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哪粒葡萄

☉韩松落

三十年前，心理学刚刚进入我们的生活时，坊间流行一道测试题：吃葡萄时，你从最小的吃起，还是从最大的吃起？据说，这是用来测试人是乐观还是悲观的。三十年后，这道题目有了变种：在购物网站搜索商品的时候，你是依照从高价到低价排序，还是依照从低价到高价排序？

两道题目，出现于不同的时代，带着各自时代的烙印：葡萄测试，简单明了，带着初识心理学时的实用色彩；价格排序测试，把复杂的心理活动外化，给出一个简单的标准。但两个测试的核心部分，其实是一样的——你是否愿意见识好的生活，是否敢于肯定自己能够接住好的生活。这里面还藏着重要的提示：你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在见识过更好的生活之后产生的。

人的选择，不是天然成形的，必然要在经历无数次学习、试炼之后，才能真正成形。见识过好生活，必然不甘于埋头在崩坏的生活里；知道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追求次等的人生。一切退而求其次，往往发生在不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次等生活的前提下。没有退，没有求，而是天然适应，因为不知道有更好的生活。

丹麦电影《巴贝特之宴》讲的就是这回事：从巴黎归隐的著名女厨师，为了让村民从灰暗的生活中略微抬起头来，用中彩票的钱，招待全村人享受了一场盛宴。尽管盛宴过后所有人必须回归自己的生活，承受空虚之感，但从此心头的尘埃就剥落了一点儿，生活中也就多了一点儿念想。

即便经历过更好的生活，也要经常重温，就像心理学家弗洛姆说的：“人不但有向善、向爱、向生的本能，也有向下、向死的本能。”在崩坏的生活里沉浸久了，如若没有及时回到好的生活里，人的整体状态可能就急转直下了。及时修复内心，重新回到好的身心状态，需要自觉、警醒，也需要时间。

很多人一辈子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没有经历好的感情，从此就因陋就简地、退而求其次地生活下去。他们以为，这就是生活必然的一种形态。有的人却能够遇到好的人和好的感情，从此对感情永远怀有期待。

所以说，人是由人来滋养的，人的等级是由身边的人映衬出来的，也是由身边的人用爱作为支点撬起来的。好的人，好的爱，让人温润圆满，让人积极向上，让人活力四射。经历过好的爱情，你才知道爱是什么。这种知道，让人平白多出一份对人世的信心。

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互相映衬、互相撬动的人。

我们经历的生活，不是唯一，也不是全部。这个世界上必定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爱等待我们去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