过程中,发现该书“经籍志”一门不仅对四川本土文人的作品及著述有相对完整的记录,而且又另设单独一卷,即卷百八十八,详尽地记载寓蜀作家的创作盛况。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以书目的形式反映出巴蜀地区从古至今文学、文化的整体面貌,在书目内容上大多沿用历代的官修、私修及史志目录中的记载。就卷数记载而言,此志主要参照《四库全书总目》的记载,以其记载的卷数为准,《四库全书总目》中未记载的内容则参照历代史志目录,如新旧《唐书》、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曹学佺《蜀中广记》等,提要内容亦如此。笔者在对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经部》的对校整理过程中,发现易类著录的书目存在多处卷数上的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进一步考证。本文采用目录学、校勘学等方法,以书目卷数为研究内容,试图对“经部·易类”的著录进行考辨。在与其他书籍对校后,发现五条书目卷数的著录存在差异。因笔者学识尚浅,想法尚不成熟,仅以简略的文字略加研讨,撰成考辨一文。

一、《周易讲疏》三卷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载:“隋何妥撰。《北史》:‘妥,字栖凤,西城人。父通商入蜀,遂家郸县。入周,仕为太学博士。封襄城县男。文帝受禅,除国子博士,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公。出为龙州刺史,以疾请还,诏许之。寻为国子祭酒,卒官。谥曰肃。’”[1]5264

案:嘉庆《四川通志》记载,《周易讲疏》三卷之数依据《北史》而来。该书唐代《隋书》、五代后晋《旧唐书》、宋代《新唐书》记为十三卷,与《北史》记载不同。

关于何妥其人,《隋书》《北史》皆有记载,除《周易讲疏》的卷数稍有出入,其余生平信息均无差别。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著录何妥《周易讲疏》三卷,提要并未对书目有所解释,反而集中对作者何妥的事迹转录详细,并明确说明提要出自《北史》。今据各史书对何妥事迹的记载,《隋书·经籍志》著录为十三卷,据《隋书卷七十五·列传第四十·儒林》言:“撰《周易讲疏》十三卷,《孝经义疏》三卷,《庄子义疏》四卷,及与沈重等撰《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文集十卷,并行于世。”[2]1545由此可见,《隋书》详细地记载了何妥的生平著述,《隋书·经籍志》所记何妥的书目卷数则依此而来。然而,据《北史》卷八十二记载:“撰《周易讲疏》三卷、《孝经义疏》二卷、《庄子义疏》四卷。与沈重等撰《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文集十卷,并行于世。”[3]4971不难发现,《隋书》与《北史》对于何妥的著述的记载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在于《周易讲疏》的卷数。其原因在于,《北史》的编撰者以《魏书》《北齐书》《周书》《隋书》为编纂基础,转录各书内容时往往发生讹误脱落的情况,《周易讲疏》三卷则不失为此例证。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著录《周易讲疏》三卷,此书目卷数及提要皆是对《北史》的直接转录,盖编纂者未对此材料的源头加以追溯,只将手边材料直接加以利用。而《北史》编纂者在转录《周易讲疏》十三卷时,盖因“十”字脱落,从而导致此卷数的差异。显然,关于此书目卷数及提要,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的记载转录自《北史》,而《北史》则据《隋书》的记载而来。然而,由于《北史》转录时卷数脱落,导致此志记载该书目卷数错误的延续。因此,《周易讲疏》实为十三卷,而非三卷。

二、《周易集解》十七卷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载:“李鼎祚撰。集解凡采子夏易传以下三十五家之说。鼎祚《自序》称‘刊辅嗣之野文,补康成之逸象’。盖发明汉学者也。按明朱睦 云:‘鼎祚,资州人,仕唐为祕阁学士,以经术称于时,阅唐列传与蜀志俱不见其人,岂遗之耶?抑别有所载耶?’”[1]5264

案:《新唐书·艺文志》《四库全书总目》记为十七卷,此志仿四库之例,亦记为十七卷。然而李鼎祚《自序》只言此书为十卷之数,并且该书于《宋史·艺文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曹学佺《蜀中著作记》中均记为十卷。显然,据李鼎祚《自序》所言,《周易集解》确为十卷之数,而晁公武所言“唐录称鼎祚书十七卷,今所止十卷,盖亦失其七,惜哉”[4](卷一,13),此言论恐有不实,晁氏之意为该书本为十七卷,因其中七卷亡佚而致十卷之数。并且,《崇文总目》《邯郸图书志》对于该书十卷之数的说明与晁氏所言一致。然而,李鼎祚《自序》仅言该书成十卷之数,且首尾俱全并无亡失。因此,后代所谓十七卷之数,盖皆承《新唐书·艺文志》之误,其所言十七卷不知所据何处,今无从考证。

三、《易枢》十卷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载:“李见撰。《玉海》:‘天禧二年七月戊寅,富顺监言李见撰《易枢》十卷,诏附驿以闻。’明曹学佺《蜀中著作记》曰:‘江阳李见读《易》于神龟山,著《易枢》五卷。天禧中,令附驿以闻,不起,乃终隐焉。’”[1]5264

案:关于李见其人,《宋史》未见其传,只记《易枢》十卷。《玉海》卷三十六则既言明作者李见,又记该书的卷数为十卷。而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四十六可见李见生平,其中亦有对《易枢》的记载,云:“见读《易》于神龟山,著《易枢》。天禧,令附驿以闻。”[5](卷四十六,13)显然,此处并未言及《易枢》的卷数,然而曹学佺却于《蜀中广记》卷九十一之中将该书卷数记为五卷,不知从何而来。又《富顺县志》也记载了李见著《易枢》,且并未言其卷数,此著录盖依《蜀中广记》而来。由此可见,嘉庆《四川通志》著录《易枢》十卷以《玉海》的记载为史料依据,而曹学佺所言五卷之数不知从何而来,《玉海》与《蜀中广记》记载的卷数差异,盖因版本不同或卷数有所佚失而致。《易枢》十卷,今已不见其内容,此后亦不见他书目录的著录,应以亡佚。

四、《钩易图辨》一卷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载:“陈希亮撰。”[1]5265

案:关于陈希亮其人,《宋史》卷二百八十九有传,文中只记生平事迹,未言其著述情况,《宋史·艺文志》亦未著录陈希亮该书。该书目前仅查得嘉庆《四川通志》著录《钩易图辨》一卷,曹学佺《蜀中著作记》著录《辨钩隐图》五十四篇,书名与篇卷的形式皆不同。嘉庆《四川通志》所据不知为何,但曹学佺《蜀中著作记》却有著录的依据。苏轼为陈希亮所撰《陈公弼传》不仅记叙其生平极详,而且比《宋史》更为完善之处在于对陈希亮所著之书的记载颇明:“公善著书,尤长于《易》,有集十卷,《制器尚象论》十二篇,《辨钩隐图》五十四篇。”[6](卷三十九,6)由此可见,曹学佺所言五十四篇盖依据苏轼《陈公弼传》而来。就数量而言,五十四篇可为一卷之数,盖嘉庆《四川通志》的编撰者将此记为一卷。

五、《制器尚象论》一卷

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载:“陈希亮撰。胡一桂曰:‘希亮长于易,谓韩康伯著十三象徒释名义,莫得尚象之制,故作论以明之。’曹学佺曰:‘希亮官太常少卿,季常慥之父也。’”[1]5265

案:嘉庆《四川通志》记载《制器尚象论》一卷盖依明焦竑《国史经籍志》而来。今见嘉庆《四川通志》、明焦竑《国史经籍志》、曹学佺《蜀中著作记》均著录该书,然著录的篇卷形式有所不同。曹学佺将此书记为十二篇,焦竑记为《制器尚象论》一卷,嘉庆《四川通志》亦记为一卷。据苏轼《陈公弼传》所言:“公善著书,尤长于《易》,有集十卷,《制器尚象论》十二篇,《辨钩隐图》五十四篇。”[6](卷三十九,6)由此可知,在嘉庆《四川通志》以前目录著作的记载中,《制器尚象论》盖皆以篇命名。明曹学佺《蜀中著作记》则以苏轼《陈公弼传》所言为史料依据,将《制器尚象论》记为十二篇。而嘉庆《四川通志》所据不知从何而来,就此书的篇数而言,十二篇恰可做一卷之数,盖编纂者将此记为一卷,其中篇数是否有散佚亡失,今已无从考证。

六、结语

据2006年5月国务院第467号令公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第三条称:“地方志书,是指全面系统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的资料性文献。”[7]地方志作为一个地方的文化血脉,值得高度重视。《四川通志》作为四川省志的集大成者,对此志的整理工作急不可待。

今检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著录的书目,无论是转录自《四库全书总目》,还是出自历代史志目录,提要中关于该书此后的存佚、版本、卷数等情况均极少提及,大多以转录的目录学著作为准。以此看来,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中部分书目的记载并不能真实地反映蜀中书籍的存佚与卷数情况,因此,对卷数有异的书目进行考辨必不可少。王鸣盛曾言:“好著书不如多读书,欲读书必先精校书,校之未精而遽读,恐读亦多误矣。”[8]

由此可见,阅读经典首在精校,若需准确无误地阅读经典,必须重视对古籍文献的整理,这给后人对古籍文本的考证工作提供了指导意义。王鸣盛致力于校注古籍、考证史实,本着“求实”的思想及理性思考的精神进行古籍考误订疑的工作,这给后人对古籍文本的考证工作提供了指导。

巴蜀地区汇集的文人众多,文人的著述亦不胜枚举。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不仅将蜀籍作家的创作情况加以汇编,而且也将外籍作家在蜀中的著述记载于册,以四部分类法的方式对众多的文献材料加以编录,为巴蜀文学与文献研究提供了丰富素材。然而,此志在修纂与刊刻的过程中,众多的书籍文献、烦琐细微的内容,都容易使编纂者与刊刻者在整理的过程中产生失误。因此,在与其他目录学著作对校的基础上,对经部著录的书目提要进行分类考辨,力求有所补正。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以书目的形式反映出巴蜀地区从古至今文学、文化的整体面貌,在书目内容上大多沿用历代的官修、私修及史志目录中的记载。就卷数的著录而言,此志主要参照《四库全书总目》的记载,以其记载的卷数为准,而《四库全书总目》中未记载的内容,则以历代目录学著作的记载为准,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等,提要的著录亦如此。不可否认,清代嘉庆《四川通志》的修纂成果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为历代四川省志所未有,并且“经籍志”一门弥补了历代四川方志目录的缺憾。然而,嘉庆《四川通志·经籍志》以目录学的方式进行编纂,收录书目数量众多,所收书目的提要来源却较为驳杂,选取的版本不一,从而造成内容上的差异较大。此外,编纂者大多将所搜集的文献资料直接转录,并未加以仔细校勘,而在以抄写、刊刻等方式进行转录时,多有讹误、缺漏等情况的发生。因此,为尽力还原书目提要的本真,对此志的考辨整理工作必不可少。显然,当把这部四川省志作为巴蜀文学文献研究的材料基础时,需谨慎地对某些书目的著录内容加以仔细辨别,防止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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