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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货币中介到资本金融:价值积累形态转换研究

2022-11-21崔占民

关键词:时空货币资本

崔占民

(上海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433)

随着金融市场规模的扩大,金融业收入占比的提升,企业股权投资趋势的增强,资本主义经济进入了金融化发展阶段,人类社会进入了金融化世界。在此背景下,理清金融的内涵与发展逻辑变得十分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从什么样的视角对金融进行阐释与建构。自金融活动产生以来,价值始终都是核心问题,价值通约性使交换得以可能,价值的增值性推动经济活动的发展,把握了价值积累形态转换趋势才能获得价值增值。因此,考察金融本质的关键在于把握价值积累向度的转换。从价值积累形态跨时空转换的视角考察金融发展的实质,为金融创新与实践发展奠定坚实的认识论基础,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

金融伴随着货币功能的演进,几乎与货币同步起源。荷兰格罗宁根大学金融伦理学教授Boudewijn提出:“人们可能更普遍地将金融视为货币体系的延伸。”[1]货币在金融发展中被其他条件辅助,而不辅助其他条件,在金融发展中处于实体地位。作为金融的实体,货币通过自我运动形成金融体系,通过自我否定转化为产品、商品或资本等诸形态。在产品和商品交易过程中,货币作为中介存在,是金融发展的起始阶段。在货币作为资本形态时,可将金融区分为货币金融与资本金融两个阶段。以上三个阶段的分类依据为:一是从金融服务经济发展的能动性上看,三个时期依次为被动的、潜在的服务经济发展;主动的、积极的为经济发展服务;引领和操控经济发展。二是从金融发展中价值的增值状况看,三个时期依次为价值的等价交换原则,货币没有因为自身而增值;货币以自身为中介,实现了货币的利息性质的增值;货币超越自身成为了广义的金融衍生品,实现了去银行“中介费”的直接增值。三是从与产业的关系上看,三个时期依次为货币在产业发展中作用有限;银行对产业发展起到的了明显的支持促进作用;投资银行不断控制优势产业引领着产业发展的方向。四是从融资方式来看,三个时期依次为非现代意义上的融资;间接融资;直接融资。厉以宁认为资本金融是“从传统货币金融单一的间接融资向以资本市场直接融资为主的现代金融发展的方向。”[2](P15)由此,可以将货币的资本存在形态区分为货币金融与资本金融。前者是以商业银行为中介的融资活动,后者为除银行以外的非银机构的融资活动,狭义上“资本金融主要指投行金融”。[2](P44)货币中介、货币金融以及资本金融3个阶段逻辑上有顺承,时间上有先后,层度上有递进。以货币的实体地位对金融发展阶段进行分类,有助于我们理解金融的阶段性特征以及价值在不同时空中的积累形态转换的情况。

从价值转换的跨时空动态过程出发更能看出金融发展的实质。金融在不同时空变换的过程中,价值维度不断变换,与时代精神相契合,所呈现的价值自我增值的时代内涵,即是金融的自为本质。正如黑格尔所说:“事情并不穷尽于它的目的,而穷尽于它的实现,现实的整体也不仅是结果,而是结果连同其产生过程。”[3](P2)陈志武认为“金融的核心是跨时间、跨空间的价值交换,所有涉及价值或者收入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之间进行配置交易都是金融交易。”[4](P3)同样,威廉·戈兹曼认为金融是“一种形成和解决有关金钱、时间和价值等复杂问题的方式。”[5](P18)价值与金融发展阶段相关联,实现了不同时空的价值转换。价值作为金融的核心,强调了金融是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变换中,价值交易作为根本性的活动存在。

金融在不同的时空中,价值形态不断变化。以货币为中介时期,价值表现为货币,价值的追求由使用价值到剩余价值;货币金融阶段,价值来源表现为货币生息增值运动,而货币的自我增值在本质上是价值的二次分配;资本金融阶段,价值表现为金融资产,金融资产的最大的特点是以人们对未来的预期为价,价值来源主要基于人们的预期,价值表现为作为“广义货币”的金融资产与未来通约的物化表达。因此,理解金融的问题,首先要从时空维度考察货币起源,考察金融跨时空转换中价值形态变化及其发展过程。

一、货币中介:使用价值到剩余价值

货币出现后,金融才展现了其自身“真实”的状态,即对不同时空的价值进行分离与转换的功能,实现了金融史上价值第一个重大转换—从使用价值到剩余价值。价值的形态转换始终随着货币产生发展的过程而变换,在这个过程中,货币对价值形态的转换起着根本性的推动作用。在经历了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分离,一般等价物的出现和货币生成的基本环节后,最终实现了由追求使用价值到追求剩余价值的形态的转变。

(一)货币的产生是以一般等价物的形成为前提的,随着一般等价物的历史生成,使用价值与价值逐渐分离。依据马克思的分析,伴随着一般等价物形成的先后三个阶段,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分离最终实现。一是在原初的交易中,单个物之间的直接交易,以使用价值为依据进行的,而使用价值只有自然的时空维度,没有社会时空维度。原初的价值交易,表现为偶然的、局部的、非联系性的和自在的绝对空间下进行的。对应的是马克思所说的“简单的、个别的或偶然的价值形式”。初步实现了一物通过另一物“等价形式”的表达,与其自身使用价值区分开来。二是在物与多个物的交易中,物之间交换的自然空间得到延展,物的价值得到不同物“等价形式”的表达。当一物与其他各种物进行交换时,生产这个物的时间得到不同表达,每一个其他商品体都成为反映这个物的一面镜子,这个物就获得了其自身规定性。对应马克思归纳的“总和的或扩大的价值形式”,表现为“等价形式”规模的扩大与“相对价值形式”的固定。价值与使用价值的进一步得到区分。三是当多个物通过同一个物来表现其兑换关系时,价值与使用价值在空间上得到完全分离,社会时间获得了商品交换量的一般规定性,这个一般规定性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形成的前提。而一般价值形式的取得,在于其社会共识的形成,“因为商品的价值对象性只是这些物的‘社会存在’,所以这种对象性也就只能通过它们全面的社会关系来表现,因而它们的价值形式必须是社会公认的形式。”[6](P83)至此,商品的才真正脱离其使用价值,实现了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交易,价值与使用价值完全分离。马克思指出第三种价值形式为“只有这种形式才真正使商品作为价值互相发生关系,或者使它们互相表现为交换价值。”[6](P82)第三种价值形式起初可以是任何一种商品,但随着这个“任何一种商品”在其自身职能属性的执行中,在自然性和社会性竞争中最终会形成几个固定的品类,最后转向一般等价物的形成。

(二)一般等价物最终以货币的形式获得了它的最一般的存在形式,货币成为了价值的符号,成为了价值的表现形式。当一个商品作为一般等价形式,被其他一切商品排挤出来,就成为了具有更广泛意义的一般等价物。当一般等价物固定成为某一个独特的商品时,一般等价物成为衡量其他一切商品价值的度量时,相对价值形式才被得以固定。而这个得以固定的一般等价物是随着时空生产格局变换而产生的。在空间上,使用价值不必要每次交易都发生空间转移和消费,而只要需要的时候实现空间转移即可。在时间上,商品的交换必须打破自然时间属性,而以一种无差别的社会劳动时间为统一度量,获得其规定比例,从而实现“合理”交易。这个时空变化的要求,使得商品交易者之间实现价值自由交易的承载中介成为现实,“在商品经济中,一般社会劳动时间可以表现为流通中介,即货币。”[7](P251)货币的出现,交易中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分离,金融才实现了最初的萌动。在这个一般等价物形成的过程中,金在时间上保存更久,在空间上更容易存储,最终取得了其特权地位。这个独占的特权地位,使得金成为货币商品,此时金与一般价值形式区别开来,这个时候,价值将以货币形式存在。货币的产生,变革了价值交易的时空格局。货币将时间与空间进行了有效折叠,使商品使用价值的空间生产差异失去其“面相”,将不同商品生产的时间凝聚成为没有质的差别的时间尺度的价值形态。因此,只有一般等价物与货币出现时,价值与使用价值交易中才真正的实现了绝对时空的分离。货币作为中介不仅使得价值交易实现了时空变革,并且使得作为使用价值载体的购买与销售场所在时间上实现了分离。交换时间与空间的分离,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分离,在货币作为时空中介产生以前是对立而非矛盾的。“只有在谋取具有独立的货币形式的交换价值的地方,即在金银的生产上,才有骇人听闻的过度劳动。”[8](P272-273)当货币作为价值的表现形式,价值成为生产的追求目标时,剩余价值将成为更为直接的目的。

(三)货币的普遍性使得人对价值追求走向货币符号的追求,激发了主体对价值增值的欲望,导致了资本形而上学的产生,价值积累形态转向生产剩余价值。使用价值—价值—剩余价值是这一阶段价值发展的一般历史过程,前两个阶段作为后一个阶段的前提。剩余价值作为目的形成的另一个重要历史条件—货币一般形成过程也得以阐明。现在作为剩余价值的逻辑预设的第三个历史前提—作为资本的形而上学,人的欲望作为直接驱动力得以说明。

使用价值直接的交易,其自身的局限性是其生产欲望的限制。首先,物的有用性寄托于自然属性,既是在自然界中形成的,又是在时间序列中产生。时间规定了使用价值的期限,马克思指出“时间使使用价值不断遭到损坏。”[9](P342)使用价值存在的时间界限,限制了使用价值的生产规模,限制了使用价值积累的欲望。其次,而使用价值具有极强的主观性,以追求使用价值为目的的价值交易表现为交换价值的比例不固定。“交换价值首先表现为一种使用价值同另一种使用价值相交换的量的关系或比例,这个比例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同而不断改变。”[6](P49)这一时期,时间没有取得真正的社会形式,因此连同价值本身都是作为非对象性存在的。时间对使用价值的建构表现为一种纯粹物理上的关系,一种使用价值自身的形成的时间过程。这种使用价值关心更多的是生产时间的缩短,使用价值作为需要的强度以及可兑换性,而积累则因技术条件无法进行而受到极大限制。

交换价值作为交易的时期,追求价值自身的无限性,唤醒资本主体性欲望。首先,当价值交易形式上的时空分离,买者和卖者由交易的直接同一性分裂为对立时候,一种为追求剩余价值的竞争性产生了。买卖双方由追求使用价值的同一性,到对立为交换价值此消彼长,势必引起对货币的无限追求,扬弃使用价值转而奔向剩余价值的追求。马克思指出资本家的生产:“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生产价值,不仅要生产价值,而且要生产剩余价值。”[6](P218)只有在货币为中介的交易中,使用价值与价值时空分离,当这种分离由对立走向矛盾的时候,使用价值被扬弃,剩余价值最终成为这种矛盾的产物。从相反的方向看,是交换价值代替使用价值进行交换,而不是相反,从而加剧了剩余价值的竞争。“如果在一个经济的社会形态中占优势的不是产品的交换价值,而是产品的使用价值,剩余劳动就受到或大或小的需求范围的限制,而生产本身的性质就不会造成对剩余劳动的无限制的需求。”[6](P272)由此可见,剩余价值不是原初的目的,只有货币作为价值时,交易双方时空对立分离的情况下,才成为目的,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欲望被唤醒。而一旦货币产生,货币就成为了价值的符号,这种符号积累的无限性,使得剩余价值的生产获得了无限广阔的空间。剩余价值的增加有两种方式,一是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二是提升劳动生产效率。“没有一定程度的劳动生产率,工人就没有这种可供支配的时间,而没有这种剩余时间,就不可能有剩余劳动”[6](P585)由此,剩余价值同时成为资本形而上学的结果。

随着产业资本的发展,价值生产越来越不能满足价值积累的需求,此种方式的界限不断促使其转向。随着生息资本、金融资本的崛起,并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典型特征,金融资本从宏观上垄断价值的形成,价值的分配重新使剩余价值获得转移增量,成为了价值增值的重要路径。

二、货币金融:价值生产到价值分配

随着剩余价值量的不断扩大,货币积累越来越多。当货币积累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货币作为产业发展的直接推动力,当区域性的货币经营机构发展成商业银行时,货币金融得以产生。时空对货币金融的建构主要表现为,时空的改变对价值分配的价值量大小产生影响,利息随着时间与地点的不同而变换。G-G'的的增加过程中,只有固定时间的约定,看不到空间生产环节。生息资本的发展过程中,银行由支付中介转向吸纳闲散货币,并将之转化为货币资本。价值的转换在空间表现上,不同于产业资本的工厂生产,生息资本运转空间转向金融节点。当这种生息资本发展成为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相结合,形成垄断时,对价值的追求由生产转向分配。“当代资本主义的积累过程日益从强调剩余价值生产转向剩余价值的再分配”[10](P101-109)

(一)生息资本参与剩余价值分配。马克思将生息资本的运动描述为G-G-W-G'-G',货币G第一次运动进行了时间约定,货币作为资本支出。货币作为已实现的资本G'或G+ΔG,ΔG表示利息,货币与利息重新回到货币所有者,实现了价值的增值。在空间变换上,货币实现了所有者与使用者的分离,“G的第一次换位,无非表示它已经由A转移到或转交至B手中。”[11](P381)容易被误解的是简化了的生息资本运动形式即G-G',外在的形式显示钱生出了更多钱,劳动过程被彻底抽象掉。然而正如马克思指出:“资本并不是在流通过程中,而只是在生产过程中,在剥削劳动力的过程中,才作为资本存在。”[11](P384)这里G的第二次支出只能是作为规定了的空间生产的形式,只能作为商品变化的要素或资本再生产的要素,而不是消费要素才能完成整个生息资本的运动。并且,生息资本打破了产业资本价值回流的时空间隔,不受生产过程影响,价值增值固定在法律、合约等形式中。“而就生息资本来说,它作为资本的回流,好像只取决于贷出者和借人者之间的协议。因此,就这种交易来说,资本的回流不再表现为由生产过程决定的结果。”[11](P390)生息资本以抽取执行职能资本利润的方式,本息回到货币所有者手中,最终实现了对剩余价值的分配。

(二)银行资本与产业结合实现分配优势。希法亭认为金融资本时期,银行职能由借贷转为吸储与发放的中介再到发行股票(类似于现在的投资银行),逐渐成为价值空间节点,甚至成为价值中心。在时间上无数合约的聚集,巨大的流动性形成总体性的平衡,通过设置存款准备金制度,使得不同时间的合约并行不悖,达到“既存既取”的时间效果。首先,银行作为价值时空的重要节点,已经成为资本积累的摇篮。“资本有机构成提高致使固定资本巨大膨胀,资本流动日益困难;扩大了的生产规模要求越来越大的资本额,产业资本的增殖需要银行通过资本动员予以支持。”[12](P285)其次,希法亭对金融资本的理解是以银行资本为主主导,与产业相结合的资本资本形态。他把金融资本规定为归银行支配和由产业资本家使用的货币形式的资本。最后,希法亭指出:“‘现代’资本主义的特点是集中过程,这些过程一方面表现为由于卡特尔和托拉斯的形成而‘扬弃自由竞争’,另一方面表现为银行资本和产业资本之间越来越密切的关系。”[13](P1)希法亭认为由于这种关系,资本便采取自己最高和最抽象的表现形式,即金融资本形式,这个形式就是新价值空间的构造。当金融资本与产业相结合也不足以阻止利润率下降时,金融资本与行业结合采取了更加紧密的方式,不断扩大对整个行业的控制,最后形成对行业的控制,从而获得剩余价值分配的更大优势。

(三)金融资本通过垄断,获得更多剩余价值。金融资本将价值生产带入到了一个新阶段—垄断,垄断的初级阶段是空间上实现行业规模的控制,高级阶段是空间上实现对优势产业的控制。金融资本通过控制先进技术,控制空间生产,实现与产业的结合。“现实财富的创造较少地取决于劳动时间和已耗费的劳动量,较多地取决于在劳动时间内所运用的动因的力量”[14](P217),这个动因的力量就是优势技术产业,金融资本获得了较高的价值分配。当全球市场已经取代区域市场,“时间—空间”修复无济于事,这时竞争将以垄断形式展开,垄断是空间对时间的反噬,是以对空间的垄断消灭时间效率的无限竞争,最终实现剩余价值的支配占有权。

货币金融时期,价值中心是以银行为时空节点的,这个时空节点与产业形式上分离,又对其实现了控制。货币金融以金融资本形态达到了价值历史向度的最高点,“资本的特殊性质在金融资本中消失了。资本表现为君临社会生活过程的统一力量,表现为直接从生产资料、自然资源、整个积累起来的过去劳动的所有制中产生的力量。”[13](P265)资本表现出了自因性与自为性,作为流动价值的资本的增值不在假借中介,资本转化自身为中介,与中介发生关系,资本自身与中介重新统一,最终实现价值增值的目的,实现了货币金融的最高形式。

三、资本金融:价值历史向度到未来向度

资本金融在当代表现为资本逻辑的外化以及金融化,金融化是一种深刻的时空现象。资本金融具有全时空性质,是一种历史化的时空,包括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维度的时空。时间上,宏观方面资本市场价值转移实现了全天候和海量的价值频繁交易,微观方面个人资产价值在“睡眠”中变易。空间上,宏观方面资本金融市场及衍生品实现了最大范围内的全球交易,微观方面金融渗透到日常生活的细微之中。交易双方在金融市场终端虚拟空间中实现了最大的自由。未来时空通过资本金融方式,实现了对当下以及未来自身的重塑,由此价值不仅仅是历史的结果,更是未来的原因与结果。当未来时空对当下建构以金融资本的形式,即获得了其现实性,价值历史向度转向未来向度。这个转向的一般过程如下:

(一)是价值与实体的深度分离现象的发生。资本金融使纸币、汇票、凭证通过信用放大,使得原本并不存在的价值,通过混淆价值自身与其符号表达,驱动价值符号数量倍增,造成价值增值假象。“金融资本的产品和工具,可以夷平购买力的时空界限,在时间上,使市场上交易的对象不仅包括当前已经生产出来的商品(剩余价值),也包括还没有生产出来的商品(未来生产出来的剩余价值)。”[15](P153)未来的剩余价值只要是基于预测,尚未发生,本身就是假的了。“当前实现了的利润或剩余价值总额大于实际生产的剩余价值总额,剩余价值被名义化了。”[15](P153-154)这种名义化的剩余价值,与其价值实体已经脱离了。价值与实体分离的另一个表现是通过价格波动来获得价值,金融交易不必通过对资产准确估值赚钱,相反,通过“对资产不断定价和重新定价的疯狂举动,从而在市场上制造价格波动,正是这些波动本身让交易员赚钱。”[16](P18)这种依据价格变化赚取剩余价值,使得人们对于交易对象价值几何失去兴趣。此外,价值与实体错位也以一种想象的,松散的关联发生,例如Ke Tang&Wei Xiong(2012)指出:“在大宗商品市场指数投资快速增长的同时,非能源类大宗商品价格与石油价格的相关性越来越强。”[17](P54-74)金融化的结果是,单一商品的价格不再仅仅由其供给和需求决定。相反价格还取决于金融资产的总体风险偏好和多样化商品指数投资者的投资行为。价值与实体深度分离,为价值的历史转向提供了一般性条件。

(二)是价值未来向度意识的形成。价值的未来向度观念,很早出现在哲学家的思考中,早期的经济哲学家色诺芬、泰勒斯已经对价值的未来向度进行了原初的思考。当下,未来与现实相互影响与建构逐渐深入人心,“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不仅仅呈单向流程,而且呈双向互动。”[18](P35)人们认识到未来对现实深刻影响,呈现出由近而远、由大到小、由深到浅递减特征。随着利息、期货契约、贴现促使未来感性直观的发展,逐渐内化为人类主体的未来时间意识。“人们发明的跨期价值交换方式催生了一种全新的思维:它既可以预测未来的经济产出,也能够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价值进行公平的处置。”[5](P2)在价值未来向度意识的发展过程中,预测是其中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想要知道我们在经济上的前景如何,是因为这种预测可以帮助我们生存下去。从20世纪初开始,预测就一直是现代金融服务行业的组成部分。”[19](P40)预测的重要性与有效性,提升了未来价值属性确定性,当这种确定性形成共识,潜在的未来价值才能以观念的形式对现存价值发挥实质作用。资本金融就是这种预测成为广泛共识的产物,金融是一种思想体系,一种形成和解决有关金钱、时间和价值等复杂问题的方式。

(三)是价值通过资本金融系统影响当下资产价值。当价值未来转向的意识达成共识,还需将这种共识外化、物化和对象化,以实体的、原则的、体系性的方式生成,资本金融才具有其现实性,资本主义因此进入了“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国际金融体系的建立,是金融空间发展的重大突破,“由资本国际化推动并造就了的经济全球化使世界成为一个全时空的世界金融体系,国际金融市场和跨国金融机构越来越紧密相连,使国际间的资金调拨与融通更加方便高效。”[20](P145)国际金融体系是资本金融的外在形式,展现了资本金融的自为性。价值在两个方面转向未来向度,一是未来以“贴现”和“预期”的方式,直接对当下价值进行赋能、联结,重新估值。这里涉及的难题是,如何对资产进行金融化暨定价,金融资产的价值依赖于金融资产的未来承诺,以及这个对这个未来承诺可信度的坚实程度。这些无数意识最终以资本市场对金融资产定价得以解决。金融市场不是称重器,而是投票器,并且是有投票意愿的购买者意志与其实际投入份额表达的综合意愿的集中体现。资本金融主要的功能就是为金融资产定价,金融资产的定价问题几乎是现代金融的核心问题与难题。众所周知,金融资产的价值几乎很难以其“实际价值”为标准交易,而是以未来资产价值估算为主,这种趋势在当下越发明显。这个现象正在改变人们关于价值的根本性观念,以往全部资产的价值都以历史化时空(过去与现存)、劳动时间为基础进行,而资本金融时代的金融资产,是以买未来方式进行的。二是固定资产投资与债务锁定价值未来流向。固定资本投资影响着价值的当下与未来走向,“资本投资于特定的空间和地域,资本就必须继续在这些空间中流动而无法转移到其他地方。”[21](P231)“贯穿生息资本循环的反价值就如同暗物质一船,要求用很大一部分未来价值的生产来清偿”[21](P229)。利息已经加在了未来价值形成的成本之中,债务同样束缚着个人的未来发展。如果没有资本金融系统,价值未来向度还只是观念的,高度不确定的,非物质性的力量。因此,资本金融系统的建立,最终使得价值的未来向度得以实现。

在以货币为中介时期的价值是历史化的,在历史因果链条中产生、发展和完成。货币金融时期的价值是历史向度与未来向度过渡时期,时间对价值的改变是一种线性的,约定收益的,是完成了的绝对时空下的价值体系。资本金融时期,买预期买未来成为人们金融资产配置的主流观念,时间的未来向度对于金融资本估值起到了主导性作用,价值在金融资本逻辑下,实现了未来向度转向。

本文根据金融发展的不同时空阶段,从价值积累形态转换的角度,重新阐释了金融的跨时空价值交易的本质内涵,为金融提供了一个认识论视角和理论思维的前提性批判维度。当前随着经济金融化的发展,金融对价值的全时空渗透,使得使用价值到剩余价值,价值生产到价值分配,价值的历史向度到价值的未来向度3次历时态转换又呈现共时态性质。

从国外资本主义国家来看,通过不断改善工人福利,提升工人民主权力有助于缓和资本主义社会矛盾;通过实施国家宏观调控,提升政府权力,有助于缓解资本主义经济金融危机;通过放松金融管制,推行经济金融领域自由主义理念,有助于提升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增加社会总财富。然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调控手段,不能改变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制度,不能改变资本与劳动对立的现实,不能改变资本家对剩余价值无偿占有的剥削本质。

从国内来看,在确保国民经济的社会主义性质基础上,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集中力量干大事的体制机制优势,将生产剩余转化为全社会共有的财富基础;通过不断完善分配的方法和原则,特别是积极推动第三次分配,先富带动后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防止价值积累过渡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激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活力,激发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以创新为驱动,引领新兴动力增长点,锁定未来价值走向。当下来看,在价值的历史向度与未来向度之间寻找合适的平衡点,促进金融作为工具与手段,只能以服务人为目的作为金融当前发展的方法论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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