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云南公安机关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路径研究

周四川

(云南警官学院，云南·昆明 650223)

云南地处祖国西南边陲，下辖的8个州(市)25个县(市)与越南、缅甸、老挝三国接壤，边境线长约4060公里(其中，中缅段1997公里，中老段710公里，中越段1350公里)，是我国毗邻周边国家最多、边境线最长的省份之一(1)沈祖文：《富民兴边 和谐稳边 强基固边——云南边境地区创先争优活动深入推进》《党的生活(云南)》2011年第2期。

云南边境地区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多宗教并存、多元文化交融汇聚的特殊区域。云南边境地区地广人稀、地理环境复杂，山高林密，河谷纵横，天然的屏障较少，除了23个边境口岸通道外，还有许多便道小道联通境外。云南境外地区存在多支少数民族武装，同时毗邻世界毒品种植加工的主要区域之一的“金三角”，境外缅北地区武装冲突等传统安全问题与走私、非法出入境、贩毒、电信诈骗、跨境赌博等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织，一度造成云南边境地区“枪恐毒赌”“逃骗拐私”“绑架拘禁”“三非四黑”等边境违法犯罪问题较为突出的现实(2)牢记嘱托 忠诚履职：党的十八大以来云南公安工作成效综述_央广网 (cnr.cn) 2019- 05-22.，对我国边境地区的安全稳定造成较大的影响。

习近平总书记2015年1月和2020年1月两次考察云南，对云南提出了“一个跨越、三个定位、四个特点、五个着力”的要求(3)担起新时代赋予云南的使命责任 奋发有为开创高质量发展新局面[N].云南日报，2020-7-23.。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国家安全是安邦定国的重要基石，提出了“加快边疆发展、确保边疆巩固、边境安全”的要求。云南作为边疆少数民族大省，最大特点是“边”，维护安全稳定压力也首先在“边”。因此，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治国先治边、治国必治边”战略思想，强化国家意识、国门意识、国土意识，维护边境安全稳定就成为云南省公安机关压倒一切的重大政治责任。

一、云南公安机关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的实践

云南公安机关始终把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摆在筑牢祖国西南安全屏障的突出位置统筹谋划，通过综合施策、全力攻坚，取得了打击跨境赌博违法犯罪从战略防御向战略反攻的重大转变。

(一)精准打击、强力打击上成效显著。当前，打击治理赌博违法犯罪活动已经上升为国家行动，全国打赌治赌“一盘棋”的工作格局已基本形成。云南公安机关加强情报研判，深入挖掘涉赌线索，瞄准境外赌场“围着打”；盯紧境内代理、赌客“追着打”；对准网络赌博“精准打”，在长时间、高强度的打击逼迫下，缅北地区赌场肆无忌惮对我公民招赌吸赌、通宵达旦火爆营业的乱象基本消除。通过高压严打，持续挤压境外赌场的生存空间，实现了打击跨境赌博犯罪由胶着对垒向全面压制转变。

(二)严管严控有效切断赌场客流。云南公安机关统筹边境管控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充分发挥公安边管部门一线巡逻防控的堡垒作用，积极推进边境技防物防建设，主动把公安技防建设纳入“智慧边境”总体布局，夯实基层基础工作，推动警力下沉，落实社区网格化治理，深入开展“三查四告知”，不断完善边境抵边联防所、临时性物理拦阻设施，织密社区防控网、重点部位管控网、治安要素管控网，严格落实入境人员隔离管理措施，严厉打击偷越国(边)境等违法犯罪活动。自边境严管严控实施以来，组织中国公民出境参赌的情况基本禁绝。

(三)境外赌场规模大幅萎缩。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由于境外地区医疗卫生条件与国内存在较大差距，大量境外赌场开设者、管理者、务工者、参赌者出于生命健康考量陆续返回境内。境外赌场的骨干经营者、重要管理者、大量务工者脱离赌场，给境外赌场运营造成困难。另一方面，由于境外地区对新冠肺炎疫情控制力较弱，我国公民从云南出境参赌的意愿明显下降。加之出入边境的通道被严管严控，境外赌场的客源急剧减少，迫使境外赌场不得不关门歇业。经调查了解，超过半数的云南境外赌场已经停止现场和网络赌博的全部业务。仍在营业的境外赌场中，约四成的赌场仅保留了网络赌博业务，约六成的赌场虽然保持现场与网络赌博业务，但营业规模和收入都明显萎缩。

二、云南公安机关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面临的问题

(一)境外赌场仍然难以全部彻底铲除。一是赌场收益依然是境外“民地武”势力的主要收入来源，“民地武”势力延续“以赌养军、以军护赌”的经济模式没有根本改变，境外赌场反弹的风险依然存在。二是为了扶持赌博业，缓解疫情蔓延下赌场经营压力，境外势力相继出台博彩业合法化的法律并细化博彩业、电玩城管理规定，禁止赌场发生非法拘禁等严重暴力行为，对赌场集中地区的税收标准进行适当调整。三是境外犯罪团伙招募仍在持续。境外赌诈犯罪团伙不甘心放弃既得利益，持续加紧利诱中国公民出境参赌或充当其“帮凶”，造成仍有少量人员冒险出境参赌。四是在我方严打严控下，部分境外赌场从边境地区向内陆转移，现场赌博业务向线上转移，境外除源难度增加。五是跨境缉捕难度较大。受到新冠肺炎疫情、警务合作不畅等因素影响，出境抓捕境外赌场幕后股东、主要组织者和骨干成员的条件还不具备，由于劝返归案手段措施有限，境外赌场核心骨干成员回国投案较少。

(二)跨境赌博犯罪转型升级。境外赌场呈现业务重心逐渐向网络赌博转移的趋势。受新冠肺炎疫情因素影响，网络线上赌博犯罪活动日趋活跃，境外赌博集团积极推进线上线下业务交互融合，大力研发推广网络线上直播、网赌APP、在线赌博等业务，形成推广快速、深度侵入、迅速谋利的特点，跨境赌博犯罪呈现线上线下高度融合的发展趋势。

(三)非接触式犯罪特征明显。开设赌场犯罪集团逐步将开设赌场、组织招募、资金转移、技术支撑、发展推广等关键环节拆分外包,跨境赌博犯罪“链条化、流水线”化特征日趋明显。各犯罪团伙既相互独立又紧密依存，犯罪团伙间互设隔断、分工精细、目的明确，隐秘化、专业化程度不断加深。涉赌资金转移基本采用假名假卡、快捷支付、多层转移等方式实现，赌客与赌场、非法获利者与接收资金者均采取非接触收支方式，非法获利资金分散流动、层层转手，全链追查难度增加。

(四)打击惩治效能发挥不充分。一是打击不彻底。由于境外赌场幕后金主和服务器一般都在境外，公安机关打击的多是外围犯罪团伙，犯罪集团骨干和背后的“保护伞”很难得到有力打击和惩处，还没有呈现“向上追到头、向下追到尾、横向追到边”的全链条打击效果。二是办案人员准确把握法律、政策界限的能力水平还不能完全适应跨境赌博犯罪的新形势新要求，攻坚克难、能打善战的骨干力量和尖刀团队建设还有待进一步加强。三是公安机关、检察院、法院等部门在跨境赌博案件侦查、管辖、起诉、审判、法律适用等方面的协调联动还不到位，导致部分被公安机关抓获的涉赌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得到公正合理的惩处。

三、云南公安机关完善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的对策

公安机关要牢固树立一盘棋思想，强化统筹协调，最大限度整合治安、刑侦、出入境、网安等内部资源，电信、金融、工商等各成员单位数据资源，创新专案侦办模式，实行情报合成研判、警种协作联动，切实形成创新打击整治跨境赌博违法犯罪的强大合力，最大限度挤压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生存空间。通过开展打击整治跨境赌博违法犯罪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主要针对中国公民的赌场和网络赌博团伙，铲除依附境外赌场侵害我国公民的绑架拘禁、电信网络诈骗、强迫人体运毒、偷越国边境等涉黑涉恶犯罪窝点和犯罪源头。落实主侦单位及侦办人员责任，为实现打击治理跨境赌博违法犯罪工作目标提供坚实保障。

(一)强化情报搜集研判，精选重点打击目标。公安机关要密切各警种之间的情报交流，加强情报信息合成研判，推动“信息资源向情报产品有效转化，情报产品向打击成果有效转化”，为侦查决策和防范打击提供情报支撑。首先，要全面摸清境外赌场的数量、规模、具体位置、组织架构、经营方式、运作规律特点、参赌人员来源、我国公民出境参赌的通道网络、涉赌资金流向等情况，特别要掌握中国公民经营境外赌场、包租赌厅赌台、在赌场从业或者充当中介代理人员的基本信息，全面准确掌握境外赌场和赌博网站的“人员链”“资金链”“技术链”“利益链”情况，为精准打击创造条件。其次，要明确防范和打击的重点目标对象。要把对我国招赌问题突出的国家(地区)、我国境内网络赌博案件多发的省(市)以及云南境外赌场和网络赌博问题突出的州(市)纳入重点关注的视野。要将在边境地区开设赌场、赌博网站的组织者、股东和主要经营管理人员，境外赌场从业中方人员，组织诱骗我方人员出境参赌的人员，为境外赌场提供网络通信、赌博资金结算、洗钱掩护等服务的人员，境外赌场在我国境内发展的赌博代理和赌客，依附境外赌场对我国公民实施电信网络诈骗、绑架拘禁、伤害、强迫人体运毒等违法犯罪活动的人员，组织、引带、运送人员出境参赌的非法交通工具等列为重点打击目标对象。最后，要明确主攻方向。一方面要“以打开路”。通过快侦快破一批有影响、有代表性的跨境赌博大案要案，形成严打高压的态势；另一方面，要“以打促谈”。借助专案打击形成的反制和震慑优势，结合贯彻落实云南省沿边开放战略，积极与境外有关势力开展高层级的会谈会晤，敦促其采取有效措施，取缔赌场、加强管控，坚决防止和减少赌场对我国公民造成危害；敦促其协助我方联合开展打击电信网络诈骗、绑架拘禁、贩毒贩枪、境外追逃等工作，争取行动效果最大化。

(二)强化侦查打击，点线面整体发力。公安机关要将打击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与“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净边行动”、打击走私、打击电信网络新型犯罪等专项行动有机结合起来，按照“打犯罪、断通道、铲土壤”的工作思路，点线面整体发力，形成对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压倒性态势。一是紧盯境外重点地区开设的主要针对中国公民的赌场、毒源、诈窝“打点”，集中端掉一批有影响、有代表性的赌窝和诈窝。二是针对涉毒涉赌涉诈等重点人员，强化查堵拦截劝返和布控抓捕工作“控线”，堵塞防范管理漏洞，强化查堵拦截劝返，最大限度斩断非法出境通道。三是加强社会面阵地控制，全面强化边境地区社会治安综合整治“扫面”。加大对边境辖区宾馆旅店、洗浴按摩、歌舞厅等娱乐场所、边境旅游机构及“外联中介”的排查和监管力度，及时发现打掉境外赌场在我境内设立的招募点、组织者、运送者，摧毁接运网络。要严打背包客“断血”，严查“两卡”断货，进一步做好寄递物流行业管理，坚决防止银行卡、手机卡和手机等物品非法流通形成现实危害。要强化对边境地区“四黑”人员及望风、探路、踩点人员的排查，联合交通、运政、工商、税务等行业部门和村委会，严防其非法引带我方人员出境参赌，严防其为境外赌场大额提取人民币后运送出境。四是加强公安机关与检察院、法院等部门的协调联动，加强对跨境赌博案件侦查、管辖、起诉、审判、法律适用等方面研究，建立行动执法沟通协调和大案要案提前介入机制，提升打击惩治实效。

(三)强化通信和金融监管，确保精准反制和管控到位。公安机关要依托禁赌机制办公室、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省级联席会议制度，督促通信和金融部门切实落实行业管理责任，自觉加强对互联网、网络运营商、通讯服务商、金融机构和第三方网络支付平台的监管。完善“及时查询、紧急止付、快速冻结”工作机制，对涉案银行卡进行快速锁卡，最大限度挽回经济损失。要建立完善预警拦截工作机制，将滋生、助推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黑色产业链作为工作重点，全面加强赌博网站、涉赌违法信息巡查和清理工作，及时关停封堵招赌电话号码、广告推广网站。要主动研究对赌博网站进行反制的措施，加强对银行POS机境外使用的监测和取缔工作，依法严惩为境外赌场、赌博网站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储存、通讯传输、资金结算帮助等服务的企业和个人。

(四)强化查缉管控，推进查堵拦截劝返工作。公安机关要充分发挥边境立体化防控体系的作用，严格执行口岸、通道人员出入境管控要求，广泛发动抵边村寨群防群控力量做好边境巡逻、管控。依托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检查点、公安检查站、临时卡点，强化对入滇和出境口岸、机场、车站、通道、便道、小道等渠道的查缉管控力度，对涉赌涉诈重点地区高危人员进行拦截和劝返，有效杜绝境内人员出境参赌。首先，要加强口岸通道出入境边防检查。加大对前往涉赌重点国家和地区人员的询问盘查力度，及时排查发现出境参赌人员及身份存疑人员。强化对出入境交通运输工具和人员的抽查检查，对发现为境外赌场运送生活物资、办公设施的交通运输工具，一律阻止出入境；对携带大量现金出境的人员，配合海关严查细问，发现涉嫌参赌的劝阻出境;对为境外赌场运送手机卡、银行卡以及其他作案设备的人员，交由属地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其次，要加强边境一线二线查堵。紧盯涉赌人员出境重点方向，推动在重点边境地段建设铁丝网、铁栅栏、隔离柱等物理拦阻设施，同步推进电子围栏、视频监控等技防设施。充分发挥“党政军警民”合力强边固防机制作用，全面控制境外设有赌场、“三非”活动突出的边境前沿部位和重要通道，增强一线堵截的有效性，层层严密防控网络。围绕聚集、运送中转等重点环节，集中打击组织运送越过边境的“蛇头”以及藏匿、运送、带路、望风等人员。最后，加强重点出入境人员动态管控。严格《边境地区出入境通行证》签发管理，从严审查审核，严防超范围、超权限办证，对申报材料不全、涉嫌出境从事涉赌活动的，一律不予签发证件，从源头上遏制我方公民出境参赌活动。各办证点要与办证群众签订《拒赌承诺书》，教育引导其切勿轻信“在境外从事网络借贷、有高收入工作、高额贷款、赌博赚大钱、免费旅游、婚姻介绍”等虚假信息。对可能出境从事涉赌违法犯罪活动或从境外缉捕遣返的涉赌中方人员，一律依法采取限制其出境的措施；对境外从事涉赌违法犯罪的人员，一律不予入境。

(五)强化执法合作机制，营造严厉禁赌氛围。公安机关要依托现有警务联络渠道、三级代表机制，多层级约谈毗邻国家主管部门，阐明我国坚决反对并严厉打击中国公民涉赌的鲜明立场，落实信息通报、人员遣返、个案侦办、嫌疑人抓捕、共同加强边境和口岸管控等合作事项，严厉打击整治跨境赌博活动，对抓获的中国籍涉赌违法犯罪人员及时移交我国处理。要敦促缅方严格管束缅北地区民团组织，要求其不得招揽我国公民参赌、招募我国公民在赌场务工或承包经营，配合我国打击中国公民出境参赌、涉赌违法犯罪活动。要敦促越、老方加强边境管理，防止发生因参赌引发涉我国公民案(事)件。要统筹禁毒、禁赌、电信网络诈骗、跨境绑架拘禁中国公民、偷越国边境等边境地区突出违法犯罪的宣传防范工作，进一步畅通举报渠道，完善奖励机制，营造全社会共同参与的良好的社会舆论氛围。要善于主动引导舆论，运用传统和新型媒体，深入边境一线，通过专版、专题、专栏等形式开展广泛宣传报道，设计制作图文、图解、海报、微视频等载体，深入宣传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的形式、现实危害，深度揭露解析此类违法犯罪活动的规律特点，彰显公安机关严厉打击整治边境治安问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