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电厂来了
——绿电新概念成了妥妥的真现实
2022-11-21综合报道本刊主笔鲁瑾
综合报道/本刊主笔 鲁瑾
一提到电厂,人们通常联想到的都是钢筋、水泥筑成的高大烟囱和大坝。但是,有这么一座电厂却不同寻常,不建厂房、不烧煤、不烧气也能“发电”。
日前,国内第一家不建厂房、不烧煤、不烧气也能发电的电厂在深圳投入使用的消息,让“虚拟电厂”(VPP)这个绿电产业里充满想象空间的新概念,妥妥地变成了真现实。
虚拟电厂火起来的原因,得从一个月前川渝地区的用电荒说起。
当时,极端高温让本该是丰水期的川渝地区缺了水,水力发电量暴跌。由于四川全省80%左右的电都来自于水力发电,再加上天气炎热用电量激增,用电缺口就变得越来越大。就这样,限电调控,成了不得已为之的操作。
这次大限电也暴露出了新能源发电不稳定的问题。类似的情形实则已经上演过多次。去年,在我国东北地区,极端天气导致风电输出暴跌,电力便出现了缺口;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也因为遭遇极寒天气,风电发电量骤减30%,整个州的电网陷入大瘫痪,400 多万人无电可用。
“世界在燃烧,我们需要一场可再生能源革命!” 在全球气候不断变暖的情形下,一边,国际组织火急火燎地呼吁,各国争先恐后地发展清洁能源;另一边,新能源的不稳定输出,又让缺电事件频发。
绿色环保和供电系统稳定之间,就这么被对立起来。由此,虚拟电厂这个绿电产业里充满想象空间的新概念,照进了现实。
电力的“调度工”
用专家的话说,虚拟电厂不是一个肉眼可见的电厂,而是通过技术搭建起来的一套能源管理系统,由于这套系统的特性、可控性方面类似一个电厂,故被称为虚拟电厂。
虚拟电厂可以将电网中大量散落的、可调节的电力负荷整合,参与电网调度,实现削峰填谷、协调分布式单元,促进新能源消纳和有效利用。简单来说就是:虚拟电厂不生产电,而是电力“调度工”。
调度的作用这么大吗?
作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发电大国,我国的电力供应规模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如果把“电荒”问题完全归结为发电规模,是不合适的。
据相关统计,中国单位GDP 的耗电量为世界平均水平的3.8 倍、韩国的3.1 倍、日本的11 倍。能源利用效率低,资源浪费严重无疑是造成电力紧缺的症结之一。
长久以来,大规模储能并没有被很好地发展和应用起来,因此,绝大部分的电都是“即发即用”的。以往,人类以火力发电为主,相对而言稳定、可控。但遇到新能源发电,“即发即用”就失灵了。
以光伏为例,在晚上的用电高峰几乎没有用处,到了白天它可以大展身手,但这时可能不需要那么多电力,在没有大规模储能设备的情形下,就白白浪费掉了。所以,对于大部分新能源发电而言,几乎属于“靠天吃饭”。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地方为了保障用电,综合地区实际情况,只能“弃风又弃光”。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160 万千瓦的光伏项目因为调峰能力问题,被弃用了整整一年。
在相关问题最严重的2016 年,甘肃弃风率达到43%,弃风电量达104 亿千瓦时;新疆弃风率达38%,弃风电量137 亿千瓦时;吉林弃风率30%,弃风电量29 亿千瓦时……
一边短缺一边弃电,这时如果有一个统一的网络协调调度,“削峰填谷”,问题自然能够得到解决,这便是虚拟电厂。
根据测算,2021年国内虚拟电厂市场规模约为600亿元,预计到2030年可增长至1300亿 元,其中2025-2030年是高速增长期,期间年均复合增速可达10%以上。
玩转“削峰填谷”
国家电网曾经做过计算,如果把“削峰填谷”的任务交给火电厂,要提高或降低5%的峰值负荷,需要投资4000 亿元,但同样的效果,虚拟电厂的成本只要500 亿元。
早在25 年前,Shimon Awerbuch 博士在其著作《虚拟公共设施:新兴产业的描述、技术及竞争力》中,就首次提出了“虚拟电厂”这个概念。2000 年,欧洲5 个国家的11家公司联合推出了虚拟电厂项目VFCPP。
2010 年左右,其相关的商业化探索开始。目前,虚拟电厂主要有两种商业模式,一种是通过参与电力交易来获取收益;另一种是通过提供辅助服务来获取收益。
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虚拟电厂的商业化进程已在欧洲、北美等地区得到广泛应用,但因电力市场背景不同,其应用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其中,欧洲各国主要基于分布式发电的可靠并网及智能调节需求,通过虚拟电厂来打造持续稳定的发展模式。
德国虚拟电厂项目已基本实现商业化,项目参与方主要为独立运营商、售电公司。其中,Next Kraftwerke 是当前欧洲最大的虚拟电厂运营商,也是欧洲电力现货市场认证的能源交易商之一。它主要通过远程控制装置NextBox 对聚合的各个分布式电源进行调控,“低谷用电、高峰售电”,从而参与电力市场交易获取收益,并通过参与电网的二次或三次调频获取附加收益。
法国虚拟电厂项目主要由法国电力公司开发实施,项目数量累计超17 个,总容量超150 万千瓦。英国虚拟电厂项目数量已超过32 个,总容量达到616 万千瓦。
北美则主要以用电侧资源聚合为目标,基于自动需求响应和能效管理要求,通过虚拟电厂来提高综合能源利用效率,同时在用电高峰期为用户提供电能来获取费用收入,特斯拉就是其中的代表。
特斯拉在电动汽车业务取得突破后,开始进军储能项目开发、光伏和储能设备制造、光伏发电运营等领域,并发展虚拟电厂智能平台Autobidder,实现了在交易端与公用电网的连接。
Autobidder 可以在车辆、电池、光伏设备等特斯拉生态系统、甚至电网中自动调度能源电力,以实现高效的资源分配和最大的商业效益。
2022 年,特斯拉与加州公用事业公司合作开展了名为“紧急负荷削减计划”的虚拟电厂项目,用户可以自愿通过特斯拉的应用程序注册加入该项目。在电网面临需求压力时,项目参与者可按每千瓦时2 美元的价格向电网供电,当地每千瓦时电价仅25 美分。这样一来,用户甚至可以通过供电小赚一笔。
双碳的“伴手礼”
8 月26 日,国内第一家虚拟电厂在深圳投入使用。
资料显示,深圳虚拟电厂已接入分布式储能、数据中心、充电站、地铁等负荷聚合商14 家,接入容量约87 万千瓦,接近一座大型燃煤电厂的装机容量。
在揭牌仪式上,15 家虚拟电厂生态链上下游企业也同步亮相,包括深圳能源集团、南网电动、深圳建科院、深圳特来电、大唐宝昌公司、华为数字能源、国电投广东公司、中国铁塔能源广东公司、小桔能源、科中云、奥特迅、清大科越、蔚来能源、前海能源、普天新能源。
这一长串名单涉及国有能源企业、民营能源巨头、新能源车企,赛道可谓熙熙攘攘。
与欧美相比,中国的虚拟电厂起步时间较晚,但近年来地位不断提升。尤其是在“双碳”战略出台后,发展速度大大加快。
2021 年,国务院在《2030 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中提出,引导虚拟电厂参与新型电力系统灵活调节。
今年3 月,《“十四五”现代能源体系规划》发布指出,要推动储能设施、虚拟电厂、用户可中断负荷等灵活性资源参与电力辅助服务。此外,北京、上海等多地的“十四五”规划中也都提到发展和建设虚拟电厂。山东、广东等省份正加速推动虚拟电厂参与电力现货市场。目前,国内已建成多个大型虚拟电厂试点项目,分布在河北、江苏、浙江、广东、上海等多个省份。
5 月20 日,部署于国电投深圳能源的虚拟电厂通过试验获利,成为国内首个虚拟电厂调度用户负荷参与电力现货市场盈利的案例。
6 月23 日,山西省能源局发布《虚拟电厂建设与运营管理实施方案》,为目前国内首份省级虚拟电厂运营管理文件。
专家表示,目前中国的虚拟电厂整体仍处于发展初期,项目以研究示范为主,普遍由政府主导、电网实施,没有到市场驱动的阶段。
有分析认为,虚拟电厂的发展与电力市场建设情况相适应,电力市场建设越发达的地方,虚拟电厂往往发展得更快。“如果没有电力市场,虚拟电厂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发电厂,仅靠卖电不足以形成激励,收益会比较受限”,有业内人士称。
而进入电力市场,更大的制约在于电力价格的双轨制。
在电力市场中,并非所有电力用户都必须全部参与电力市场交易,考虑到各种因素,仍然会有部分电力用户长期执行政府核定的目录电价,如此就造成市场与计划“双轨制”并存运行的情况。
“作为一个市场主体来讲,虚拟电厂还要有一个清晰的、可进入到电力市场的准许模式,这样才逐渐能使虚拟电厂在电力市场的定位、参与、监管等方面明晰起来”,有业内专家表示,现行情况下,行业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以虚拟电厂身份,进入到竞争性电力市场的先行者。
国家发展改革委给出的时间表是,到2025 年,全国统一电力市场体系初步建成,到2030 年,全国统一电力市场体系基本建成,适应新型电力系统要求。
此外,国内虚拟电厂发展面临的困难还包括:各方参与虚拟电厂的意愿不强、多数用户侧负荷可调控性差;电网侧业务布局和主导发展的力度较弱;管理体系与市场机制缺乏、相关电价和补偿机制未完善;产业链标准和商业模式不明确等。
未来,随着国内新能源发电站、新型储能系统以及智能电网的不断构建完善,虚拟电厂将有效解决电力分布时空错配、地区性大面积限电限产等难题,并为自身、上游发电侧、下游用户侧带来相对可观的收益回报。
对于我国虚拟电厂的发展,市场普遍认为,2025 年前,虚拟电厂仍处于发展初期,各地因地制宜开展项目试点建设,形成中国第一代虚拟电厂的发展模式。而2025 年之后,等运作模式逐渐成熟,虚拟电厂才会彻底迎来爆发。
技术层面,虚拟电厂涉及的关键技术包括协调控制技术、交易运营技术、智能计量技术、信息通信技术等,应用前景十分广阔,并可带动相关技术领域及智能化产业的发展,撬动千亿级市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