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时空
2022-12-10蒋勋
青年文摘 2022年6期
蒋勋
《庄子·逍遥游》中做了这样一个比喻:“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朝菌”是朝生暮死的虫,最为卑微短促的生命。因为朝生暮死,它一生的时间不足以了解“晦”“朔”的概念。这是庄子所说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蟪蛄”是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因为它的生命只存在一个季节,因此,一年四季“春秋”的时间概念是它无法理解的。
庄子引领我们去认识自然界中生命短促的“朝菌”与“蟪蛄”,当我们正庆幸自己的生命较长,可以在一生中认识许多次“晦朔”与“春秋”之时,忽然,我们被狡猾的庄子一下子提升到一个完全不可了解的时间中去。
那楚国南边大海中叫“冥灵”的神龟,一个春天竟是五百年,一个秋天又是五百年。庄子还不放松,又把我们升舉到更渺茫的时间中去,远古洪荒中的大椿,竟然以八千年为一次春天,八千年为一次秋天。
庄子让我们经历生命从短促到漫长,从小到大的迅速变幻,无非就是想要我们对日常经验的时间与空间做一番脱胎换骨的猛醒吧!
庄子在看似“谬悠荒唐”的比喻中,彻底粉碎了我们依靠经验建立起来的知识世界,也同时提供了一个绝对无限的时空,鼓励我们从相对的“长短”“小大”中超拔出来,优游于绝对的无限之中。
(摘自《美的沉思》,湖南美术出版社|博集天卷,摄图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