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

刘向阳

低保户老姜居然有小车，这让戴伟惊出一身冷汗。

老姜是镇民政所长戴伟亲自审核把关的。可在一次人口信息调查中，工作人员发现老姜名下注册了小车，这不是打戴伟的脸吗？

前些年，戴伟和村干部主动找老姜做思想工作，答应帮他解决低保问题。老姜死活不同意。他拍着胸脯说：“莫看我六十多岁了，还能挑百五六十斤的担子，干嘛要靠国家救济？羞不羞！”

“老姜，别犟了，你的困难有目共睹，一个人嘛，不容易……”

“我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

戴伟被他呛得无语了。

老姜无儿无女，腿有疾，靠打工谋生，四海为家。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姜厌倦了漂泊，遂卷起铺盖回湘，在经开区应聘当杂工。

戴伟闻讯，又去找老姜填写表格。这一次，老姜不再固执。毕竟，低保款按月发放，旱涝保收，可买烟酒糖果，换大米猪肉。再說了，老姜遇到了拾荒老孺梅老娘，两人一块生活，也需要花钱开支。

可就是这个老姜，竟然有钱买小车，让戴伟如何向上面解释？

事已至此，戴伟只好重新审核老姜的资料，深入画岭走访调查，并把名单发送给交警队协查。交警队反馈，老姜去年购买了一台小车，车辆登记地为长沙。

这让戴伟瞠目结舌！好你个老姜，神不知，鬼不觉，异地买车落户，低保款照拿不误；镇村干部顶风作案，虚报低保人员信息，一旦追责，后果相当严重！戴伟越想越不是滋味，急得彻夜失眠了。

次日，戴伟驱车一个多小时进城，径直来到经开区某工厂，找老姜核实情况。老姜正在仓库搬纸箱，见到戴伟，十分高兴。

“哟，戴所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想年后来找您，只是厂里离不开……”

戴伟抿抿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他把老姜叫到旁边，压低了声音：“老姜，你买车了？嘴挺严啊，买了新车也不说……”

老姜脸似菊花。“戴所长，你看你，这都晓得了，就买了一台电动车，上菜市场方便啊。”

戴伟生气了，提高了音量。“电动车？这节骨眼上还跟我装宝，雷克萨斯吧！”

老姜一时懵住了，旋即哈哈大笑。“么子萨克斯，我不会玩。”

“你买了小车！还是进口的！”

“我买得起车吗？莫寻我开心了。”

“谁跟你嬉皮笑脸啊。”

说着，戴伟的手机响了，交警队打来的，说老姜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了。老姜搜肠刮肚，记起多年前在长沙打工，有人借过他的身份证。

事情水落石出，虚惊一场，戴伟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老姜，对不起，误会你了。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告别时，老姜紧握着戴伟的手不松开，说：“戴所长，老板给我涨了工资，每月净得两千多元；梅老娘也不捡破烂了，在食堂洗碗择菜，有一千八百多元。我们没别的开销，省吃俭用，基本生活有保障，足够了。”

“老姜，你到底想讲什么？”

“我想退低保，年后来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