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职教育研究20年：进展、问题与走向——基于CiteSpace的知识图谱分析

张向平, 柳士彬

(1.曲阜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2.襄阳职业技术学院 旅游与艺术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0)

高职教育事关国家产业创新、技术进步及经济结构调整，而高职教育研究能够为高职教育改革发展提供坚实的学理依据和强大的智力支持。因此,在新形势下把脉最近二十年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进展、存在问题及发展趋势，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本研究以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数据库(CSSCI)为信息源，以“高职教育”或含“高等职业教育”或含“高等职业技术教育”为关键词，以2002年1月到2021年12月为检索时段，共检索到1 461条题录数据,通过删除综述、评论、报告等与主题不符文献29条，共获得有效题录1 432条。利用CiteSpace知识图谱分析技术结合文献计量法、内容分析法、引文分析法，对文献信息进行可视化及统计分析，可以梳理近二十年来我国高职教育研究学者发文量、学术机构构成及分布、高产学者分布、高影响力文献分布等情况，管窥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热点主题，进而综合分析研究存在的问题，为相关研究的优化提供参考。

一、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进展

(一)年度发文量

发文量反映了学者对高职教育研究的关注度。21世纪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我国高职教育研究开始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利用文献计量法对高职教育研究领域2002-2021年发文量进行分析，如图1所示，可发现相关研究呈现两个特点。

图1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年发文量及趋势

第一，年发文量的增加与职教政策的颁布密切相关。2002年国务院出台《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当年发文量达98篇。2005年，国务院又出台《国务院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并启动“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高职教育研究领域年发文量攀升至2009年的121篇,达到顶峰。2010年随着《教育部 财政部关于实施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 加快高等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的出台，2012年该领域发文量高达120篇。在国家密集出台高职教育相关政策的背景下，学者对高职教育领域的研究逐渐走向深入。第二，2009-2012年间高职教育研究进入爆发期，年发文量均在110篇左右。此阶段中，我国高职教育经过十年扩招，在发展规模与速度方面、人才培养质量与社会需求方面的矛盾日益显现，高职教育发展中的结构性问题引起学者广泛关注，该领域研究发文量激增。

(二)学术机构构成及分布

学术机构是开展高职教育研究的主要力量。利用CiteSpace软件对高职教育研究机构作共现图谱可视化分析，得到图2。

图2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机构共现图谱

对图2进一步分析发现，近二十年来我国高职教育研究学术机构的分布具有以下特点：一是职业院校是研究的主力军，但从图2发文机构共现图谱来看，研究机构间缺少连线，说明研究机构之间缺乏合作，以高职院校单打独斗为主；二是普通本科院校设立的教育研究机构中有部分学者参与高职教育研究，但占比偏少。

(三)高产学者分布

高产学者代表了对所研究领域的高影响力。采用文献计量法，对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领域作者发文量进行统计分析，发文量位居前十位的学者见表1。这些学者构成了目前我国高职教育研究领域的核心力量，并以个人为中心形成了高职教育研究校级学术群体。为进一步了解高产学者的研究领域，运用内容分析法对文本进行二次分析发现，周建松主要关注高职教育改革、专业带头人建设以及校长负责制等领域，与本校陈正江间的合作较多；丁金昌侧重高职人才培养、校外顶岗实习、实习实训基地建设方面的研究，与本校童卫军共同展开研究；王振洪主要倾向于高职人才培养、内涵建设、专业群建设等方面研究，与金华职业技术学院邵建东间存在合作。进一步分析发现，高产学者间合作多局限于院校内部，缺乏跨院校间合作。

表1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领域前十位高产学者

(四)高影响力文献分布

高影响力文献是研究领域中高被引和高突现性文献,反映该研究领域内长期以来形成的研究范式、理论基础等，对研究领域的形成起奠基作用。利用CiteSpace软件对高职教育研究2002-2021年的文献进行共现及聚类可视化分析，得到表2。

表2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中十篇高影响力文献

如表2所示，马树超(2008)、丁金昌(2012)、陈解放(2007)等作者的文章被引用频次较高、突现性较强，在高职教育研究领域内具有较强影响力。马树超于2008年发表的文章《中国特色高等职业教育再认识》，被引频次最高。该文提出构建中国特色高职教育概念模型，以期借助概念模型对高职教育办学模式、运行机制和教学过程进行设计，并以该模型为策略工具定量评估高职教育模式转型程度[1]。利用引文分析法对高影响力文献进一步梳理发现，在马树超对中国特色高职教育再认识的基础上，周建松(2008)对国家示范高职院校的机制创新和文化引领进行了深入研究；付子顺(2009)对高职校园文化建设的路径进行了研究。在丁金昌研究的基础上，李维维(2011)提出普适性高职教育强校战略改革；石骏(2013)对高职院校责任担当的主题进行研究。以上研究者展开的系列研究为我国高职教育研究范式的确立及中国特色高职教育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构建，起到了重要示范引领作用。

(五)研究热点主题

关键词是文献核心内容的提炼。通过关键词共现图谱可以挖掘某学科领域研究对象间的亲疏关系，揭示某一学科或学科群的研究热点[2]。为进一步探究我国高职教育领域二十年来的研究热点主题，本研究利用CiteSpace软件，以2002-2021年高职教育文献样本为研究对象，将节点类型设为主题词，阈值为Top50，时间分割为1年，设置topN% per sliced值为50%，采用pathfinder剪枝方式，将共现网络简化，突出其重要结构[3]，得到图3和表3。图3中节点大小代表被引频次，年轮颜色深浅代表该节点在知识图谱网络结构中的重要性大小，及与其他节点间联系强度。其中校企合作、人才培养等关键词的年轮颜色较深，说明其在高职教育研究领域是重要节点。从表3的频次及中介中心性可以看出，近二十年来高职教育领域研究热点主题有校企合作、人才培养等。

图3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

表3 2002-2021年高职教育研究前15个高中介中心性关键词

1.校企合作

由表3可知，校企合作(120,0.6)在文献中出现频次和中介中心性最高，是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热点主题。校企合作是高职院校当前普遍采用的办学模式，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以一定办学思想为指导，在办学实践中逐步形成的规范化的结构形态和运行机制”[4]。研究初期，学者们对校企合作的研究还停留在简单的项目合作研究、实习实训基地建设研究、企业员工培训研究等几个表浅层面，没有真正对接企业发展需求开展深层次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聚焦于企业经济动力提升研究，并指出经济动力不足是影响校企合作浅表化的关键，提出通过建立政府主导的成本利益补偿机制、强化行业协会中介作用等措施提升企业融入度[5]。与此同时，针对校企合作中存在的形式单一、缺乏创新、融合度差等问题,学者们开始将目光转向国外，研究如何借鉴国外经验，以企业为依托，实施政校企行四方联动，带动相关产业发展，破解企业深度参与校企合作之困；针对校企合作研究表浅化的问题，有学者从高职教育办学模式的本真出发，指出在工业4.0背景下高职教育要想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跨界复合型人才，就必须改革高职教育办学模式，由表层的校企合作思维走向深层的产教融合思维，由对教育现象的关注转向既关注教育问题又关注经济问题[6]。在当前经济社会发展背景下，基于相关研究成果，有学者提出未来高职教育校企合作研究要建构校企合作命运共同体，构建资源共享、合作共赢的共同体，以应对经济结构转型下对人才培养的新诉求[7]。

2.人才培养

从表3可见，人才培养(85,0.52)是高职教育研究的热点主题之一。高职教育人才培养的核心是培养符合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高质量技术技能型人才。高职人才培养是高职教育与社会需求之间矛盾的调节器，相关研究始终围绕着“培养什么人”和“如何培养人”展开。近二十年来，高职教育人才培养模式的研究经历了如何从本科教育的“压缩饼干”研究转向富有自身特色的工学结合、校企合作研究，再到“以需求为导向进行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增强技术创新和服务社会的职能”[8]的研究阶段。一方面，研究聚焦如何构建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的人才培养模式，提升高职教育人才培养质量；另一方面，研究开始聚焦如何深化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找到学生需求与社会需求的平衡点，扩大高职教育社会影响力，使其成为具有独特价值的、无法替代的高等教育形式。2021年，教育部联合九部委发布了《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 年)》，指出未来高职教育人才培养应面向跨界复合型国际人才。基于此，学者提出未来高职教育人才培养研究的着力点在于如何“使学生获得适应日益多元化、开放化、全球化的社会环境所必须具备的综合素质”[9]。

3.教学改革

从表3来看，教学改革(60,0.4)也是高职教育研究的热点主题。高职教学改革是保障高职教育质量和提升高职教育竞争力的关键。2002年，国务院发布《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提出“深化教育教学改革,适应社会和企业需求”[10]。自此，高职教育研究开始更多关注教学的微观层面，研究如何在专业设置、课程体系等方面主动对接行业企业需求，如何以精品课程建设为抓手，构建高职教育课程新体系[11]。其中，实践教学是高职教学的特色，针对实践教学过度依附理论教学的现状，学者研究指出建立实践教学基地、改革实践教学内容、将项目教学法和案例教学法引入实践教学，以提升实践教学质量[12]。当前，随着供给侧改革的深入，高职教学改革研究转向供给侧创新发展方面，侧重研究如何扩大优质高职教育资源供给，推进内涵发展，依托专业知识和技术技能培养、职业素质和行为习惯培养、敬业精神和合作态度培养这“三个课堂”[13]，推进高职教学改革。同时，高职教师实践能力也是影响高职教学质量的关键。针对当前我国高职教师重理论轻实践的不良倾向，有研究者提出未来高职教学改革研究要面向如何更新高职教师理念、改革教师评价制度、鼓励企业参与高职师资培养等观点[14]。

4.高职学生

如表3所示，高职学生(53,0.31)是高职教育研究的热点主题。关于高职学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就业、创业、人文素养、职业素养、工匠精神等方面。研究初期，学者们针对高职毕业生找不到合适工作，且许多用人单位招不到合适人才的就业困境，提出了高职教育可通过缩短学制、提高管理质量、育人质量等方式提升满意度，同时，企业可采取订单式教育、建设校内外实训基地实现共赢[15][16]。随后，针对高职学生就业中出现的离职率高的现象，研究者提出通过校企合作、资源整合，增强高职学生职业实践能力，重视学生的综合素质和专业技能，提升岗位适应性[17]。当前，我国经济结构由劳动密集型向知识密集型转变，高职教育专业结构调整的滞后使高职学生结构性失业现象严重。在此形势下，学者们开始着力探索如何增强研究高职学生的创造性，主动对接行业企业需求，提出建立竞赛体系、立项科研、导师制等形式培育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创造能力[18]，加大培养高职学生的职业素养和职业能力，以提高就业率[19][20]。在我国正由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迈进过程中，高职教育无疑成为培养工匠精神的主阵地。对高职学生工匠精神实质、内涵及养成路径等方面的深入研究，成为新形势下高职教育学生研究的重点。有学者提出，未来高职学生研究要从大国工匠的四个特质——“精益求精”“耐心专注”“价值追求”和“探索创新”[21]四个维度展开，找寻国家需求与个人发展间的平衡点。

二、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主要问题

(一)高职教育原点问题研究不足

原点研究是教育研究的起点。教育的原点是育人，教育原点问题研究就是探究如何让学生在现实生活中体悟生命价值、发现生命意义、实现生命自主的过程。通过对文献内容二次分析发现，当前高职教育对学生的研究多集中于社会需求之下高职生应具备的人文素养、职业素养、工匠精神以及如何解决高职学生就业难、离职率高等问题，而鲜有学者涉及原点问题研究。原点问题研究的缺失将使高职教育价值异化、缺少人性光辉、悬置于个体和社会之外[22]。究其原因，随着高等教育扩招，高职教育进入规模化扩张阶段，社会日益推崇高职教育的工具理性，高职办学的功利化倾向逐渐显现。针对高职教育逐渐偏离发展轨道的现象，学者们开始探究导致高职教育价值异化的原因，但由于缺少对原点问题的关注及思考，简单地将存在问题归咎于高职教育定位问题，使高职教育研究走入误区。因此，当前高职教育研究一方面还停留在实然层面，侧重对高职教育发展中现实问题的观照而忽略了教育对象的自身价值，致使研究缺少应有的人性光辉；另一方面，部分学者过分强调高职教育的社会服务价值而忽视其本体育人价值，导致研究战略出现严重偏差。

(二)高职教育本体论研究薄弱

本体是事物最为内在的方面和最根本的价值向度，是决定事物何以存在的基本依据[23]。高职教育本体论研究就是探寻高职教育何以存在、为何存在以及如何存在的问题。通过对文献内容进行二次分析，我们发现近二十年间我国高职教育本体论研究相对薄弱。目前,高职教育研究多以问题和策略等方面的研究为主，缺乏对本质属性、存在状态和存在方式等方面的研究，当然也未形成具有自身特质的本体论研究逻辑和研究范式。学者多倾向于研究“如何开展高职教育”，对高职教育“是什么”“应该是什么”等本体论问题缺乏反思与追问。尤其是当前，部分研究者成为高职教育政策的追随者，国家出什么政策，就转向什么研究。虽然高职教育政策研究具有相当重要的价值，但以政策研究为主而忽视本体论研究的片面倾向，无疑是当前我国高职教育研究领域存在的主要问题之一。因此，当前我国高职教育研究领域的结构性问题较为突出，整体研究的生态性问题较为严重；同时，由于本体论研究缺失，研究者在处理现实问题时，容易简单复制普通本科教育的框架和模式，研究结果难以实现对高职教育发展的解释、指导和预测功能，研究总体上还处于较低水平。

(三)高职教育研究问题意识缺乏

问题意识是发现问题、界定问题、综合问题、解决问题和验证问题的过程[24]。问题意识决定了高职教育研究的发展走向。通过对相关文献二次梳理发现，高职教育研究中问题意识的缺乏在横向层面表现为对问题的拓展性研究不足，纵向层面上表现为对问题的反思性追问不足。由于缺乏对问题的拓展性研究，研究往往局限在高职教育思想、观点、理论框架层面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例如，对高职教育高等性的分析，研究者局限于高职教育内部进行理论建构，没有从终身教育学、教育社会学、教育生态学等层面展开分析。同时，由于缺乏对问题的反思性追问，相关研究中简单而径直的经验总结性研究偏多，反向追溯式的批判性研究相对匮乏。例如，随着高职教育混合所有制办学模式的推行，产权问题、积极性问题等不断暴露，但现今研究还停滞于高职教育混合所有制存在的现有问题和解决路径等表象方面，较少对深层问题进行反思和质疑，进一步寻找问题产生的根源，也未探讨相关教育实践活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也正因此，高职教育研究中的真问题往往被问题丛生的现象所掩盖，从而大大降低了研究成果的广度和深度。

(四)高职教育研究方法拘囿

教育研究方法的选取对教育研究内容的架构、研究目的的达成、研究成果的呈现具有关键作用。高职教育研究对象具有复杂性、特殊性、不可控性等特征，因此有必要引入实证研究方法，因为“该方法依然是理解社会及其变迁的最近途径。”[25]但通过对文献进行计量分析和内容分析发现，我国高职教育研究虽将思辨与实证相结合，但仍以思辨研究为主，实证研究相对偏少。1 432篇文献中实证研究文献共计51篇，仅占总文献的3.56%。最早一篇实证文章发表于2004年，该文通过回归分析建立数学模型，得出高职教育对经济效益产生影响的结论。其他研究文献尽管也有使用问卷调查法、访谈法、案例分析法、主成分分析法、因子分析法等实证研究方法，但在总体样本中所占比例较小，而且所用研究方法较为单一。如果研究者能够突破单一研究方法的窠臼，同时融入扎根理论、访谈、调查等多种理论和方法，对众多经验性材料层层编码、逐级深入并构建理论，进而探究出表象背后的深层原因，揭示问题的本质，则可有效提升高职教育研究的水平和质量。

(五)高职教育研究视角偏狭

视角是一种观察方法，一种分析特定现象的有利位置或观点。一个视角只是解释一种社会现象和问题的切入点[26](P339-340)。高职教育研究属于复杂性问题研究，而单一视角下的问题研究会遮蔽事物间的本质联系，模糊对高职教育的全局认识，偏离高职教育研究的应然逻辑。通过对2002-2021年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热点主题分析发现，目前我国高职教育研究中存在研究视角偏狭的问题。由于研究视角狭窄，缺少来自学科内外的对话，研究者困于高职教育学科框架内自说自话，存在先入为主、以偏概全等问题。例如，对校企合作、人才培养、教学改革、高职学生、工学结合等问题的研究，仅局限于高职教育自身，而没有从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等多学科视角出发进行融合研究。同时，当前高职教育研究中也存在着过于强调高职教育管理者在教育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的片面倾向，而相对忽视了一线师生和用人单位的呼声与诉求，这显然大大缩减了高职教育研究的覆盖面，最终也降低了其创新性和解释力。

(六)高职教育研究群体结构单一

多元化的研究群体结构是高质量研究成果生成的基础和保障。高职教育研究人员结构的合理化，对促进高职教育研究成果的创新、研究质量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对高职教育研究机构和高产学者分析发现，当前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群体存在研究人员结构单一的问题。具体而言，当前高职教育研究机构主要以高职院校为主，研究人员多来自高职院校一线教师或管理人员，存在着人员构成单一、知识结构单一、学科归属单一等问题。同时，由于缺乏一流专家、学者以及企业行业内部相关人员的积极参与，高职教育研究者之间的专业互补性不强，研究成果的敏感性、创新性和预见性较差。此外，单一的群体结构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高职教育研究者之间思想碰撞的欠缺、合作研究的低效以及研究成果的重复。

三、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未来走向

(一)加强关键重点问题研究

关键重点问题是研究领域中理论与实践层面亟需填补的研究空白和亟待解决的现实困境。“技术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27]。以智能化为特征的工业4.0时代的到来，使人们的生存方式发生了巨大变革，人类社会的追求从标准化转向个性化。高职教育“如何培养新型高端的技术技能型复合人才”，推动国家技术创新，占据世界技术发展的制高点，是其未来发展面临的巨大挑战。而高职教育自身独特的类型性和高等性特征，使未来研究的关键重点问题集中在三个方面。

第一，高职教育研究要关注人的生存。学生是高职教育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高职教育研究的原点问题。高职教育研究要关注学生生存，否则就会陷入工具理性的漩涡，走向教育的功利化。高职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育人，是促进学生成长，“教育的过程就是把人类文化中所蕴含的对美好事物的欲求转化成正在成长中的青少年个体内心之中对美好事物的生动欲求。”[28](P7)智能技术广泛应用的今天，高职教育不仅要向学生传授安身立命的新技术技能，获得谋生手段，同时要着力加强高职教育实现“为幸福而教育”的研究。一方面，针对高职特殊学情，加强“物云大智移链”技术与高职教育教学改革融合研究，实施互联网+技术下“理论基础+实践技能+能力拓展”[29]课程体系开发研究，使高职学生从“被动操作者”到“主动学习者”，从“单一技能者”到“复合技术者”，从“独立劳动者”到“合作创造者”[27]，深化教学过程中职业能力构建研究，为高职学生发展找到理想社会构建和现实社会需求之间的平衡点；另一方面，加强高职教育人才培养体系构建中下沉市场的研究，通过培养学生的职业道德、跨学科思维能力、社会适应能力，“顺应学生个人的职业诉求，努力达到职业与学生个人的禀赋、兴趣、职业发展取向相一致，以职业对于从业者的内生价值来冲抵外在的不利因素”[30]，为社会发展培养理想的人。

第二，高职教育研究要提升学科独立性。高职教育学科独立性的提升有助于高职教育研究逻辑和研究范式的形成，有利于高职教育供给侧改革研究生态链的完善，有益于长期以来形成的社会偏见的消解。未来我国高职教育研究要针对当前学科独立性不强的现实问题，确立高职教育学科独立的基本标准，厘清高职教育学科研究的问题场域，明确高职教育学科体系的逻辑起点，明晰高职教育学科的研究范式，同时构建相对独立的高职教育学科知识体系、学理论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最终形成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高职教育学科体系。

第三，高职教育研究要面向国家重大战略。未来我国高职教育研究要以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为导向，在做好本体问题研究和学科建设的基础上，从高职教育的视角着力开展国家重大战略问题研究，不断提升高职教育研究服务于国家重大战略的贡献度。例如，开展高职教育有效阻断贫困代际传递、高职教育防止返贫监测与帮扶机制、高职教育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等方面的研究；加强高职教育面向沿线国家“鲁班工坊”建设、高职教育促进“大国工匠”精神走向世界、高职教育标准和模式在沿线国家推广与应用等方面的研究；加强高职教育服务制造强国、质量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建设，高职教育参与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高职教育与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深度融合等方面的研究。

(二)拓展多种方法融合研究

对于教育研究来说，研究方法至关重要，它便于揭示事实真相、探究规律、创造新知[31]。此外，“学科的发展绝对不是该学科现有系统内部的单一生长，它需要突破原有的知识边界与学科壁垒，借鉴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多学科研究方法，排除学科发展的自我束缚，不断催生学科新的增长点。”[32]教育是一种自我展示，教育研究方法是看待教育、看待世界的一种方式的展示[33]。高职教育研究是一个复杂体，需要揭示其中各种生命存在的价值。“思辨的研究是找寻教育研究中教育问题的实质，那么实证研究就是要揭示和说明教育问题中各种复杂的教育关系。”[33]只有借鉴不同的研究方法，才能真正形成高职教育学科和而不同的研究生态，才能有效促进高职教育研究持续良性发展。推而言之，未来高职教育研究既要超越现实经验的束缚，实现理论升华，又要基于教育现实经验，以验证教育假设为目的开展研究[34]。例如，对于高职教学过程研究、人才培养质量研究、教学评价应用研究等，可将思辨研究与案例研究、叙事研究、实验研究等有机结合，充分揭示高职教育教学的客观规律及其内在机制；对于高职教育专业结构与产业发展关系的研究，应将理论分析与相关性分析、回归分析等有机结合，真正明确高职教育专业设置与区域产业发展之间的依存关系和匹配程度；对于学生就业满意度调查，可将贝叶斯估计(Bayesinan Estimation)与结构方程模型有机结合，全面探求由多个显变量和潜变量共同构成的深层原因。此外，高职教育研究在提倡研究方法多元化、综合化、一体化的同时，也要立足高职教育“小情境、大结构”的现实问题，灵活运用历史材料，科学运用研究方法，避免对方法和技术的盲目崇拜[35](P135)。

(三)转换多元视角跨界研究

高职教育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高职教育研究要转换多元视角，丰富研究的切入点。首先，高职教育研究要跳出学科本身，汲取不同学科养料，促进研究成果多元化。未来高职教育研究要加强与相关学科融合，从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等学科视角出发，对当前高职教育研究中存在的校企合作浅表化、人才培养低效化、教学改革中理论与实践脱离等问题进行跨学科研究，寻找高职教育跨领域研究的创新点。其次，高职教育研究要突破主位研究视角，将主位视角与客位视角相结合，激发问题研究的新见解。未来高职教育研究者既要成为高职教育的“局内人”，又要成为高职教育的“局外人”；既要从高职教育自身发现问题，又要从高职教育相关利益群体的角度重新反思、批判问题；既要关注高职教育主体的显性知识和呼声；又要深挖主体的隐性知识和内在诉求[36]。最后，高职教育研究要拓展下沉研究视域，高度重视并充分运用一元论的体验式研究策略。研究者要“虚化”自身的“研究者”角色，善于进车间、进田野、进教室，汲取一线生产者、管理者、教育者的实践智慧，开展一种基于工作场所的回归生存境遇的“看不见”的研究，以真正持续创新高职教育研究成果。

(四)优化主体结构合作研究

科研合作是不同研究者就同一研究主题展开的协作研究。知识生产模式2的理论认为，知识生产的学科框架已由单一学科中心转向跨学科和超学科，因此所要解决的问题不能限于单一学科的知识框架[37](P3)。教育研究正是通过教育理论工作者、实践者与相关科研机构工作人员、各领域专家间的合作研究，诸多教育发展过程中的关键性问题才得到了妥善解决[38]。工业4.0时代，高职教育研究的独特性和复杂性亟需优化研究主体结构开展合作研究，以提高科研效率、优化科研成果，积极推广教育科研成果，提升专业能力。优化我国高职教育合作研究主体结构，需要重点做好以下几项工作：一是构建高职教育研究区域共同体。未来高职教育研究要以区域内高职院校为研究核心，建立从学士、硕士到博士在内的学位层级配套、学术层次多元的研究梯队。研究成员由高职院校教师、普通本科院校教师、知名职业教育专家学者、企业兼职教师、企业一线管理人员等多学科、跨专业人员组成。多元化的研究人员，跨学科的研究背景，可以为高职教育研究的全面深入合作提供强有力的人力和组织保障。二是搭建高职教育产学研合作平台。高职教育产学研合作平台建设，要以高职教育研究为核心和纽带，充分发挥高职教育研究对于企业生产与学生学习的基础作用和引领作用，建立健全企业、高职院校、教育研究机构间的合作共赢机制，加强高职院校与企业间合作共建，吸纳企业优势资源，实现协同科研部门的共享式合作[39]。三是加强跨地区、跨国间的合作交流。国内高职教育研究机构之间可以通过定期召开高职教育学术会议加强彼此交流合作，并推动优质高职教育研究资源向中西部流动，促进国内高职教育研究力量均衡发展。此外，国内高职教育研究机构要加强与国际职业教育研究机构的沟通交流，通过联合举办国际高职教育研究高端论坛以及合作承担国际高职教育研究重大项目等方式，引入国外高职教育研究先进经验和前沿成果，并努力实现中国化和本土化，同时向世界展示我国高职教育研究的成功范例，向全球推广高职教育研究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