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影响因素研究——基于面板数据模型的实证分析

段秀芳，张格嘉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乌鲁木齐 830012）

中国经济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投资作为拉动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之一，在推动中国经济长期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近年来受全球经济深度衰退、中美贸易摩擦加剧、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等外部因素的冲击，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发展面临着巨大挑战。RCEP即《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于2012年由东盟发起，由东盟十国、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15方成员共同制定，2020年11月15日RCEP正式签署，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其中与投资相关的内容主要涉及投资保护、投资自由化、投资促进和投资便利化四方面，在整合多个“10+1”自贸协定的基础上进一步促进了区域内经贸规则的优化。RCEP的生效为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提供了更加稳定、透明、便利的投资环境，其在成为进一步扩大中国与RCEP国家直接投资规模“加速剂”的同时，也对世界经济衰退和逆全球化浪潮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为使中国企业更好地把握RCEP带来的新契机，本文拟重点研究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区位选择问题，从影响因素角度探究如何使中国在RCEP国家的直接投资布局更加科学合理，以期能为在RCEP国家投资的中国企业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一、文献综述

（一）关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问题的研究

伴随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快速发展，学者们对投资区位选择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白涛［1］在检验投资区位与海外企业存活率关系时发现，企业在与其经济距离远且文化差距小的国家进行直接投资时更容易存活。张纯威［2］发现中国经济水平与劳动力成本上升是导致中国对亚洲、欧洲国家投资规模不断扩大的基本原因。陈兆源［3］指出在不同所有制类型国家中，中国更倾向于对民主程度偏低、否决数量偏多的国家进行直接投资。段精精［4］分析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在区位选择中遇到的困难与挑战，对吉利汽车投资区位选择的案例进行分析并总结其成功经验，为中国企业提供了借鉴。吕泉铃［5］指出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中，文化差异的影响不断增强，文化距离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呈“U”形变动关系。

（二）关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

从影响因素角度探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区位选择问题已成为学界的一大热点，引力模型、固定效应模型等被广泛应用于其中。宋维佳［6］研究发现较大的双边贸易规模、东道国宽松的外资政策和完善的基础设施对中国向其投资具有较大吸引力。王胜［7］、董博［8］通过引力模型和因子分析法进行的实证研究发现，中国在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中所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是东道国经济规模。李建军［9］采用投资一般化模型研究发现，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中，中国仍以获取资源为主要目的。韩升苒［10］、谭洪益［11］使用引力模型进行研究，发现东道国资源禀赋和技术水平分别是中国对发展中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进行投资时所侧重的因素。Abdul［12］运用GMM估计模型对亚洲、非洲国家进行的研究发现，制度质量是否为影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关键因素取决于制度对东道国的重要程度。董婷婷［13］、齐雅莎［14］分别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和面板Tobit模型，研究发现东道国完善的数字基础设施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三）关于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相关研究

1.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效率的研究。关于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效率的研究仅见于2021年发表的少数几篇文献，且主要从影响因素方面展开分析。南楠［15］和程云洁［16］通过随机前沿引力模型研究发现，RCEP国家的腐败控制程度是导致中国投资效率损失的主要因素之一。田泽［17］认为中国对RCEP国家的投资效率整体偏低，提高RCEP国家产权保护力度和法治水平能有效提高中国对其的投资效率。崔日明［18］指出促进中国提高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效率的因素主要有东道国政治稳定性、民主自由度和腐败控制程度，但对腐败控制程度这一因素的观点与南楠［15］、程云洁［16］相反。

2.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影响因素的研究。学者们从不同视角出发研究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影响因素。向雄辉［19］以投资动机为视角，指出寻求市场和资源是中国对RCEP国家进行投资的主要目的。钟快［20］研究发现避免双重征税协定对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申玉泓［21］以母国及东道国为视角，研究发现RCEP国家对外开放度和经济发展水平等是影响中国对外投资区位选择的重要因素。黄萍［22］将RCEP投资规则与其他国际投资协定进行对比分析，指出RCEP主要投资条款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带来了更多机会并提供了更多的安全保障。赵翊钧［23］认为投资动机和中国企业内部优势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中国对RCEP国家的直接投资。

3.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其他方面的研究。除投资效率和影响因素外，有学者从经济增长、贸易效应等视角研究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谢桂珊［24］发现在RCEP国家中，中国对高收入国家进行直接投资时未产生显著的贸易效应，对中低收入国家则会产生显著的反向进口贸易效应。蒋乃华［25］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和两阶段最小二乘模型进行的研究发现，中国对RCEP国家的直接投资会为RCEP国家带来更加显著的经济增长效应。吴若楠［26］指出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会对其出口产品技术水平的提高产生拉动作用。

综上所述，既有研究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已取得了丰硕成果，但在区域研究中选取的东道国主要集中在东盟、欧盟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同时，学界中有关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区位选择问题的研究较少，主要集中在投资效率与影响因素两方面，而从影响因素角度出发对区位选择问题的研究大多只选取部分国家为研究样本，结合当前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现状对所有RCEP国家进行的实证研究相对缺乏。在欧美国家对中国投资限制日益加剧的复杂背景下，RCEP协定的生效无疑为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带来巨大机遇。鉴于此，本文在分析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现状的基础上，从东道国角度出发运用面板数据模型探究中国对其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影响因素，以期为中国企业在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区位布局提供参考。

二、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现状分析

（一）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规模

RCEP国家是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目的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从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来看，2010年—2020年间，除投资流量在某些年度出现下降外，投资规模整体呈缓慢扩大态势（见图1）。

图1 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流量、存量及占比

投资流量方面，RCEP国家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中的占比呈缓急交替的波浪式变化特征，投资规模扩大态势不稳定。2011年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流量较2010年快速攀升，占比由8.41%升至19.67%。2012年，中国对老挝、缅甸、韩国、新加坡的投资流量均为负值，尤其是对新加坡的投资流量较上年减少了69.65%，投资增速整体出现高位回落。此后5年，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流量整体呈上升态势，并在2017年以200.62亿美元达到历史峰值。2018年起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流量开始出现连续下降，2019年降至163.47亿美元。下降的原因一方面是世界经济发展低迷使货物贸易增速放缓，中国对外投资流量整体有所下降；另一方面是近几年中国企业对外投资主要集中在房地产、影视、娱乐等行业，中国政府为保持企业理性投资而采取了一定的限制措施。2020年投资流量由降转升，RCEP国家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中的地位不断上升，占比远超欧盟。

投资存量方面，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规模整体呈扩大态势，但占比较低。2010年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存量为241.20亿美元，2020年增至1761.77亿美元，是2010年的7.3倍，投资规模稳步扩大。从投资存量占比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存量呈较平缓的波浪式变化特征。2010年投资存量占比为7.60%，此后一直在8.00%上下浮动，2015年出现短暂新高，占比达9.02%，但随后开始持续波动下滑，至2020年投资存量占比下降至历史最低点。整体来看，RCEP国家在中国投资存量中所占比重虽不断变化，但一直维持在10%以内，中国对其直接投资仍有较大潜力与发展空间。

（二）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国别分布

RCEP各成员国经济发展水平不一，在资源、人口、基础设施、技术水平等方面各有所长，且与中国存在一定互补性，因此中国对其投资规模各有不同。

投资流量方面，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区位布局不均衡，国别差异明显。《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是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的主要国家（见图2），2019年仅这3个国家就占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流量规模的半壁江山，其中新加坡以29.46%的绝对优势远远领先于其他国家。投资流量占比超过5%的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分别是越南、泰国、老挝、马来西亚，投资流量占比在5%以下的有柬埔寨、日本、韩国、新西兰，缅甸、菲律宾、文莱的投资流量为负值。可以看出，与同为发达国家的新加坡相比，日本、韩国、新西兰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中占比较低。2020年中国对韩国、日本、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的投资规模较上年大幅度缩小，对其余国家投资均有所上升，其中对缅甸等3国的投资流量由负转正。

投资存量方面，《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区位分布高度集中于新加坡和澳大利亚（见图3）。新加坡因其为亚洲重要的金融、服务及航运中心，又是国际避税港，澳大利亚则得益于其发达的经济、丰富的能矿资源和稳定高效的商业环境，仅这两个国家就吸收了中国对RCEP国家过半的投资。投资存量占比在10%以内的国家有7个，分别是印度尼西亚、老挝、马来西亚、泰国、越南、韩国、柬埔寨，其中仅印度尼西亚的投资存量占比较高，其余国家占比均在3%～5%之间。投资存量占比低于3%的国家有缅甸、日本、新西兰、菲律宾、文莱，其中文莱占比仅为0.26%。除新加坡、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外，中国对其他RCEP国家的投资规模均有待扩大。

图2 2019年中国对RCEP各国直接投资流量占比

图3 2019年中国对RCEP各国直接投资存量占比

（三）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

在商务部发布的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行业分布的详细数据都是关于主要经济体的，RCEP国家中只有东盟和澳大利亚被列其中，且二者在2019年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中的流量和存量占比之和均超过90%，另外涉及成员国数量占比近80%，仅缺少日本、韩国、新西兰，具有绝对代表性。因此本文以东盟和澳大利亚两个经济体为例并借助《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的数据分析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特征。

1.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投资流量方面，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的行业集中度较高，分布不均衡。《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主要流向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二者累计占比高达60.90%，其中仅制造业就占总投资份额的43.50%，以绝对领先优势位居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行业流量榜首。投资流量占比在5%～10%的行业有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金融业。投资流量占比在5%以下的行业有11个，排在最后三位的分别为采矿业、教育业、房地产业，其中采矿业投资流量为负值。整体来看，除以制造业等第二产业为主外，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还集中在批发零售等传统服务业，对信息技术等新兴产业的投资力度相对较弱。2020年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仍以制造业为主，建筑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投资规模扩大态势明显，批发和零售业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最严重，投资规模出现较大幅度缩减，投资流量占比由2019年的17.4%降至10.6%。

投资存量方面，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行业覆盖面广，优势产业投资力度有待加大。《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制造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批发和零售业，其中投资存量占比在20%以上的仅有制造业。投资存量占比在3%～9%之间的有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建筑业、采矿业、金融业、农/林/牧/渔业等，对第一、二、三产业都有所涉及，投资存量占比在2%以下的行业有6个，其中教育业、卫生和社会工作占比均为0.20%，排在最末位。整体来看，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主要倾向于第二、三产业，但产业层次偏低，高新技术等新兴产业占比非常低。2020年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行业分布结构未发生较大变动，投资规模排名前三位的行业仍然为制造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批发和零售业。

2.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从投资流量来看，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高度集中。《201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采矿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金融业、制造业的投资流量占比之和高达91.10%，可见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的行业集中度高于东盟。接下来是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农/林/牧/渔业，占比均为2.90%，批发和零售业占比为1.40%，其余行业占比均在1%以下，其中房地产业流量占比为负值。2020年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发生明显变化，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取代采矿业成为投资行业流量之首，采矿业、金融业受创严重，投资流量占比出现断崖式下降，农/林/牧/渔业、卫生和社会工作占比大幅提升。

从投资存量来看，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行业分布不够合理，投资集中现象明显。2019年仅采矿业就占中国对澳大利亚投资存量规模的一半，采矿业在中国对其直接投资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金融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房地产业、制造业依次位列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存量行业排名的第二位至第五位，占比分别为11.00%、10.30%、9.30%、5.50%。其他行业如农/林/牧/渔业等投资存量占比都在2.80%以下，其中住宿和餐饮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占比最低，均为0.40%。2020年采矿业仍占中国对澳大利亚直接投资行业的主导地位，投资行业分布结构整体较为稳定。

3.中国对RCEP其他国家直接投资的行业分布。2019年中国对新西兰的投资覆盖乳业、林业、金融、物流、电信、基础设施、制造业等领域，行业分布较为广泛。对日本的投资覆盖贸易、金融、零售、物流、餐饮、航空等领域，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对韩国的投资主要在金融、保险、化工、运输用机械设备、不动产、批发零售等领域，对第二、三产业均有所涉及。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因对外直接投资成效存在一定的时滞性，故本文选择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存量（OFDI）为被解释变量。

2.解释变量。本文共选取了6个解释变量。一是东道国市场规模（GDP），采用国内生产总值衡量。市场规模对外商直接投资有直接影响，一般情况下，市场规模越大对外资的吸引力越强。二是东道国对外开放度（OPEN），采用一国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衡量。一国对外开放水平的高低会对该国引资规模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一般情况下，一国开放水平越高，表明其更愿意与世界对话，欢迎各国前来投资。三是东道国基础设施状况（MSC），采用每百万人拥有安全的互联网服务器数衡量。东道国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对投资母国进行区位选择有着重要影响，完善的基础设施不仅能节约投资成本，还能提高企业经营效率，使企业在激烈竞争中获得优势。四是东道国科技水平（TEC），采用一国高科技产品出口额占制成品出口总额的比重衡量。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科技创新的重要性，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中往往也存在技术寻求目的，希望通过投资获取先进技术进而弥补自身科技能力的不足。五是东道国劳动力成本（RGDP），采用一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衡量。投资成本是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时需考虑的重要问题，劳动力成本作为投资成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很难被忽视，且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会进一步激发企业投资动力。六是东道国资源禀赋状况（RESOURCE），采用一国矿石和金属出口额占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衡量。资源是企业经营中重要的物质基础，其丰裕程度对企业投资区位选择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一般情况下，一国资源越丰富则引进外资能力越强。

（二）模型设定

本文选取2010年—2019年中国和14个RCEP国家相关数据构建面板模型。为降低异方差带来的影响，对变量中的绝对数变量OFDI、GDP、RGDP、MSC进行对数处理。基本模型如下：

上式中：i代表第i个RCEP国家，i=1，2，3，…，14；t表示第t年，t=1，2，…，10；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三）数据来源

被解释变量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存量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解释变量中涉及的东道国GDP、人均GDP、货物进出口额、安全的互联网服务器数（每百万人）、矿石和金属出口额占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高科技产品出口额占制成品出口总额的比重等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需要指出的是，缅甸2010年高科技产品出口额占制成品出口总额的比重数据以及文莱2019年矿石和金属出口额占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数据缺失，对此，对前者取2011年—2013年数据均值、后者取2016年—2018年数据均值进行补充。

四、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

在借鉴国内外学者相关研究的基础上，因2020年为特殊年份且考虑到中国对RCEP国家相关数据的完整性及可获得性，故本文选取2010年—2019年数据运用Eviews10.0软件进行实证分析。

（一）模型检验

1.单位根检验。为保证检验结果的准确性，本文选择同根的LLC检验和异根的IPS检验两种方法进行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在LLC检验和IPS检验中，lnGDP、lnRGDP和lnMSC均未通过平稳性检验；在IPS检验中，OPEN和RESOURCE未通过平稳性检验，因此各变量序列是非平稳的。经一阶差分后，各变量在两种检验方法下均拒绝原假设，一阶差分变量平稳。

表1 面板单位根检验结果

2.协整检验。表2为面板协整检验结果。由表2可知，在Kao检验和Pedroni检验中各变量均在1%水平上显著，即选定的6个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存在长期协整关系。

表2 面板协整检验结果

3.多重共线性检验。为降低模型回归结果的偏差性，本文通过变量间的相关系数来判断各变量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相关系数如表3所示，除lnRGDP和lnMSC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关系外，其余变量相关系数均在0.7以下，表明这一问题在模型中可以得到解决。

（二）实证结果分析

本文通过chow检验得出F统计量对应p值为0，表明拒绝原假设即混合回归模型，认为存在个体效应，进而继续通过Hausman检验得出p值为0，最终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由表4可知，东道国市场规模（lnGDP）系数为4.0049且在1%水平上显著，即东道国市场规模每变动1%，中国对其投资规模变动4.0049%，说明东道国市场规模是影响中国对其直接投资的最重要因素，RCEP国家市场规模越大，对中国对其扩大投资的刺激作用就越明显。

东道国劳动力成本（lnRGDP）系数为-3.4325且在1%水平上显著，影响力度仅次于东道国市场规模。东道国劳动力成本增加会在较大程度上削弱中国对其投资力度，说明投资企业对劳动力成本变动较为敏感，主要原因在于RCEP国家大多为发展中国家，劳动力成本低，中国对这些国家的投资主要是以获取廉价劳动力优势为目标。

东道国基础设施状况（lnMSC）系数为0.2036且在1%水平上显著，即东道国每百万人拥有安全的互联网服务器数每增加1%，中国对其投资增加0.2036%，说明东道国基础设施状况对中国对其直接投资有正向影响，但影响力度并不大，RCEP国家基础设施对外资的拉动作用还未充分发挥，大部分国家基础设施还有待健全。

东道国资源禀赋状况（RESOURCE）系数为-0.0228且在5%水平上显著，数值较小且影响程度较弱。理论上说东道国丰裕的自然资源会吸引外资，实证的反向结果说明中国对RCEP国家的投资不是以寻求资源为主要目的。同时，RCEP国家中东盟国家资源最丰富，通过上文的投资行业分析可以看出，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的主要行业已由以资源、能源为主转变为以制造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为主。

东道国对外开放度（OPEN）系数为-0.0077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与预期存在一定偏差。出现相反的结果一方面可能是因RCEP国家中发展中国家居多，整体经济发展处于较低水平；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东道国对外开放度的提高会吸引各国投资，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在技术优势和经验积累方面还存在一定差距，竞争力不强。

东道国科技水平（TEC）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东道国科技水平目前不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中所考虑的主要因素。一方面可能是因RCEP国家中大多数国家科技水平较低，中国与其相比拥有较为领先和成熟的技术，对其投资具有优势；另一方面可能是因RCEP国家中的发达国家对中国存在一定的警惕心理，其会为保护核心技术而采取各种限制措施，抑制中国向其投资。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1.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潜力仍有待挖掘，投资增长空间可观。从投资流量、存量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规模整体呈稳步增长态势，但增速缓慢。从投资存量占比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存量占比呈低位小幅度徘徊态势，总体稳定但占比较低；从投资流量占比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投资规模占比变动频繁且幅度较大。从投资地位来看，RCEP国家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中的地位不断上升，投资流量、存量占比均已赶超欧盟。

2.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存在显著的国别差异，投资行业布局有待进一步优化。从投资国别分布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大规模投资主要集中在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对菲律宾、文莱等国投资规模非常小。从细分行业来看，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以低附加值产业为主，如制造业、采矿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等，对金融业、科学研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等高附加值产业投资比重极低。

3.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区位选择受多种因素影响。东道国市场规模和基础设施状况对中国对其直接投资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中市场规模是优先考虑因素；东道国自然资源禀赋状况、劳动力成本、对外开放度对中国对其直接投资具有抑制作用，其中劳动力成本的影响最大；东道国科技水平目前不是区位选择中所需考虑的关键因素。

（二）建议

1.拓宽RCEP国家投资信息渠道，为企业投资区位选择提供参考。中国企业对RCEP国家投资环境信息的了解不够全面，信息获取渠道较少，在进行投资区位选择过程中受多种因素影响，信息破碎和内容单一也会对投资区位选择带来困难。中国政府可创建RCEP国家投资信息数据库，库内不仅包括各国的投资政策、条件和法律法规信息，还包括当地企业的投资经营情况，且所有数据均能实时更新，为中国企业提供参考。同时，可建立针对中国企业对外投资前的信息咨询平台，帮助企业根据自身优势作出较为精准的投资区位选择。除不断拓宽新的投资信息获取渠道外，还应巩固传统信息渠道，相关部门定期检查并督促商务部、贸促会等机构通过其网站及时发布并更新相关政策信息。

2.加强与RCEP国家的沟通交流，促进产业转型升级。近年来中国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劳动密集型企业为降低成本需向外进行产业转移，加之国内产能过剩问题依旧突出，产业转型升级不仅要通过产业转移来实现，还需引进先进技术。柬埔寨、老挝、越南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且劳动力成本较低，中国夕阳产业在当地仍具竞争优势，应扩大投资规模，推动产业转移；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家具有领先的技术优势，中国企业可通过并购中小企业、困境企业或在当地设立区域总部等方式获取先进技术，促进产业升级。因此，中国政府应加强与有关国家在经济、政治等领域的交流往来，增强政治互信，努力消除投资壁垒，进一步推动双方文化交流，促进民心相通，为中国企业有效投资奠定坚实基础。

3.明确RCEP各成员国区位优势，优化投资结构。RCEP国家在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状况、科技水平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中国企业应充分了解各国优势并结合自身投资需求，合理选择投资区位，优化投资结构。越南、缅甸、老挝与中国接壤，分别拥有丰富的矿藏资源、矿产和农业资源、水力资源，与中国历史渊源深厚且运输成本较低，中国企业可根据自身类型及需要对其进行投资。与中国隔海相望的6个国家均为RCEP成员国，优越的地理位置为中国对其投资提供了便利。如韩国和日本的经济规模大、科技发展水平高，有市场、技术寻求需要的企业可考虑对其扩大投资规模；印度尼西亚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除拥有丰富的矿产、渔业资源外，还盛产热带经济作物，中国企业可在保持已有的制造业投资比重的基础上，与其加深在农渔业领域的合作。

4.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合作，提升RCEP国家通讯信息水平。本文的实证结果表明东道国基础设施状况对中国对其直接投资有显著影响。在RCEP国家中，柬埔寨、缅甸、老挝、菲律宾等国的基础设施水平相对落后，尤其是在互联网等通讯信息领域，相关设施建设亟待进一步完善。因此，中国企业可充分发挥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强项，结合东道国需求与实际条件，加大对通讯信息水平落后国家的建设投资。在“扬长”的同时，中国企业还应“补短”，加强与日本、韩国等通讯技术领先国家在通讯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合作，有的放矢地加强各成员国之间的基础设施联通，提升现代通讯信息水平，优化投资条件，营造良好投资环境。

5.更加注重科技创新，提升企业自身竞争力与管理水平。科技水平目前不是影响中国对RCEP国家直接投资的重要因素，主要是因为对于发展中国家，中国企业大多通过直接投资进行技术输出，但在此过程中难免会与欧美、日韩等国家产生激烈的投资竞争。中国企业在参与包括发达国家企业在内的投资竞争时往往因核心竞争力不足而处于劣势，因此拥有领跑技术和丰富经验是培育对外直接投资优势的重要方式之一。中国企业应将从对发达国家投资中学习获得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与自身优势相结合，不断提升投资竞争力。此外，中国企业还应根据不同的重点投资区位，因地制宜地对企业生产技术、管理制度进行优化升级，加快产品更新换代频率，提高售后服务水平，从而在东道国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