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IA期肺腺癌病理高危因素及术后辅助化疗研究进展

2022-12-08沈晨方文涛

中国肺癌杂志 2022年8期
关键词:高级别亚型乳头

沈晨 方文涛

1 前言

全球范围内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居高不下,肺癌是我国疾病负担最重的肿瘤性疾病[1,2]。早诊早治是提高肺癌生存率的关键。非小细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er, NSCLC)是肺癌的主要类型,其中肺腺癌占比逐步上升。依据第八版肿瘤原发灶‐淋巴结‐转移(tumor‐node‐metastasis, TNM)分期,IA期NSCLC患者接受根治性手术切除后预后较好,其中IA1期5年总生存率(overall survival, OS)超过90%。然而随着T分期的增加,患者生存率逐步下降,IA3期5年OS仅为77%[3]。既往研究显示IA期患者术后辅助化疗(adjuvant chemotherapy, ACT)无生存获益[4],因此目前各指南均不推荐IA期行ACT[5‐7]。除了T分期外,组织学亚型、脉管侵犯(lymphovascular invasion, LVI)、气道播散(spread through air spaces, STAS)等也是影响肺腺癌患者预后的重要因素,本文将综述上述病理高危因素在IA期中的研究进展,并探讨ACT在IA期含病理高危因素患者中的作用。

2 ACT

1995年NSCLC合作小组进行了一项包含了14项临床试验共4,357例I期‐III期患者的meta分析[8],结果显示对比单纯手术,ACT降低了13%的死亡风险,尽管差异未达到显著性水平(P=0.08)。在这之后陆续开展的5项前瞻性临床研究被纳入肺癌顺铂辅助化疗评估(lung adjuvant cisplatin evaluation, LACE)合作小组的meta分析[4]中,其结果显示化疗组预后明显改善(HR=0.89, P=0.005),5年OS提高5.4%。

LACE研究按照分期分层后显示IA期患者化疗并不能改善生存(HR=1.41, 95%CI: 0.96‐2.09),近期的回顾性研究和meta分析[9,10]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对于I期患者,目前指南仅推荐IB期经筛选后的部分高危患者行ACT[5‐7]。由此在IA期中,能否像IB期那样找到部分可从ACT中获益的人群,是本文的讨论重点之一。

3 病理高危因素

肺腺癌患者即使是同一分期,受到病理高危因素和驱动基因的影响,预后也存在较大的异质性,如浸润性腺癌主要亚型就是独立于TNM分期影响预后的重要因素[11],其中实体和微乳头亚型被定义为高级别模式[12]。另外,筛状和融合腺体是非传统的复杂腺体模式,研究发现以复杂腺体为主的患者预后与实体和微乳头型患者相当[13‐15],且在一些主要亚型中,复杂腺体成分的出现(即占比≥5%)提示预后不良[16‐19]。

浸润性腺癌的变体包括黏液腺癌、胶样、胎儿型和肠型腺癌,由于发病率较低,生存数据有限。以往研究认为相较于非黏液腺癌,浸润性黏液腺癌患者预后更差[20,21],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黏液腺癌患者虽然肺内复发率更高[22,23],但其预后并不差于,甚至优于非黏液腺癌[24‐27];胶样腺癌的临床行为较为惰性,其预后与分期密切相关[28‐31];胎儿型腺癌分为高级别和低级别两类,高级别胎儿型患者预后较差[32,33],其生存率与微乳头型患者相似[34];肠型腺癌具有侵袭性,在确诊时往往分期较高,因此预后较差[35‐37]。

LVI也称脉管癌栓,指肿瘤侵犯血管或淋巴管,在20世纪60年代就有学者发现肺癌患者伴LVI与预后不良有关[38]。有研究[39]指出对于I期‐III期NSCLC伴LVI的患者,复发风险将增加1.78倍,5年无复发生存率(recurrence‐free survival, RFS)显著降低(52.6% vs 87.5%, P<0.001)。

STAS的概念在几十年前已被提出[40],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官方发布了它的定义:微乳头簇状、实性癌巢或单个癌细胞扩散至肿瘤边缘外肺实质的气道内[41]。研究[42]认为不管是在早期还是晚期的肺腺癌中,STAS均与较差的RFS和OS相关。

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EGFR)突变是肺腺癌中一个最主要的驱动基因变异亚型。根据ADJUVANT研究的结果,与非EGFR突变型患者相比,EGFR突变型发生脑转移和骨转移的风险更高[43,44],但是在可手术肺腺癌患者中EGFR突变是否会增加复发风险,影响总体预后,目前尚无定论。部分学者认为EGFR突变型患者预后反而更好[45‐47],这些研究未按组织学主要亚型进行分层,事实上分化程度较高的亚型中EGFR突变频率反而更高[48‐51]。Ito等[52]在对亚型和分期分层后发现在I期以实体或微乳头为主(solid/micropapillary‐predominant, S/MPP)和IIA期‐IIIA期患者中,EGFR突变型5年RFS明显更差(49.6% vs 75.6%, P<0.01)。在现有针对IA期的研究中尚未看到明确的证据证明EGFR突变状态对预后的显著影响[53‐55],因此尽管分子病理层面更贴近肿瘤发生发展的本质,目前对上述组织病理层面高危因素的讨论仍十分重要。

以下将具体论述组织学亚型、LVI和STAS对IA期患者预后的影响。另外有研究[56‐58]表明核等级、有丝分裂等级等因素同样与预后相关,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

3.1 组织学亚型

3.1.1 组织学主要亚型 在IA期中,相较于其他主要亚型,实体或微乳头型为主的患者预后更差,可能由于样本量的限制,二者差异并不明显[59,60],因此通常将二者合并为一组进行分析。Ito等[61]的数据显示IA期S/MPP患者5年RFS显著低于其他主要亚型(83.3% vs 95%, P<0.05)。

3.1.2 微乳头成分(micropapillary component, MIP) 除主要亚型外含有的次要亚型(micropapillary‐minor, MPM)成分,以及各亚型所占百分比,尤其是实体和微乳头等高级别模式的百分比同样需要关注。学者一般依据是否含有高级别模式(即占比≥5%)或高级别模式所占百分比进行研究。

IA期患者含有MIP是预后的危险因素[62,63],文献多聚焦于MIP百分比对预后的影响。MIP仅为5%时可能不足以影响患者预后,如Su等[64]发现在CT表现为纯实性、肿瘤大小≤2 cm的肺腺癌患者中,MIP<5%和MIP=5%预后无差异(5年RFS:79.9% vs 80.2%,P=0.057)。MIP占比上升后,其对预后的影响开始明显;当MIP占比达到更高数值时,后续比例继续增加观察到的组间生存差异可能会变得不太显著。Tsubokawa等[65]发现MIP≥30%和MIP为5%‐25%相较于MIP<5%的患者5年无病生存率(disease‐free survival, DFS)显著更差,但前两者之间差异不明显(48.1% vs 76%, P=0.213);同样,Su等[64]研究中MIP≥25%和MIP为10%‐20%的患者相比预后无差异,但都明显差于MIP≤5%的患者。

当仅讨论为M PM的M I P时,其对预后的影响存在争议。Ito等[61]发现IA期中MPM对比不含微乳头成分(micropapillary‐negative, MPN)的患者5年RFS差异不明显(90.9% vs 96.4%, P=0.207),同样在Huang等[60]的研究中MPM与MPN患者的DFS生存曲线几乎重合,这可能是因为MPM群体包含了较多MIP仅为5%的患者。但在Yanagawa等[66]的研究中,I期MPM患者RFS明显差于不含微乳头且不含实体成分(solid component, SOL)的患者(HR=5.49, P<0.001)。

3.1.3 SOL 一般认为IA期含有SOL则预后较差[62],尽管在Su等[64]研究中SOL≥10%对比SOL≤5%在单因素分析中RFS和OS均差异显著,在多因素分析中SOL≥10%是OS的独立危险因素(P=0.042),但与RFS无关(P=0.124)。这可能是因为在讨论SOL时存在MIP的干扰。因此为了在研究某一成分时消除混杂成分的干扰,也有学者将患者如下分组:A组为含MIP,B组为含SOL但不含MIP,C组为含乳头成分(acinar component, ACI)但不含MIP和SOL,D组含腺泡成分但不含MIP、SOL和ACI,E组为仅含伏壁成分。Wang等[67]发现在I期患者中仅A组(HR=10.784, P=0.002)、B组(HR=5.428, P=0.022)是RFS的独立危险因素,C组、D组对比E组预后差异不显著。Yanagawa等[66]采用类似上述分组方法发现在排除掉S/MPP后,A组与B组预后无差异(P=0.53),但都显著差于E组。鉴于实体和微乳头成分(solid and micropapillary component, S+MP)对预后影响差别不大,近期研究倾向于合并这两种高级别模式,将S+MP百分比相加进行分析。

3.1.4 高级别模式百分比 Choi等[68]认为IA期中S+MP为5%时,患者5年RFS就显著差于不含S+MP者(73% vs 93%, P<0.001)。与MIP类似,S+MP所占百分比达到一定数值后,继续增加可能不能拉开后续组间的生存差异。Huang等[60]发现S+MP≥40%对比S+MP为10%‐35%(51.5% vs 72.7%, P<0.001)和S+MP≤5%(51.5% vs 85%, P<0.001),5年DFS均差异显著,而Peng等[62]则发现S+MP≥55%和S+MP为5%‐50%的预后无差异(P=0.177)。

国际肺癌研究协会病理委员会将284例I期肺腺癌患者数据作为训练集,通过受试者特征工作曲线(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 curve, ROC)比较不同模型,得到了将组织学主要亚型和高级别模式(实体、微乳头、复杂腺体成分)百分比作为预后分级依据的最佳模型:1级(高分化)为伏壁型为主且高级别模式<20%,2级(中分化)为腺泡或乳头型为主且高级别模式<20%,一旦高级别模式≥20%则为3级(低分化)[69]。该模型在验证集和训练集中的曲线下面积(area under curve, AUC)和重现性都较好,后续文献[58,70]也证明了该模型的可行性。然而其模型最佳AUC仅略高于0.7,说明需要更多临床病理信息的发掘和纳入以改善模型。

3.2 LVI 是否伴LVI是影响IA期患者预后的重要因素[71‐74],IA期LVI阳性率多介于10%‐20%之间。伴LVI的IA1期和IA2期患者5年生存率在85%以上,IA3期则低于70%[75‐79],事实上这样的数值已接近IB期患者整体的生存率。在Tsuchiya[80]、Kudo[77]、Wang[81]分别针对第五版、第七版、第八版TNM分期的研究中也证明了IA期伴LVI与IB期不伴LVI患者预后是相似的。LVI与脏层胸膜侵犯(visceral pleural invasion, VPI)都被认为是侵入性的生长模式,二者常被一同讨论。对于肿瘤大小≤3 cm的I期NSCLC患者,Moon等[82]发现RFS的独立危险因素是LVI而不是VPI(LVI: P=0.006; VPI: P=0.106),而Wang等[81]则认为LVI和VPI都是RFS的独立危险因素,并发现将LVI和VPI一同纳入进行预后分层后能更好地区分患者的预后。

3.3 STAS 在IA期中,STAS同样是预后的危险因素,有26.7%‐32.3%的患者表现为STAS,伴STAS的根治性手术切除患者5年DFS为70%‐80%[83,84]。与LVI类似,许多学者发现IA期伴STAS患者的预后接近IB期整体患者[85‐87],并进行了进一步的分层讨论。Dai等[86]发现IA期伴STAS与IB期患者预后的统计学差异处于临界值(P=0.091),但当剔除掉T1a和T1b后,T1c伴STAS与IB期患者生存曲线则几乎重合(P=0.842)。Han等[87]通过评估播散气道与肿瘤边缘的距离将STAS分为近者为I级,远者为II级,发现IA期患者仅当STAS为II级时预后方与IB期相当。

综上所述,T分期、组织学亚型、LVI、STAS等因素共同影响IA期患者的预后,因此为了综合评判这些因素的影响及影响大小,文献常建立列线图这一复发风险评分模型,用于评价模型区分度的C指数报道在0.667‐0.773之间[53,60,73]。依据列线图得到患者评分后可进行预后分层,找出复发风险高危人群,从而进行后续的研究。

4 辅助化疗在IA期含病理高危因素患者中的作用

既往研究显示ACT在IA期根治性切除患者中治疗效果有限,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临床试验纳入了部分预后较好、可能不需要治疗的患者。因此需要筛选出含病理高危因素的复发风险高危人群后再探究ACT的作用。Pathak等[88]使用美国国家癌症数据库进行了一项包含50,814例IA期‐IIB期患者的回顾性队列研究发现,当肿瘤大小≤3 cm时,即使是肿瘤分化较差(HR=1.02, P=0.81)或伴LVI(HR=0.88, P=0.35)的患者,化疗也不能显著改善生存。本文作者一项未发表的针对SOL≥5%或MIP≥5%或伴LVI的1,406例IA期肺腺癌患者的回顾性研究同样发现,倾向性评分匹配后ACT无显著生存获益(HR=0.83, P=0.625)。

然而也有学者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Sasada等[89]发现在IA期排除掉浸润前病变和伏壁型为主的浸润性腺癌后,化疗组5年OS优于对照组(95% vs 81.1%, P=0.04)。但该研究并未在IA期患者中进行配比分析,其对照组中亚肺叶切除明显多于化疗组(P<0.001),而有研究表明楔形切除是伴STAS患者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84],当MIP超过5%时,即使是肺段切除其预后也会显著差于肺叶切除[64]。另外的一些研究则认为IA期中以微乳头为主[54],或是肿瘤低分化[90]是能从ACT中获益的群体,然而这些研究同样存在没有进行配比分析控制混杂因素、样本量较小等缺陷。Wang等[91]开展了包含1,595例IA期NSCLC患者的大样本回顾性研究,发现IA期和IB期伴LVI的患者均为ACT的获益人群,但该研究进行配比分析时组织学类型仅按照腺癌和非腺癌进行平衡,未涉及浸润性腺癌的主要亚型尤其是高级别模式,尽管LVI与主要亚型密切相关[65,68,71]。

也有学者通过建立模型进行预后分层后来评估辅助化疗的作用。Qian等[92]通过研究4,606例I期肺腺癌患者数据,选择与RFS密切相关的年龄、性别、肿瘤大小、组织学主要亚型、是否伴LVI、是否伴VPI共6个因素建立列线图,根据评分将患者分为低危、中危和高危组,结果表明化疗仅在高危组中显示生存获益(P=0.041,6)。但其所划分的高危组中IA期仅占12%,且未说明这14例患者的特征,无法得知患者是由于列线图中最大评分值最高的三个因素——组织学主要亚型、年龄、肿瘤大小中的哪几个因素而归类至高危组。对于这类纳入年龄因素的模型,在判断高龄患者是否行ACT时需要综合评估患者复发风险、功能状态和可能的生存获益等因素,尽管ACT的疗效不因年龄而改变[93‐95]。

5 总结

实体或微乳头亚型、LVI和STAS等均是IA期肺腺癌患者独立于TNM分期的病理高危因素,单纯手术治疗对含病理高危因素的患者作用有限,需要探索合适的系统治疗方案。ACT对这部分患者的作用目前仍有争议,已有的证据并不支持术后化疗。鉴于EGFR突变型提示预后不良,而ADAURA研究[96]显示IB期‐IIIA期携带EGFR敏感突变的患者可从术后辅助第三代EGFR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 TKI)中获益,因此第三代TKI在IA期EGFR敏感突变型患者,尤其是复发高危人群中的疗效值得探索和期待。如何安全、有效、精准地进行术后辅助治疗以改善IA期复发高危人群的生存,是未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猜你喜欢

高级别亚型乳头
成人高级别脑胶质瘤术后复发相关因素分析
肺原发未分化高级别多形性肉瘤1例
浅识人乳头瘤病毒
高级别管线钢X80的生产实践
浅识人乳头瘤病毒
新妈妈要预防乳头皲裂
被宝宝咬住乳头,怎一个“痛”字了得!
Ikaros的3种亚型对人卵巢癌SKOV3细胞增殖的影响
高级别岛叶胶质瘤的外科治疗策略
ABO亚型Bel06的分子生物学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