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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重要性—脆弱性”分析框架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研究

2022-12-07华,王书,张太,刘力,冯

地理与地理信息科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江津脆弱性国土

张 传 华,王 钟 书,张 凤 太,刘 力,冯 丽

(1.重庆理工大学管理学院,重庆 400054;2.重庆地质矿产研究院,重庆 400042;3.重庆阜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重庆 400054)

0 引言

人类活动从时空两个维度改变传统生态空间的外部形态、内部要素与结构功能,并重塑特定区域范围内的人地关系及人地系统空间格局[1]。在此过程中,工业化、城市化等社会经济发展活动对国土空间承载力的胁迫越来越强,导致生态空间被动压缩、生物多样性锐减、生态系统功能退化、土地退化和污染等一系列问题,对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与人地系统全面均衡发展构成多维约束[2,3]。通过生态修复恢复生态系统功能、降低生态脆弱性、促进人地系统协调发展已成为全球共识[4-6]。为应对日益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谋求可持续发展之路,我国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实施了一系列生态修复与治理工程[7],但由于传统的“点对点”生态治理思路和部门各自为战的单要素治理模式缺乏全面的顶层设计与系统治理路径[8],容易忽略生态要素的关联性、空间尺度的均衡性以及保护与修复概念的协同性,难以从根本上解决保护与发展的矛盾[9],新时代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理论视角与实践路径亟待突破。

21世纪以来,生态保护与生态修复一直是国内外地理学、景观生态学、土地科学、自然资源利用与管理等领域的研究热点。国外并没有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这一术语,多采用生态修复(ecological restoration)概念[10],且相关研究工作开展较早[11],由最初以矿山和地下水开采引致的环境问题治理为主的专题研究,逐步演变为以问题识别、修复机制、技术路径、管理决策、监督反馈等为具体内容,以自然恢复、人工修复、“再野化”等为综合手段,以“生态保护为主,生态修复为辅”为价值准则和发展态势,集多对象、多尺度、多过程于一体的生态修复研究体系[12,13]。国内生态保护修复研究起步虽晚,但发展迅速[14],特别是中央提出生态文明建设和推进山水林田湖生态保护修复工作以来,学界对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关注度持续提高,并围绕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概念认知与理论思辨[15,16]、技术路径与研究范式[17]、问题诊断与修复空间辨识[18]、实践模式与政策保障[19,20]等方面进行了大量有益探索,对于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国土空间利用与生态保护修复学科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当前,随着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国家试点的开展,国内学界立足特定区域尺度,围绕“如何科学有效划定生态保护修复分区”进行了一系列探索,其主要视角包括:1)生态系统服务供需视角[21],通过生态系统服务价值(Ecosystem Service Value,ESV)测算,从生态系统服务供需匹配关系、空间聚集程度和协调关联性等层面探讨国土生态修复的空间分区及管控措施;2)主导功能视角[22],立足土地利用类型和主导生态功能的综合分析,明确国土空间生态修复的基本格局和重点区域;3)生态安全视角[23],基于生态安全格局的关键节点、空间异质性等判别生态修复的关键区域,依据评价方法又可细分为景观格局视角[24]和脆弱性评价视角[25];4)“双评价”视角,一种是沿袭生态保护红线划定的工作思路,通过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重要性评价和生态敏感性评价确定自然生态空间管制分区与治理策略[26],另一种是通过资源环境承载力评价和国土空间开发适宜性评价统筹国土空间的保护利用[27]。与此同时,针对小流域综合治理的小尺度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治理实践也具备一定典型性[28]。既有研究基本以“识别并解决生态问题”为目标,缺乏“保护+修复”统一的分析框架,容易造成“生态保护”与“生态修复”割裂与分离的局面,既与国际上“生态保护为主,生态修复为辅”的主流研究态势存在差距[28],也不符合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中“保护+修复”的复合内涵和“整体保护、系统修复、综合治理”的核心要求。基于此,本文从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理论内涵出发,综合考虑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中“保护+修复”的双重要义与实践需求,构建基于“重要性—脆弱性”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析框架,并以重庆市江津区为例,依托ESV评价、生态脆弱性评价以及生态障碍因子诊断、GIS空间分析等方法,探讨生态保护重点区域与生态修复重点区域的空间集成与综合分区,在此基础上探究差异化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治理策略,以期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技术范式研究和区域实践提供参考。

1 理论基础

1.1 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理论认知

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脱胎于生态修复,又可追溯到早期的自然资源利用与管理[29]。当前,国内外学者对“生态修复”的理解和界定尚存分歧[15],但由国际生态修复学会提出的“协助已遭受退化、损伤或破坏的生态系统恢复的过程”得到较为广泛的认可[30],其特点在于对小尺度单一类型生态系统进行点状治理和末端修复,使已遭受退化、损伤或破坏的生态系统回归稳定可持续发展状态[31]。由于传统生态修复在实践过程中存在明显的区域性生态系统要素冲突等问题,我国提出了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实施重要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重大工程的战略部署,并将“生态修复”术语转换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

从“生态修复”到“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其核心认知、理论基础、目标导向、方法手段、实施过程等均发生了本质变化(表1)[32]。从词义看,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应包含“国土空间”和“生态保护修复”两部分内涵。“国土空间”不仅明确了生态保护修复的对象,更赋予了生态保护修复“空间尺度”特征,从而实现特定地理范围内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所有生态要素及不同类型生态系统的统筹;“生态保护修复”则具备“保护”与“修复”双重特征,强调“生态保护”与“生态修复”在对象、尺度、路径、措施等方面的集成与协同。相较于传统局地或微观层面的生态修复,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面向的空间尺度更宏观,注重以生态介质为纽带的区域生态结构以及生态结构和生态功能的耦合,更强调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国土空间的系统性和生态要素的关联性[29,33]。

表1 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与传统生态修复的内涵对比

1.2 基于“重要性—脆弱性”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析框架

生态保护与生态修复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生态保护聚焦于“功能”,侧重于保护具有重要生态功能的生态要素、生态系统或地域景观格局,防止脆弱生态系统在外界干扰下遭受破坏,并进一步提升生态系统水土保持、涵养水源和孕育生物多样性等功能价值[34];生态修复聚焦“问题”,侧重国土空间要素生态问题与受损程度诊断,在此基础上通过人为或自然方式恢复、重建和改善已经受损或正在退化的生态系统,使其回归良性发展状态[35]。越来越多经验表明[36],由于生态系统紊乱或破坏的不可逆性以及生态修复措施的局限性,生态系统一旦遭到破坏将很难修复到原有状态,因此生态保护的地位要先于生态修复,生态修复要服务于生态保护的总目标[13]。

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于实现国土空间整体保护、系统修复与综合治理,其核心逻辑在于“保护”与“修复”的协同[37]。一方面,要保护具有重要生态功能且脆弱性强的生态系统,维护好生态过程完整性与空间要素连续性;另一方面,要针对不同生态要素面临的突出生态问题,开展分类管控与源头治理,使受损生态系统恢复到稳定可持续的发展状态。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的关键问题在于:一是准确评估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的功能重要性与生态脆弱性,揭示生态要素的空间关联与区域主导生态功能格局;二是系统识别生态环境问题与生态退化过程,揭示受损生态系统的空间分布;三是紧紧围绕区域主导生态功能格局,开展生态保护重点区域与生态修复重点区域的空间集成,划分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核心区域,因地制宜设计差异化的治理方案。生态系统服务是连接生态系统功能与人类福祉的重要纽带,其价值量反映生态系统功能的重要性程度,其价值动态揭示生态系统功能提升或衰减的过程[38]。生态脆弱性是生态系统在特定时空尺度下的抗干扰属性及受到扰动后的自我恢复能力[39],脆弱性越大的生态系统或生态区域越需要优先保护,同时生态脆弱性的障碍因子能够很好地揭示区域面临的具体生态环境问题[40]。目前,有关生态系统服务评估和生态敏感性的研究相对成熟,且其理念和思路与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的内在逻辑不谋而合,二者结合不仅能够很好地识别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功能重要性与生态脆弱性的空间格局,而且能够有效揭示生态退化过程的分布规律以及生态要素的具体问题,从而实现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中“保护”与“修复”要义的协同(图1)。

图1 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重要性—脆弱性”协同分析框架

2 研究区概况与数据

2.1 研究区概况

江津区(105°49′E~106°38′E,28°28′N~29°28′N)位于重庆市西南部,地貌以丘陵低山为主(图2),山水资源丰富,具备独特的“山地—滨江”立体景观。区内四面山被植物学家称为“难得的植物基因库”“镶嵌在地球同一纬度上的绿色明珠”,拥有植物2 000 种以上,珍稀濒危和国家重点保护植物39种,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由于地处三峡库区重庆段尾端,江津区是重庆市乃至整个三峡库区重要的生态屏障。随着重庆市“一区两群”协调发展战略的不断推进,江津区社会经济发展迅猛,2019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902.3亿元,同比增长10.0%,年末常住人口138.7万人,城镇化率达68.43%。由于城际、城乡之间交互日趋频繁,特别是随着三峡后续工程及近几年工业园区建设的持续干预,江津区生态空间不断压缩、水土流失加剧、水污染和土壤面源污染日益严重、生物多样性锐减、生态景观逐渐同质化,严重制约了区域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处理好保护与发展、生态与经济之间的矛盾已成为江津区未来发展过程中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立足江津区丰富的生态资源要素、脆弱的生态环境本底以及复杂的人地关系,开展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研究,不仅是全面修复区内生态环境问题、重塑区域生态格局之需,更能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树立典范。

图2 研究区区位

2.2 数据来源

研究数据主要包括:1)土地利用类型数据,来源于2009年、2014年、2019年土地利用遥感监测数据,基于Landsat OLI/ETM影像数据(空间分辨率为30 m×30 m)和Google Earth影像数据解译获得;2)降水数据,来源于江津区2019年逐月气象站点监测数据;3)土壤有机质、有效土层厚度等数据,来源于江津区2018年土壤采样点检测数据;4)坡度、高程等地形数据,来源于江津区1∶1万数字高程模型(DEM);5)植被覆盖度、生物量数据,基于每年7月份的MODIS/Terra NDVI产品进行估算,空间分辨率为250 m×250 m;6)土壤侵蚀数据,来源于江津区1∶1万土壤侵蚀数据库;7)人口及社会经济数据,来源于《江津区统计年鉴》及江津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8)未利用土地开发与改良面积、人均林木蓄积量数据,来源于江津区国土部门历年调查统计数据。利用ArcGIS 10.2对以上数据进行整合,并统一各专题图件的空间投影坐标系(Gauss_Kruger,Xian_1980_3_Degree_GK_Zone_35),栅格数据空间分辨率统一到30 m×30 m。

3 研究方法

3.1 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

本文以土地利用现状地类为基础,依据Costanza等[41,42]确定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系数,参考相关单位面积生态服务价值当量的研究成果[43],并结合实际情况选择与归并地类,最终采用单位面积当量法(式(1))确定江津区单位面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量(表2),其中农田对应耕地,森林对应林地和园地,荒漠对应城镇用地、农村居民点等建设用地以及沙地、裸地等未利用土地,水域对应水域及水利设施用地。

表2 江津区单位面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量

(1)

式中:Mi为第i类生态系统面积;Nij为第i类生态系统第j种生态服务功能单位面积生态服务价值。

3.2 生态脆弱性评价及障碍因子诊断

3.2.1 生态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当前有关生态脆弱性评价的研究较为成熟,其中VSD脆弱性评估框架[44]得到广泛认可和应用。该框架将生态系统脆弱性分解为敏感性、暴露性和适应性3个维度,通过逐级递进和归一化方法诊断影响生态脆弱性不同维度的各类因子状态,进而揭示生态系统的脆弱性格局。本文借鉴VSD脆弱性评估框架,在参考相关研究[45-47]的基础上,结合江津区生态环境特征,构建包含22项指标的江津区生态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表3)。其中敏感性反映耕地生态系统在外界干扰下发生变化的难易程度;暴露性反映生态系统暴露在人类和外界环境下的程度、与外界发生交互作用的频率等,最直接的表现为人类从事土地利用活动的强度;适应性反映生态系统应对外界变化和风险时的调整恢复能力和响应速度[39]。指标权重采用层次分析法确定,通过构建判断矩阵并求取最大特征根和特征向量,进行层次总排序和一致性检验(一致性比率为0.018,一致性较好)。

3.2.2 生态脆弱性评价 利用表3对江津区生态脆弱性进行定量评价,其量化模型见式(2)[44]。在求取综合得分之前,为消除指标量纲的影响,需对指标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本文建立的指标体系既涉及自然环境类指标,又涉及社会经济类指标,不同指标对生态脆弱性的影响不尽相同,某些指标量的增加会使系统更稳定和健康,降低系统的脆弱性,称为正向指标,反之则为负向指标;某些指标需要维持在特定的阈值,超过或低于该阈值均不利于系统健康发展,可称之为中间性指标;还有一些指标为区间性指标,不同区间对生态系统的影响不同。为真实反映指标间的实际差异,本文对不同性质的指标采取差异化的标准化方法(表4)。

表3 江津区生态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

表4 生态脆弱性评价指标标准化方案

Z=E+S-A

(2)

式中:Z为区域生态脆弱性综合得分,Z值越大表示生态脆弱性越强(即越脆弱);E为暴露性,S为敏感性,A为适应性,三者得分通过多因素综合评价模型[44]求取。

3.2.3 障碍因子诊断 本文引入“偏离度”(Pi)和“障碍度”(Aij)模型[45]对江津区土地生态状况的障碍因子进行诊断和评估,计算公式如下:

Pi=1-Yi

(3)

Aij=PiWiWj/∑(PiWiWj)

(4)

式中:Yi、Wi为指标i(i=1,2,3,…,22)的标准化值和权重;Wj为准则层j(j=1,2,3)的权重。

3.3 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方法

以江津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和生态脆弱性空间分布为基础,同时考虑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变化及主要障碍因子的空间分布特征,依托ArcGIS叠加分析工具进行生态保护重点区域和生态修复重点区域的空间集成。按照“保护为主、修复为辅”“宜保则保、宜修则修”“保修结合、相辅相成”的原则,兼顾生态系统的完整性、景观连续性和生态经济可持续性,将江津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区划分为源地保护区、自然修复区、人工修复区、生态重建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降幅大于5 000元/hm2)和适度发展区5类区域(表5),并根据各区域的资源环境本底特征、社会经济水平及发展定位、生态功能重要性与生态脆弱性特征等制定差异化的治理策略。

表5 基于“重要性—脆弱性”的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标准

4 结果分析

4.1 “重要性”分析: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及其动态变化

根据式(1)计算得到2009年、2019年江津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ESV),并通过自然断裂点法将其划分为低、较低、中、较高和高5个等级,据此揭示江津区生态功能重要性的空间格局。由图3a和图3b可知,江津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总体呈现由南向北逐级递减的空间规律,与高程空间分布的一致性较好。ESV高值区(高与较高水平)主要位于长江主干道及南部低山区域,集中于水域、林地、湿地等地类,ESV低值区(低与较低水平)主要分布于北部丘陵、河谷及城市建成区,集中于城乡建设用地、未利用地和耕地等地类。通过对比2009年与2019年的ESV分布可以发现,江津区存在较为突出的ESV低值区挤占ESV高值区现象,北部城区尤为明显。其主要原因在于2008年后,为推进产城融合与工业经济,江津区成立双福新区,大幅推进城镇化与工业园区建设,大量生态用地通过征收、农转非、增减挂钩等手段转化为建设用地,造成城镇及其周边生态空间不断被压缩。2009-2019年江津区城镇用地面积增加7 453.62 hm2,城镇化率由55.63%提升至70.32%,全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空间差距日益增大、分布格局日趋复杂。

进一步计算得到2009-2019年江津区ESV的年际变化幅度(图3c),可以看出ESV总体呈下降态势,ESV下降的栅格数量(256 803个)是上升栅格数量(59 413个)的4倍多,且ESV下降空间分布相对集中,上升空间分布零散。ESV下降空间中,70%以上年际降幅大于5 000元/hm2,集中分布于城区范围及东部片区。ESV上升空间中,90%以上年际增幅大于5 000元/hm2,但调研发现,这些空间基本为农村居民点及废弃工矿、厂房等用地复垦后形成的生态空间,呈点状分布,景观连通性较差,进一步印证了江津区城镇化进程中存在建设用地空间与生态空间置换现象: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等政策的实施,不仅拓展了城镇空间范围并实现了城乡建设用地空间的“城镇化集中”,而且打破了原有的城乡生态空间用地格局,改变了ESV分布特征及生态系统服务权衡/协同关系,但总体上造成江津区生态系统服务的不利发展态势。

图3 江津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分布及其变化特征

4.2 “脆弱性”分析:脆弱性空间格局及主要生态障碍因子

根据式(2)对2019年江津区生态脆弱性进行综合评价,并通过自然断裂点法将其分为高、较高、中、较低、低5个等级(图4),可以看出,江津区生态脆弱性总体呈现“两头高、中间低”的空间分布特征,具体表现为:北部城区及其周边、南部低山区域生态脆弱性较高,且分布较为集中;中部腹地生态脆弱性较低;长江干流及其沿线水域生态脆弱性整体较高,若不考虑南部低山区域,长江沿线以北生态脆弱性总体高于长江沿线以南。

图4 江津区生态脆弱性空间分布

进一步根据式(3)和式(4)诊断江津区生态脆弱性的障碍因子,并依托ArcGIS平台对其主要障碍因子进行空间化辅助探测(图5)。江津区生态脆弱性障碍因子排名前六的分别为人口密度(A=0.3025)、人均生态用地面积(A=0.2693)、地均GDP(A=0.2187)、土壤侵蚀强度(A=0.1906)、生物量(A=0.1535)和植被覆盖度(A=0.1485)。对比主要障碍因子的空间格局可以发现,江津区生态脆弱性空间分布与主要障碍因子空间分布基本一致。北部城区是江津区经济增长的主要区域,产业集中、人口密度高及土地资源有限导致该区域人均生态用地面积极低,生物量和植被覆盖度普遍偏低,加之土地开发利用强度大、地均GDP高,社会经济发展速度超过区域资源环境承载力,导致该区域生态脆弱性较高。南部低山海拔较高,林木蓄积量大,是江津区林业资源与林木经济发展的主要区域,但由于该区域地势起伏大,土壤侵蚀强度高,加之近几年土地利用强度不断提高,导致其生态脆弱性也较高。长江水域本身生态脆弱性较高,人口分布相对集中、农业耕作密度高进一步提升了长江沿线流域生态环境压力。中部腹地以传统农业为主导产业,生态脆弱性总体较低,但耕作方式粗放和农业基础设施建设滞后使该区域面临较大的水土流失风险。总之,长江沿线以北人类活动频率与产业强度普遍高于长江沿线以南,造成江津区生态脆弱性以长江为界呈南北分异格局。

图5 江津区生态脆弱性的主要障碍因子

4.3 “重要性-脆弱性”协同分析

根据前文设定的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方法,通过叠加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和生态脆弱性空间分布,按照生态系统的完整性、景观连续性和生态经济可持续性原则,将江津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区划分为5类(图6a),并与江津区主体功能区划进行对比。

图6 江津区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综合分区与主体功能区划分区对比

(1)源地保护区:该区域生态功能重要性强,是重要的生态源地,对于区域生态安全格局的构建具有突出的战略意义。源地保护区生态环境基底较好,基本不存在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但其分布相对分散,未来应采取生态保护为主的方针,在维护好现有生态功能完整性、维持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不降低的基础上,强化景观连通性,提升景观丰度,划定保护红线并强化管控措施。在此基础上,综合考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的拓展趋势与空间权衡关系,构筑多层次、成网络、功能复合的生态空间体系。

(2)自然修复区:该区域主要分布在中部腹地,农业资源丰富,农业开发利用活动与乡村聚落演化构成该区域人地关系发展的主旋律,但相对粗放的耕作方式和无序的聚落拓展模式滋生了农业面源污染、耕地撂荒、人居环境恶化等一系列问题。该区域国土空间生态治理应遵循自然修复为主、人工干预为辅的方针,一方面要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和集约农业,维护好农业生态景观资源,另一方面要加强区域生态环境监测,针对突出问题和问题区域进行局部干预、点状治理,因地制宜做好农业与乡村聚落发展规划,开展农村空心化、农用地废弃、荒野范围调查和荒野程度评估,采取“自然耕作”“再野化”等自然修复手段促进生态恢复,并适当调整农业种植模式,基于生态价值优选作物品种,逐步提升区域生态系统服务价值。

(3)人工修复区:该区域主要分布在长江干流水域以及南部低山区域。由于受人类活动干预较强、人地交互频繁,该区域国土空间生态治理要严格控制不符合功能定位的开发建设,采取人工修复为主的方针,分区分类实施:北部长江干流水体及其流经岸线横贯江津城区,沿线人口密度大、国土空间开发强度大、工程建设频繁,导致河岸地质灾害隐患严重,加之工业活动集中,两岸部分次级河流排水管网不完善,直接威胁长江水质,为此要逐步完善二、三级管网建设并加强废水排放源头治理,同时在沿岸布设生态防护网、人工加固两岸护坡并加强消落带治理;南部低山区域林业资源开发与四面山景区旅游经济活动造成局部森林覆盖和生物量下降,水土流失加剧,森林生态遭受严重威胁,为此要加强森林抚育与生物多样性保护,对退化林区和破损山体开展人工补绿修复,因地制宜打造可持续山地人文景观。

(4)生态重建区:该区域集中分布在北部城区及东部城乡结合部,受人类活动干预较大,研究期内出现了大幅度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削减现象,亟待通过综合治理重建区域生态格局,扭转生态退化趋势。该区域的生态退化问题主要源于快速城市化过程中无序的开发建设活动,因此首要任务是修订完善城乡发展规划、制定国土空间开发利用标准,将生态考核指标纳入城区规划及开发建设计划,同时要强化生态用地空间管控,保护重要水域及城市绿化景观,在重要区域开展国土空间绿化工程,修复城市绿地与环城绿带以及水生态与土壤环境,以点带面重建城镇生态空间网络。

(5)适度发展区:该区域生态功能重要性和生态脆弱性均不高,可作为未来城乡统筹和现代农业发展的集中布局区域。未来发展过程中要注意在严格保护区域基本生态景观、严守生态红线和基本农田保护红线的基础上,推进高土地集约性、低生态外部性开发模式,合理利用自然与人文资源,适度开展一定规模的农业现代化项目,逐步推动城乡人文景观的生态化和自然资源向自然资本的转化,增强区域生态功能与生态价值。

江津区现行主体功能区划中,将区域的主体功能类型分为城乡统筹发展核心区、中部特色经济发展区和南部生态经济发展区(图6b),呈现“北—中—南”的主体功能分区格局。主体功能区划更侧重于从整体上明确区域发展的功能定位、主要方向和区域政策,多以行政区划为基本单元划分区域功能类型(表6),难以体现区域生态保护修复内容与方向的内部差异。与江津区现行主体功能区划相比,本文通过“重要性—脆弱性”框架划分的5类生态保护修复区域,将生态保护修复的内容、策略等细化到区域内部,呈现出较明显的空间异质性特征。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方案在空间上及规划策略上与主体功能区划既有一致性,又有差异性。生态保护修复分区的空间界限并不像主体功能分区那么明显,这也使得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方案在空间范围上更聚焦,与区域土地利用的基本格局更契合,更有助于实现区域生态系统的整体保护、系统修复与综合治理。

表6 2015-2030年江津区主体功能区规划方案

5 结论与讨论

本文围绕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内涵和要求,构建了基于“重要性—脆弱性”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析框架,并以地处三峡库区尾段的重庆市江津区为例,开展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的空间集成与分区治理实证研究,实现了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从“生态保护修复空间识别”到“生态问题诊断”再到“差异化治理策略研制”的过程耦合与空间集成。本研究具有数据可获取、方法可复制的特点,能充分揭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与生态脆弱性之间的关系,可为其他类似区域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提供参考。

生态保护与生态修复不仅是维护生态系统平衡、提升社会经济发展可持续性的重要手段,其本身也是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重要内容及目标。进入新时代,秉持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思想的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更注重生态要素的系统性、整体性与联系性,治理手段也强调综合化、全面化与复合化。与既有研究相比,本文提出的“重要性—脆弱性”协同分析框架充分考虑了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中“保护+修复”的双重要义,同时在实践路径中将生态保护重点区域识别与生态修复重点区域识别进行了技术融合与集成,使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方案兼具全面性与针对性,研究可为国土空间生态修复、国土空间规划编制等提供技术范式参考。

生态保护修复分区是国土空间规划和生态环境治理的重要基础,下一步需围绕多尺度生态功能与要素的空间集成、多层级空间规划的上下衔接、跨区域生态保护修复的过程耦合及生态安全格局构建等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同时,未来有必要结合单项服务评价法、生态足迹法、能值分析法等方法[51,52],提升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估的精确度和准确性,从而为生态系统重要性识别及生态保护修复综合分区提供更可靠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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