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东战场“星链”失灵与核阴影

吴阳煜

近期，俄罗斯频繁发出警告，称有西方国家帮助乌克兰制作“脏弹”（混有放射性粉末的炸弹），并准备以此在战场上诬陷俄罗斯。而乌克兰则反指俄罗斯才是真正有意图制造和使用“脏弹”的一方。对此，普京10月27日在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全体会议上表示，俄罗斯无需对乌克兰实施核打击，那样做既无政治意义也无军事意义。

相比地面战场上的“脏弹”，太空中的“星链”更能左右俄乌战局。近来，包括在与俄军激战时，乌军频繁遇到“星链”网络失灵的情况。在俄占区，乌军遇到的通信中断更常见。有旁观者猜测，马斯克可能在美国中期选举前，为了干扰拜登政绩而阻遏乌军取得更大战果；亦有观点认为，此举可能是SpaceX为后续在乌提供“星链”收费服务做准备。

无论是出于何种打算，马斯克已彰显“星链”在欧东战场分量越来越重。在乌军对“星链”产生诸多抱怨的同时，“星链”成为俄罗斯军方的眼中钉，已是不争的事实。

“尽管‘星链’仍在亏损，但我们将继续免费为乌克兰政府提供资金。”10月15日，美国SpaceX总裁马斯克这样略带幽怨地为“星链”宽带卫星互联网在乌克兰的继续运行许下了承诺，也让“星链”小小的断网风波告一段落。

此前，马斯克尚诉苦称，自己无法继续为“星链”网络埋单，而在过往，他还提出过，要求美国国防部支付“星链”的网络费用。根据马斯克的说法，SpaceX每个月要花费近2000万美元，来维护乌克兰的卫星服务；该公司为启用和支持“星链”网络已支付了约8000万美元，预计到今年年底将超过1亿美元。“我们也不能无限期地为这个系统提供资金和提供几千个地面终端设备。”

作为一款商用卫星网络系统，星链系统首次被应用于军事实战，就是介入今年的俄乌冲突。有观察者指出，到10月下旬，在乌克兰境内使用的星链终端已有2万多部，成为了乌克兰军队不可或缺的通信設备—在地面通信基础设施被大规模摧毁的情况下，通过分发给士兵的手持终端，“星链”保证了乌克兰军队通信的顺畅，并为乌军的炮兵部队实施远程打击提供了关键情报。

目前在太空的近地轨道上，盘桓的“星链”卫星超过了3000颗。在欧东战场，“星链”可以服务于无人机应用、军事情报与图像信息收集等。但作为常见的人造航天器，卫星设备极其脆弱，基本不具备攻击功能，难以自保。对其而言，几乎任何碰撞都是致命的—让卫星实现迅速机动变轨，尚属极少数国家掌握的尖端技术。

在当下，导弹和其他反卫星系统对卫星的威胁依然巨大。对俄军来说，将参战的星链系统当作需要认真考虑的打击对象，已经不存在转圜的余地。近日就有俄罗斯媒体称，需要动用不少于4000枚导弹，来彻底摧毁整个星链系统。

迄今为止，尽管真正意义上的太空战尚未出现，但是围绕太空尤其是卫星而发起的攻防，却早已开始预演。在全球范围内，美、俄、印等国都具备导弹摧毁卫星的能力，俄罗斯近年来更是反卫星试验频频。包括射程达到低轨卫星高度的“努多尔”导弹和“卡琳娜”激光系统在内，俄军若想对付卫星，并不缺乏可以达成战术目标的军事手段。

但对近地卫星发起攻击，与打击地面目标相比，无疑有着更高的技术难度。有印度军事专家在受访时表示，对于俄导弹部队而言，要想攻击“星链”卫星，需要射高至少达到500公里的导弹—2019年通过验收入役的S-500（普罗米修斯）防空系统，若动用反导拦截弹，刚刚能满足。

该军事专家表示，俄军目前可能并没有多达4000枚这样的导弹；更重要的是，有部分“星链”卫星在导弹射程之外的600公里高度上运行。这也就意味着，在俄军发起太空攻击后，整个星链网络都被毁灭的可能性为零，预计尚可保持低效率的运行。该军事专家警告称：“试图从物理上摧毁星链系统将是鲁莽的。”

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史教授许海云看来，“星链”确实给乌克兰地面部队提供了切实有效的帮助。“俄罗斯看到了自身在战场信息与通信技术上的不足。而且，这种不足无法通过机械化的作战手段来弥补。所谓用反卫星武器去打‘星链’，我觉得这更多是一种大国的战略说辞，是一种威慑手段，在实践上并不具备太多的可操作性。”

许海云向南风窗分析称，“星链”在太空中的分布，基本上是处于近地空间，“俄罗斯倘若动用导弹等反卫星武器对‘星链’实施打击，势必会因为打击工具造价太高，得不偿失”。

“因此，俄罗斯最可能采取的办法，是用信息化的手段来对付。”许海云认为，“对于‘星链’提供的信息化支撑，俄罗斯可以通过信息干扰技术，进一步加强对它所提供的战场支持系统的干扰，进一步削弱‘星链’的信号。”

不容忽视的是，针对他国卫星发起攻击，也存在着被视作战争行为的风险。假若俄罗斯对“星链”动手，甚或引发俄美之间的直接冲突。从这个角度看，在可预见的将来，俄乌军事冲突发展成太空战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许海云认为，当前俄罗斯在信息技术上确实存在着短板。“我想这是未来俄罗斯在俄乌冲突中需要着力发展的一个方向。俄乌战争的长期化，实际上考验了西方国家和俄罗斯的战略忍耐力，实际上这也是对双方科技力量、综合国力，以及资源力量的大比拼。因此，俄罗斯不可能用有限的导弹去对‘星链’实施打击，它需要节约力量和资源，放在最紧缺的地方。”

他称，如美国第101空中突击师驻扎罗马尼亚等军事动态，应被俄罗斯视为更大的威胁。“俄罗斯对‘星链’发动攻击的话，涉及对美国公司以及与国防部有密切关联的资产的打击，极可能导致俄美发生直接碰撞，进一步引发俄乌战争的升级，这些都是俄罗斯必须考虑的。”

可必须承认，随着太空技术的迅猛发展，一些军事大国正为未来的太空攻防战做准备。如今俄乌冲突加快世界格局演变，外太空、高边疆已成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的战略制高点。“对于太空这一全球公域的安全关注比较集中，未来它肯定会成为国际社会的热点。但是受制于技术条件、综合国力等，许多国家虽然有涉足太空的愿望，但不具备相应的能力。俄、美、中三大国会提前就太空的战略布局做出局部性安排，比如对于太空空间轨道的划分、太空相关法律的确立、未来太空卫星运转规则的制定等展开协商，甚至展开竞争。”许海云表示。

在他看来，美国由于目前国内混乱的局势，将太空武器化的进程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放慢，但中国对于未来的太空角逐也应有自己的規划，特别是面对美国设置太空军、将太空变成新的大国角逐场等做法，要保持高度警惕。“中国要打好时间差，既不能随风起舞，也要有所准备。中国要制定自己的和平利用与开发太空的计划，按照自己的需要和节奏来走。”

“太空军事化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中国必须未雨绸缪，确保中国太空技术（也包括载人航天技术、卫星通信技术）的不断探索和进步。这将是中国未来推动太空和平利用与发展的最大助力。”许海云说。

从10月17日开始，代号为“坚定正午”的北约年度核威慑军事演习，在比利时东北部的一座空军基地拉开帷幕。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对外表示，这是例行公事，早在俄乌交战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不存在针对任何国家和地区的可能性，并且和往年一样，“坚定正午”演习不使用实弹。但就在北约官宣演习之前，由于克里米亚大桥10月8日遇袭，俄罗斯开始轰炸乌境内多个城市，此时北约核威慑演习的到来，加剧了公众对核威胁的担心。

核演习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当北约近一半成员国的战机在欧洲上空划过，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战略对峙正在锐化，人们也许即将见证地区局势更为汹涌的波澜。

据报道，约60架战机参与本次“坚定正午”核演习，其中可携带核弹头的B-52战略轰炸机，也从美国飞往欧洲。有着“同温层堡垒”之称的B-52，素来以巨大的载荷量、高大气层飞行与续航时间长（空中加油一次，可绕地球一圈）而闻名，被称为“一旦出动，可灭一国”。对欧洲人来说，看到B-52，就是北约出现了。

今年北约核演习的另一主角，则是多个北约国家都演练投射的B-61战术核弹。该核弹在使用时，可根据作战需要选择不同级别的爆炸当量，其也被认为是美国最可能用于战场的战术核武器。

就在10月26日，公开消息传出，最新版本的B61-12战术核弹，将于今年12月抵达北约位于欧洲的基地进行部署，早于原计划的明年春天时间。美国国防部像外交部门一样表示，用 B61-12替换旧版本武器，是美国核武库长期计划和现代化努力的一部分，“这一行动与当前的乌克兰局势无关”。

在北约核演习期间，美国本土武装力量于东欧现身，不乏威慑意味。虽然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帕特尔10月7日还称“只要美国或美国盟友没有被直接攻击，我们就不会直接参与（俄乌）这场冲突”，但美国陆军精锐第101空中突击师在10月下旬的人员部署，让俄罗斯—北约关系更趋紧张。

据美媒报道，至10月下旬，上述第101空中突击师正与罗马尼亚军队进行联合演习。如今部署在北约东翼的该部队士兵，已达到约4700人。

有该部队的指挥官这样直白地对外表示：其在罗马尼亚的部队是离乌克兰前线最近的美军，一直密切关注俄军，并且以俄军为目标进行演习，“完全模拟”战场发生的情况。更让外界神经敏感的是，第101空中突击师在罗马尼亚的驻扎地，距离乌克兰边境仅3英里，并配备了重型装备。

作为回应，俄罗斯10月26日举行代号为“雷霆-2022”的大规模战略核力量演习。这是今年俄罗斯举行的第二次核力量演习—上一次是在2月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几天前。

“在核威慑中，没有任何一方是纸老虎。”客观来讲，这两场年度例行的核演习，变为现实核战争的可能性不大，但两者举行的时间有重合，且发生在西方大肆渲染俄罗斯核威胁的背景下—核演习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当北约近一半成员国的战机在欧洲上空划过，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战略对峙正在锐化，人们也许即将见证地区局势更为汹涌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