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孙子》看汉武帝对匈奴战争的战略得失

2022-11-21姚振文

孙子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汉军汉武帝匈奴

姚振文

汉武帝(前156-前87),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自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始,他集中全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力量,历时近半个世纪的时间,最终取得了对匈奴战争的决定性胜利。这其中的军事谋略运用和经验积累,是中国战争史上的宝贵财富。值得强调的是,汉武帝对匈奴的战争是一种全面的反击作战。既如此,双方的战略较量,必然涉及中国古典战略理论,尤其是《孙子》中的战略决策思想。汉武帝是否读过《孙子》,没有确凿的文献记载,然而司马迁在《史记》中曾经明确谈到他想教霍去病学习兵法:“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据此推断,汉武帝应该能够大体了解和把握《孙子》的基本思想,同时也能在战争实践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孙子》的战略战术理论。那么,在汉武帝反击匈奴的战争中,其战争谋划和战略战术运用的成功之处,是如何与《孙子》战略思想相契合的?而其战略上的致命错误又在哪些方面违背了《孙子》的基本理论?这一问题,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一、战争初期:践行《孙子》主动权思想,扭转了对匈战争的被动局面

汉朝与匈奴之间的战争长达三个世纪。汉初,由于国力的原因,一直对匈奴采取妥协退让的态度,要么是用屈辱的和亲政策换取一时的和平,要么进行的是被动消极的防御作战。在汉代大多数官员们看来,匈奴的军事优势及进攻策略实在是难以对付的。“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且匈奴,轻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焱风,去如收电,畜牧为业,弧弓射猎,逐兽随草,居处无常,难得而制”。(《汉书·韩安国传》)

从军事学与《孙子》兵学理论的角度讲,汉朝这种对匈奴战争的困境,是丧失了战争主动权所导致的,因为它违背了孙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兵学原则。“致人而不致于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掌握战争主动权的问题,即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所调动,控制别人而不被别人控制。这是双方在对抗过程中所追求的根本目标,也是孙子思想体系中最高层次的指导理论。所以,李靖在《唐李问对》卷中有这样一句话:“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那么,如何才能做到“致人而不致于人”呢?其中的关键因素,在于对“攻”与“守”的定位和把握。宫玉振认为:“‘攻’和‘守’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守’往往是为了掩盖和防护自己的弱点,因而总是具有消极的特征;而‘攻’则是为了不放过敌人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攻’具有更为积极主动的特点,更易于达成主导对抗的目标。”[1]克劳塞维茨曾说:“决不要采取完全消极的防御,而要从正面或侧面攻击敌人,甚至当敌人正在进攻我们的时候也要这样做。”[2]上述理论深刻揭示了汉朝对抗匈奴过程中一直被动的根本原因:一味被动防御,割裂攻与守的辩证统一关系,进而几乎完全丧失了战争主动权。

西汉时期,汉武帝对反击匈奴战争做出的重要贡献,正在于其深刻认识到战争主动权的重要性,在战争实践中力求根本性的战略转换,进而将原先的消极防御战略,变成了积极防御的战略。汉武帝即位之初,即有采取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以抵抗匈奴之意。他在廷议时十分明确地宣布了自己的主战倾向:“单于侵盗无已,边境数惊,朕甚闵之。欲举兵攻之,何如?”(《汉书·韩安国传》)“上(武帝)即位,欲事伐匈奴,而(韩)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史记·佞幸列传》)同时,汉武帝还尽情表达了自己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和责任:“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3]当然,汉武帝能够实现这种由攻代守的战略转换,也是建立在汉朝综合国力与军事实力增长的基础之上。从国家综合实力讲,经过汉初的休养生息政策,“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瘐皆满,而府库余货财”(《史记·平准书》)。从军事实力讲,朝廷积极推行养马政策,“民有车骑马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汉书·食货志》)。至景帝二年(前155),汉代养马数量达到了30万匹,这使得汉朝的骑兵力量大为增强,进而为汉武帝对匈奴实施积极的进攻战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实现战略上的攻守转换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战略思想和目标即使正确,付诸实践也必须慎之又慎,周密制定和执行正确的战略计划。从当时的战争开局来看,汉武帝对战争虽然抱有必胜的信念,但急于求成的心理与不成熟的战略计划却使得初始阶段的反击行动连连受挫。以马邑伏击战为例,在“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史记·匈奴列传》)的大好形势下,汉武帝仅仅是听取了一名商人的主意,便突然决定诱击匈奴主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侥幸取胜的心理,可以说完全违背了《孙子》重战慎战的思想宗旨。细而言之,汉武帝对此役并未做到真正的庙算制胜:一则其对新建骑兵部队投入战争后的效果心中并无底数,对于如何综合运用已有军事力量也没有新的思路;二则其对新选拔的优秀将领并没有大胆使用,战争中的各路主帅仍然是以传统型的将领为主;三则动用一支30万人的军队进行伏击作战,本身也很难保密,而为达隐蔽目的而进行的刻意伪装反而使得战略失真。最终的结果是,诱击匈奴主力的伏击行动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导致了战略上的全面被动:“单于不至,以故汉兵无所得……自是之后,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往往入盗于汉边,不可胜数。”(《史记·匈奴列传》)此后的关市反击战亦是同样的教训,四路大军同时出击,难以协调与配合,最后结果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大败而归,抑或是将帅被俘,只有卫青一路获得小胜。

尽管如此,马邑之战毕竟拉开了大规模反击匈奴战争的序幕,关市反击战也对积极进攻战略做出了可贵的尝试。这不仅在汉匈战争史上是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在世界军事史上也具有里程碑式的伟大意义。自古以来,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决定了其战略思想与作战方式的重大差异——前者注重流动与进攻,在战争中往往居于主动地位;后者注重稳定与防御,在战争中往往居于被动地位。这似乎是一条千年不变的历史铁律,而汉武帝却从根本上颠覆了它。有学者曾指出:“汉武帝创造性地采取进攻性战略,将汉民族军事上的天然的防御性格改变为进攻性格,就其规模和对历史产生的巨大影响而言,汉武帝时代的汉民族是历史上唯一向游牧民族采取大规模攻势作战、并获得决定性胜利的农耕民族,这是东西方历史上的奇观!”[4]

二、战争中期:活用《孙子》迂回奔袭战略,取得对匈战争的重大胜利

自河南之役始,西汉反击匈奴的战争进入中期阶段。这一时期,汉军对匈奴实施更加积极主动的进攻,战略指导思想更为成熟,战略战术运用也表现出更多灵活性和创新性的特点。其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将迂回奔袭战略与示形动敌、避实击虚、出奇制胜等思想紧密结合在一起,从而取得了全面的战略优势。按照《孙子》的基本理论分析,迂回奔袭是作战方式问题,避实击虚是进攻方向选择问题,出奇制胜是战略战术变化问题,这一切都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为基本原则,并最终是为了实现“致人而不致于人”的根本目的。

从河南之役的基本过程来看,汉武帝的战略部署与上述理论原则几乎惊人的一致。前127年,汉武帝派出两路大军,进攻匈奴漠南地区。一路由李息率军直击东北,吸引匈奴主力。另一路由卫青率领汉军主力出云中,向西突袭匈奴右部。此战攻击的主要目标是非单于亲信且力量弱小的白羊、楼烦二部,这完全符合《孙子》避实击虚的理论原则。从具体进攻路线看,卫青主力部队不是选择近距离方向的由南向北、由东向西路线进攻,而是先向东北,再向西南,进而包抄敌后,切断白羊、楼烦二部与右贤王的联系,然后攻击预定目标。这是典型的长距离迂回奔袭的作战方式,同时也取得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作战效果:白羊、楼烦二部全军被歼,斩杀与俘虏匈奴7000多人,获马、牛、羊百余万头,并攻占河套地区。

前124年的高阙之战、前121年的河西之战与河南之战的战略运用几乎如出一辙。高阙之战,汉军运用少数兵力牵制匈奴左部,而集中优势兵力,长距离奔袭右贤王部,最终逼迫自认为“汉军不能至”“饮酒大醉”的右贤王率少数壮骑突围逃跑,汉军获得俘敌1.5万人的重大胜利。河西之战,更是大规模长途奔袭作战的典范。深受汉武帝青睐的名将霍去病,仅率万余精骑,两次大胆深入匈奴腹地,出其不意,横扫千里,共消灭和俘虏匈奴兵8万多人,最终夺得战略要地河西走廊,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

上述作战的胜利,说明迂回战略与出奇制胜、兵贵神速、避实击虚等作战方式的结合,已成为汉军对匈奴作战的成熟战略模式。迂回战略源于孙子《军争篇》的“以迂为直”思想,而英国战略学家利德尔·哈特将其总结提炼为一种间接路线战略理论。其核心原则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选择一条敌人期待性最小的行动路线,不仅站在自己方面考虑问题,还要设身处地站在敌人的立场上想一想;2、沿着一条抵抗力最小的路线采取行动;3、选择一条可以同时威胁敌人几个目标的作战线路,目的是使敌人处于左右为难的窘境;4、保证计划具有灵活性,同时根据情况的可能变化来部署军队。”〔5〕这一内容体系实际包含了《孙子》最核心的几条主要作战原则,即“迂回奔袭,攻敌虚弱”“正合奇胜,出其不意”“我专敌分,集中兵力”“因形造势,迅速制敌”等。

然而,汉武帝未能将这种有效的间接战略思想持续地贯彻下去。河西之战之后,他便急于在沙漠和草原地区寻求与匈奴主力决战。这就有了公元前119年的漠北决战。此战充分体现了孙子实力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思想。本来,匈奴单于将主力撤至漠北,是想引诱汉军深入漠北,待其人疲马乏之时,一举将其歼灭。然而,他们大大低估了汉朝的综合实力。为组织这一战役,汉武帝派出两路大军,共调集骑兵14万人,随军战马14万匹,步兵及转运夫10万人,财物粮食不计其数,匈奴亦出动全部兵力与汉军对决。双方战斗进行的极为残酷,“汉匈奴相纷拏,杀伤大当”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最终,匈奴伤亡约十万人和大量战马,汉朝亦死伤七八万人,同时损失战马十余万匹。“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漠北决战是汉匈之间规模最大,也是最艰巨的一次战役。此役,汉军虽然最终取得胜利,但却是典型的“惨胜”,它是不符合孙子所主张的易胜与全胜思想的。从军事理论角度讲,汉武帝寻求与匈奴进行主力决战,虽然有“毕其功于一役”的积极作用和意义,但其缺陷和不足亦是非常明显的。其一,主力决战准备时间漫长,且大军行动迟缓,致使汉军难以造成进攻的突然性和震撼效果;其二,深入敌境决战,使得原先汉军“避实击虚”“迂回机动”等有效作战手段难以发挥作用;其三,汉军北上决战,远离后方,物资供应困难,势必难以长久坚持。正因如此,漠北决战虽然使“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但也使汉朝元气大伤,“无复以往”,“久不北击胡”(《史记·匈奴列传》)。

由此而言,孙子“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谋攻篇》)的战略指导思想,才是一种最佳的战略目标选择。

三、战争后期:违背《孙子》基本战略原则,导致对匈战争的连续失败

漠北决战后,双方经历过短暂的休战,而后又进入战争对决状态。期间,汉武帝共五次派兵出击匈奴,结果两次无功而返,三次全军覆没。尤其最后一次,14万人出征,主将李广利率7万人投降,可谓是最悲摧的一战。

这一时期,汉朝对匈战争的失败,大致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战略目标左右摇摆,违背孙子理性决策理论。漠北决战后的初期阶段,汉武帝实际走的是消极防御的战略路线。它首先表现为公元前117年因霍去病去世而搁置出击匈奴的计划,继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对匈奴的进犯骚扰做小规模的防守反击,这无疑是回到了文帝、景帝时期的消极防御状态。之后的大兵出击,则又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盲目出兵,既没有全盘、周密的战略计划,也没有切实可行的战略部署,更谈不上各部队之间的密切配合及战略战术方法的灵活运用。这明显违背了孙子的理性决策理论。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计篇》)信然!

这一时期的决策错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汉武帝晚年的骄傲与固执,被胜利冲昏头脑,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以至于在战争决策问题上严重违背了理性慎战的指导思想。尤其是在“巫蛊之案”发生后,汉武帝个人性格与精神状态几乎陷于癫狂,竟然在李广利率大军出征期间,追查其与刘屈牦密谋案,拘留其家属,致使李广利为求立功赎罪而孤军深入,最终全军败亡。这样的低级错误很难让人相信会发生在雄才大略、智慧高超的汉武帝身上。论及此,我们又不能不联想到孙子对战略统帅性格修养的重视。他在《地形篇》中特别论述了将帅的五种性格缺陷(“将有五危”),又在《九地篇》中专门强调将帅的性情修养(“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所以,一名统帅性格上的缺陷,诸如脾气暴躁、过于自信、刚愎自用等,绝非仅仅是个人的问题,它极有可能导致军队败亡的结局。

其二,战略模式单一,缺乏灵活性和创新性,违背孙子“战胜不复”理论。这一时期,汉武帝两次派兵寻求与匈奴进行战略决战。第一次是在天汉四年(前97),出兵21万,双方苦战十几天,不分胜负,最后无功而返。第二次是在征和三年(前90),出兵14万,结果汉军死伤及被俘共7万人。

两次决战均告失败的原因在于,未能正确把握双方战略形势的深刻变化而采取相应的战略对策。一方面,此时汉军实力已大不如前,且匈奴已西迁至汉朝的西北方向,兵力更加集中,这使得汉军的补给线大大延长,同时也不利于穿插作战。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匈奴吸取了以往战争失败的教训,不再是单纯地报复性袭击或与汉军硬拼厮杀,而是代之以灵活实用的战略和策略。例如,在战略指导方针上,形势不利时不断向汉朝示弱、讨好,形势有利时则又频繁进攻骚扰;在战略联盟方面,成功运用间接手段,联合西羌和西域诸国夹攻汉朝,分散汉朝兵力;在具体作战原则上,则是加强对汉朝军队的侦查,及时进行战略转移,然后诱敌深入、迂回奔袭,伺机集中兵力围歼汉朝孤军深入的部队。如此一来,战争的主动权已完全掌握在匈奴手中,汉军只能是处处被动,处处失利。

战略活动的本质,在于其灵活性和创新性。孙子在《虚实篇》讲“战胜不复”,即言曾经给己带来优势或胜利的战略模式,一旦在战争中为对方熟悉,就不能继续重复使用;曾经有效的打法一旦成为常规,就不会再有出奇制胜的效果。汉武帝晚年对匈奴战争的失败,根本原因在于一味地追求漠北决战时的取胜模式。从军事理论的角度讲,战争是一种活力对抗,战略方案的正确性及其效果必须取决于敌我双方行动的相互作用。换言之,我方有效的战略方案,必须以对手的战略决策为出发点,并充分考虑对手后续的可能反应。在匈奴已经全面改变对汉策略,注重灵活实用的情况下,汉武帝仍然寄希望于通过原先的主力决战模式来取胜,这正说明其战略指导思想的刻板与僵化。

其三,战略实施过程中,任用将帅不当,违背孙子将帅选拔理论。将帅是战略规划的主要执行者,是战争对抗过程中最重要的变量。正因如此,孙子把“将”作为庙算决策的战略五要素之一,同时对将帅素质提出了至高的要求,即所谓“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计篇》)和“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地形篇》)。

汉武帝在对匈战争的前期和中期,能够破格提拔卫青、霍去病等优秀将领,大大加快了胜利的进程,而在对匈战争的后期,选用平庸将领为主帅则成为战争失败的重要因素之一。例如,在战争后期对匈奴的第一战——浚稽山战役中,作为汉军主帅的赵破奴,不但在形势骤变之际反应迟钝,没有率领军队迅速脱离危险区域,而且犯下一个低级错误——匆忙选定的驻军营地缺乏水源。更可笑的是,身为主帅的他竟然自以为是地只身远离大营,探察水源,结果与匈奴军队遭遇而被俘,这直接导致失去主帅的2万汉军全军覆没。再如,天山-东浚稽山战役中的将帅李陵,虽然英勇善战,但太过自信,竟然信心满满地认为凭5000步兵就可以冲击匈奴王庭,结果反而成为匈奴的盘中餐。另一名将领公孙敖,自领兵以来从未胜过,但在余吾水战役中仍然被汉武帝任命为汉军右翼主将,结果在两军对峙激战之时,他擅自引兵撤退,直接导致主力军队失去侧翼保护而失败。更为突出的是贰师将军李广利,才能极为平庸,战场上屡战屡败,但因其是汉武帝宠姬李夫人的哥哥而多次被任命为汉军主帅。结果,在对匈奴的最后一战——速邪乌燕山战役中,他率领的7万人大部死伤,其余向匈奴投降,成为汉军对匈作战历史上最彻底的惨败。

孙子曰:“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谋攻篇》)孙子又曰:“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作战篇》)以此而言,错用一名昏庸将领做主帅,对一个国家、一支军队来讲,属于何等严重的失误!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汉武帝反击匈奴的战争进程及结局表明,最高决策者对战略形势的感知及对战略理论的正确运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国家的命运。西汉反击匈奴战争初期,汉武帝作为一代雄主,能够敏锐地抓住历史机遇,适时地完成战略转换,最终在战略防御走向战略进攻的进程中,拉开了反击匈奴战争胜利的序幕。反击匈奴战争中期,汉武帝及卫青、霍去病等著名将领以不拘一格的创新精神,综合运用了《孙子》示形动敌、迂回奔袭、出奇攻敌、避实击虚、我专敌分等战略战术理论,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在反击匈奴战争后期,由于汉武帝的骄傲、固执和刚愎自用,使其战略决策处处违背孙子战略理论,最终导致了连续的战败。

汉匈的对抗既是双方实力的较量,也是彼此战略思想与智慧的博弈,而这种战略思想实际应用的成败得失,又多能从《孙子》的思想理论体系中寻找到依据和经验启示。正如杜牧在其《孙子注》序言中所言:“自武死后凡千岁,将兵者有成者,有败者,勘其事迹,皆与武所著书一一相抵当,犹印圈模刻,一不差跌。”(《樊川文集》卷十《孙子序》)

【注释】

〔1〕宫玉振:《取胜之道,孙子兵法与竞争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01页。

〔2〕〔德〕克劳塞维茨:《战争论》,解放军出版社1964年版,第786页。

〔3〕〔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年版,第93页。

〔4〕倪乐雄:《撩开后冷战时代的帷幕》,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63页。

〔5〕刘子明:《中国近代军事思想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2页。

猜你喜欢

汉军汉武帝匈奴
两汉王朝对匈奴的战争诉求
汉武帝好推理
到树上摘去年的梨
昭君出塞
匈奴王的珍宝
背水一战
义退匈奴兵
四面楚歌
树为何名
古老的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