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历程、问题与对策
2022-12-01问鸿滨赵名君
问鸿滨 赵名君
(1.西安交通大学军事教研室 西安 710049;2.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西安 710049)
国家安全学是一门新兴学科,在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已纳入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方略并写入党章的背景下,加强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具有重要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2021年1月13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下发了《关于设置“交叉学科”门类、“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和“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1],明确指出要在当前13个学科门类基础上,增设“交叉学科”门类(门类代码为“14”),其中,“国家安全学”为“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学科代码为“1402”)。至此,“国家安全学”作为一级学科的学科地位有了官方定论。
国家安全学诞生于维护新兴国家安全的现实需要。建国以来,这种需要助推着国家安全成为部分科研机构和高校的关注点,并由此催生了国家安全学的相关研究。不过,七十多年的理论积淀并不足以支撑一个学科从萌芽到成熟。透过现象看本质,当前的国家安全学仍存在着学科建设初期的普遍问题,如学科定位性质未达共识、学科理论基础不成体系、学科现实基础不甚完备等,这些问题正是目前所亟需解决的。
1 国家安全学科建设的历程回顾
囿于国家安全学在研究内容和研究目的上的特殊性,尽管以美国为代表的其他国家也开设了国家安全学这一学科且建设相对完善,但该学科的国际交互并不明显。就中国而言,国家安全学的建设历程应当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始,期间,在国内外安全形势和维护我国国家安全的现实需要双重推动下,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一步步前进,可以认为其经历了四个阶段。
1.1 1949—1998年:无学科意识的混沌期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此时的中国对内刚结束经年战争,尚未完全统一,对外面临西方国家的政治包围和经济封锁,维护新生国家安全,有序发展生产力是当时的任务。在此情况下,“国家安全”一直贯穿于国家建设的全过程,国家安全学的相关理论也在这一时期积累。当然,此时的国家安全学并未开展名义上的学科建设,因此,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到1998年,可划分为“无学科意识的混沌期”,之所以称为“混沌期”,是因为这个阶段国家安全问题虽然十分重要,但由于其自身的机密性,学术研究和高校学科建设尚未辐射到国家安全这一领域,学科建设处于混沌之中。
新中国成立后的30年间,对国家安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国家形势、国际战略的探讨,以及对国家领导人关于社会制度、国防理论、军事战略等理论的分析;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了美、苏等国的经验,借着这股东风,对国家安全学科建设模式的探索在国内开展起来;至1994年,中文文献中首次出现了完整的“国家安全学”表述:在朱奕宝为《中国科技信息》1994年第12期所作的特约稿“安全科学与预防事故”一文中,作者在阐述“安全科学”含义时说:“安全科学的学科可以很广,如国家安全学、社会安全学、生态环境安全学、劳动安全学等”[2]。这一说法将“安全”单独视为了一种科学,并把“国家安全学”纳入了安全科学的内涵中,由此,国家安全学始被赋予学科的含义;同样将“国家安全学”视为一门学科进行完整论述的还有蔡元培和张才凤。1998年,其二人在“人类的安全需要与保卫学的理论研究”一文中将“国家安全学”作为了保卫学的分支学科,并认为“国家安全学就是研究国家安全需要发展变化规律以及如何以隐蔽工作为主来实现国家安全目标的科学”[3]。此文被收录于《中国高教研究》。
1949—1998年这段时期,于学科建设有积极意义的是将国家安全学作为一种学科的潜在意识开始萌芽,并在20世纪90年出现了学科意义上的“国家安全学”一词。但总的来说,这种意识表现得随机且短暂,并不意味着学科意识的完全觉醒。不过,这一时期还是积累了不少国家安全相关的基础理论,而偶然出现的“国家安全学”话语范式,也隐隐唤醒了后来者的学科意识。
1.2 1999—2014年:为学科立学的主张期
从1999年始,学界正式进入了为国家安全学科立学的主张期,明确有了为国家安全学立学的学科意识,国家安全学建设迎来了一波高峰,并延伸到了对学科的研究对象、学科定位、研究方法等学科基础理论的研究上。
a.对学科研究对象的主张。有关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刘跃进做了发展性研究。早在1998年,他就曾刊发内部文章探讨建立国家安全学的必要性,并将“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界定为“国家安全和‘狭义’的国家安全工作”[4],用“狭义”加以限定,是为了排除国家安全工作中有关军事国防部门、外交外事部门所公开进行的那部分。虽然这一界定并不十分周全,但他对国家安全学研究对象的初步思考为后来者的纵深研究奠定了基调。1999年1月,这篇文章经压缩后,以《建立“国家安全学”初探》为题公开发表,将对国家安全学学科研究对象的讨论带入公众平台。正因如此,该文被视为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的“开局之文”,其作者刘跃进教授也被视为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创始人。
国内率先进行国家安全学研究的机构是国际关系学院,以刘跃进为代表的学者对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作了理论体系、配套教材、课程设置等专门研究,并在2002年完成了我国第一本国家安全学专门教材《国家安全学基础》的编写。该教材认为,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是“与国家安全和利益密切相关的重大问题和维护国家安全的工作”[5]。
2003年4月,刘跃进在《山西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发表的《试论国家安全学的对象、任务和学科性质》一文,完善了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包括“国家安全本身、影响国家安全的因素、危害国家安全的因素、国家安全保障体系及活动四个方面”[6]。这意味着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开始向广义的国家安全和学科方向转变。刘跃进对学科研究对象的更新也在2004年政法版《国家安全学》中得以保留,并为后来学者所采用。
b.对学科如何定位的主张。国家安全学究竟是二级学科?亦或是一级学科?还是堪当一大学科门类?这一定位问题在1999—2014年这一时期得到了诸多学者不同的主张。相较而言,“国家安全学是一级学科”的看法为更多人所接受。持该种观点的典型学者是桑松森,他在1999年便略提了此问题。尽管其在原文写到“同公安学一样,国家安全学应属于法学门类下的二级学科”,但就其参考的教育部1998年版《普通高等学校专业目录》显示,其时公安学为法学门类下一级学科,加之桑松森同时建议,在国家安全学下,还当分设“侦察保卫学、国家安全情报学、国家安全法学、国家安全管理学”[7]四个二级学科,可以确认原文“二级学科”的说法为误用。此时刘跃进与桑松森持不同意见。2014年,刘跃进主编了由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国家安全学》一书。书中对国家安全学的描述是一门“新兴的综合性实用型政治科学”[8],并将其定位为法学门类中、政治学一级学科下的二级学科。同时,政法版《国家安全学》还敏锐地关注到了国家安全学的“学科交叉性”,不得不说,这种关注是学科建设的一大进步。
事实上,国家安全学的学科交叉性是导致其学科定位难以确认的一大原因。国家安全研究对象之广、涉及内容之多,远非一个二级学科尽可囊括。诸多学者在推进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一问题。于是,2014年,刘跃进在新书《为国家安全立学——国家安全学科的探索历程及若干问题研究》中重提了学科定位问题,将国家安全学从“政治学”下的二级学科提升为与“政治学”并列的一级学科,仍旧处于法学门类之下。“国家安全学是一级学科”的主张在2014年还具有超前性,为了符合当时的学科发展水平,刘跃进同时提出过渡方案,即暂时把国家安全学作为“政治学”一级学科下的一个“专业”(学科目录的分类,本科生以“学科门类、专业类、专业”划分,硕博研究生以“学科门类、一级学科、二级学科”划分,此处“专业”与“二级学科”处于同一层次),让国家安全学从专业渐进向一级学科(也即“专业类”)过度。
c.对学科研究方法的主张。关于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方法,马方以“国家安全学是一门理论性学科”为视野,主张早期的国家安全学研究主要采取文献分析法和比较分析法两种方法。刘跃进对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方法有过系统论述。2004年他就认为国家安全学研究不能用一种方法单一研究,需要采取哲学方法、逻辑方法、科学方法以及特殊研究方法等多重方法,以此和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的现状和任务相适应。这一说法对国家安全学的发展理念和研究方法特别是哲学研究方法奠定了价值基础;随后,他补充了“古今中外归纳概括式的研究方法”[9],认为“古今中外归纳概括”虽常见于哲学社会科学,但用在国家安全学的研究上,仍具有创新意义。事实上,在关注到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应用性、综合性同时,刘跃进就创造性提出了“系统方法”,并认为把系统方法和系统思维用在国家安全学中,是一种方法使用上的创新。
总的说来,这一时期国家安全学的学科意识已经较为强烈,学科理论初成体系,开始进入到学科建设的总体思路层面进行思考。但放眼全国,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仍然呈现出波点式零星分布,研究的学者集中在以刘跃进为代表的国际关系学院,基本未辐射到全国其他各地。
1.3 2014—2018年:政府主导下的探索期
让国家安全学科建设迎来发展契机的是“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提出。2014年4月15日,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京召开。这场会议首次出现了“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提法,系统归纳了“12种安全”,因而成了国家安全学建设正式进入政府主导期的信号与开端。从此刻起,国家以多种方式、在多个领域、通过多种途径来大力强调国家安全的重要性:2015年7月以立法形式将“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定在每年的4月15日;次年的全民国防教育日,提出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国家安全宣传教育,同时强调了增强全民安全意识的重要性。当年教育部办公厅也下发通知,让“广大师生掌握国家安全知识,提升国家安全意识,自觉维护国家安全”[10]。
在全民谈国家安全的氛围中,部分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以此为契机加强了对国家安全学的关注,一些有专业基础的院校开始着手“国家安全学”相关人才的培养,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在摸索中保持着前进的方向。
1.4 2018年以后:学科全面建设的启动期
2018年国家安全学迎来了学科发展大机遇。这年4月14日,教育部下发了《关于加强大中小学国家安全教育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提出要“设立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这是中国官方第一次正式提出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问题,并将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定位往一级学科引导。《意见》的发布,有效加快了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进程;随后,教育部继续下发文件,2020年9月,《大中小学国家安全教育指导纲要》发布,明确了国家安全教育的学时、学分要求,推动了学科建设步伐;2021年初,《通知》的发布振奋了广大国家安全学研究者的信心,《通知》中增设了“交叉学科”为第14个学科门类,而“国家安全学”为“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国家安全学的一级学科地位终于以官方形式确定下来,学科建设迈入全面建设的启动期,并呈现出以下特点:
第一,研究学者分布更广。《意见》和《通知》的发布,吸引了部分学者的关注,国家安全学的研究者不再局限于早期的数位。这一阶段,除刘跃进之外,国际关系学院的杨华峰,西南政法大学的马方、陈嘉鑫等,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毛新娟、郭一霖、靳高风等,西北政法大学的王林、王东明等,国防科技大学的高金虎以及山西农业大学的王星等学者加大了对国家安全学科建设的关注力度,研究人员的增加给学科建设注入了新的活力,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力量逐渐壮大。
第二,研究成果数量增多。不同于前期数十年出几篇文章的疏落,2018年以来,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成果数量迎来小的“爆发期”。在中国知网以“国家安全学”为主题词并含“学科”一词检索,得出“国家安全学”领域分时段发文量数据,其分布见表1:
表1 以“国家安全学”并“学科”为主题词的发文数量
可以看出,早期国家安全学科建设方面的研究成果虽不算丰,但仍有正向增长。尤其是自2018年4月以来,与“国家安全学”合并“学科”相关的检索结果共85篇,其中见于期刊之上的共71篇。这一时期,研究成果的主题囊括国家安全学的话语体系、发展逻辑、争议问题、研究对象及未来定位等多个方面,主题涉及广,深入研讨型文献增多。
第三,研究机构扩大参与。跳出早期几乎是国际关系学院“一花独放”的清冷境况,在教育部批准下,2018年13所具有国家安全学研究基础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正式加入了国家安全学的建设中。据教育部公开的《学位授予单位(不含军队单位)自主设置二级学科和交叉学科名单(截至2021年6月30日)》[11]显示,北京大学开设了“国家安全战略与管理”、浙江大学开设了“非传统安全管理”、华中科技大学开设了“非传统安全”、西安交通大学开设了“网络空间安全”等一级学科;自主开设“国家安全学”二级学科的有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外交学院、国际关系学院和西南政法大学;增设学科点之余,国家安全学系所的建立也逐渐扩大,2022年4月23日,北京大学正式在国际关系学院下成立了国家安全学系,显示了新时代国家安全学建设稳中有快的发展。高水平科研院校的加入使得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初具现实载体,学科发展渐有“百花齐放”之势。
第四,人才培养渐有章程。专业的人才培养体系是一门成熟学科的必备元素。近年来,在相关科研院所和高校有针对性的探索下,初步形成了国家安全学的课程制度和学位制度,人才培养体系向章程化发展。这反映出,诸多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在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建设过程中持续发力,力求在学科建设中确立优势,从而加快了国家安全学的专业化进程。
2 国家安全学科建设的问题分析
学科建设多点开花、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展现出了各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在国家安全学学建设上的差异性,反映出了作为一门新兴学科,在前期建设阶段仍不可避免地存在较多问题。
2.1 学科定位性质未有共识
a.学科门类或一级学科。尽管教育部2021年初下发的《通知》将国家安全学放置于“交叉学科”新门类下,官方确认了国家安全学作为一级学科的学科定位,但就学界反响而言,部分学者仍认为国家安全学可以把学科门类作为发展的最终阶段。刘跃进[12]一方面肯定了将国家安全学设为一级学科的现实依据和进步意义;另一方面也指出,这种认识在今天已有些落伍。他更新了自己早期“国家安全学是法学门类下的一级学科”的主张,认为学科门类才是国家安全学的最终归属;西北政法大学的王林也持相同意见,王林考虑到了逻辑结构的一致性和国外成熟经验的借鉴性,主张将国家安全学定性为学科门类才是最优选择[13]。
b.一级学科下设为何。在官方确立国家安全学为一级学科的基础上,该学科下设的二级学科要包含哪些学科也尚未达成共识。研究者们或主张按照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区别,将国家安全学分设两个二级学科,依据总体国家安全观涉及的多个领域,将政治安全、文化安全、国土安全等放至人文科学安全学,将生物安全、核安全、网络空间安全等放至自然科学安全学下;或总结其他一级学科下设的二级学科经验,建议遵循“学科基础理论、学科发展史研究、具体社会应用体系”的逻辑,分设三个国家安全学二级学科较为合适;或给出具体的二级学科排列。各类主张一方面展现了在学科建设初期,研究者们对其报以美好创想与期待;另一方面也因无法形成权威共识的困境,直接导致国家安全学在学科建设理念上有了严重分歧。而正是这种分歧的存在,让统一高效的国家安全学研究变得举步维艰,进而造成了学科研究和发展的分散化、碎片化状态。
c.交叉学科或综合学科。对国家安全学是交叉学科还是综合学科这一定位问题的犹疑,自国家安全的学科意识萌芽以来便一直存在。国家出于其研究内容的非唯一性、研究领域的非排它性考虑,官方确认国家安全学为交叉学科。然而,也有学者对此定论存疑,认为当今的国家安全学是综合性的,因为国家安全不仅属于军事领域,也属于文化、政治等领域。这无疑是与教育部颁发的《通知》内容有所出入。总言之,官方如何定义“交叉性”,学界如何说明“综合性”,以至在此问题上凝成共识,不单纯是理解和被理解、接受和被接受的问题。
2.2 学科理论基础不成体系
a.研究对象不定。如前所述,当前对国家安全学的研究对象并未形成足够共识的权威性说法。有的主张国家安全学以“国家安全问题、现象及其规律”[14]为研究对象,也有观点从国家安全本身、影响因素、危害因素和保障体系的逻辑自证。
b.知识体系不明。由于国家安全学的二级学科如何设置未有完全定论,因此,关于国家安全学的知识体系也就很难梳理。完整统一、清晰明了的知识体系是一个学科的灵魂和支撑,没有明确学科知识体系,也就没有同其他学科相区别的边界。
c.研究方法不一。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方法究竟是以传统的文献研究法、比较研究法等为主,还是以系统研究法、调查方法和统计分析方法等为主,或是探索具有学科特色的研究方法,是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无法回避且必须解决的问题。
d.培养制度不同。当前,该专业或方向的学生培养模式还处于初步探索阶段。开设国家安全学二级学科的培养单位多采取自主设置二级学科、分散培养的模式,依托于各高校院所的特色优势进行人才培养。这种单一分散的培养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有局限性:不同学生、不同院校间的人才培养模式并不相同,间接导致该专业或方向的毕业生没有统一明确的就业方向,阻碍了学科的可持续发展。
2.3 学科现实基础不甚完备
a.学科成果数量不足且载体有限。学科成果是衡量一门学科专业化、规模化程度的有效指标,主要包含学科专业教材和学术论文。就国家安全学而言,一是学科专业教材选择少。我国以《国家安全学》命名且常用的专业教材有两个版本,即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版和群众出版社版,此外还有各特色教材,如《国家安全法学》《国家安全管理学》《国家安全战略学》等。对学科而言,此种规模的教材储备显然并不适应建设的需要;二是学科学术论文数量少。在“中国知网”上以“国家安全学”为主题词,不附加其他条件检索,得出764条结果,“国家安全学”并含“学科”检索,仅得出99条结果(检索日期:2022-06-21)。事实上,学术论文的数量不足除了受学科发展水平、研究人员数量的影响外,还受限于其载体——学术期刊的质量与数量。学术期刊是展示学科知识的重要阵地,也是交流研究成果的重要平台。目前,我国收录国家安全学相关文章的期刊主要有《情报杂志》《国际安全研究》《江汉论坛》《公安教育》以及各地刑警学院学报,其中是中国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来源期刊,或被收录于全国中文核心期刊目录的期刊数量更少。
b.专业教师力量较弱且未能联合。我国从事国家安全学研究的学者并不算多,且大多数教师的研究方向与所在院校的特色科目同步,研究方向较窄,常聚焦于国家安全的某一具体领域,如文化安全、意识形态安全、网络安全等,缺乏基础性、整体性研究。同时,对专职教师培训的缺乏,也导致国家安全学的专业师资队伍弱小,加之学科没有固定的学术年会、学术论坛等平台以促进研究者之间的交流进步,师资无法联合形成合力。
c.学术组织缺失严重且组织乏力。现阶段,无论是全国性还是地域性的国家安全学学会,我国皆未成立,无法体现国家安全学研究的全国联动性和地域特殊性。国家安全学研究的基层组织数量不足,未出现有力的组织人或组织方负责学会的筹建,使得国家安全学学科意识难以培育,其学术话语体系尚未形成,研究呈现分散化的特点。
3 国家安全学科建设的对策选择
国家安全学从20世纪末的混沌初开走到今天的全面建设启动期,再发展为一门完全成熟学科,此过程绝非一蹴而就。在学科探索中出现的诸多问题,需要各科研院校、专业学者同国家顶层设计相联动,既要加强民间横向交流,完善学科建设的理论体系;又需官方顶层发力,自上而下加以政策引导,健全学科现实基础。使得在现有学科定位下,专业学者和高校教学科研人员推进研究、广出成果,再由政府相关部门充分考察、决策定性,以形成更科学合理的学科定位。
3.1 横向联合:完善学科建设的理论体系
a.加强学科基本结构讨论。学科基本结构是学科的概念、范畴、原理及其相互关系的总和。在地位上,它是学科由零碎的知识结论、孤立的事实本身构成转化为学科知识整体化的标志,是成熟学科应当具备的状态。国安安全学科要走向成熟,一要形成学科概念认同。各学者可对学科基本概念、核心概念各抒己见,弥合对“国家安全”“国家安全工作”“国家安全管理”等传统概念的认知分歧,构建统一的学科概念认同。二要明确学科研究范畴。就如同哲学中的矛盾、本质、现象一样,每个学科都有特定范畴以明确学科边界。范畴是概念的高级形式,因而国家安全学可以在概念认同基础上,抽象出学科特定范畴,形成国家安全学话语体系,以此保证国家安全学的学科独立性。三要会商学科基本原理。学科话语体系得以建立的同时,学科理论体系构建应当被提到重要位置。基本原理作为学科内具有普遍意义的基本规律,是学科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独立学科的“血肉”所在。国家安全学脱胎于政治学、军事学、情报学等学科之中,研究范围广、涉及内容多,可适当形成“国家安全学原理”方向的专业研究队伍,通过线下学会交流、云端学术会商等方式,梳理学科理论谱系等方法,专门研究学科基本原理,筑牢学科建设之基。
b.探讨学科特色研究方法。学科特有研究方法是区别于其他学科的又一重要标志,“一门学科在创建的过程中,必须有本学科独特的研究方法,这种研究方法对于本学科的创生具有其他方法所无法取代的新工具意义。”[15]因交叉学科特性,现阶段的学者或沿用哲学社会科学常用的文献分析法、比较研究法,或承袭自然科学惯用的系统科学法、数学方法等,研究方法的使用存在依附其他学科的情况。国家安全学不是单一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其研究内容的跨二元性亟待新的、具有学科特色的研究方法。方法诞生于实际的学术产出过程和教学应用之中。为此,各在国家安全学有优势方向的科研机构、高等院校可鼓励学者,结合本单位办学特色,创新研究方法,同时号召研究人员加大对学科研究方法的研究力度,共同探讨出具有国家安全学特色的研究方法。考虑到国家安全学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指导,涵盖国民、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16个领域,几乎辐射社会生活的全方面,因此,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方法也可能是一个由多元方法构成的方法体系。
c.探索校际联合培养模式。与其它成熟学科“学士-硕士-博士”的常规培养顺序不同,交叉学科性质使得国家安全学形成了研究生培养先行,本科生培养适当放缓的特殊模式。“高学段先行”的人才培养模式是符合学科建设阶段性特征的,它能将学科资源集中于高学段的硕士和博士,以便最快培养出专业人才,具有“少而精”的特点。但也正因“高学段先行”模式下,各科研院校大多选择在学校特色一级学科下自主设置与国家安全学相关的二级学科,使得国家安全学硕士、博士研究生的培养方式、学位授予、就业方向均没有统一标准。国家安全学人才培养制度的校际差异化是学科研究内容多、建设初期规模小双重作用下的必然状态,但长期以往,“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难免陷入“有名无实”的尴尬。为符合学科建设规律的同时提升“国家安全学”学科独立性,现阶段在继续保持“高学段先行”培养模式下,逐渐进行校际联合培养,以缩小专业人才的毕业去向范围,将人才就业范围锁定在相关研究机构以及国家安全法律、政策制定与执行的部门上,解决学科人才的就业问题。待学科发展到一定水平,各高校再着手进行“国家安全学”专业的本科生培养。对于国家安全学本科生,可借鉴医学生“本科统一学基础医学知识,研究生再细分方向”的培养模式,本科生主学国家安全学基础理论、国家安全战略、总体国家安全观等,筑牢学科理论基础,研究生阶段自行选择主攻方向。
3.2 纵向推进:健全学科建设的现实基础
a.鼓励学科成果产出,拓宽成果展示平台。针对目前学科特色教材选择不足的情况,国家教育行政部门应当鼓励开设国家安全学专业的高校主动积极编写各具有特色的学科教材,相关学者应当就国家安全基础理论、专业领域等问题继续研究,产出学术成果,在学界百花齐放编写各具特色的教材、广大学者深入研究探讨的基础上,再由教育部组织编写国家安全学“统编教材”,筑牢学科现实基础。同时,应当扩宽学科成果展示平台,尤其要增加学科期刊的数量和专栏。具体而言,对开设国家安全学专业的高校内部的国家安全领域期刊予以审批,鼓励现有其他学科高质量期刊开设国家安全学栏目、支持国家安全学成熟期刊采用专家约稿等方式扩大影响力,保证国家安全学期刊的生命周期。
b.打造专兼职二元教师队伍。师资力量是一个学科必备的硬件,要健全国家安全学的现实基础,实现学科力量再壮大,就要改变国家安全学教师多由其他研究领域老师兼任的学科现状。在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加强大中小学国家安全教育背景下,国家安全同思想政治教育一样,具有通识性课程性质,基于此,国家安全学教师队伍可参考思想政治教育教师队伍构成,一要广纳贤才,将于国家安全有关方向的师资纳入国家安全教师预备队伍;二要精准培养,加大对国家安全方向青年教师的培养力度,使其成为国家安全教师主力军;三要保障支持,通过国家社会科学专题项目申报倾斜等,留住国家安全学原有研究人才,保障对国家安全学专任教师的经费支持,使其心无旁骛搞研究,成为国家安全学教师队伍先头军。如此,可打造一批业务水平精、专业适配度高、结构分布合理的国家安全学专兼职教师队伍,以教师队伍的力量推动学科发展。
c.组织构建多级学术共同体。英国哲学家布朗认为,学术共同体就是由全社会从事科学研究的科学家组成,掌握大体相同的理论,阅读大体相同的文献,拥有共同信念、价值和规范的人。现代社会常将学术共同体视为学科成熟化的标志之一,以此为据,国家可组织构建国家安全学学术共同体:主持成立国家安全学学会;支持民间自发召开国家安全学年会;整合学科的优势资源,着手成立国家安全学院或系所;引导各级各类国家安全学会开设学术研讨会或专题研讨会,为国家安全学者提供线上线下的交流平台。
3.3 合纵连横:解决学科建设定位问题
国家安全学的定位问题,不仅是理论与实际的迥乎不同所致,也由于顶层和学界的见仁见智乃成。既然“国家安全学是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已成现阶段定论,如何加强学科定位共识,首先,要在现有条件下做好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建设。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下发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设置与管理办法》[16]规定了“学科门类”和“一级学科”的设置与调整标准。一级学科需满足以下四点:具有确定的研究对象;一般应有若干可归属的二级学科;已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同;社会对该学科人才有较稳定和一定规模的需求。对照此标准,尽管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在官方主导下建立,但学科在“一般应有若干可归属的二级学科”上尚未达标准,为此,各科研高校需根据自身学校特色,探索不同的二级学科设置方案,使得国家安全学符合目前“一级学科-二级学科”的完整体系,让国家安全学的一级学科地位名副其实。
其次,要继续深化研究,形成更科学合理的学科定位。国家安全学的最终归属是止步于一级学科,还是可以上升为学科门类?我们认为,国家安全学的学科内容复杂性、学科领域多样性决定了其有走向学科门类的可能性。未来,在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已经成熟情况下,专业学者和高校教学科研人员要在现有学科定位下,继续推进国家安全学基础理论研究和专业领域研究,广出成果,再依据学科发展水平,由国务院学位委员室提出调整方案,官方确立国家安全学学科门类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