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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文学课程思政教育论析
——以华兹华斯诗歌中的“生命共同体”为例

2022-11-22范跃芬

兰州交通大学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华兹华斯雏菊牧羊人

范跃芬

(兰州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70)

作为英国古老智慧的传承,英国文学以其极强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以及多元、多样、多彩的风貌一直备受读者喜爱。很多经典的作品被一代又一代读者反复阅读,“经久不衰,始终受到推崇”。[1]这些作品像自然界幸存下来的生物一样,能够适应新的文化环境,从而不断进化,并最终幸存下来,见证未来。德·昆西关于文学的重要论述之一就是:“知识真正的对立面不是愉悦,而是力量。但凡文学作品都致力于传递力量。”[1]因此,中国学生阅读英国文学经典篇目,能让他们感受到文学鲜活的力量,从而对他们的思想产生强劲的动力。然而,除了文学的形式美和情感力量,文学也传递思想和价值观,因此在讲授英国文学课程时,我们要深刻意识到西方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并有意识地把思政教育润物细无声地融入到课程教学当中,把知识的传授与学生独立思考能力和创新能力相结合,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构建大学生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

当前,已经有不少学者开始思考英美文学课程的“德育”问题,思政教育也成为了中国新文科时代背景下的一个教改热点。但如何将思政教育真正有机地融入到英美文学课程实践当中的研究成果仍不多见。威廉·华兹华斯在英国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被认为是经典的英语作家之一,因此国内英国文学选读教材基本都会收录华兹华斯的诗作。在此背景下,笔者以多年的教学实践为基础,尝试把习近平总书记“生命共同体”的思想纳入到华兹华斯诗歌的解读当中,以探索一条英国文学思政教育实践的新路径。

一、《致雏菊》:生命共同体视域下的人与植物

习近平总书记从辩证唯物主义的整体性与联系性的视角出发,提出了“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2],以及“自然是生命之母,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3]的理论。习近平对生命共同体的描述非常形象生动,他说:“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4]就其本意来讲,“生命共同体”的内涵在于人与自然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是共同生存、共同发展、休戚相关的共同关系模式。在人类思想史上,“共同体”(Community)这一理念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图(Plato)的《理想国》(TheRepublic)和亚里士多德的“共同体”学说。而到了18世纪以后,思想家们开始频繁地讨论“共同体”这一理念。著名的论者就有格奥尔格·黑格尔(G.W.F.Hegel)、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和斐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等思想家。在共同体研究史上,德国学者滕尼斯给“共同体”下了一个经典性定义:“共同体意味着真正的、持久的共同生活。”[5]此外,中国古代就有“道生万物”“道法自然”和“物我为一”等“天人合一”的整体论思想。老子的“道者万物之奥”就将“道”视为万物起始的源起,万物自生自成,无有贵贱,万物皆为“一”。由此可见,习近平的“生命共同体”是在西方马克思“共同体”意识和中国“天人合一”古老生态智慧的基础上提出的新时代生态理念。而华兹华斯的植物诗歌《致雏菊》摆脱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窠臼,体现了人类与植物生命共同体的生态理念。

华兹华斯共写过三首《致雏菊》。诗中的雏菊不是最常见的那种,它们看上去比一般的雏菊纤弱,长得更贴近地面,白色或略带粉色的花朵给人以勇敢又温柔的感觉。《致雏菊》其一的开篇就把植物与人置于大自然共同体中:“鲜明的花呀!你四处为家,/在大自然的慈母关怀下。”[6]把大自然比为母亲在西方文化传统中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大地之神、众人之母盖娅。英国诗人伊拉斯谟斯·达尔文(Erasmus Darwin)著名的查尔斯·达尔文的祖父在《植物园》(TheBotanicGarden,1789)中也将自然描写为“大地母亲”。华兹华斯复兴了西方自然灵性的传统,在他的笔下,植物像人一样受到自然母亲盖娅的关爱,人与植物情同手足,一起被大自然滋养。

接着,诗人又说:“你勇敢胆大,一年到头呀,/经历着欢乐和忧愁;/依我看,你准有什么地方/同我们人类的特性相像。”(176)这里,植物的主体性得到进一步凸显。在诗歌中,华兹华斯关注植物的情感,借用人格化的处理,使植物不再被看作为隐喻或象征符号,或是供人们观赏的客体,而是彰显出植物与人类息息相通的生物学意义,蕴藏着植物与人类同等生命存在的暗示,即植物“同我们人类的特性相像”,是与人一样有情感的生命体。植物与人被置于情感共同体之中。这样情感共同体的生命体验还蕴含在诗人对雏菊的各种比拟中。诗人在不同的心境下,会把雏菊比作“举止谦卑的娴静修女”、“爱神殿前的活泼仙女”、戴红宝石的“女王”、威胁又像挑战的“独眼龙”。这些胡诌又可爱的绰号消解了植物与人的界限,人在花影斑驳的草地上像极了植物,与这些花儿同命运,共呼吸;而植物另一方面又像极了人,或“仙女”、或“女王”、或“独眼龙”,与人类一起经历世间的欢乐与忧愁。歌德曾在《发现》一诗中写道:

我在树林里

茫然漫游,

我的思想里

无所寻求。

我看到荫处

小花一棵,

好像是明星,

又像明眸。

我想采下它,

它婉言道:

难道采下我,

让我枯掉?

我于是把它

连根掘起,

带回家中去,

放在园里。

拣了个幽处,

把它种下;

它长出新枝,

继续开花。[7]

华兹华斯对待花儿的态度和歌德有异曲同工之妙。歌德将“小花”视为星辰与明眸,而华兹华斯将雏菊视为仙女和女王,都赋予了植物一种与其他自然存在彼此相通的灵性意蕴。歌德与“小花”对话进而将“小花”种入自己的小园,使之与自己朝夕相处,共同生长,生命共同体的意味不言而喻。而华兹华斯也与雏菊对话攀谈,与之在阳光下共同呼吸,共同体意识也极其鲜明。植物与人的情动力将人与自然紧密地联结在生命共同体中。

植物与人生命共同体的联结还体现在植物世界的疗愈力中。在诗中,诗人指出“人容易沮丧”,并且在不顺当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而雏菊却漫游在广阔的世界,不像人类被骄气和犹疑所妨碍,总是乐意、温顺、平静地接受世界所有的赠予,教会人类无论在什么季节都要“在刮风时候找藏身地方,在困难时候不丧失希望。”(177)甚至于人还可以和雏菊攀谈:“雏菊啊,是你可贵的优点/使得我再同你叙叙。”(178)齐藤百合子(Yuriko Saito)曾经指出:“恰当地自然欣赏……必须有这样一种道德能力,即认可并尊重自然在我们的参与之外有它自身的真实,有它自身的故事。”[8]人类中心主义素来不承认植物的内在价值,在人类中心主义的幻觉中自以为是万物之灵。而华兹华斯并不自诩为万物的主宰,他尊重雏菊的真实和故事。雏菊不仅是美的典范,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同时它还兼具优良的品质、独立的个性,与人类一起风雨同行,滋养人类、疗愈人类,最终与人类缔结成一个温暖有爱的生命共同体。

在诗的结尾,诗人这样写道:

不言语的可爱生灵!

你我在晴空下一起呼吸,

请你就像你惯常那样子,

让我的心重新充满欢喜,

并给我点温顺性情!(179)

雏菊是自然山川当中的一个可爱生灵,它和人类一起共呼吸、同命运,使人心中长生欢喜,并滋养出人类的温顺性情。植物同人类的共情让生命共同体的画面感呼之欲出又温情美好。众所周知,当今世界全球气候变异以及其他一些直接威胁地球生命持续存在的环境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源于森林面积和绿地面积的大幅度减少。这样的后果与千百年来尤其是工业革命以后人类将植物边缘化、工具化和符号化的传统做法之间有着直接的关系。华兹华斯的雏菊诗把植物作为书写主体,让读者体验到人与自然万物互联、依存共生的生命状态。面对自然万物,华兹华斯书写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品,为读者提供了心灵的栖息地,让读者重新感受自然万物的魅力,展示了生命共同体的深刻内涵。

二、《最后一头羊》:生命共同体视域下的人与动物

习近平“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理念汲取了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生态智慧,是在马克思主义辩证自然观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蕴含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共荣的生态自然观。动物是大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因此,人与动物和谐共生、和谐共荣也是习近平生态自然观的应有之义。西方文化中普遍存在以动物作为主题和象征的书写。在《论灵魂》里,亚里士多德在等级划分中把植物归结为低级的“滋养灵魂”(nutritive soul),而把动物的“感知灵魂”(sensitive soul)和人类的“智力灵魂”(rational soul)划归为更高级的灵魂。[9]可见,西方哲学体系很早就承认动物和人类具有同样的知觉。人应当对动物施以人道主义关怀,使其免受饥饿和伤害。华兹华斯的诗作《最后一头羊》中人与动物共生共荣的关系体现了人类与动物命运共同体的生态理念。

《最后一只羊》描写了一位牧羊人在饥荒的打击下,赊贷无门,被逼无奈把最后一只羊卖掉,以便换回面包,喂养自己孩子的故事。诗歌的开篇诗人就遇见了在大路上泪流不止的牧羊人,怀里抱着一只小羊。人与羊相依为命的画面感人至深。那么,牧羊人为什么会如此悲戚哀惋呢?原来这只羊是牧羊人的最后一只羊,他把它从山上抱下来,去为嗷嗷待哺的孩子换取面包。牧羊人的哀泣,有资本主义对穷苦牧羊人的压榨而生出对未来生活的绝望,也有牧羊人对羊的眷恋与深情。文学有一种能量,能穿透种种文明世界给我们的障碍,深入到生命的本原去把握生命之爱。牧羊人对羊的爱是跟土地和生命的原始状态连成一片的,体现了人与动物生命共同体的本质。

诗中,牧羊人对诗人讲起了自己和羊的故事。在年少未成家之前,牧羊人买了一头母羊,母羊此后生养了许多小羊。如此,生命变得越来越丰盈,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富足。往后岁月,靠着一年年不断增长的羊,牧羊人娶妻生子,五十只肥羊快活地徜徉在昆托克山上悠然吃草。古老的田园牧歌展示出人与动物和谐共生共荣的美丽画卷。然而,好景不长,世事艰难,牧羊人已经需要靠领取救济来艰难度日。然而,政府却因为牧羊人在山中有羊,从而认定他富足有余,拒绝给他救济。为了给家中六个孩子换取糊口的粮食,牧羊人不得不抱着一只只羊走向市场。

这种时候我心里真难过:

看到我全部收获的消亡,

看到在我的辛勤照料下

喂起来的一群肥羊,

雪花似的一点一点消融,

这样的日子真使我悲痛。

“再卖了一头,一头又买啦”

先是卖小羊,然后是它妈!

这样开了头,就此没法收,

羊儿像血滴,滴出我心头。(38)

羊儿生命的终结让牧羊人内心震动与悲痛,从此失去了安宁,找不到安慰,“疯疯癫癫、疲疲塌塌地/干着我每天的工作;/还常忍不住要逃出家门,/去野兽出没的地方藏身。”(39)这完全是一个牧羊人对羊的天然情感,这种情感丝毫不矫情。在这里,羊是人赖以谋生的工具,但它们却不是简单的工具。它们更像是孤独穷苦的牧羊人亲密的伴侣和家庭成员。他用对待自己孩子般的感情去对待它们。

先生,这些羊是我的宝贝,

同亲生的儿女一样珍贵;

因为随着羊日渐多起来,

对我的孩子我越来越爱。

唉,这真是个倒霉的时期;

我在悲苦中受上帝诅咒;

我祈祷,但每天我都觉得

我越来越不爱儿女。

看来每一个星期每一天,

我那一群羊在消融缩减。(39)

牧羊人珍爱他的羊群就如他自己的儿女一样。羊的数量越多,对子女的爱亦增长;现在,随着羊群像雪般融化,对子女的爱也日益消减。如果说牧羊人的生活是粗糙的话,那么在这种生活中,同样有细腻的、动人的情感存在。动物与人在生命和生存的抗衡中,共存共荣共损,展现了生命共同体的底色和张力。

诗的最后一节反复吟咏,于细微处把生命的荒凉与挣扎,动物与人休戚与共的命运渲染得惊心动魄,催人泪下:

先生,看它们缩减真可叹;

从十缩成五,从五减到三

那是一小、一母、一只阉羊;

接着又终于从三减到两;

到昨天,我原来的五十只,

只剩下唯一的一头。

它呀,现在就抱在我怀里,

唉,此外便一无所有;

今天我把它从山上抱走,

这是我羊群中最后一头。(39)

这是最后的送别,是《生死场》中老人王婆顶着老的落叶赶着老马去屠宰场的无声伤痛,是《羊群入城》中平娃在风雪之夜赶着羊群进餐馆滴下的最后的眼泪。羊从十缩成五,从五减到三,从一小、一母慢慢到最后一只小羊。牧羊人怀抱最后一只羊就如无声电影中的一个生离死别的场面,羊的消融是人与动物共同体消解的隐喻,动人心魄又感人至深。华兹华斯的诗作无论是书写何种植物、动物,都是把它们和人放置在一起,关心它们,呵护它们,和谐相处,把它们视为生命共同体的一员,其生态意识的自觉性,值得现代人关注。

三、结语

以上分别从华兹华斯《致雏菊》中人类与植物生命共同体和《最后一头羊》中人类与动物生命共同体分别做了具体的解读。习近平总书记曾在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上强调:“要用好课堂教学这个主渠道,思想政治理论课要坚持在改进中加强”、“其他各门课都要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使各类课程与思想政治理论课同向同行,形成协同效应”。[10]作为英国文学课程的老师,如果在授课当中,能把自然诗歌和当下“生命共同体”的生态哲思联系起来,无疑会加深学生对生命的理解、对文学的理解,同时还可以把思政教育春风化雨般的融入课堂,与思想政治理论课同向同行,使学生在润物细无声当中体会中国文化和哲学思想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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