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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述要*

2022-11-17杨肇中

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中国化创新性中华

杨肇中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来强调“文化自信”的重要性。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强调指出,要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继续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与21 世纪马克思主义。[2]这一“两个结合”的重要论述,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大理论成果,代表着21 世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新发展新境界,进一步印证了“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的科学论断。继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须建基于对它的深入研究与正确认知,对此,学界近年来加大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研究力度,取得了许多成果。探讨与总结这一研究领域的现状,有利于进一步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研究。截至2022 年2 月,在中国知网上输入“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篇名词进行检索发现,共有论文204 篇。其中,2012 年以来相关研究论文有196 篇。可见,近年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相关研究取得了不少成果,而且研究进路也呈现出多维度、多视角特点。本文主要对相关代表性研究成果进行详细述评,并尝试讨论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研究的应然走向。

一、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契合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可忽视的深厚文化土壤。正如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以中国固有的民族文化为土壤和条件的,马克思主义吸收、改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思想,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基础。[3](p.488)由此,近年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理论契合的机制问题引起学者重视,也涌现出了许多研究成果。

(一)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内在统一性

针对二者内在统一性问题的研究,主要有三种视角。

第一,基于历史发展视角论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特质:一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桥梁,为中国人民接受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文化认同基础。认同基础就在于二者具有的共同点和契合点;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统思想资源;三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特色”的历史依据。[3](pp.488-494)

第二,基于辩证视角论说二者的内在统一性关系。有学者主张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具有内在统一性:以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作用引领传统文化的发展方向;以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思想资源满足新时代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需求;在增强民族文化自信的过程中发展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问题是科学处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问题,要求以中国文化创造性地改造马克思主义,将中华民族基因和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马克思主义,使其既能保持自身核心思想和理论本性又兼具本土特色和文化气韵。[4]这一观点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在新时代发展的角色和功能定位做了简要清晰的论析。由此可见,二者之间的内在统一性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得以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内在机理,同时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具有的重要文化发展逻辑。

第三,基于时代视角,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二者的内在统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要求:发展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必然要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内在统一,摒弃历史虚无主义、文化虚无主义、政治虚无主义等错误意识形态倾向,给予中国传统文化应有的历史地位,并充分发挥其当代价值。在筑牢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同时,以高度的文化自信推进马克思主义在新时代的创新发展。[4]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应建基于两方面:一方面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指导地位不动摇,这是切实传承与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推进21 世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首要条件。正如有学者所指出,中国古代哲学家在思考问题时总是强调先立乎其大者。今天我们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也应如此。这个“大者”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5]只有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才能保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沿循方向的正确性;另一方面,21 世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应更旗帜鲜明地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这是时代精神的深切呼唤,是我们对于中华文化优势的自觉,也是彰显文化自信的必然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对于中华文化的自信,就是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自信。实际上,这一理论进路也可从党的十九大报告对“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的强调中看出。因此,研究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理论契合性与内在统一性问题具有重大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

(二)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发展意蕴上具有内在互动性

有学者就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问题,提出了影响较大的“文化双向选择”说。该论说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必然性、必要性与可能性等问题皆有深入阐述。首先,就其必然性而言,认为一种文化传到另外一种文化环境,原有文化会因受外来文化的刺激而发生变化;外来文化也要适应原有文化的某些特性与要求而有所变形,所以在两种不同文化传统相遇过程中,文化的发展就存在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6]其次,就其必要性而言,指出中国文化的重建必须面对两个“传统”:一是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传统;二是马克思主义传统。前者是中华民族复兴的支撑文化力量;而后者自20世纪初进入中国以后,不但为中国社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对中国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可见,中国社会的建设不仅离不开对新旧两个传统的继承,而且更需要在两个传统相结合的过程中实现文化的创新与发展;[7]再次,就其可能性路径而言,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主要代表的儒学思想与马克思主义之间存在四个方面的契合点:一是皆秉持理想主义的态度,二是皆为实践的哲学;三是皆从社会关系去定义人;四是对于斗争与和谐关系的看法皆有相通处。[7]平心而论,这一“文化双向选择说”的建构意向在于承认文化主体多元性与文化融合必然性的客观存在。

还有学者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综合创新说”,[8]即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用社会主义价值观综合中西文化之长,创新中国文化。“文化综合创新”的核心是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优秀文化传统的综合,具体主张可概括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批判继承、综合创新。[9]此外,也有学者基于“文化综合创新说”,进一步提出“马魂、中体、西用”论。换言之,便是马学为魂、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三流合一”,综合创新。所谓“三流合一”,就涉及中、西、马的融合问题。具体来说,引进“魂”这个与作为精神指导原则之“体”意义相近的概念,而将“体”专门用来指称主体、实体,即联结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形”,用“魂、体、用”三元模式把体用范畴的两种含义在一定程度上综合起来,以解决中、西、马“三流合一”问题。其中实质或核心问题是要把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与挺立民族文化的主体性两者结合、统一起来,放在同一个三维结构的模式中。[9]基于这一考量,有学者提出了“一元主导,多元兼容”的方法论原则,即以马克思主义为一元主导,而儒学与自由主义的某些思想资源可以作为支援意识,被兼容抑或辩证地综合进来。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两化”说,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代化,认为马克思主义只有中国化才有勃勃生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只有时代化才有旺盛活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只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时代化在创新中结合、在实践中结合、在互动中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才具有强大的生机活力。[10]该观点强调二者只有在具体的互动演化过程中结合,方能激发出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生机活力。

(三)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终极关怀上存在深度契合性

有学者指出,在马克思主义与儒家的终极关怀之间存在深度契合性。具体而言:一是二者在基本理论特质上表现出了相当的契合性,皆主张从社会性来看待人的本质,并对人性归根结底抱持乐观态度;皆强调在生命终极意义的安顿方面可以“自我做主”,即依靠人自身的躬行践履就能得到满足;皆主张在人间建立理想的社会形态,而不是把希望寄托于“上帝之城”;皆是在与当下的他人及他物相联系的过程之中实现,而不是在“末日审判”中以个体生命或灵魂去面对上帝,等等。这就使马克思主义成为虽直接源起于西方,但却在人归根结底自我做主而不是皈依于外在的上帝这一根本的理论关节点上,堪称与儒家具有高度类同性的终极关怀价值系统。二是为一种诞生于人类历史的全球化与现代化阶段,社会主义实现了从空想到科学的变革,马克思主义通过对人类社会发展演进的历史规律的揭示,在如何切实推进理想社会逐步实现这一儒家思想传统的“盲点”上体现出了巨大的物质性力量,足以为儒家传统的终极关怀价值系统补偏救弊,对中国文化传统的现代转化具有现实的促进与提升作用。两者间的特殊关联在深层价值取向上规约了现代中国的文化选择走向马克思主义的内在必然性。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后能够适应时代需要,对现当代中国社会发挥现实作用,并有力促进中国社会与文化的发展和变迁的重要前提。基于此,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与儒家终极关怀价值系统之间的深度融合,同样是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重要时代课题。就此而言,儒家终极关怀价值系统或可为面向未来进一步拓宽马克思主义终极关怀的渠道或路径,扩大马克思主义终极关怀对普通民众的影响,提供一些具有启发意义的借鉴。[11]由此可见,该观点不仅主张马克思主义与儒学在终极关怀的价值向度上,如对于人性的乐观认知、强调人“自我做主”的主体性作用,以及在此岸世界即成就人的社会理想等方面具有契合性,而且认为二者之间可以产生积极的互补作用。因此,推进马克思主义与儒家终极关怀价值系统的深度融合是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时代课题。

(四)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契合的批评性研究

近年来,从思想学术界到民间社会,皆出现传统文化热、国学热的现象,颇引人关注。这一思想热潮自然会影响人们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进路的思考。如有论者指出,近年来,国内不断刮起强劲的国学之风,有的不当拔高和错误定位中国文化,甚至提出只有中国文化才能拯救世界,只有儒学才能给世界发展指明方向,从而引起国内理论界和广大民众的思想混乱。那么当下中国的问题是不是也需要依靠中国文化,特别是儒学来解决呢?我们当前是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还是让儒学来替代指导中国国家建设?毫无疑问是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当代中国之所以仍然需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给我们提供了正确世界观、方法论的理论基础和来源,但它主要是抽象的理论原则和方法,不可能提供解决政治与社会生活中所有问题的具体经验与对策措施,而我们的现实生活又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具体问题和矛盾,这就需要在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思想方法的前提下,借鉴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积淀的丰富文化资源,充分发掘、汲取与运用历史传承和中国人民在社会生活中积累的各种经验与智慧。总的来说,中国离不开马克思主义,也需要自己的优秀传统文化,但二者的功能和定位完全不同。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理论是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处理政治与社会事务的具体经验与智慧,以及中国人民既有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和道德伦理。二者都是当代中国文化体系的重要构成,各自有其功能与定位。[12]这一观点对于当前如何理性校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方向具有积极意义。总体看来,对于中国文化现代价值的极端认知与过高评价的看法属于极少部分。大多数学人摒弃全盘西化思维、极左思维、复古思维,采取理性思维:在全球化与多元化的世界发展情势下,通过既有坚守(如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念与方法)又具有开放包容性(如秉持古今中西的文明互鉴、交流交融的态度)的方式,来推进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二、中国共产党人始终以科学态度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既是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者和践行者,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1](p.44)众所周知,中国共产党诞生于五四运动之后,必然面临独特的时代命题——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进行文化抉择。而在这一文化抉择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是如何彰显其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的形象的呢?对此,近年来,学界涌现了不少相关研究成果。

一般认为,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五四”全盘反传统主义思潮激荡下,对于传统文化无疑是强烈批判与决然摒弃的。不过,近年来学界对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出现所谓全盘反传统主义的主流观点进行了批评。譬如,有学者通过考辨“五四”时期所出现的“打孔家店”,而非“打倒孔家店”的口号,来驳正以往学界关于新文化运动全盘反传统的观点,认为“打孔家店”主要是批判儒学思想与现代社会政治、社会生活不相适应的部分,而“打倒孔家店”就是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化。以“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加诸北京大学新文化运动的是作为其对手的南高师—东南大学的学衡派,其目的是孤立新文化运动派,提升自身在文化思想界的地位与影响力。[13]由此可见,从新文化运动中走出来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批判者有之,而认定其为“全盘否定传统文化”则与历史事实不符。此外,有论者主张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近代文化转型之表征,预示着中西合流,而非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化。[14]

恰恰相反,早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真正认识到了儒家文化中对于接引社会主义进入中国的有利因素。正如青年郭沫若所说:自汉武以后,名虽尊儒,然以帝王之利便为本位以解释儒书,以官家解释为楷模而禁人自由思索。后人所研读的儒家经典不是经典本身,只是经典的疏注。后人眼目中的儒家,眼目中的孔子,也只是不识太阳的盲人意识中的铜盘了。儒家的精神,孔子的精神,透过后代的注疏的凸凹镜后是已经歪变了的。因此,崇信儒家、崇信孔子的人只是崇信一个歪斜了的影像。反对儒家、反对孔子的人也只是反对这个歪斜了的影像。[15](pp.293-294)由此可见,郭沫若将反传统者的批判实质指向给呈示出来了。从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方法来看,这便是“批判地继承”。基此看来,学界长期过于关注“五四”的反传统面相,而相对忽略了这一时期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本身所具有的开放性与连续性。五四“反传统”,只能是批判中国文化中不合时宜的社会政治内容,并未动摇中国文化整体性的价值信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某些价值,恰恰起到了开放与接纳现代价值的窗口作用。

基于上述认知,有学者指出,早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便能自觉运用传统思想来接受马克思主义学说。比如,继承与发展近代思想家运用传统思想接受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思想方法,以传统地域文化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以及以特定的传统思想形态来融合马克思主义,进而促使马克思主义落地于中国,等等。[16]从这一角度看,“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的论断,符合中国近代历史发展的真实情势。从另一角度来说,以往学界关于中国近代反传统主义的估计,便失之片面与武断了。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展现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科学理性态度。1938 年,毛泽东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命题,并强调指出: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17](p.534)当然,承继历史文化遗产的方法就是“批判地继承”。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进一步指出:批判地继承传统文化,就是“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将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切腐朽东西”同“优秀的人民文化即多少带有民主性和革命性的东西区别开来”。[17](pp.707-708)1943 年,毛泽东在主持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共产国际执委主席团提议解散共产国际的决定》中明确主张:中国共产党人是我们民族一切文化、思想、道德的最优秀传统的继承者,把这一切优秀传统看成和自己血肉相联的东西,而且将继续加以发扬光大。中国共产党近年来所进行的反主观主义、反宗派主义、反党八股的整风运动就是要使得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一革命科学更进一步地和中国革命实践、中国历史、中国文化深相结合起来。[18](pp.318-319)毛泽东以上论述实际上指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内涵,即在于“相结合”三个字。具体来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包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践、中国历史传统、中国民族文化相结合三方面内容。有学者认为,这是党内文件首次出现马克思主义同中国文化相结合的表述,表明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已成为党内共识。[19]基此,也有学者指出,中国共产党始终重视“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通过梳理党史可以发现,“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本身就内在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包含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20]不得不说,从“相结合”角度出发,确乎能够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内涵,对于理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历史颇有帮助。

揆诸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史可以看到,中国共产党人成功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形成了许多思想、理念和实践。有学者指出,延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不仅重视党的建设,而且高度重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还特别强调文化的民族性,重视历史研究与文物保护,发掘民族优秀文化遗产;在学校教育、干部教育中,注重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历史文化课程设置的结合。[21]在文学艺术方面,当时中国共产党人也特别注重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发扬优秀的文艺传统。譬如,1942 年5 月23 日,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便强调指出,我们必须继承一切优秀的文学艺术遗产,批判地吸收其中一切有益的东西,作为用人民生活中的文学艺术原料来创造作品时的借鉴。又如,1945 年4 月24 日,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所做的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中强调指出:对于中国古代文化,既不是一概排斥,也不是盲目搬用,而是批判地继承,以利于推进中国的新民主主义文化。学者将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态度归结为:辩证地分析,批判地接受。[22]

总的来说,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建构新型文化实践中贯彻了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理念。中国共产党人在延安时期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目标,是构建新民主主义文化体系,其历史作用与影响无疑是深远的——批驳与纠正了当时存在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文化思潮,树立了正确对待中国传统文化的科学态度,推动了新民主主义文化深入人心,增强了民众战胜敌人的底气,阐明了文化与政治、经济的关系,奠定了共产党人文化自信的理论基石。[21]由此可见,该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具有实践上的必要性与重要意义。

在社会主义建设与改革开放时期,以毛泽东同志和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同样致力于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用于指导中国革命与建设事业,并且取得了许多伟大成就。正如有学者所总结,毛泽东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深厚积淀和精深造诣。他高度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运用于指挥革命战争和治党、治国、治军,在学习、研究、运用和正确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为中华民族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邓小平同样非常熟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善于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历史智慧和政治智慧,将之应用于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并提出建设“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23]此后,以江泽民同志和胡锦涛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亦强调指出,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两大理论成果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既体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又包含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思想和中国共产党人的实践经验。由此,有学者认为,以上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科学态度,皆为后来中国共产党正式提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主张,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与实践借鉴。[19]

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致力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意识更加自觉。习近平强调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丰富哲学思想、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可以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启迪,可以为治国理政提供有益启示,也可以为道德建设提供有益启发。对传统文化中适合于调理社会关系和鼓励人们向上向善的内容,要结合时代条件加以继承和发扬,并赋予其新的含义。[24]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主张“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1]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更为明确地提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①参见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1年7月2日。以上诸重要论述皆表明,中国共产党人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科学态度,彰显了鲜明的“传统文化观”。此后,学界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内在关联性问题的研究成果迅速增多。其中,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论述成为研究的重要关切。下面择其要者,加以分类与述评。

(一)对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传统文化观”的理解与总体定位

第一,对“文化”概念定义的关注。众所周知,“文化”概念的定义多种多样,不一而足。每一种“文化”定义的背后,皆能映现出其独特的历史观念。譬如,习近平对“文化”的解释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1]有学者提出,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所理解的“文化”,主要是一个基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文化”概念,亦指与经济、政治不相同而又相关联的作为观念形态的文化,即在精神世界与观念形态意义上来理解文化问题,并强调文化在人类生存和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通过对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文化”定义的了解,有助于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问题。这是因为,如果不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出发去理解“文化”概念,就不可能发现“文化”存在与变动、转化与发展的真实基础,就难以准确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所蕴含的深刻思想。[5]

第二,中国共产党人“传统文化观”蕴含的历史逻辑。有学者认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彻底扭转了近代以来人们未能恰当处理中西文化关系所带来的文化自卑心态,重新恢复和提振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并将“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与创新性发展”与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以及世界局势紧密地结合起来。总的来说,其历史逻辑的理路就是以文化复兴,铸就强国之路。[25]还有学者认为,从中国共产党人“传统文化观”蕴生与演变的百年历程来看,新时代的“传统文化观”呈现出从建设性批判到创造性转化的转变。[22]

第三,中国共产党人“传统文化观”的重要地位与积极作用。有学者认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的传统文化观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也深化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识,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路径,明确了未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点,对于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四方面:一是既要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相通性,又要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互补性;二是既要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形式上的结合,又要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内容上的结合;三是既要重视革命文化传统,又要重视治理文化传统;四是既要重视对传统文化批判继承,又要重视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26]以上看法是对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传统文化观”较为全面的定位,在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作用的同时,又重视前者与后者相互结合的具体方式。在二者结合的过程中,又重视处理好中国历史上治理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文化之间的新旧传统关系。最后,在坚持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批判性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

(二)对“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命题的多角度阐发

众所周知,“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核心命题。近年来,学者们对此进行了多角度阐发。

第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命题的时代意识。习近平强调指出: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24]基于此,有学者认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命题,实际上处理的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现时代文化发展的关系。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主张,传统文化建基于过去时代的经济和政治之上,而不是现时代经济和政治之上;但随着时代变迁以及经济和政治的改变,文化也要出现相应的变化和发展,使之适应于新的时代的经济和政治;为了在新时代保存和发挥传统文化的建设性功能,便需要对传统文化遗产进行转化和改造,使之得以传承并起到积极作用。[5]

第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逻辑理路。有学者就此问题阐述了以下四个逻辑理路:一是理论逻辑。马克思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开放理论,因此,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必然要求与重要途径;二是历史逻辑。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提供了有利的主客观条件,如革命时期确立了对传统文化的科学理性态度;建设时期形成推动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方针;改革开放时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校准了航向;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给予了“根”与“魂”的价值定位,标志着认知的历史新高度;三是情感逻辑。只有进行情感还原,才能理解中国共产党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情感逻辑与文化动力。中国共产党充满对中华民族悠久文明的自豪之情以及对家国天下的历史担当,因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所培育的共同情感价值与精神理想,天然地影响了共产党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价值体系的构建;四是现实逻辑。坚持“两创”是进一步凝练中国价值,维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意识形态安全的需要,同时也是推进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应对未来风险社会挑战的需要。[27]

第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指导思想与方法论。学者认为,“坚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首要问题是确立指导思想。这一指导思想必须是马克思主义,因为马克思主义能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提供科学正确的方法论,亦即唯物辩证法。而中国共产党在实践中成功运用唯物辩证法的主要表现,就在于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并重视打通古今中外,力求做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中国共产党人正是秉持唯物辩证法观点,对历史进行深切了解,才能坚定地立足中国具体实际,满怀信心地走自己的道路。[28]除了唯物辩证法这一原则性方法论外,还有学者从较为具体的层面提出了三条实践原则:一是理性认知与情感认同并重;二是显性宣传与隐性融入互补;三是生活世界与实践养成相统一。[29]

第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实践切入点。有学者主张应从以下三方面入手:一是注重发掘那些对中国历史文化、对中国人精神生活发生重要作用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素,以表达中华民族特有的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使今天的中国人从中得到启示、受到教益、提升境界,也使世界其他民族与国家的人们了解今天的中国;二是注重发掘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关联的内容,以此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思想来源,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能够获得最广大中国人民群众的认同和践行;三是注重发掘其中具有人民性的内容,以此来提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必须体现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立场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思想。”[5]

第五“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总体方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三者共同构成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内容。有学者认为,从三者之间的关系角度来看,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不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自身范围内的改进、完善与演变,而是一种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密切关联的文化再创造,是以“由古而今”为发展方向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新开展。[5]可见,对于作为整体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来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其他两种文化的组合并不是彼此相互独立的机械拼盘,而是肩负着共同熔铸未来中国文化或文明重任的有机组合体。实际上,如上三种文化类型之分疏,是仅就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得以蕴生的思想来源而言的。

(三)对“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意蕴的多重阐述

“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以下简称“两个结合”)是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来的,随后也写入《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与历史经验的决议》,由此引发学者的多方面关注与研究。

第一,“两个结合”的基本内涵。有学者分别从以下三个维度来阐述“两个结合”的基本内涵:一是从现实维度来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其实质就是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开花、结果,既寻求正确的中国道路,以解决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和根本问题,推进中国发展进步,也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亦即“中国化”问题;二是从历史维度来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其实质就是既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落地、扎根,又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对中华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亦即“化中国”问题;三是从理论维度来看,坚持“两个结合”作为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路径,产生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亦即“新理论成果何以产生”问题。

第二,坚持“两个结合”以及何以能“结合”的内在理由。针对为何要坚持“两个结合”以及何以能结合,亦即其必要性与可能性问题。学者阐述了以下三个主要理由:一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两个结合”的注重与告诫;二是基于中国革命、建设与改革实践的经验教训所给予的须注重“两个结合”的启迪;三是理性认识到注重“两个结合”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精髓所在。[30]此外,有学者从文化精神特质的层面出发,阐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能够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内在逻辑。譬如,认为马克思主义基本精神与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文化精神之间存在某种同构性。换言之,“中国民族和它的优秀传统中本来早就有着马克思主义的种子”。二者虽生发于中西的不同文化背景,但它们确乎和而不同、和实生物,融通结合,具备先天优势。中国独一无二的传统文化沃土构成了马克思主义能够扎根中国的首要因素,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成功结合的首要前提。[31]

第三,如何推进“两个结合”。对此,学者做了较为详细的阐述:一是要系统深入总结推进“两个结合”的基本经验。譬如,首先,就“中国化”本身而言,需以分析解决中国问题为中心,着眼于历史发展阶段与社会主要矛盾来把握中国国情;着眼于正确的政治方向、思想路线、价值标准,正确处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进程中出现的矛盾关系来把握中国历史经验;着眼于符合历史规律且有利于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来把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着眼于从时间、空间条件出发把握中国实践发展要求;其次,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而言,只有体现时代发展要求,符合人民大众利益,“两个结合”的事业才能顺利推进;二是需要把握中国具体实际中的主要结合点,如作为时空维度的“历史方位”,作为本质维度的“社会主要矛盾”,作为时代维度的“根本时代课题”,以及作为实践维度的“中国道路”;三是需要提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寻求结合方式,就是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求结合方式,既对其精华加以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又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与方法克服其历史局限,以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这种结合方式概括来说,即“双方优势结合”和“双方功能互补”。[30]

第四,从坚持与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角度出发阐述“两个结合”的意义。有学者认为,党的百年历史充分表明,我们党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继承者和成功实践者,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继承者和弘扬者。在推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历史进程中,必须把坚持马克思主义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统一起来,结合新的实践不断作出新的理论创造,更好把中华民族的价值共识、精神追求、政治智慧、历史经验寓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也更好把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开放性寓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32]这一观点从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的角度出发,得出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党在新的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本经验的结论。其主张不仅要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中体现中华民族的价值共识、精神追求、政治智慧、历史经验,而且要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体现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与开放性等特质,真正做到二者融合创新发展。

第五,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叙事角度出发,阐述“两个结合”论对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重大意义。有学者认为,“两个结合”的产生有一个积累和演进的历史过程。它既强调马克思主义在实践、实行、实用与实效即实际应用层面上的结合,又注重在精神、价值、理念与理论即思想文化层面上的结合,从两方面共同致力于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两个结合”作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命题,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叙事逻辑,蕴含当代中国共产党人新的文化理念和治国理政的新思想,是我们研究和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课题。[33]

(四)对人类命运共同体及全人类共同价值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系的阐述

众所周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因应当下全球局势的发展变化而产生的。要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必须形塑与弘扬一种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正如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所强调的,中国共产党将继续同一切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一道,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合作、不搞对抗;坚持开放、不搞封闭;坚持互利共赢、不搞零和博弈;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推动历史车轮向着光明的目标前进![2]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建构,可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诸多有益的精神资源。但需论证的重要问题是,作为具有特殊性面相的民族传统文化,何以应对普遍性价值的构建。近年来,学界对于这一看似矛盾的理论问题予以关注。

第一,从毛泽东《实践论》和《矛盾论》中获致方法论启示。有学者认为,毛泽东的经典著作《实践论》和《矛盾论》对于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理解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关系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首先,从实践角度看,现实需要是区别中华传统文化中精华与糟粕的根本标准。传统文化不存在抽象意义上的好与坏,只有在当下实践过程中才能建构起文化自觉前提下的“文化免疫”与“文化自信”;其次,从矛盾角度看,应辩证把握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对立统一关系,并且统一性是矛盾主要方面,对立性是矛盾次要方面。由此可推,建构基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之上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不仅应立足于当下中国的现实问题意识,更应着眼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变局,进而形塑一种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新生活样式。在这一建构的过程中,我们也应努力超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特殊性”界限,实现“特殊性”向“普遍性”的时代转变,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普遍性”的价值观念带入更为广阔的世界历史场域。[34]而这一世界历史场域,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场域抑或全人类共同价值构建场域。换言之,即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不仅要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特殊性思想资源,解决中国的具体实际问题,而且要因应世界局势变化,开掘中国传统文化所具有的普遍性价值资源,以助推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全人类共同价值构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在新时代实践中的普遍性、统一性特质得以彰显。总之,上述观点在阐述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关系上,陈说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自身在新时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全人类共同价值实践中特质转换的必要性(基于世界发展的具体实际)与可能性(基于矛盾的对立统一性转化)。

第二,作为熔铸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于一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应具有普遍性特质。有学者认为,基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之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构建,既使得其具有中华民族自身的独特文化品格,又让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融入了现代的普遍性精神。从一定意义上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继承与升华的同时,也因蕴含中华民族独有的精神品格而丰富了人类对共同价值的深刻理解。因此,全人类共同价值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相互联系、辩证统一的。[35]进而言之,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重要组成部分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全人类共同价值之间在特殊性与普遍性上呈现出了辩证统一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具有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双重维度。因此,我们在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特殊性维度的同时,也应关注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具有的普遍性维度。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这一普遍性维度的形塑既是对马克思主义所具有的国际主义精神的继承与发展,又是对儒学“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仁”思想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由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必定能为未来人类文明秩序重塑贡献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36]基此可见,强调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特殊性与普遍性辩证统一的特质,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发展新要求下,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各自历史传统的有效继承与创新性发展。

总体看来,在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问题是颇受关注的重大课题。这与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的中国共产党人的文化自信、责任感与使命感分不开。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重要论述,则凸显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强烈文化自觉意识,标志着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文化转向”的到来。

百年来的历史证明,忠实传承与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成其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不仅是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建设与改革开放时期的文化使命与成功经验,而且是在新时代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21世纪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更为重要的理论进路与实践进路。本文主要围绕近年来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问题的代表性研究成果,做了一些回顾与述评。总的来说,学界的相关研究取得了许多值得肯定的成绩,但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未来学界对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以及“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研究,还应在以下三方面予以加强。

第一,继续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加强“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理论与实践进路研究。马克思主义是被历史实践证明了的科学真理。只有学会并熟练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与方法去分析研究中国与世界的具体实际问题,传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才能不偏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重构全球治理秩序的正确方向。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对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研究,不仅要呈现其理论进路的自洽性,而且在实践进路上须提升其可操作性。

第二,继续贯彻“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辩证取舍、推陈出新”精神。[37]务必从现实国情与世情出发,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研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的开掘与转化创新研究,是解决未来中国与世界的现实问题及发展21 世纪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基石。但就现状来看,相关研究还较为薄弱。正如有学者所总结的,该项研究工作还处于初步阶段,碎片化研究较多,系统性思考较少;表态性政治化话语偏多,学理性阐释不足。[3](p.37)学理性阐释不足,大体指近年来学界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论题上,对于包罗甚广、蕴含丰富的传统文化思想体系(主要包括儒、释、道,以及其他诸子学说,还有诸种民间文化、地域文化等等)的研究,大多流于泛泛。尤其是对围绕特定经典文献展开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力度与阐释深度,尚有待加强。

第三,继续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之间关系的研究。对此,目前学界虽有所涉及,但尚未深入。众所周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是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三部分构成,但它们之间并非各自独立、互不融摄,而是互相联系、辩证统一的。中国文化的发展繁荣亦建基于三者的融合创新之上。因而,在这一融合创新的文化发展进路中,探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之间关系的课题,便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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