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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的他们,沉默无言

2022-11-19余娅整理点评人吴斌长沙市西雅中学教师

十几岁 2022年2期
关键词:油麻社恐里科夫

文/余娅(整理)点评人/吴斌(长沙市西雅中学教师)

我们聊起“社恐”时,总能联想到文学作品中的一些人物,比如契诃夫笔下那位将自己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雨果笔下的钟楼怪人伽西莫多,郁达夫笔下那个独自在海外求学的“他”,曹文轩笔下离开油麻地之后的杜小康……

我们读他们的故事,似乎也能感受到与人交往时的紧张与恐惧。

装在套子里的人

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您一定听说过他。他也真怪,即便在最晴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那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他的脸也好像蒙着套子,因为他老是把它藏在竖起的衣领里。他戴黑眼镜,穿羊毛衫,用棉花堵住耳朵眼。他一坐上马车,总要叫马车夫支起车篷。总之,这人总想把自己包在壳子里,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现实生活刺激他,惊吓他,老是闹得他六神不安。也许为了替自己的胆怯、自己对现实的憎恶辩护吧,他老是歌颂过去,歌颂那些从没存在过的东西;事实上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对他来说,也就是鞋和雨伞,使他借此躲避现实生活。

别里科夫把他的思想也极力藏在一个套子里。只有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规定着禁止什么,他才觉得一清二楚。看到有个告示禁止中学学生在晚上九点钟以后到街上去,他就觉得又清楚又明白:这种事是禁止的,好,这就行了。但是他觉得在官方的批准或者默许里面,老是包藏着使人怀疑的成分,包藏着隐隐约约、还没充分说出来的成分。每逢经过当局批准,城里开了一个戏剧俱乐部,或者阅览室,或者茶馆,他总要摇摇头,低声说:

“当然,行是行的,这固然很好,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

(节选自契诃夫《装在套子里的人》)

因害怕而“社恐”

别里科夫的“社恐”,与他所处的时代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装在套子里的人》创作于黑暗的沙皇统治时期。当时,统治者查封进步刊物,禁止言论自由,试图禁锢人们的思想。契诃夫用怪诞夸张的手法,塑造了这个因为害怕而恐于社交的人物形象。

别里科夫什么都怕。他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别人的笑声,甚至害怕别人做出的与他无关的事牵扯到他。他试图逃避现实,不想和外界有任何交集,把自己的身体装在“套子”里;可他又不得不面对复杂的社会关系,于是他竭力把自己的情感、思想也封闭在“套子”里。

钟楼怪人

她一直闭着双眼,但却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温柔地向她说道:“别害怕。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来看你睡觉的。我来看你睡觉,这对你没有什么坏处吧,不是吗?当你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在这里看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瞧,我躲到墙后面去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几句话的声调里含有比这几句话本身更为惨痛的成分,受了感动的埃及姑娘睁开了眼睛,他真的已经不在窗口了。她走到窗前去,看见那可怜的驼子坐在墙角,带着痛苦的顺从的表情。她努力克制住对他的厌恶,向他温和地说:“来吧。”看见埃及姑娘的嘴唇在动,他以为她是在赶他走,于是他站起来,低着头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开去了,甚至不敢抬起充满失望的眼睛向那姑娘看一眼。“来吧!”她喊道,可是他继续走远了。于是她冲出小屋向他跑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感觉到姑娘的接触,伽西莫多便浑身哆嗦起来。他抬起恳求的眼睛,看见姑娘想把他拉到她身边去,他脸色就又变得又欢快又温柔。她想把他拉进小屋,可是他坚持要待在门槛上。“不,不,”他说道,“鸱鸮可不能到云雀的窝里去。”

…………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的小口哨说:“拿去吧。你需要我的时候,你想叫我来的时候,你不太害怕看见我的时候,就把这只口哨吹响吧。口哨的声音我是听得见的。”

他把口哨放在地上便走了开去。

(节选自雨果《巴黎圣母院》)

因长相丑陋而“社恐”

伽西莫多长相丑陋,性格古怪,他十分自卑。他深深地爱着爱斯梅拉达。他赞美爱斯梅拉达是“云雀”,贬低自己是“鸱鸮”。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自身命运的不幸。

但伽西莫多又是非常细心、体贴的,他给了爱斯梅拉达一个口哨,他说:“你不太害怕看见我的时候,就把这只口哨吹响吧。”善良、真诚的品质集中到一个如此丑陋而卑微的人身上,反差极为强烈。作为浪漫主义作家,雨果用温柔的笔调描写伽西莫多,表现出他对底层民众和弱势群体的深切同情。

孤身留学的人

他的忧郁症愈闹愈甚了。

他觉得学校里的教科书,味同嚼蜡,毫无半点生趣。天气清朗的时候,他每捧了一本爱读的文学书,跑到人迹罕至的山腰水畔,去贪那孤寂的深味去。在万籁俱寂的瞬间,在天水相映的地方,他看看草木鱼虫,看看白云碧落,便觉得自家是一个孤高傲世的贤人,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他竟有接连四五天不上学校去听课的时候。

有时候到学校里去,他每觉得众人都在那里凝视他的样子。他避来避去想避他的同学,然而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同学的眼光,总好像怀了恶意,射在他的背脊上面。

上课的时候,他虽然坐在全班学生的中间,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在稠人广众之中,感得的这种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得的那种孤独,还更难受。看看他的同学看,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在那里听先生的讲义,只有他一个人身体虽然在讲堂里头,心思却同飞云逝电一般,在那里作无边无际的空想。

好容易下课的钟声响了!先生退去之后,他的同学说笑的说笑,谈天的谈天,个个都同春来的燕雀似的,在那里作乐;只有他一个人锁了愁眉,舌根好似被千钧的巨石锤住的样子,兀的不作一声。他也很希望他的同学来对他讲些闲话,然而他的同学却都自管自家的去寻欢乐去,一见了他那一副愁容,没有一个不抱头奔散的,因此他愈加怨他的同学了。

(节选自郁达夫《沉沦》)

因身份而“社恐”

郁达夫用细腻的笔触,挖掘了一位身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年轻人苦闷的内心世界。文中的“他”在日本留学,深切体会到了身为弱国子民的自卑感,以致产生害怕与外部世界接触的心理。

无形的自卑感、疏离感,使“他”藏身在书海之中,流连于人迹罕至的山水之间。与其说“他”享受孤独,不如说“他”享受逃离。因为“他”无法在热闹的校园里感受到善意,他的所思所感,没有一点不是失望,他周遭的世界,没有一处不是忧伤。

退学之后

油麻地家底最厚实的一户人家,就是杜小康家,但它竟在一天早上,忽然一落千丈,跌落到了另一番境地里。杜家的独生子杜小康失学了,只好跟着父亲去放鸭。

小木船赶着鸭子,不知行驶了多久,当杜小康回头一看,已经不见油麻地时,他居然对父亲说:“我不去放鸭了,我要上岸回家……”他站在船上,向后眺望,除了朦朦胧胧的树烟,就什么也没有了。

杜雍和沉着脸,绝不回头去看一眼。他对杜小康带着哭腔的请求,置之不理,只是不停地撑着船,将鸭子一个劲赶向前方。

…………

已经是陌生的天空和陌生的水面。偶然行过去一只船,那船上的人已是杜雍和杜小康从未见过的面孔了。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父子俩也一天一天地感觉到,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它就是孤独。

与这种孤独相比,杜小康退学后将自己关在红门里面产生的那点孤独,简直就算不得什么了。他们一连十多天遇不到一个人。杜小康只能与父亲说说话。奇怪的是,他和父亲之间的对话,变得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干巴巴的了。除了必要的对话,他们几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而且,原先看来是必要的对话,也可以通过眼神或者干脆连眼神都不必给予,双方就能明白一切。言语被大量地省略了。这种省略,只能进一步强化似乎满世界都注满了的孤独。

(节选自曹文轩《草房子》)

因家庭变故而“社恐”

杜小康原是油麻地最富庶人家的“大少爷”,突然之间沦为家境一贫如洗的失学少年。杜小康被迫退学后,跟随父亲离开了油麻地。

文中的人物言语被大量省略了。父子之间,像是一场默剧。他不再是那个开心的孩子,他变得沉默,郁郁寡欢。

杜小康眼前一望无际的芦苇荡,给人一种永远也无法逃离的感觉。文中用环境中异常的“静”来烘托人物的恐慌。这种对比,使杜小康的恐惧更加真实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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