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生态文明建设的三重逻辑
2022-12-07陈虹,马瑞
陈 虹,马 瑞
(1.天津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87;2.武夷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建设生态文明,关系人民福祉,关系民族未来。”[1]生态文明建设的概念虽然肇始于党的十七大,但究其内容而言,自新中国成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之日起就已有之。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奋斗历程中,面对建设国家的历史任务和经济发展中出现的诸多生态问题,不断总结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经验,开启了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绿色变革征程。全面而深刻地理解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需要从理论逻辑、历史逻辑与发展逻辑三重维度进行考量。
一、理论逻辑:生态文明建设是马克思主义的内在要求
马克思与恩格斯虽然并没有把生态问题作为其主要论述问题,但正如生态马克思主义者福斯特所说:“马克思的世界观是深刻的、真正系统的生态(指今天所使用的这个词中的所有积极含义)世界观。”[2]可以说,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与共产主义蓝图的构建中,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了整体描绘,从而形成了生态文明理论的科学体系,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导思想。
首先,马克思与恩格斯从自然生成与发展的角度看到了自然包括两方面,一是自在自然,即天然自然,是未有人类所触及到的自然,因此,这种自然是不能通过人类实践活动所加以证明的,只能通过逻辑证明证实其存在,从时间上来说自在自然是指在历史长河中人类尚未出现之前就存在的,从空间上来说自在自然是在人类产生之后人们的实践活动尚未涉足其中的自然。二是人化自然,当人类产生之后,自然界就成为了人类认识和实践的客体,与人类的认识与实践活动密切相关的自然也就转化为了人化自然。马克思与恩格斯肯定了自在自然的客观先在性,在人类产生之前,自然界就以自身的规律存在着,“整个自然界是受规律支配的,绝对排除任何外来的干涉”[3],它直接制约着人类实践活动,是人们生存和发展的前提。这也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文明理论的逻辑起点。
其次,马克思与恩格斯论证了人与自然之间在实践的基础上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辩证关系。马克思与恩格斯从自然界与人的进化过程中,论述了人类不仅是自然存在物,人产生于自然,依赖于自然,并且随着人的实践活动也不断地调整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人类产生之前,动物的存在只是依赖于自然、利用自然,其生存活动虽然会对自然环境产生一定的破坏,但自然界本身会进行修复。劳动使猿的手解放出来,使猿进化为人。人类进入其童年时期——蒙昧时代,开始制造和使用工具,主要从事采集、狩猎等活动,但由于生产工具相对落后影响了人对自然的开发和利用。随着生产工具的进步,人类随之进入野蛮时代,种植、游牧等活动使得人在自然界中获得了更多自由,但人对自然更多地仍是依赖,仍充满敬畏。之后,人类达到文明时代,这一时期人类通过生产劳动对自然界进行加工和改造,尤其是工业的发展使得人们认为可以控制自然,对自然界产生巨大影响。但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也仍然存在着,人们也仍然要从自然中获取物质资料。
再次,马克思与恩格斯阐述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马克思与恩格斯从资本主义的经济现实出发,看到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异化的现象,并提出它随着私有制的产生而产生,消亡而消亡。同样,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就是对剩余价值的追求,人们即使认识到这会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也不会违背这一规律。“只要获得普通的利润,他就满意了,至于商品和买主以后会怎么样,他并不关心。关于这些行为在自然方面的影响,情况也是这样。”[3]于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出现了异化,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断裂,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严重的自然环境破坏现象,“关于这种惊人的经济变化必然带来的一些现象……地力耗损——如在美国;森林消失——如在英国和法国,目前在德国和美国也是如此;气候改变、江河干涸在俄国大概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厉害。”[4]并且,这造成了工人阶级生存状况、身心健康损害等现象。恩格斯在《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写道,工业生产所产生的碳酸气滞留在城市中,工人区也聚集了大量污浊空气,于是工人阶级“几乎全都身体衰弱,骨瘦如柴,毫无气力,面色苍白”[5],死亡率很高。
最后,马克思与恩格斯描绘了人与自然和解的共产主义图景。异化劳动扭曲了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解决这种异化劳动、实现劳动解放需要对私有财产进行积极的扬弃,即实现共产主义。因此,马克思与恩格斯认为这种共产主义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5],“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5]。
二、历史逻辑:生态文明建设是实现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必然选择
中国共产党领导生态文明建设是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开端,随着现代化的建设,经历了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的发展历程,是中华民族实现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必然选择。
中华民族具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历史,其中“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思想提供了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考与见解,为中华民族的发展贡献了丰富的生态智慧。19世纪,中国因科学技术、经济发展等方面处于弱势地位,沦为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面对封建主义与殖民主义的双重挑战,中国人民开启了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道路。其他阶级的努力失败之后,中国共产党勇于承担历史责任,带领中国人民展开了28年艰苦卓绝的革命历程,即“对外推翻帝国主义压迫的民族革命和对内推翻封建地主压迫的民主革命”[6]。由于革命对象势力异常强大,包括经济工作在内的各项工作都是围绕革命战争进行的,因此生态问题并未进入人们的视野,但是也存在一些与环境保护相关的认识,如对于山林和水利问题的重视,毛泽东同志强调,农民享用竹木“百根以下,须得区苏维埃政府许可。百根以上,须得县苏维埃政府许可”[7],“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我们也应予以极大的注意。”[7]
新中国成立,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经济建设成为首要任务。“社会主义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解放生产力。”[8]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开始了对社会主义工业化、现代化道路的探索,“金山银山”成为重点发展对象。工业化进程如火如荼地开展,但对自然环境不友好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例如,为了推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开展,毛泽东曾指出:“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进行一场新的战争——向自然界开战,发展我们的经济。”[8]另外,始于1958年的“大跃进”和大炼钢铁运动,由于技术工艺的落后造成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集中的资源浪费与生态环境污染。但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在水利、林业、人口等方面也积累了相关的环境保护经验。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第一代领导集体,面对频繁的水旱灾害,展开了针对淮河、黄河等大江大河的治理工程;面对鼓励生育政策下中国人口增长问题,提出了“有计划地生育”政策,“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对人类本身的生产也实行计划化呢?”[8];面对全国森林覆盖率低的情况,提出绿化祖国的号召,“要使我们祖国的山河全部绿化起来”[9]。到了70年代,随着联合国人类环境大会的召开,我国也召开了第一次全国环境保护会议,审议通过了第一份环境保护文件——《关于保护和改善环境的若干规定》。从总体上看,这一时期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刚刚起步,为探索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了改革开放、实现“富起来”的号角,党和国家把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中国的经济发展成为世界经济发展史上令人赞叹的“中国奇迹”。但这种“金山银山”是以牺牲“绿水青山”,以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的生产方式换来的,造成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对立。与此同时,党和政府也认识到“保住绿水青山”的重要性,踏上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征程: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已经认识到“消除污染、保护环境是进行经济建设、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0],将环境保护上升为基本国策,更加注重环境立法保护工作与组织机构建设管理;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提出“可持续发展”战略与“生态环境建设”理念,明确要走经济和生态环境协调发展的可持续发展道路;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面对更为严峻的生态环境形势,提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科学发展观,并把“生态文明”理念写进十七大报告,开启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之路。
但生态环境问题越来越成为影响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水污染每年给中国国民经济造成的损失高达40亿美元;大气污染每年造成的损失高达500亿美元;我国的环境污染损失每年占GNP的3%-5%。”[11]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逐步认识到,经济增长的无序性与生态环境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提出了一系列关于生态文明的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五位一体”战略布局、新发展理念、蓝天碧水净土保卫战等,确定了经济社会发展新方式,开辟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新时代。
三、发展逻辑:生态文明建设是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
党的十九大报告做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的论断,这意味着新时代需要新的发展理念与发展实践。可以说,新时代全面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上,生态文明建设是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
首先,从人民对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来看。美好生活是人们孜孜不倦的追求,从理想国、大同社会到乌托邦、共产主义社会,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美好生活”追求。新时代的美好生活,“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12]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由于物质匮乏,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要求是解决基本物质需求问题。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中国生产力不断得到解放,人们对生活的标准已经从最基础的吃穿住行的满足走向了更高要求的生活享受——物质更加充裕、精神更加富足、社会更加公正、生态更加和谐。从理论的维度看,人、自然、社会构成了一个统一的共同体,自然界是人与社会存在、发展的前提基础,人的所有劳动必然形成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社会又是人与自然界的统一。美好生活的实现要以生态和谐作为重要的前提和基础,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两大“和解”。从现实维度来看,现阶段所出现的大气、水、土地等资源的污染以及生态环境的破坏,不仅仅影响了人的身心健康,还制约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和谐的生态关系已成为现阶段人民最重要的追求。因此,美好的生态环境必然成为美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来看。不同的发展阶段,经济发展方式具有不同的关注重点。面对落后的社会生产这一社会现实,经济发展必然要重点关注经济的发展总量与发展速度;伴随中国经济社会进入新时代,面对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这一社会现实,经济发展必然要重点关注经济的发展质量和发展效益。因此,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合乎经济社会现实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然选择。而这种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之一就是“绿色”“生态”发展。虽然生态问题与经济问题表面上看是两个不同学科的问题,是在对立的原则下运作的:生态问题是关于自然的限制的,而经济问题是关于无限增长的。但实际上自然环境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与前提条件,自然环境状况将直接影响经济发展的结构、战略布局、发展方式等问题。当自然环境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不断增强时,它就成为影响经济发展方式的内生变量。因此,生态问题的本质就是经济发展方式问题,它涉及经济发展的战略布局、产业结构、消费观念等方面。要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必然走“绿色”“生态”发展之路。如果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生态环境相矛盾,那就不是高质量发展。
最后,从履行生态环境的国际责任来看。生态环境问题最早是发达国家在工业化的进程中所出现的,之后全世界“环境公害事件”层出不穷,生态环境污染发展成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但是很多发达国家在享受着工业化成果的同时却让发展中国家为他们的行为“埋单”——承受生态环境污染的后果:发达国家将生态环境污染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加拿大、美国退出《京都议定书》;日本不顾本国民众以及国际社会的质疑与反对,单方面作出将福岛核事故处理后的废水排入海洋。与此同时,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之后,整个世界经济呈现疲软态势,发达国家,纷纷出台绿色政治,发展绿色经济促进经济社会发展。而发展中国家不仅面临着发展任务,还存在着自身内部和外部的生态环境压力,如果不能实现经济社会的绿色发展,那必定在国际竞争中陷入被动状态。可以说,生态文明建设是推动世界经济持续发展的新动力,是国际竞争的重点领域与发展方向。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人口众多、资源紧缺、生态压力大,如果不实行可持续发展,必将对全球生态环境产生严重影响,例如,中国现在的碳排放量世界第一,如果不节能减排和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就无法完成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也势必影响全球气候治理工作。
百年恰是风华正茂,站在新时代新起点,回顾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征程,总结党领导生态文明建设的基本逻辑,对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具有重要的历史借鉴和现实实践意义。中国共产党必将更好地引领中国人民把生态文明建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推向新的伟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