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时期毛泽东诗词体现初心使命词句英译之语用关联研究

魏 波，郑桥颖，曹心宝

(遵义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2)

“以我们的胜利和敌人的失败而告终”的中国工农红军的伟大长征，举世瞩目，意义重大，长征精神为世人歌颂并且世代相传。红军将士们在围追堵截、长途跋涉、艰难困苦中利用时间间隙写下了不少不朽的诗篇，毛泽东在长征期间所写诗词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习近平把共产党的初心和使命表述为“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中国人民谋幸福”。这是共产党人自建党以来在革命和建设中始终不变的灵魂，也体现在史诗合一、反映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毛泽东诗词当中。长征时期，打油诗除外，毛泽东先后一共创作了十首诗词：《清平乐·会昌》《十六字令三首》(共三首)、《忆秦娥·娄山关》《七律·长征》《念奴娇·昆仑》《清平乐·六盘山》《六言诗·给彭德怀同志》《沁园春·雪》。“诗言志”，毛泽东的长征诗词体现了红军将士在极其艰苦和险恶的环境中，守初心，担使命，不畏艰险，战胜强敌的宏图大志。本文拟从关联理论的角度，对比研究毛泽东诗词名家英译与初心使命的语用关联，探究其关联情况及提升关联度、彰显其诗词及英译的时代价值的翻译策略。

一、关联理论简述

关联理论是Sperber和Wilson在批判继承前人相关理论基础上，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创立的语用学理论，九十年代才引入中国外语界，但是得到我国许多学者的高度重视和广泛推广应用，持续红火二十多年[1]。

关联理论的核心概念有关联度、语境效果、演绎推理、互明、关联、明示推理、最大关联、最佳关联、语境假设等。一个假设在语境当中需要对其进行加工所付出的努力小，这个假设就是关联的(an assumption is relevant in a context to the extent that the effort required to process it in this context is small)[2]。付出的心力与原话语人(口头或书面的)的表达(明示)能力有关，也与受话人的知识结构和认知能力(识记、推理等)有关。关联度与语境效果成正比，与付出的心力成反比。关于语境效果，Sperber 和Wilson主要提出了三种类型：语意隐含、假设增强、假设矛盾。语境效果是关联的充要条件[3]。说话、写文章、写诗都是交际活动，理想的交际活动达到最佳关联，实现语言的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

语境是关联理论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语境是个复杂的概念，范围有大有小，学者们对语境的种类划分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为了研究方便，本文采用主观语境、客观语境这种划分[4]。主观语境就是话语双方的主观因素：如知识数量、结构、深度、明示推理能力、性格、心境等。知识结构包括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语言知识等的组构。同时这些方面又构成话语对方的客观语境的一部分，因为它相对于对方是外在的。客观语境就是发话人和受话人主观以外的外在语境，即交际时的客观存在。客观语境包括地理环境、所处时代、社会面貌、社会交往、历史文化、受话人的知识结构、认知能力等等。作为一段话语的语境，可以划分为语篇语境、段落语境、句子语境、词汇语境等。认知能力包括受话人处理信息的敏锐度及深度、思辨能力、判断力、识别能力、归纳演绎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及记忆力等。

二、长征时期毛泽东诗词体现初心使命词句英译的语用关联研究

每一首毛泽东诗词中的词句都与诗人所要表达的中心意思(所言之志)有着不同程度的关联。现结合关联理论，以毛泽东长征时期的几首诗词英译文本为例，探究毛泽东诗词英译与初心使命的语用关联。英译文本选自张纯厚、许渊冲、辜正坤、李正栓、赵甄陶的译著。以《清平乐·会昌》为例：

清平乐·会昌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1934年夏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败局已定。此时，毛泽东正在会昌县文武坝参加粤赣省委扩大会议。会议期间的一个黎明时分，毛泽东与粤赣省委几位干部一道，登上会昌山，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诗兴油然而生，填了这首词。诗人自注：“1934年，形势危急，准备长征，心情又是郁闷的。这一首《清平乐》，如前面那首《菩萨蛮》一样，表露了同一的心境。”[5]但是他心情郁闷而不消沉，1931～1934年没有发言权，但对革命，对自己并没有失去信心。

毛泽东在于都重病昏睡了七天七夜，刚一苏醒，马上想到的是把这首词交给中央最高决策者：博古、李德、周恩来。博古看了后，不解其深意，反而责怪毛泽东还有心思填词。朱德一看，就知道该词是在给他们指路。为什么有这样强烈的责任心，初心使命使然，因为不摆脱国民党的进攻，就不可能取得革命的胜利，建立人民共和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人民的幸福更是无从谈起。

“东方欲晓”，预示着黑暗将会很快过去，黎明即将到来。为啥“莫道君行早”？初心与使命使然，要改变危难的局面，任重而道远，不努力奋斗不行，骄傲自满更不行。“踏遍青山人未老”描写一种自信乐观的精神。虽然革命的道路还很艰苦和漫长，为了消灭剥削，消灭压迫，从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日起算起也已经奋斗了十多年。此时的毛泽东已经进入中年，但还年轻，不算老也不服老，为了人民的幸福，为了建立一个美好的社会，还有足够的精力和饱满的热情：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此词与初心使命关联程度较大的是“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张纯厚译[6]：

In the east day is breaking,

Say not you set out early in the morning.

We’ve trodden on all green hills without aging,

And the landscape on this side alone is beautiful.

许渊冲译[7]：

Dawn tinges the eastern skies.

Boast not you start before sunrise.

We have trodden green mountains without growing old.

What scenery unique here we behold!

辜正坤译[8]：

The day will soon break in the east,

Say not You are an early bird to start.

Having traversed all the hills I am not old in the least,

Only to find the scenery here plays the fairest part.

翻译大家们拥有渊博的专业知识，他们字斟句酌的精彩翻译基本实现了该词字面意义的最大关联和最佳关联，基本实现了原作字面的信息意图和部分交际意图。但是关于“莫到君行早”的“君”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法不一，有著作说毛泽东自己说是指自己，是单数概念，也有的说是指和毛泽东一同爬山的将士[9]。有的著作中有更多不同说法，如郭沫若甚至说“君”是指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及日本[10]。大家们翻译也不完全相同，许渊冲和张纯厚所译都是复数概念：“We’ve trodden on all green hills without aging”“We have trodden green mountains without growing old”。但是北京大学辜正坤所译则为单数概念：“Having traversed all the hills I am not old in the least”。有的翻译“君”用“we”, 有的用的“I”。 如果译者没有把握，可以采取译文加注说明的方式补充语境信息，对此不同加以说明。其实用单数和复数在体现共产党为了人民的幸福而不怕艰苦和乐观自信方面并不受太大的影响。只是前者突出伟人毛泽东的精神境界，后者突出毛泽东为代表的随行粤赣省委干部的精神境界。

许渊冲把“莫道君行早”翻译成“Boast not you start before sunrise”，其中“boast”是炫耀的意思，更加符合语境和作者言志的需要，付出的心力越小，与主题的关联度越大。这是一种自勉也是励人，为了实力保存，革命胜利，人民幸福，千万不能吹嘘炫耀、骄傲自满。

三位大师的翻译各显功力，各有千秋，并且进行了加注或者进行了相关背景介绍，但是，仅仅诗词本身和有限的注释和背景介绍所构成的语境信息无法产生足够的语境效果，还是难以和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进行关联。因此在此基础之上，在英译的时候我们可以用英语在注释或背景介绍中进行类似上文的深刻分析介绍。例如，至少包含这样的核心内容：“In the fifth anti-encirclement and suppression campaign, the Central Red Army suffered heavy losses and lost more than half. In order to preserve the military force, win the final war to realize the people’s happiness and national rejuvenation, Mao Zedong thought that we had no reason to show off and be complacent, let alone regard themselves as idle and old people. ”。

再以《忆秦娥·娄山关》为例分析毛泽东诗词中初心使命的体现及英译与初心使命的语用关联。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李德、博古不懂中国国情，照搬照抄外国经验，严防死守，硬打硬拼，给革命造成了重大损失，中央红军由原来的八万六千多人锐减到三万多人，损兵过半。娄山关战斗是四渡赤水中的一场大的战斗，也是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但是这次胜利也是来之不易的，红军长途奔袭，与身体极限挑战，通过枪战和肉搏，才最终取得胜利。因此作者心情是沉重的。“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正是作者心情凝重的表达。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还充满着凶险。雄关如铁，纵然似乎坚不可摧，但是再大的困难也挡不住红军将士们践行强烈、伟大而崇高的初心使命，因此，此词及其英译与初心使命关联度较大的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赵甄陶译[11]：

Don’t say the pass is iron-clad;

Right now let’s go and stride across again.

许渊冲译[12]：

Fear not the strong pass iron-clad on all sides!

The summit’s now surmounted with bid strides.

辜正坤译[13]：

Tell me not the great pass is iron wall kissing cloud,

Now we are crossing its summit with strides proud.

三位大师都用了“iron-clad”或者“iron wall”来翻译“雄关如铁”，“iron-clad”意为关隘犹如钢铁覆盖，“iron wall”是指铜墙铁壁，两者都有坚不可摧的意思。对于“越”字的英译，大师们不约而同地用“stride”。该词在英语中是阔步的意思，和“漫道”[14]①的英译(分别译为“Don’t say”“fear not”“tell me not”)一起加强语境效果，与“iron”形成鲜明的对比，形成反差，因而产生强烈的语境效果：译文读者深刻感悟到红军藐视困难、不怕曲折、勇往直前的精神。语境效果显著，读者付出的心力也较小，因而关联度也很大。何以如此，初心使命使然。由于语境信息不够，译者如果为了增强让人们感悟初心使命的语境效果，可以在英语创作背景说明或注释中补充必要的语境信息，使之与初心使命有更大更直接的语用关联。如提供这样的语境信息：“The Red Army finally won the first big battle in Loushan Pass since the Long March . However, the Red Army suffered heavy losses before, and the enemy was strong and we were still weak and in dangerous situation. Moreover, the victory also paid a high price with a lot of sacrifices. The author’s heart was still heavy and ponderous. Nevertheless, for the sake of the people’s happiness and the just cause of national rejuvenation, no matter how difficult it is, it is impossible for the heroic Red Army to be discouraged by defeat and blinded by victory. Everything can be started from scratch.”。

最后分析研究另一首词《清平乐·六盘山》：

清平乐·六盘山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长征途中，在青石嘴打败了堵截的国民党骑兵团后，红军翻越了六盘山。作者当时登上六盘山，仰望天空，远望南飞的大雁消失在天际，激情燃烧，有感而发。红军长征一路走来，摆脱重重围追堵截，粉碎各种阴谋诡计，爬雪山，过草地，战胜各种艰难困苦，终于获得了主动。现在红军已经胜利在望，久久凝望南飞的大雁直到它们在视线中消失，作者思念南方受苦受难，为革命做出贡献的父老乡亲和被迫留下的亲人和负伤的红军战士，不禁发出“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强烈感叹，表达了红军北上抗日的顽强意志和坚强决心。“长城”在诗中借指抗日前线，抗日是长征目的之一。为了人民的幸福，北上抗日，保家卫国，才是敢作敢为的好汉。望着高峰上飘扬的红旗，感到使命在肩，激情问鼎：现在掌握了一支战胜各种挑战和磨难、钢铁一般坚不可摧的坚强而英勇的红军队伍，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不让人民幸福，不让红军北上抗日，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腐败而又穷凶极恶的国民党反动派？为何有此一问，强烈的初心使命使然，只有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打败国民党反动派，人民才能当家做主，才能消灭剥削、消灭压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人民自由幸福。

许渊冲译[15]：

We are not heroes unless we reach the Great Wall;

Counting up, we’ve done twenty thousand li in all.

With the long cord in hand today,

When shall we bind the Dragon Gray.

张纯厚译[16]：

We are not true men unless we reach the Great Wall,

Counting up, we’ve covered two myriad li in all.

With the long cord in hand today,

When shall we bind the Gray Dragon fast?

辜正坤译[17]：

One is not a man if failing to reach the Great Wall,

Counting, we know we’ve covered twenty thousand Ii in all.

We now hold the long cord in hand,

When will the Dragon be bound?

李正栓译[18]：

No hero fails to reach the Great Wall of such height.

We’ve covered twenty thousand li with all might.

With long cord in hand today,

When can we bind the dragon and the rest?

四位大师并未将“好汉”翻译成“good man”,“好汉”和“good man”不是最佳关联，不产生相似的语境效果。“好汉”在汉语中是勇敢的英雄，敢于担当、敢作敢为的有男子汉气概的硬汉的意思，一般翻译成“brave man”“ true man”“hero”。因此四位大家分别翻译成“heroes”“true men”“man”“hero”。“缚住”都译为“bind”。表达相近意思的还有“fasten”“tie”“secure”。其中“fasten”是指牢牢地拴、钉或锁在另一物上；“tie”意思是将东西扎紧捆牢；“secure”紧紧地固定起来，使之完全无损。“bind” 多指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或物牢牢地系或扎在一起[19]。所以李正栓教授翻译成“When can we bind the dragon and the rest?”产生更精确的语境效果：我们要战胜的是整个国民党反动派,包括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也包括其拥护者、被笼络者等。因为“dragon”指的是国民党，国名党是个党派一个群体，所以用“bind”能达成最佳语境效果，从而实现最佳关联。与“长缨”相关联的有“string”“rope”“cord”“thread”“wire”等。“string”指细绳或细带子；“rope”一般指较粗的绳子；“cord”是指中等粗细的绳子，用作引申当约束讲；“thread”缝纫用的细线；“wire”指用金属线[20]。所以四位翻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用了“cord”这个单词来翻译“长缨”，因为这个单词才能实现最佳近似值和功能对等，实现基本相同的语境效果，即交际意图，实现和原文最相当的关联度。译者们的英文表达：“not heroes”“not true men”“long cord”“covered twenty thousand li in all”“bind the dragon and the rest”“reach the Great Wall”等精准关联，相互显映，产生令人震撼的语境效果：读者感悟到共产党和工农红军不怕困难，征服凶悍残忍的蛟龙(国名党反动派)的坚强决心。如果提供关于初心使命的英文阐释，目标语言读者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初心使命是动力和决心之源。张纯厚教授有详细的英文介绍，中英文读者能更深透地理解，如果再加上与初心使命相关的文字信息强化语境效果，译著将会更具有时代气息。因此在创作背景或译文注释语境信息中最好增加这样的核心语境：“Reaching Liupan Mountain, the Red Army has basically got rid of the siege and chase of the KMT party, and the victory is in sight. The author expresses his strong desire to defeat the reactionaries of the Kuomintang. Why is the desire so strong? It is stimulated by the original aspiration and mission. Only by defeating Japanese imperialism and Kuomintang reactionaries can the people be masters of the country, eliminate exploitation and oppression, and realize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the people’s freedom and happiness. ”。

三、结语

为了提升长征时期毛泽东诗词英译和初心使命的关联度，译者在英译时，首先，应当对诗词进行精准翻译，根据语境及作者的信息意图及交际意图进行选词，尽量实现最佳关联，使译诗词产生和原诗词意思相同的语境效果，实现语用等效。以上英译就是经典范例。但是诗词英译的水平不论有多高，因为字数有限，如果没有足够语境信息，超出了读者知识结构和认知能力，付出多么巨大心力都无法把所译诗词和初心使命联系起来，关联度甚微甚至为零。如果主观语境没法改变，可以完善客观语境。这就需要译者翻译好原文的同时，像本文用汉语解读诗词那样，配置好用目标语言提供的相关语境信息，使译文语境、目标语言撰写的背景介绍语境和译文加注语境相互显映，形成互明，以产生所需语境效果，趋近最佳关联，实现信息意图及交际意图，增强与初心使命的关联度。这些英译时用英语增补的信息可以是对于“初心使命”的认识、诗人之“志”、创作背景、党的纲领、党章尤其是党的历史等与初心使命的一脉相承的语境信息。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尽可能好的语境效果，实现与初心使命的最佳语用关联，彰显当代价值。

注释：

①“漫道，莫说，休说，不屑于说。过去有人将‘漫道’理解为‘漫长的道路’是不对的。”(《毛泽东诗词大观》2015版第180页)。因此有的纪录片和著作上的说法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