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手机困住的Z世代

安之若树

互联网时代，连接是现代人进行工作、社交、娱乐等的基础。但与此同时，连接也让人们身处信息泄露、社交倦怠、信息过载的日夜煎熬中。

无处不在的连接，让“不在线”成了一种奢望。于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正通过自己的方式，在数字时代中悄然逆行，酝酿着一场对于连接的反抗。

连接的代价：“永久在线，无法断连”

“叮咚，叮咚，叮咚”，接连三声微信提示音让小柳停下了手头的任务，她正在为保研准备个人申请书，截止日期就在第二天，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窗口，跟好友聊了几句后，正想退出，却注意到朋友圈的图标显示了“+5”的红色圆圈，她忍不住点了进去……

待她回过神来，半小时已经过去，而原本顺畅的写作思路已被打断。

“永久在线，无法断连”，是不同数字媒介共同的特性。打开购物App，原本想买完就撤，不料首页出现的内容有如读心神探一般，准备好你最喜欢的“菜”，让你浏览到停不下来；刷新微博，本意浏览时事新闻，但看到热搜广场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又陷入新一轮的发帖讨论……工作效率降低、情绪易受波动、深度思考中断、生活作息扰乱，媒介用户为深度连接付出了时间成本，也付出了昂贵的身心健康代价。

“当我意识到花费大量时间在网络上，却什么都没得到时，我决定开始反抗。”面对加速主义的车轮、注意力分散时代的浪潮和手机成瘾的万花筒，作为互联网原住民的年轻人开始有意识地寻求各种方法，来实现断连、减速和脱瘾。

用“魔法”打败“魔法”

“智能手机发明后，往日那些由于无聊而抬头看云的时刻，显得单纯而遥远。”正在家里准备考研二战的灿灿觉得，与抬头看云一起变得遥远的，还有始终为一个目标坚持与奋斗的专注力，而如何找回这份专注力，她尝试了很多。

起初，她照着各位“自律型博主”的推荐，下载了很多诸如番茄时钟、Forest专注森林等时间管理App。

然而，灿灿突然发现，在等待番茄时钟解锁的一个小时里，她会焦躁难安地倒计时，在解锁后，她甚至有一种解脱感。“反抗”似乎仅仅转化为了一种“等待”，专注力也自然在这种机械的等待行为中烟消云散。

渐渐地，这类App里所谓的“定时”，也被灿灿找到了破解的法子，只要不设置“强制管理”功能，依然可以浏览其他网页。一天下来，浏览手机的时间甚至有增无减。反抗之路要就此夭折吗？她有些不甘，虽然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方式走向了失败，但灿灿准备继续探索新的“逆行路”。

与灿灿一样，小柳的反抗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她尝试过很多的方式，从用光电量到拔掉Wi-Fi，从关掉手机到将手机放置在视野之外，但手机不在身边又造成了極大的不安全感，效果常常不尽人意。此外，小柳又尝试了卸载App、关闭信息推送等，但没想到App被一次又一次地下载回来，她反而会花费更多时间去报复性汲取信息。

拿回自己的主动权

究竟何种程度的反抗才算是成功？也许是完成短期的既定目标，也许是对抗自我惰性，抑或是在与自我欲望的拉锯战中获得一局胜利，但小柳认为真正的成功是“发自内心地认同反抗举动，用反抗行为来解放自己的心灵”。“不被系统所困，自由如风”，这是她微博的个性签名，也是她想成为的模样。

而在经历多次尝试后，灿灿意识到，只有当自己发自内心地认同反抗行为，进行自我约束，才能让反抗落在实处。而这种“反抗精神”正是在漫长的尝试中真正追寻的东西。

秋哥和小张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都是随心而为，“学不下去就刷会儿手机，从没想过要克制自己想玩的欲望和冲动”，但面对考研、考公这样的重要时刻，他们开始明白要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了。

如果不尝试反抗就会导致负面连锁反应：学习、工作效率的降低导致考研失败、升职失败，失败又往往会导致情绪的低沉，带来一系列健康问题。旁人都觉得，是现实的压力逼迫他们不得不反抗，但秋哥和小张自己明白，主动权在自己手中，要想更好地达成人生目标，放弃过去那些极易上瘾的日常娱乐方式是必须的。

“我在考研的时候，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要成功上岸，那么，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就要让自己学习效率更高。”回首三年前的经历，如今拥有不错薪资的秋哥非常感谢那时主动戒掉手机，投入备考的自己。

小张则是个容易被信息左右情绪的人，当他发现自己因网络上的信息而日夜焦虑时，他惊觉“坏情绪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所以我果断地用断网来反抗，让自己的情绪变得稳定下来，也变得更理智和开朗了”。

灿灿和小张一样，通过反抗，远离了因为网络上整日争吵不休而造成的情绪低落和焦虑，“从此，我拿回了自己情绪的主动权”。

小张通过反抗媒介获得了自我判断力的主宰权。他发现，网络上许多所谓“千人千面”的多元知识信息，实际上仍是千篇一律的同质化内容。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某些App似乎能窥探他的生活，“前一秒我在和朋友聊一个话题，下一秒这个App就给我推荐类似的内容”，“我必须远离它们，让自己重新获得独立思考的能力，也为自己保留更多的隐私”。

当连接成为可窥探个人隐私的手段，为了保有自我精神价值而进行的反抗更显珍贵，“我希望至少有一部分自己是完全属于我，而不被他人所知的”，那部分自己是拥有情绪控制能力、批判思考能力与创造能力的自我，是对抗“连接代价”的精神净土。

当然，反抗的过程也是一个失去的过程，当小柳和灿灿回忆反抗的经历，她们对失去的娱乐生活有些遗憾，但不后悔。“如果这是获得主动权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我愿意”，毕竟可以自由地去追寻新的东西来填补缺失的部分，像是阅读中获得的新知识，又像是考研途中结识的几位良友。这些年轻的逆行者们显然将眼光放得很长远，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这些才是未来人生中更为宝贵的财富。

（层林染摘自“湃客工坊”微信公众号，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